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小姑……」董媚芝慵懒地看着冯靖柔。「如果你是来捉奸的话,找我就好了。你可别忘了,他现在是一个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董媚芝的一句话同时提醒了冯靖柔与薛禾康。冯靖柔虚脱地将近昏厥。是啊,薛禾康早就和她解除婚约了呀!董媚芝才是她所抓到的淫妇,而薛禾康只是董媚芝的奸夫罢了!
薛禾康亲昵地搂着董媚芝光滑的肩膀,并接过她抽过的烟。
「靖柔,不要怪我无情。婚约,是你说要解的;我上次找你,你也没来。难道,你要我当一辈子的和尚,替你守活寡吗?」薛禾康一改怯懦神色,下流而厚颜。
「下贱!」冯靖柔咬牙切齿地从齿缝中迸出她一辈子也没骂过的粗话。
董媚芝故意拉了拉巨峰前的薄被,让那引人遐思的胸脯若隐若现。「你骂谁呀,小姑?我记得,你不是这么没教养的。」
冯靖柔怒火攻心,几近尖叫地喊着:「下贱!一对下贱的禽兽!」
冯靖柔连一秒也不想多站在这里,这个有董媚芝和薛禾康痕迹的肮脏地方。她恨恨地转身下楼。
受到莫大惊吓的冯羽桑,完全不知道三个大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赤裸的母亲、她常在照片里看到的薛禾康、愤怒的姑姑……她全乱了!
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不能留在这里,她返身追下楼,一边跑一边喊着冯靖柔。等她追出门时,冯靖柔已经发动引擎,以极快的速度急进。冯羽桑不顾自己瘦弱的身体,跑在冯靖柔的汽车后面。
没跑多久冯羽桑就因为拐到新买的白色皮鞋而跌倒,就在她痛得爬不起来之际,前方传来一阵巨响。她本能地抬头,却看见冯靖柔的车子,结实地撞上电线杆,车头有一半都凹陷了,她发抖而冒冷汗地看到,车门的缝边,正有红色的液体不断地流出。
「姑姑——」她惊骇而歇斯底里的大叫,但只有叫这么一次。
一连串发生的事情,刺激着她敏感而脆弱的神经,她终于昏倒在柏油路上……
***
冯羽桑在六个小时后醒来。她和冯靖柔被警察送往医院,但是警察对于冯靖柔的撞车、她的昏倒、冯靖柔与她之间的距离感到不解。
冯靖邦却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面前!冯羽桑感到非常不可思议,父亲一向不都是事业第一的吗?她只是「小小」的昏倒呀!
「桑桑!你觉得怎么样?」冯靖邦很是关心地问。
她听错了吗?父亲叫她「桑桑」!?印象中,父亲叫她「桑桑」的次数,比她吃过的年夜饭次数还少呢!
冯靖邦见她不语,脸色马上担忧起来。「桑桑!你是不是不舒服?」
瞧!父亲又叫了一次。
「没事。」她小心翼翼地问:「姑姑呢?」
冯靖邦一把抱起她轻盈的身子。「我们去看她。」
嘿!怎么她冯羽桑觉得自己好像重活了一次?这么多、这么大的事情全在一天之内奇迹又奇异地发生,她该受宠若惊、还是受惊若宠?
在往冯靖柔病房的走廊上,冯靖邦神色黯淡。
「姑姑受了伤,还好咱们冯家祖先保佑,姑姑她已经脱离危险了。但是……姑姑的情绪很不稳定,桑桑,你待会别乱说话。」
冯羽桑望向父亲,懂事地点头。不知道爸爸是否知道姑姑为什么撞车?妈妈的事要不要告诉爸爸?
正当她小小的脑袋瓜儿思索的当儿,父亲打开病房的门。原本闭眼平静地躺在白色病床上的冯靖柔一听到声音,便立刻警觉地睁开双眼,瞪着门边。一看到冯羽桑,她的表情瞬间变得凶恶、冷酷,冯羽桑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冯靖邦察觉到异样,却不知道是为什么。冯靖柔不是一向最疼爱羽桑的吗?他把冯羽桑留在原地,走向冯靖柔。「靖柔,桑桑现在才醒,她……」
「小贱人!」冯靖柔指着冯羽桑破口大骂,让冯靖邦和冯羽桑吓了一大跳。
冯靖柔的脸上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嘲讽、唾弃。「你是董媚芝生出来的,一定跟她一样下贱!哥……」冯靖柔转向脸色沉郁的冯靖邦,深表同情地:「你最好带她去验验血,作DNA比对,以确定她是不是咱们冯家的骨肉。哼,我们冯家可不是人人都配得起的,如果有人想要滥竽充数,我们就得好好提防。」
「靖柔,你在胡说什么?」冯靖邦斥责着。
冯靖柔不理会他,继续瞪着冯羽桑。「我早就怀疑你不是我们冯家的孩子了,不然怎么会一颗心全系在董媚芝身上?十一年,我竟然被你骗了十一年。」冯靖柔骤然狂笑,一种痛彻心扉的笑,笑得冯羽桑也跟着痛了起来。
「薛禾康、董媚芝,全都背叛了我!我为了照顾你,离开薛禾康,独身到现在,他却背着我跟你母亲偷情!」冯靖柔吼叫着。「肮脏、龌龊!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冯靖邦把脸转向窗外,无力、无奈地低语:「靖柔,够了!不要跟桑桑说这些。」
「你怕丢脸是吗?」冯靖柔冷嘲热讽。「真正丢脸的是我耶!我帮她说了十一年好话的大嫂,我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亲眼让我看见他们在床上胡搞,而我还傻呼呼地替她照顾这个可怜兮兮的小杂种,多可笑的笑话啊!够我笑一辈子了!」
