“你不要我帮忙,却去找大佑。单铎,身为鲸帮重要干部,我不得不质疑你这么做的目的。”
“我没必要跟你解释,我跟大佑的接触和鲸帮无关,纯粹只是……”
“只是什么?”她眼中的疑虑加深。
大佑微微蹙起眉,思忖着该对她透露多少,才能减轻她的怀疑。
“我要对付的人是极富权势的高级警官,我可以透过大佑查一些事,如此而已。”
“这么简单?鲸帮的资料库不能帮上忙吗?”
“大佑能做更多,而且他是真心想帮我。”他摊摊手,眼神专注而温柔。“你了解我的,陈?。我不可能会背叛鲸帮。”
有短暂的几秒,她只是着迷的盯着他脸上的温柔。认识他有好几年了,他从未用这么和气、柔情的表情对她。
“我知道,可是……”向来坚强的心为那缕柔情所撕裂,她的眼光湿了起来。陈?咬了咬唇,脸上有着脆弱的表情。“我不希望你有危险。单铎,你如今已是鲸帮的代帮主,没必要亲身涉险。”
代帮主?好呀,单铎竟然没告诉他这点。大佑不禁心情郁闷,同时也不晓得该怎么接她的话。
“你身系着鲸帮兴亡,不能一意孤行呀,单铎。我知道你自视甚高,不想动用组织的力量,想要单枪匹马对付仇人,可是我求你别这么做。”
听出她声音里的绝望与哀求,他略感诧异的说:“陈?,这不像你。”
单铎口中的陈?是个外貌冶艳、精明强悍不逊男子的女人。除了与单铎维持数年的床伴关系外,从未干涉过他的公、私事,今天的表现却很反常。欲泪的情绪,膨胀的嫉妒心,及深闺怨妇似的哀哀求恳,都与她应有的形象相差甚多。
“你到底怎么了?”一种不好的预兆袭上心头,大佑蹙眉问。
陈?先是倔强的抿紧嘴,眉宇间阴晴不定,最后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似的,如秋日潭水般冷清的目光直勾勾的射向他。
“我怀孕了!”
斩钉截铁的声音像有一千吨炸药在他面前炸开,大佑在错愕下,险些一个错步跌倒。
老天爷!
他正不知道该说什么,一阵敲门声响起,像是宣判了缓刑似的,让他暂时松了口气。
“什么事?”他越过陈?去开门,站在门口的是他的其中一名保镖成昕。
“有位自称是你母亲的女人要见你。”他恭敬的道。
“我母亲?”他困惑的拢起眉,回头瞥了陈?一眼后,决定将她刚才丢出来的炸药先行搁置,毅然踏出房门,打算弄清楚这位母亲是他的,还是单铎的。
第七章
当他拄着拐杖来到客厅,两道忧虑的目光投了过来。大佑定睛看向对方,一眼便认出端坐在沙发上,穿着名牌深色套装,打扮时髦的妇人绝非他保守朴实的母亲,而是单铎的母亲蒋筱薇。
他曾在一个特别的场合里见过她,那是五年前的事。当时还有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呢!
“阿铎……”蒋筱薇迟疑的开口唤他,溢满关怀的温暖目光在他脸上梭巡,最后落在他受伤的腿。“你的腿……”
“不要紧。”他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只是扭到,休息几天就没事。”
“我昨天才听说……”她紧张的舔了舔唇,“你被雷打到的事。所以过来看看。”
“谢谢。”大佑不晓得该怎么称呼她。照理说,她也是他的母亲,至少是前世的母亲。
岁月对她算是仁慈,美丽的鹅蛋脸一如往常高贵,只是添了些许不明显的纹路。他记得看过的那份资料显示她有五十六岁了。以一个上五十六岁的女人而言,她能看起来像只有四十多岁,可见她的生活过得相当优裕。
“我们有十几年没见面了。”她的语气是悲伤的,情绪略带激动。“我向你祖母打听过好几次你的消息,她都说得很简单。你是不是到现在仍不肯原谅妈,所以十几年来都无消无息??
面对她眼里的泫然欲泣,大佑无言以对。他不是单铎,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但以一个局外人的立场来看,蒋筱薇在丈夫死后三年改嫁别人,应该在情理之中。她没带儿女跟过去,据他父母说,是因为单铎的祖母不同意。在单铎离开台湾之前,母子俩还维持着不错的关系,至少不是现在这种老死不闻问的情况。
问题出在她嫁的那个男人——陆立和。
大佑纳闷着眼前展现慈母风范的妇人知不知道她的前夫可能是死在现任老公的手中,儿子单铎又被他害得险在十四年前命丧黄泉,自此从光明白道走向黑道。
而如今,一场王子复仇即将展开,夹在中间的她将如何自处?
她当年为何要嫁给陆立和?两人在她前夫单从民在世时,就有私情,还是后来才发展的?
