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妫后与太子光借题发挥、不辞辛劳提醒着秦王嬴介的缺陷时,却不知自己失去更多。
这一番冷嘲热讽不但总换来嬴介冷漠以对,而为求一时之胜他更是失去民心,使原就对嬴介的能力与风范服膺的众臣更是拥戴了。
“司巫,卦中还有何指示?”秦王对王后屡提此事之意了然于心,他虽年老却非无能,于是越过王后挑衅的话语。
妫后的眼神状似不经意地瞄了邪俊的司巫一眼。
“大王,臣也赞同必须尽快拿下芮国。”
“哦?此话怎讲?!”
秦国司巫曾入职数年周王室之巫官,他的巫术高超,近两年奔秦后为秦掌巫事以来可谓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因此秦王十分倚重他。
“乾为天、坤为地,天地即为两仪太极,中唐有赖乾坤有形无形的力量维持,天子为天帝所托付,是为人世之天;而天地之中,尚有一个为坤的神力协助天子,以维持天地平衡。”
“坤之神力?”秦王一愣,众臣也交头接耳。
“大王是否听过‘帝巫女’?”
“帝巫女?”秦王与众臣面面相觑,显然无人听闻。
“自古流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天外之天有神上之神的至尊界,帝巫女即为至学界王神惟一的使者;同时,帝巫女为守护天子的神女,乃当世神力巫术最高之巫者。”
“比之司巫之能呢?”秦王颇感兴趣的问道。
“臣与帝巫女相较,可谓天差地远。”司巫带着一丝很浅很浅的笑意。
“敢问司巫大人,这与拿下芮国有何关联?”大臣之一发问。
“所谓四时代谢,皆以相生:立春,木代水,水生木二,立夏,火代木,木生火;立冬,水代金,金生水;立秋,以金代火。若以帝巫女比之人心,尚有手足;以帝巫女为中心,则有守护东、西、南、北四方的圣巫女。
“西方圣巫女的守护,使我秦地寒冬暖阳,芮国虽有赖我秦守护,但也因圣巫女隐于万国,使犬戎无法再来犯。
“如今天子势微,只有使守护西方的圣巫女守护秦国,秦国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圣巫女若守我秦,芮国自然不战而降。”
“司巫大人恐怕言过其实吧?一个巫者的守护,便能使犬戎无能再犯?”支持嬴介的大臣,对他话中不把嬴介昔日的功劳放在眼底,十分不以为然。
“大人有所不知,相传犬戎国君身赋异能,若非西方圣巫女守护,恐怕芮国将再沦陷。”
妫后见众臣偏离话题,赶紧将话锋转回,“大王,传闻公子介自八年前征大戎归国后,便染上一种连神医都束手无策的怪病,据说是与一名红衣少女有关……是也不是?公子介。”
“臣谢王后娘娘关切。”嬴介维持沉稳。
秦王则暗由自叹息。
嬴介是他最欣赏的儿子,但嬴介却为庶长子,不可立为储君,但他文武兼备,曾为秦国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本是足以弥补出身的缺陷的,然而他身染如此怪病才是迟迟无法立为太子的主因。在群臣劝谏下,他只好立王后嫡长子嬴光为太子。
突然,他灵机一动,问道:“司巫,西方圣巫女巫术高明吗?”
“启禀大王,相传西方圣巫女为四位圣巫女中最早习成绝术的巫女,能力必定非同小可。臣臆测,西方圣巫女抑或能治公子介的怪病。臣建言,务必迎回西方圣巫女,方可永保秦国千秋万世基业。”
妫后不愿嬴介再有立功的机会,忙道:“大王,臣妾以为太子光足智多谋,足以胜任征战芮国。”“启禀父王,儿臣以为由三弟出征收服芮国最为适当!三弟擅于兵阵,八年前即大败犬戎,流放犬戎国君,至今犬戎无能再入中原,此皆为三弟之功劳,依儿臣看来,三弟才是不二人选。”
赢光自幼养尊处优,莫说率兵征战沙场如此危险之事,平素在宫中对太子太傅讲学论道也只是右耳进、左耳出,他可是惜肉如金,内心千百个不愿意出兵。
以他浅薄的见识来看,还是让嬴介离开秦境妥当;何况他太子光留在秦国何等自在,只要坐享渔翁之利,何乐而不为?此乃贵智慧也,他可真不懂母后推他出来意欲为何?
秦王淡淡一笑,没有多言,似乎对嬴光的反应了然于心,他转向嬴介,“公子介以为如何?”
一来不愿见年迈的父亲为难;二来嬴介也决定必须改变朝政掌控在妫后一族的政局,他只要借此机会一举打下立足秦国的功业,便能掌握国家的军政,掌握军政即能掌握朝政。
另外,如果他与太子光的斗争无可避免,他也必须先为自己保存有利的筹码。而他深信,此去芮国,定能一解红衣少女之谜。
八年岁月,她该成长为女人了,成长为一个足以应付他狂烈报复的女人!
