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她敢作敢当的个性,让她立刻就向他道了歉。“我刚才是被你气昏头了,你得承认你刚才的话很气人。说到底你不是个君子,不然就不会利用我对大佑的感情,那样吻我。”
她像道歉又像指责的话,令单铎啼笑皆非。他没遇过像她这样的女人,在爽朗致歉的同时,还顺道把人亏了一顿。
他摇摇头,“我从来不认为我是君子。何况李大佑让你这样投入的接吻吗?不是我太自大,我想那天的事,多半是出自我的魅力,你对李大佑的感情影响不大。”
“谁说的?”她气急败坏的嚷道,打死她都不要承认他的魅力!“如果不是我喜欢大佑……该死的,我干嘛跟你讨论这个?算了,既然说了就说清楚吧。我承认你的接吻技巧很好,可我不是因为这点就……反正,要不是我以为吻我的人是大佑,我才不会……”
见她一张俏脸艳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单铎不忍心继续逼她。
怡孜咬了咬唇,重新扬起的眼睫间闪烁着迷惘。“我怎么会让自己陷入这种情况?是老天爷惩罚我以爱情为名来A钱,故意这样安排的吗?当我决定要跟大佑从友谊跨进爱情时,我真的相信这个人可以长长久久,可偏偏发生这种事。天呀,我该怎么办?我要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了!”
饶是自认为很了解女人的单铎,也对这番话听得一头雾水。不知为何,她沉郁悲伤的眼神格外令他悸动。
“你不像有游戏人间的本钱,为什么会说自己以爱情为名来A钱呢?”
怡孜眼中悲伤的愁雾为一股受伤的气愤所取代,他说她没有游戏人间的本钱是什么意思?就算她没他的女朋友陈?漂亮、有女人味,也不用这么损她呀!她戒备的瞪视了他好一会儿,直到确定他眼中没有任何讽刺的意味,才不情愿的解释。
“大佑没告诉你我是写爱情小说的吗?”
“原来你写爱情小说。”他歪了歪头,隐含笑意的俊目里尽是好奇。“怎么写?”
他调皮的语调与那些写信来问她怎么写出男女间缠绵激情戏的读者颇雷同,质疑她是不是有数不清的恋爱经验才能写得出来。只是他的眼神摆明不相信她除了大佑外,有任何经验可供发挥,虽然那是事实,但很气人!
“我使用电脑的文书处理软体,敲敲键盘就出来了。”她避重就轻的回答,才不如他的意,说出那种丢人的话呢!
明白她在回避,单铎仅是抿嘴笑。想也知道她的感情生活几乎像一张白纸,从上回接吻时她生涩的反应便可察知。
“你刚才说‘要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了’又是什么意思?你最讨厌哪种人?”
怡孜咬着嘴唇,心里天人交战,不晓得该不该跟他说。可是不跟他说,又能跟谁说?大佑吗?她叹息的摇了摇头,湛黑的乌眸里升起一股决绝。
“我最讨厌那种脚踏两条船的人,可是现在这种情形,让我觉得自己会变成我讨厌的那种人。一边是大佑的身体,一边是大佑的灵魂,两者让我不晓得该怎么抉择。我压根就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如果任情势继续发展下去,我会连自己喜欢的人是谁都搞不清楚了。”
“你会这么说,是表示你对我有好感吗?”
怡孜怔愣的瞪视那张笑容可恶的脸,被他说对了!
她窘困的别开他的注视。
“我也不晓得。如果你是在自己的身体里,我根本不会有这些奇怪的念头吧。但你是在大佑的体内,大佑则在你的身体里……面对原本该合而为一、属于我心仪男子的肉与灵,我像是一座不设防的城,只能任你们攻城掠地了。那种感觉实在是……讨厌!我想,你们要是不能在短期间换回来,我可能会先崩溃。或许,我不该爱上大佑,我应该放下这段感情,这样就不会再受苦恼了。”
单铎禁不住要对她饱受折磨的困扰自责起来,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他也有责任。是他没原则的乱放电,如果他有李大佑十分之一的君子,怡孜或许就不会这么困扰。然而,他却情不自禁的被她纯真的娇媚所吸引,任性的采撷了不属于他的甜蜜。
“我很抱歉事情会变得这样。可是……怡孜,你就没有考虑过,万一我和大佑换不回来,你可以选择……我呀!”