大佑脑子里有数不清的疑问,正如初次从单铎口中听闻这名字般混乱。
对他而言,陆立和原本是个值得崇敬的名字,两人还算是有渊源的。
陆立和是他母系那边的远房亲戚,在大佑念警大时,曾以杰出校友的身份到校演讲,他可说是从基层干起的最佳模范。单铎的父亲单从民担任检察官时,陆立和是县消防大队分队的队长。
单从民死后,陆立和得到公费留学的机会。他放弃现有的基础,改攻刑事侦查,兼修警察行政方面的实务知能,回国后受到重用。尤其是在他娶了蒋筱薇之后,更是官运亨通,得过的奖章足以排满他家的屋墙。
这样的人,居然是个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不择手段杀人的凶手!
若不是深信单铎不可能欺骗他,大佑难以置信。
“阿铎,你为什么都不说话?”儿子的沉默如无形的压力朝蒋筱薇涌来。她从来就不了解这孩子,尤其是在他的弟弟和父亲同时过世后,单铎变得更加难以亲近。
那三年,她多么渴望能依偎着儿子给予安慰,也寻求着他的安慰,共同度过丧失至亲的痛苦。然而,他像旷野里独行的狼,宁愿躲起来自舔着伤口,也不愿与她分担忧伤。在不被人需要的情况下,她终于难耐芳心的寂寞,嫁给热烈追求她的陆立和。
单铎一开始并没有对她的再嫁不满,母子俩定期见面的情形还算愉快,直到十四年前那个寒流来袭的下午,她接到了的电话。他说了一些她似懂非懂的话,语调阴寒且充盈着不满,听得她一阵透心寒意。
“希望父亲的死跟你无关,否则,我无法原谅!”这话像誓言般镌刻在她脑中有十四年了。那是什么意思?想了十四年,仍不明白呀!难道他怀疑从民的死是她造成的?
她既悲苦又心痛,在他眼里她是这么不堪的母亲吗?
她看向他的眼神仿佛在做无声的质问,可惜大佑不能领会她的心情。
“你……要不要留下来晚餐?”他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应付她眼里的哀伤,自认礼数周到的询问。
受宠若惊的喜悦跃入蒋筱薇的眼中,所有的愁绪因他殷勤的留客而化为云烟,什么都不想问了。
她的眼眶湿润了起来,一朵浅浅的微笑自她唇间飞起。
大佑没想到随意一句话竟歪打正着的化解她的忧伤,怔然瞧着她泪光里心满意足的笑容,那笑如冬夜一壶暖酒,即使再冰冷的肠胃都可以被熨热。
母亲原本就是世上最容易满足的女性,子女一个微不足道的心意就足以取悦她。不晓得单铎是否明白这个道理。
他想起自己见面却无法相认的母亲,不晓得哪一天才能名正言顺的承欢膝下。带着这种心情,他情不自禁的想对蒋筱薇展现为人子的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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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第几次举起手又放下,怡孜犹豫的瞪视那扇门。
来这里做什么?里头的那个家伙已经不是她喜欢的男人了,她来找他做什么?
大佑不是跟她解释得够了吗?她不是也相信了他的话?还有什么不确定的?
她轻喟一声,有太多的不确定,最重要是她不想相信。
相信意味着麻烦,而她讨厌。
她不懂,别人谈恋爱都很单纯,怎么轮到她时,却遇到有如聊斋志异一般荒谬的状况?搞得她现在不知如何将这场由雷击事件造成的闹剧善后。如果单铎和大佑的魂魄换不回来,她是要爱大佑的灵魂,还是大佑的身体?
爱大佑的灵魂就得跟虽然深具魅力、相貌也体面,但无奈大了她十四岁的三十五岁欧吉桑来场精神恋爱,因为那家伙连使用寄居的身体跟她接吻都很别扭,别想他将来会答应满足她对男女间情欲的好奇心了。
选择爱大佑的身体,寄住在那里的单铎,光从他吻她的方式就可以感觉到他是个危险人物,而他还身负血海深仇,不晓得什么时候会把大佑的身体玩完。而且以他风流成性的个性,将来是否会对她一心一意、贯彻始终,还是个大大的问号。
混蛋,是哪个喜爱恶作剧的精灵跟她开这种玩笑?这可不是脑筋急转弯,怎么选都不对!
会不会是大佑串通单铎跟她开玩笑?