“儿臣必定不负所托,迎回西方圣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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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平王即位后,镐京残破,戎人压境,处境艰难。
为避开犬戎、摆脱困境,周平王将都城从镐京迁至雒邑,是为“平王东迁”。经过幽王之乱,周王室实力大减,周平王东迁是依靠诸侯的力量实现的,晋、郑两国出力尤大,故有“周之东迁,晋郑是依”之称。
往后,周天子为天下共主的地位受到严重的考验。
渐渐的,诸侯们开始僭越天子的特权,自称为王,也仿周王室之制度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甚而有妃妾数千者不在少数。
周平王东迁以后,西土为秦国所有,它吞并了周围的一些戎族部落及小国,成了西方强国。
中钧殿,秦国王后妫姜的居所,富丽堂皇、华盖后宫。
“锵”的一声!想后将侍女奉上的茶杯一扫落地。
“茶水这么冷如何能饮?”
“娘娘,奴婢再给您奉上新的茶……”平日伺候严厉待人的王后已是件苦差事,现下不知为了何事惹得王后恼怒,侍女战战兢兢、不知所措。
妫姜妍丽却严肃的脸庞在愤怒中更显凶悍,她用力的往那侍女白净的脸蛋甩了一个巴掌,斥道:“死奴才!只会为这等小事恼怒本宫,还不给本宫滚下去!”
这时,殿外来报:“禀娘娘,司巫大人求见。”
她冷冷一哼,忿忿地坐下。“来得正好,本官倒要听听他什么道理!”
司巫进殿,正要行礼,妫姜不耐烦地长袖一挥。“省了!今次你倒是反了,居然不去反对公子介?司巫大人难道成了哑巴了?”
“王后娘娘别恼,待下官道来,将公子介留在宫中,只是不利于太子而已。”司巫俊美的脸蛋从未有过惊恐之色,甚至此时,他还挂着一丝浅笑。
“你这是胡涂话!太子是什么料本宫最清楚,这孩子软弱无勇,不愿出秦取芮?哼!也不想想本宫费尽唇舌只为了让他有一次立功的机会!那公子介仗着他那狐媚的娘受得大王宠爱便肆无忌惮、大出风头……再这样下去,太子之位还怎么保得住?”妫姜一提起秦王最宠爱的兰姬,一抹强烈的妒恨便浮上心头。
“本宫真是一生悲苦,要同一个卑贱的女人争宠,还要拉拔一个软弱无能的儿子!”
“娘娘大可放心,公子介此去,可是有去无回。”司巫敛眉,带着残酷的笑容。
“哦?!此话怎说?”妫姜扬眉,为司巫那冷漠的笑而心跳加速。这男人,真是俊美得邪恶。
“下官早为此行占过一卦,公子介将会遭遇一场大劫难,是生是死,尚未可知。”
“是吗?”妫姜狐疑地瞥他一眼。“巫蚬之术,本宫岂能尽信?”她在乎的是真相,不是神话。
“娘娘不信巫术,可以相信人力。”
“什么人力?”
“刺客,最好的刺客。”
妫姜终于喜形于色。
“娘娘尽管放心,太子只需要在宫中以逸待劳,静候佳音。”
妫姜红艳的唇扬起,轻轻吁了一口气,仿佛是吐了一口怨气,接着,她取下头上的金钗,任由一层一层的长发披泄而下。
大红的指甲轻浮地朝着司巫的脸颊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一身层层叠叠的宫服包裹着的娇躯,竟就软弱无骨地滑入司巫的怀里。
司巫微微眯起眼,手掌则是顺理成章的搭上她水蛇般的纤腰。
妫姜在他身上磨蹭着,那不经磨赠的衣襟微微敞开,白嫩肌肤与丰满乳沟在她有技巧的若隐若现中,挤出足以令圣人疯狂的弧度。
“冷泉……”她娇媚地唤着,吐气如兰。
司巫,也就是冷泉,依旧从容不迫,食指挑逗地抚着她细白的颈项,慢慢地勾下。猛地扯下她的衣……
第二章
满是星子点点的清夜,微风飘送楚叶的淡淡香味,那香味由可以近观夜色的半山腰上的几株青荆传来。
今夜景象如往常一样,她却辗转难眠,冒着一身的冷汗惊醒。
步出屋外,天空挂着洁白弦月,她吐纳绝然尘世的自然气息,稍觉心安。
青色的荆树,在初冬已泛成黄褐。
犹记得残月最后一夜要离去时指着荆树说:“红莲,往后我到楚国去,你可要睹物思人喔!”