没预料到他会这么说,怡孜表情惊愕。
“选择你?!开什么玩笑?你这个人……光抽烟这事我就受不了,何况你认为自己准备好定下心,守着一个女人过活吗?你的灵魂是属于风像星座的飘泊不定,而我和大佑都是土象星座的人,我们想要的是安定。”
她该死的说对了!单铎备感挫折的叹着气。没想到两人不过短短相处了两次,怡孜居然一眼就看穿了他。如果只是烟瘾,他或许可以克服,然而生性风流的他,是不是能守着一名女子一辈子,连自己都没把握。
“或许将来你会遇上让你专心一意对待的女子,但那个人永远不是我,我有自知之明。”怡孜自嘲的笑道。“有时候两人即使有感觉,但个性不合也是枉然。譬如吸烟者与不吸烟者的关系。虽然以前因为工作的关系我不得不忍受烟味,但我讨厌烟味是不争的事实,要我忍受别人在我面前抽烟,对我是件极为痛苦的事。要瘾君子不抽烟,对他而言也不好受。最好的方式就是两人别相处。”
“你……”他眼中有抹难解的光芒,似在质问她为什么这么肯定,难道他们之中的一个不能做改变吗?但他什么都没说,只幽幽叹了口气。
“你打算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得想想。”她打开矿泉水,对着嘴灌了一大口,任冰凉的水液沁入她干涩的体内。或许,也该浇浇自己不清醒的脑袋,这样说不定可以将所有事理个清楚,让该断的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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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婶昨天来过,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件事。”
在怡孜来拜访的第二天下午,大佑与单铎再度面对面。后者在听见前者的话后,眉间的皱折加深。他原本想告诉大佑有关怡孜来访的事,没想到他会先掷出这个炸弹给他。
“她想干嘛!”他语带厌烦地问。
“她是你母亲,你就不能多点尊重吗?”大佑忍不住有气。“她听说了你遭到雷击的事,关心的前来探望,应该不至于多难理解吧?算算你们母子分离有十四年,她想你、念你——”
“我不希罕!”
“你怎能这么说?”大佑正待发作,忽的发现他眼皮下的肌肉危险的跳动,一抹心痛跃入他的眼瞳。“你是不是对她有什么误会?是因为陆立和吗?不管陆立和做了什么,我相信表婶完全不知情。”
“她嫁给了他!”他一字一字的掷出心底的痛恨。“你有没有看过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
“没有。”大佑摸了摸鼻子,他的文学造诣仅止于求学期间的国文课,以及推理小说。“不过我知道故事内容,它曾经改编成电影,叫《王子复仇记》对不对?”
“大概吧。”他心不在焉的回答。“故事以丹麦王子哈姆雷特发现父亲死于叔父手中,母亲却嫁给杀父仇人,展开的复仇为故事蓝本。”
“我明白了。”大佑微微颔首。“你之所以提起,是因为你和哈姆雷特的遭遇很像。可是单铎,别忘了在你发现陆立和是杀父凶手之前,你也曾敬畏他、信任他,又怎能责怪一无所知的令堂呢?她不过是个被蒙在鼓里、受到命运捉弄的可怜女人!”
“我不知道。”单铎将唇抿成一直线,沉郁着一张脸。“只要想到她上了杀死她丈夫的男人的床,还为他生了一双儿女,我就恶心得想吐,胸中的闷气缠绕下去。不管她知不知情,我都没办法见她。”
“你已经见了她,昨天我用你的眼睛跟她见面,还留她一道晚饭。”
“你!”对于他近似挑衅的轻忽回答,单铎危险的眯起眼。可惜大佑一点都不怕他,将他擅长接吻的两片唇笑成一弯赖皮的笑容。
“可惜你没见到她泪盈于睫的感动模样,不然你就能了解她有多爱你。”
“你没资格这么做。”他乖戾的道。
“是吗?”他冷哼一声,斜睨向他。“如果我的前世真是你的胞弟单铙,我就该死的有资格!何况一想到我自己的母亲,我就不忍心伤她的感情。”
“你!”
“别再你了!”大佑突然厌烦的挥了挥手,“我这次来这里,不是为了跟你争论令堂的事。而是有件我真的没资格作决定的事得找你商量。对了,你怎么没跟我说你是鲸帮的代帮主?鲸帮的帮主到哪去了?”
“谁告诉你的?陈?吗?”他沉住气问。
“不是她还有谁?”大佑起身想到厨房拿冷饮喝。“冰箱里应该还有啤酒吧?”
“有呀,不过怡孜说你很少喝酒。”单铎古怪的看他一眼。
“我是少喝,但不是不喝,台湾啤酒很热……咦,怡孜什么时候跟你说的?”大佑倏地转回身,眼中充满警戒。
“她昨天来这里,下令不准我残害你的身体,把我抽烟、喝啤酒的自由都剥夺了。”他抱怨道。“她还说……”
“说什么?”