可他不是那么无聊的人!尽管有这样的领悟,怡孜不免心存侥幸,宁愿整件事不过是被闪电劈得失常的大佑,突然想要无聊一下的恶作剧。
怀抱着百分之小数点后不知道第几位的微渺希望,她来找大佑的身体。
打电话去医院,护士说他出院了。弄到他大溪老家的电话,热情的李伯母告诉她大佑坚持回台北,要她劝他好好休息,不要逞强去上班。知道这些后,她不禁要气恼这家伙太过虐待大佑的身体了,义愤填膺的跑来兴师问罪。
其实也不是,不过是希望百分之小数点后不知道第几位的微渺希望能成真,才会来这一遭。
她像以往一样进入公寓,搭电梯到大佑居住的楼层,在他门前举起手又放下,不知道浪费了几分钟,重新举起的手终于肯挪动食指,在门铃上用力掀了掀。
他在家,他不在家,他在家,他不在家……
脑子里像有一朵复瓣的菊花,被左一瓣右一瓣的拈下,都还没有个结果呢,里头的木门咿呀一声打开,怡孜尚未做好心理准备,外边的铁门接着被推开。
大佑的脸跃入她的双眸中,未刮的胡子在他瘦削的脸颊上形成暗影,添加了一抹她从未看过的颓废气质。那双原本该清澈如晴空的眼睛现在眯了起来,冷雾般的目光使得两人间的空气硬生生的降下好几度,一阵与恐惧无关的战栗窜过怡孜脊椎,她突然觉得嘴巴发干。
“是——你!”单铎刻意拉长的声调有说不出来的庸懒性感,引发了怡孜听觉神经的一阵共鸣。
“咳咳咳……”可惜他嘴上叨着的烟制造出难闻的气体,破坏了她的意乱情迷。
她气愤的瞪视着那截香烟及袅袅的尼古丁烟雾,就算存过任何侥幸,这时候也破灭了。
眼前的人果然不是她认识的大佑,而是篡夺了大佑身体的无赖!
他依然故我的吞云吐雾丑态真是贱得可以了,看得她碍眼极了,一个忍不住伸手从他嘴上抓掉烟身,气急败坏的咆哮:“不准你毒害大佑的肺!”
单铎微抬了一下眼皮,对她的河东狮吼听而不闻,懒懒的回答,“你都知道了。”
他的表情没有太多惊讶,用肚脐眼想也知道,准是大佑耐不住寂寞跑去找她,跟她坦白招供。他旋身自顾自的往里走。
怡孜没好气的跟进去,顺道将门带上。
“要不要啤酒?”他从厨房里吆喝出声。
“冰箱里有矿泉水,是大佑买给我的我!”她不客气的说,没多久便看见他以一只手拿了罐装啤酒的保持瓶矿泉水出来。
“拿去。”
属于大佑端正的眉眼,在他的一个挑眉下,气质全然改观,带着三分挑逗人心的邪气。坚毅的方唇斜掠起的半嘲弄微笑,有种难以言喻的动人心魄。
更令人呼吸、心跳都紊乱的是,他身上的衬衫扣子一粒都没扣,敞开的衣襟暴露出大佑年轻、结实的肌肉,几乎达到C罩杯标准的广硕胸膛看得她双眼发直,暗暗羡慕。
现在不是觊觎男色的时候!她严厉斥责自己。敞开的衣襟同时暴露出绑在男性胸膛上的绷带,提醒她大佑的枪伤尚未完全痊愈。
她紧张的从他手中取下啤酒和矿泉水。
“伤口都还没好,谁要你喝啤酒的,你给我搞清楚,这副身躯不是你的,你没权利这么残害它!”
“喝啤酒算是残害?”单铎对她的小题大作嗤之以鼻。
“不只是喝啤酒,抽烟也不行。还有,谁准你伤势没好就出院的?警局又不会因为大佑一天没去上班就搞垮,你应该躺在病床上休养,而不是逞强回台北。”
“医生准我出院。”他好脾气的回答她的问题。“其实你不必担心,现在这具身体是我在使用,我会小心照看它。”
“我才不是担心,我是——”她一时语塞,怒视着他,不情愿的承认,“我是担心没错。大佑向来善待自己的身体,他不抽烟,除了偶尔喝喝啤酒外,没有不良嗜好,可看看你对他做了什么?还有脸叫我别担心!”
“好吧。”为了让耳根子清静,他表现出诚心忏悔的模样。“我以后不抽烟、不喝酒,行了吧?真是的,像李大佑这么清心寡欲,做人还有什么乐趣?亏你受得了他!”
“不准你编排他!我就是喜欢他这样,要你管!他再怎么逊都比你这种吃喝嫖赌样样都来的痞子强!”
她的话刺伤了他,单铎像被激怒的刺猬般张开防备的棘毛。
“哼!那么是谁在我这个痞子的怀里融化成绕指柔!”
小人!愤怒的红晕跃上她的颊面。她怒视着他,恨恨的道:“我以为你是大佑!否则你别想碰我一根寒毛!”
他忽地眼睛一眯,怡孜全神戒备了起来。从他眼中迸射出的危险光芒,她嗅到一种出自掠食动物本能的急切,不由自主的朝后退了一步。
“你建议我试看看吗?”他咧开森冷的白牙,从齿缝中挤出阴森的威协。
“你不要乱来喔!”她虚张声势的警告他,脸上的红晕更炽,一颗心几乎跳出口腔。
“口是心非!”他轻视的斜睨她,嘴角衔着半嘲弄的微笑,挖苦的道:“怎么我觉得你的眼光在鼓励我乱来呢?”
一阵无明火熊熊烧起,怡孜气愤的大叫:“该死的沙猪!就是有你这种自以为是的臭男人,听不进去女人的拒绝,才会强暴事件频传!”
恼火她竟然将他看得这么低,单铎紧捏着拳头,压低的嗓音有着隐藏不住的火气。“我从来没有强迫过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