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心中的痛是什么?他爱上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在对她完全不了解的情况下,他有可能真的就这么爱上一个人了吗?理智与情感互相交错,他不知道、他不知道。在此时他竟迷惑了?
夹带着怒气和难解的思绪,他愤怒的走进书房,用力甩上门。“砰!”的一声!几乎将那无辜的门给甩坏了。
同时也惊动了整个浑天堡……
浑天堡的地牢冷飓飓。
在地牢里。琦儿自怀中摊开自颜真卿那儿拿来的资料,沉思着。
那是一张羊皮卷子,被摺成四层,摊开来是一大张的山水地图,点缀着零零碎碎无数的红黑符号,左下角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竟是荒北一带几乎灭绝的一支民族所使用的的特殊文字。
据说那是一支非常独特的民族。不知从何时起便在荒北一带出没,却从不和别的民族亲近,独自居住在偏远的山区,是属于非常封闭的一支民族。在数十年前听说他们居住的地带发生了巨大的天灾,自此这支民族便从此不再出现在人们的眼前,似乎全族的人在那一夜之间全消失无踪。没人知道他们从何处来,也没人知道他们如今的下落。后来,更别说有人会认识他们的语言和文字了。
可是琦儿却偏偏认识它的文字。
而且既会说也会写。
这原因并不特别。总之是她师父云霞师太教的;在她六岁那年,师太便教会她写、读和说,到了八岁时才停止用那奇怪的语言对话。
琦儿仔细看完那些小字,竟叹息了几声,眉头渐渐锁紧。
怎么会这样呢?若上面所写属实,她该如何去做?
想了半天,她决定回云霞山找师父。有一些疑问她必须赶回去问师父才行,等她证实羊卷上所写的,她才有办法解决“血影”的问题。
只是——她无奈的看了周遭一眼,幽幽暗暗、冷冷清清的没半个人,显然这牢房的生意并不好,目前只关她一个人。
牢内的空间宽敞,因为在地下所以四周皆是土墙打也打不破,牢宠的铁条也有手臂粗,上头开了一、两扇小窗,好在她选了这个有窗子的角落栖身,虽然冷了些,却空气流通光线充足,减轻了地牢潮湿和过重的霉味,就关犯人来说环境算是不错了。出入只留一条通道延伸到地面上,守卫只需在出入口守着,便万无一失不怕犯人会从别的地方逃走,除了三餐送饭菜来之外,那些守卫是不会踏进牢里一步的,害她连威胁利诱连哄带骗的招式都用不上。唉!连踏出这牢房都是一个问题!怎么去找师父?她苦恼的想着。
事实上她并不怪莫席天如此对她,当时情绪激动之下她也太倔强了,不该赌着一口气不肯向他解释一切,现在冷静想来也满后悔的。只是——她不禁笑了出来,她要怎么向他解释?说她当初只是想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守在身边,很多事就省得自己动手,所以才不顾后果使计跟着他?还是当时她实在是太无聊了,没事做才找他玩玩?刚好看他顺眼有意将他纳为夫婿人选?或是……哎呀!再多想也无益,她敢用项上人头保证,她当时若是老实说了,他也不见得会相信。
说来说去就是他对她还不够了解、不够信任。不了解这一点她还可以原谅,毕竟一些了解她的人最后都很奇怪的对她敬而远之,甚至避之如蛇蝎,说也奇怪,照理说她长得这么漂亮,个性活泼又聪明,有什么好怕的?对于这一点她可是百思不解,不过她可不希望莫大哥对她的态度也像他人一般,所以他不了解她这一点她并不介意,但是不信任——哼!这一点就使她生气了,她哪一点看起来像坏人、像奸细来着?枉费她自进堡来对他的好感呈直线上升,简直可以说是满意极了,还私自将他列入丈夫候选人的第一位,第一位呢!可是经过这下子,她有必要好好的考虑考虑才行。
她收好羊皮卷,就地躺下来休息。石板地透着森森冰冷,刚好冷却一下她的思绪。眼神直望着前上方的窄小窗子,隐约可看到外面青草的尾尖和树干枝叶映着青蓝的天空,今天是个好天气吧。她突然好想好想师父、爹娘、香儿和哥哥们,不知道他们现在正在做什么?是不是也正想着她?不觉泪水竟已流落发际湿了头发,她警觉的忙擦掉泪水,最近她到底是怎么了?老是想哭。
“琦儿?琦儿,你在睡觉吗?”
一个呼唤声划破寂静的地牢带起沉沉的回音。
她闻声抬起头。惊喜的看到了莫镶云,她马上跳了起来高兴地大叫:“哇!总算有人来看我了!好感动喔!阿云,你是来放我出去的吗?”