“还是先谈你今天专程来找我的事吧。”他决定稍后再谈。
“嗯。”大佑考虑了一下,终于同意。他先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将一罐递给单铎。“我不介意你喂我一些啤酒喝。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单铎灌了一口啤酒后,说:“没什么可以说的。即使是机器,也有故障的一天,何况是脆弱的人体。鲸爷在三年前就退居幕后,在瑞士安享余年。这些年都是我、傅雪及陈?共同掌理鲸帮的事务。”
“原来如此。”话虽这么说,大佑其实仍有困难理解的地方,他纳闷单铎口中的鲸爷是多大年岁的人。掌握权势的人,很少有人不恋栈权位的,总要到最后一刻才肯放手。这位鲸爷竟懂得放手的道理,凭这点就很不简单。
“傅雪已经死了,鲸帮大权现在落到你和陈?手中,你有没有想过就此收手?”
单铎懒洋洋的看他一眼,嘴角似笑非笑的上扬。“目前轮不到你烦恼这个,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单铎。”
单铙怔了一下,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小子不但不想跟他换回来,还要把所有的烂摊子丢给他扛?
不行!尤其是陈?的事!
“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他忍不住想发火,“凭什么我要替你收拾这些?”
“看在财富的份上,你也不心动吗?”单铎好奇的问。“你可以掌握鲸帮,不管是想维持现状,还是解散,你都可以拿到一笔钱,过着富裕如王候的生活。”
“我不希罕,我只想要回自己的生活!”
单铎对他如雷咆哮只眨了眨眼,他早该知道李大佑有多顽固,八成脑子装满“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的八股教条。他敢打赌,他这辈子没拿过一分不属于他的钱。
“何况我没理由连你的种也要负责!”
“什么?”单铎一怔。
“陈?有你的孩子。”他没好气的道。
“她有我的孩子?!”单铎无法置信。
两人在一起很多年了,他承认自己从未想过这个可能性。他以为陈?有吃避孕药,最近在一起的几次,他疏忽得没戴套子。
“为了你未出世的孩子,你应该改变策略。何况我不希望你用我的手杀陆立和。”见他沉默不语,似陷入深思,大佑接着说:“培根在他的《论文集》里写道:‘复仇是一种野蛮的正义;人的天性越倾向于此,法律越铲除它。’你毕竟受过法律学理训练,所以迟至今日都没有采取私刑了断。否则凭你在鲸帮的地位,大可以派出杀手对付他。单铎,你选择在这时候回来,不就打算利用手中掌握到陆立和的违法证据,以法律制裁他吗?”
“我要他身败名裂!”他阴沉的宣告。
“法律会给予他公平的审判。单铎,交给法律吧。”
“如果法律可以任凭,我父亲的沉冤也不会到今天都无人闻问。”
“那是因为没有人知道。只要有人肯查,我就不信陆立和真的可以一手遮天!你不是说,他除了在十四年前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谋害令尊外,还在转进刑事警局后勾结黑道分子吗?鲸帮既然掌握了部分证据,只要交给对的人,法律自会制裁他。”
“谁才是对的人?凭你这小小的警正二阶,能扳倒他?”单铎不具信心地说。
“我或许不能,但有个人一定有这个本事。”
“谁?”他警觉地问。
“纪子威,我的上司。”
第八章
听到这个名字,单铎心里万千滋味。
纪子威是他在警大时,小他一届的直属学弟。当时他便看出这位学弟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在国外时,他留心国内的警政消息,听说纪子威建立了不少功绩。其实,若不是他太过刚直,办案时得罪了不少权贵,说不定早就混到一个分局长来当了。
“他肯帮忙吗?”他狐疑地问。
“只要有冤屈,我相信他会帮忙。”大佑乐观的道。“我曾向他打听过你当年突然休学的原因,纪组长对此事表现得相当关心,还给了我你同学的名字及联络电话。我相信只要透过李大佑的身份约他出来,就说单铎有冤屈请他昭雪,纪组长会愿意帮忙。再说鲸帮的军火走私买卖一直是警方头痛的问题,他必然乐意和你面谈。”
单铎默然,慎重的考虑他的提议。
大佑也不打扰他,静静地啜饮啤酒。某种不甚愉快的意念跃上心头,那是关于怡孜的。
她来这里做什么?听单铎的语气,他们显然有了番长谈。但是谈什么?他猜疑的看向单铎,想要开口询问时,一串门铃声响起,两人互看了一眼后,大佑指了指单铎,示意他现在才是屋子的主人,后者只得起身走向门口。
打开门,一张熟悉的面容从久违的记忆里跃出来。除了老了些,眉眼间仍有年轻时帅气飞扬的风采,尤其是他刚正不阿的正气,更是与时俱增,越发的张扬。
他瞪大眼的见鬼表情,让访客微蹙起剑眉,忍不住开口提醒他。
“大佑,几日不见你就不认得我了吗?我是纪子威,快开门!”
岂止几日不见,根本就是十数载未见了!单铎在心里苦笑,开门迎他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