只因这青荆又称楚,向来多愁善感的残月,尚未分离便起愁思。
她、残月、初雪、寒音四个孤女,被即将卸任的第三十任帝巫女所收留。四人依其心性,继承了四方圣巫女之职。
她继承了西方圣巫女;早熟又多愁的残月是南方圣巫女;温和却永远与人保持距离、总让人摸不着头绪的初云,为东方圣巫女;冷漠又惜字如金的寒音,则是北方圣巫女。
直肠子的她脾气算是暴躁的,却与多愁善感的残月莫名其妙的对眼,加上两人初习巫术时同住芮城,两人之间的感情更是情同姐妹。
“红莲,你知道吗?你虽然外表冷漠,实则是外冷内热,与寒音冷若冰霜的性子大大不同。”一日,残月突然这么说。
“大姐又有何高论?”红莲斜眼瞧她,一脸不甚感兴趣。残月性子比她好上百倍,但有一个令人受不了的缺点—— 嗦。
“就凭你愿意让我一同来芮城习巫术便可看出。小时候被丢弃在又黑又冷的林子里,我生来就怕黑、怕一个人,好不容易有你们作伴,没想到不到半年又要我们各自分开,我实在是不愿意也害怕哪!你瞧出我的害怕,所以自个儿请命要我陪你到芮城去,任谁怎么问,你也不说出是瞧出我的心事……”残月晶亮的眸子像要摘出水似的,其中隐含着的东西叫做“感激”。
“上次你已经讲过了,可不可以不要再重复?”再说下去,她的耳朵就要生茧了。
“你瞧,其实你心地极好,但奇怪的是就是怕人知道,呵呵!”残月的笑容如此自得其乐,好像出自于那种知心的快乐。
“讲完了?”
“嗯,不过,好事何须怕人言?还有呀……”残月带着满足的笑意用力点头,沉醉在情深心贴的情境之中。
每次这样,红莲总会全身不自在的翻翻白眼,然后施展移身咒消失,以免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还扫不起来。
“喂!红莲……”使咒跃上树头的她,看着身法不及她的残月莫名其妙,一脸无辜找不到人的模样……
红莲忍不住笑了出来。今夜,是一个适合回忆往昔的夜晚呢!
十一岁那年,天性好胜的她成为四位圣巫女中最早习成所有巫术之继承人;十二岁时,她被称与第一任帝巫女一样拥有绝高灵力的第三十一任帝巫女授予西方圣巫女之职,守护西方。
残月继承南方圣巫女后,便含泪挥别,到楚国去。至此之后,她便寄居在芮城山腰的小户人家里,那对夫妇无子无女,待她如同己出。
一日黄昏,她兴高采烈地为他们采得满篓桑叶,正大呼小叫的回到家门,却发现屋内器具散落一地,任她怎么高声呼喊、东翻西找,都遍寻不着他们的身影,尔后她在桌上发现了“快走”两个血字。
一篓青桑被她发颤的手打翻落地,满满的温情幸福散了一地。
从小是孤女的她,在这对朴实的夫妇一年照顾下,感受到家的和乐。
家……这个她可能拥有、自此却将粉碎的梦。
当她赶到山下时,已是尸横遍野,不忍卒睹。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近他们身边的,但见身首异处的他们,她好痛,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失去就永远不可能再要回来的痛。
是那男子……灰色披肩、金色战甲,他是如此俊挺,但他率领大批人马,冷眼睥睨着所有人的生与死。
是的,除了杀人者之外,谁会有那么冷酷的神情?
他合该是万恶不赦之罪人!
“烈炎咒,乃西、万圣巫女独门秘术,施于男身必与施咒巫女交合,施于女身则以颈血方可解咒,非必要时不可轻用,受咒者须得是万恶不赦、无可感化之罪逆,否则受咒者将会绝子绝孙,切记、切记!”
严肃却不失慈爱的声音叮咛着她,这八年来,一直在她脑海中不断回响。
那是第三十任西方圣巫女赤姬师父传承她最后一项秘术“烈炎咒”时的嘱咐。
梦中——
灰蒙的夜空如同那一夜,天空是黯淡的紫,满地的血红如火焰。
她最初也是惟一的一次,施了烈炎咒。
满地火红,不灭的火将终其一生燃烧着那男子,她要他付出代价,永远记取这个错误。
万万没料到错误的是她,年少的她竟为犬戎所骗,显然犬戎国君早知西方圣巫女就在芮国;一个借刀杀人之计,不费吹灰之力,再有高强的巫术,也斗不过人心。
他,是无辜的,八年来,他是如何度过烈炎咒之下的日子?
窗外的夜,历尽人间风霜苦楚、悲欢离合,然而景色依旧,不似她内心日夜百般煎熬。
“嗡嗡嗡——”
寂静的夜传来“玉照铜镜”的响呜,她知道这是某一位圣巫女的呼唤。玉铜镜是圣巫女的王大圣器之一,玉焰铜镜属于西方圣巫女。
“红莲,帝巫女大人召见,十五日后回到王畿的神殿。”铜镜上交错着麒麟神兽,神兽之下那椭圆的镜面上若隐若现浮现一名女子的脸庞。
“是你呀!残月,这次帝巫女大人有什么要紧事?”
“确实是要紧事,事关于你。”那模糊的面孔传来的声音却清晰好听。
“关于我?”
镜中的面孔露出担忧之色。“红莲,近来你的气似乎愈来愈强,你老实告诉我,是否能使烈炎咒了?”
她只是静静回视,不发一语。
“我早知道,凭我的能力是不能为你‘戒灵’,帝巫女大人恐怕也是知晓此事。你的能力恢复了,对吗?”
“他来了。”她的目光转向窗外,淡淡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