看她那么高兴、希冀的看着他,莫镶云很不好意思地道:“不是的,没有大哥的允准我可不敢私自放人。”事实上他是听到大哥竟然会将琦儿关入地牢,非常的惊讶,也觉得未来出现了一丝曙光。此时,他是好心的专门来探视灾情的。当然,换句话说是“幸灾乐祸”他也不反对。
“喔。”她垮下了肩,撇撇嘴道。“那你来做什么?吃饱饭没事做吗?”
“琦儿,你可要有良心呀,你知不知道大哥下了禁令不准任何人进来探监,我可是冒着被大哥骂的风险,偷偷来探望你的耶!”他闻言不满的大呼。
“他不准任何人来看我?原来如此,哼!他还真是小气”她嘟着嘴生气道。
“其实这也不能怪大哥。”他为莫席天辩护。谁叫你没事承认自己是奸细,老奶奶前几天又回南方,现在谁也救不了你了。还有你都不知这几天堡里的人有多不好过,大哥自从把你关进来之后,脾气简直糟透了!看来他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他颇有深意地说。
“哼,活该,管他气死!”她不屑地道。
她忽然想到什么,眯起眼看着莫镶云。看得他全身发毛,他勉强弯起嘴角,不自然地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她邪邪的笑了开来。“我想——你不会真的这么好心来探望我吧?不过你不说我也猜得到你的目的。”
“什么目的?”
“我们俩心知肚明便好,你先帮我找颜真卿吧。”她莫测高深地道。
“做什么?”他疑惑地问。颜真卿?不是每年来浑天堡吃免费饭的那个怪人吗?琦儿怎么会认识他?不过怪人与怪人相处,那也变得不奇怪了。
“带话给他。”她叹了口气,斜眼看到他眼底的怀疑便没好口气地道:“你帮不帮忙?还是你也认为我是奸细?”
“我相信你不是的。”他诚恳地道。虽然她的行为异于平常的女子,几天的相处也让他怕怕的,可是他是真心认为她绝对不是那种人。至少不会和凶残的血影划上等号。不过既然她想走,他自然也乐得助她,这不是他此行的目的吗?
趁大哥对她发火时助她逃走,从此跟她说拜拜,永不再见面。然后再帮大哥找一个贤淑的妻子,那一切就太美好了。看来他的如意算盘是被琦儿看出了,琦儿真是聪明到几近可怕的地步,将他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莫镶云想到这点不禁心头发毛,希望他没惹到她才是。
看到莫镶云对她的信任,她感动极了。看,连惧她如蛇蝎、恨不得她早些离开的人都不相信她是奸细,那个莫席天竟会白痴得以为她真是“血影”派来的,想到这里她不禁大呼,怨叹呀!“那好,你去跟他说我现在的处境,叫他去找我家那条大鱼通知他。”
现在也只有江鱼才有办法将她弄出这里了。她苦笑。
“琦儿被你大哥关入地牢?怎么会这样,我去找你大哥问清楚。”颜真卿听到莫镶云带来的消息,错愕的大叫,转身要去找莫席天理论。
莫镶云拦住他,并说道:“没有用的,我不知和我大哥沟通了几次,都没有用,他是不会轻易被人说服的。”
莫镶云第一次看到颜真卿的真面目,他一向是不以真面目示人,总戴上一副鬼面具吓人,多年来不曾看到他拿下面具,不知为什么这一次他竟破天荒的脸上没有戴任何东西,他还以为他一定是长得很恐怖才用面具遮着脸,没想到他长得还真好看,即使脸上有一道刀疤却不显得可怖,反而男人味十足,奇怪他以往怎么要遮掩起来呢?
颜真卿自然知道莫席天的个性,超强坚硬,只要他不愿意,任何人说破了嘴他也不会答应的。他颓然坐回椅子上,敲击着桌面。“难道他真相信琦儿会对浑天堡不利,甚至认为她是‘血影’的人?”
“我想不是,他有可能是在跟琦儿呕气。”莫镶云不以为然地说。
“呕气?小心把人给呕跑了,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颜真卿哼声道。
莫镶云坐到他面前的椅子上,弯起嘴角眼神带点恶作剧的意味,闲闲地道:“就快了……我刚刚才去看琦儿,她叫我告诉你,说什么去找她家那条大鱼的。我想她是要搬救兵吧?”
“她叫我去找那条鱼?”想到江鱼那小子,他不禁皱眉头,他可不喜欢跟他打交道,有一笔帐还没跟他算呢!
“那条大鱼到底是谁?”莫镶云好奇地问。
他斜看他一眼。“你知道‘水银’这个组织吗?”
“‘水银’?我自然知道。”
“那条鱼就是在‘水银里’自在翻腾的那条大鱼。”
“你是说那个江鱼?”他不敢置信,江鱼在短短的三年内使“水银”这个组织从默默无名到如今奇迹似的扬名江湖,这其中要运用多少的智慧和耐力,这个江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连从不轻易夸赞别人的大哥就曾赞他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真不敢相信,琦儿到底是怎么认识他的?
“没错,就是那条难以捉摸、滑不溜丢的江鱼。而且,琦大小姐不只是认识他,跟他的感情还好得不得了呢!”尤其是做坏事的时候更是狼狈为奸,配合默契之好,让人不想佩服也难。
“对了,你不怕琦儿跑走了你大哥会找你算帐?我实在很怀疑,你为什么要帮琦儿?那不是摆明了跟你大哥作对吗?”他眯了眼仔细的看他。
莫镶云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两手随意一摆,好笑道:“嘿!我又没放走琦儿,是别人放走的,跟我是一点关系也没有。更何况我会偏向琦儿这边,这可是为了我的未来着想,我宁可被大哥骂一顿也不愿去得罪琦儿。”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要送走她才是。
“啧,想不到你如此狡诈!”他眨了眨眼,继而假意的大大叹了口气,道:“唉,谈起你大哥,我实在为他感到可怜。”根据他多年的观察,基本上莫席天是属于外冷内热、从一而终的男人,不爱则已,一爱则惊人,但是他却出乎意料的爱上刁钻古怪的琦儿……唉,同为男性同胞,叫他怎能不同情莫席天……
“嗯,亦有同感。”莫镶云深表赞同的用力点头。不过他相信时间会冲淡一切的,等大哥渐渐忘掉她时,他一定会找一个美丽温柔的女子介绍给大哥,抚平大哥心中的伤痕。嗯,真是越想越完美呀!想着想着,他不禁吃吃的笑了。
他疯了!
颜真卿看着莫镶云忽然弯着眼怪异的吃吃傻笑,他不动声色的离他远远的,生怕疯病会传染一般。
把玩着小窗外偶尔飘飞进来的枯草叶,逗弄着昨天不小心进来的一只美丽小天牛,它有长长的触角,深黑碧绿油亮的外壳,让人看了简直爱不释手……当然这是指琦儿而言,普通女子看了这样的小昆虫搞不好尖叫都来不及了,哪还敢去碰一下!所以琦儿现在跟它玩得不亦乐乎的模样实在是非常怪异。
只见它似乎不堪琦儿小姐的搔扰,突由地展翅,用飞撞式的朝铁条直冲,然后紧紧的抱住,这个动作引得她开怀大笑,起身往小天牛方向走去,晃着手中的枯草,难得来了一个小玩伴,她不打算太早放过那只误闯禁地的小天牛……
过了良久,终于她玩累了,而那只天牛也翅膀全开的犹如僵死在地,原本强健油亮的脚,如今只能微微的颤动表示它尚有一丝气息,没被琦儿玩死。琦儿看它那么尽力陪自己玩了一个上午的分上,将它从地上拾起,看了一眼上头高高的小窗子,略一运气,双脚缓缓离地升空将它平安的送出窗外,见它一拐一拐的疾奔而去,嘴角大弯,忽然心想,不知她养的那些小白虫长大一些了没?已经好几天没回去玉竹轩了,她到底被关了几天?四天?五天?那个可恶的莫席天竟没来看她一次,看来他是不打算放人了,也没见任何消息,即使要杀头也该通知她一声吧,她不耐的想着。
照理说,江鱼得到消息也该来报到了,竟到现在还没看到他的人影,办事效率真是越来越差了,这样下去“水银”还支撑得下去吗?他来了非要说说他不可!她发泄怒气的用脚跟踢着石板,她已经越来越没有耐心了,心急着欲揭开“血影”之谜,同时也怨慰莫席天,狠心的关她这么多天却一次也没来看她,就这样不管她的死活!她更用力的踢了石板一下,将手上的枯草叶撕得碎碎的发泄怨气!
“哼!从今以后我算是跟你对上了!”同时她丈夫人选名单中绝对没有莫席天这三个字!她忿忿的想着。
“啧啧!真恐怖,哪个人这么倒楣的被你对上?我替他哀悼呐。”一个人影缓缓的走了进来,摇头晃脑地嘻笑道。
“江鱼?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死在路上了呢!”琦儿惊喜的看看他,继而不快地道。
只见他依然是上次见到他时的小厮打扮,只是这次面具很自动的先拿下来,很是潇洒地带着一副玩世不恭的味道。听到琦儿当面劈来的话,也只是笑笑,然后假装抱怨地说:“喂!大小姐。你以为浑天堡是随便可自由出入的呀?我可是费尽心机,冒着随时丧命的危险来救你的耶!你竟还咒我死?早知道会得到这样的回报,我干脆待在梦妹妹那里,听她的温言软语不是很舒服?”他笑着,对于她那张嘴脸他早已习惯、麻木了,不这样哪像他熟识的琦儿。
“你还敢说你梦妹妹?要不是因为你违背誓言看上她,我今天会在这里?”说到这个她如今是一口怨气吞不下。
“这关我跟她什么事?”他闲闲的回答,拿出锁匙将铁锁打开,拉开链条推开铁门,笑着道:“可以出来啦。”
“哼!就是跟你们有关系!”她又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