冯羽桑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着她不再熟悉的姑姑。是吗?眼前脸色惨白,又哭又闹的女人,真的是一向对她呵护备至的姑姑吗?她竟然开始怕起冯靖柔来了。
「你不要再装出那副小可怜的模样来骗人了。」冯靖柔的大声怒吼差点吓坏了胆小的冯羽桑。「你骗了我十一年还不够吗?」
她到底骗了姑姑什么呀?无助的冯羽桑只有无声地哭泣。
「哭什么哭?」冯靖柔更生气了。「我还没死呢!就算是我死了,也不用你来哭;谁不知道你巴不得我快点死,最好马上就死掉对不对?」
「姑姑……」她小声又乞怜地呼唤,却被冯靖柔打断。
「不准你叫我!一辈子也不准叫,就是我死了也不行。」
冯靖邦的眼底有着一层薄雾,他忍无可忍地说:「靖柔,不要再说了!」
「好!我不说!」冯靖柔叫着:「但是我不说,你不知道还要被骗多久?所以今天,我要把所有的事都讲出来。」
冯靖邦垂坐在椅子上,双手支在额头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靖柔,你到底要怎么闹才肯罢休?」
冯靖柔又把视线落在一旁的冯羽桑身上,仍然厌恶而憎恨。「你知不知道我为你付出的到底有多少?你知不知道在董媚芝怀你的时候,她天天抽烟酗酒,我炖给她吃的东西,她全背着我倒掉。你如何能平安健康地生出来?是我找医生趁她睡觉的时候替她打营养针的,不然你真以为你是个奇迹?」冯靖柔说着,开始掉下眼泪。「为了你的出生,为了你那不负责的父母,我放弃了自己的孩子。你听见没有?当时我刚怀孕,是我跟薛禾康的孩子,但是我为了你,打掉了那个孩子!」
冯羽桑似懂非懂地咀嚼着冯靖柔的话。怀孕?怀孕不就是有孩子吗?打掉……那孩子不就死了!?她望向冯靖柔,只见她掩着脸痛哭失声。为什么?姑姑为什么这么做?
「我的孩子!」冯靖柔突然又放声大叫,叫得既凄厉又心酸,在冯羽桑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之前,冯靖柔拿起病床旁的一只陶瓷花瓶。「我一看到你,就会想起我可怜的孩子。我再也不要见到你!」在冯靖邦出声喝止之前,冯靖柔用力地将花瓶扔出,像是想扔出薛禾康和董媚芝带给她的伤害。她把所有的爱,全都给了羽桑,却被她的母亲——董媚芝,伤得体无完肤。所以,董媚芝的罪过,要冯羽桑来承受。
花瓶重重地击在冯羽桑粉白的左额,然后落下,碎成一地的残缺。冯羽桑受到突来的重击及惊吓,向后一仰,后脑着地,在父亲的惊叫和姑姑的哭泣中,她失去了知觉,陷入黑暗——
第8章(1)
青天高高,白云飘飘,太阳当空在微笑,又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好天气。
罗奇抱着他那支名贵的萨克斯风,在二十坪大的庭园里,忘情而认真地吹奏BALLADEPOUR ADELINE。芃芃穿着一件白色纱洋装,蓬蓬的裙子上有许多白色的蝴蝶结,她坐在白色的藤椅上,有如美丽而高贵的小公主。尤其是那清秀的模样和装扮,和十几年前的冯羽桑倒有几分神似。
他蹲在芃芃面前,温和而宠溺地拉着她的小手。「喜欢吗?」
芃芃开心地点点头,表情天真而满足。「我喜欢,我要。」
罗奇笑着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这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我的小爱德琳。」
冯羽桑倚在榆树旁,苍白的病容仍可易见。「她是芃芃,我的女儿。不是你的小爱德琳。」她怕他会忘记,又再次提醒他。
「她也是我的女儿。」他马上推翻她的话。「冯羽桑,我不像你这么自私,认为芃芃是你独有的;芃芃身上有一半我的血统,她是我和你的女儿。」
她全身为之一颤。他和她所共同的女儿!?这一句话使她觉得他们俩的距离一下拉近许多,却也使得她不安。
「算了吧,你有什么证据?」她冷冷地回问他。
「巴比Q就是最好的证人。」他对巴箴的话深信不疑。
「你要相信她,不如相信我,毕竟我是芃芃的母亲。」
他的眼中乍见痛苦。「我宁愿相信一个疯子,也不愿相信你。」
她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他眼中的痛苦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面对冯羽桑时的一贯嘲弄。
「你可能连谁是芃芃的爸爸都不知道吧?」
冯羽桑受伤地瞪着他,扬起没啥力气的手,甩给他一巴掌。罗奇轻易地握住她的手腕,「冯羽桑,你似乎忘了自己有几斤重。」接着,他手一推,毫无预警的冯羽桑往后倒去,摔跌在地上。
罗奇毫不留情地看着她瘦弱的身子重重地往水泥地上跌坐下去。「我说要跟你结婚,完全是因为芃芃。如果今天没有芃芃,我连看都不愿再多看你一眼,要是你以为我跟你结婚是因为我对你有感情的话,那你就太傻、也太可笑了。」他抱着他的萨克斯风,真的没有再看她一眼,就独自走开了。
冯羽桑没有移动,忘了身上的痛,因为心里的痛更深。芃芃轻手轻脚地走出来,拉着冯羽桑的手臂,但是冯羽桑一手挥开了她。惊吓到的芃芃眼中含满了泪,却又不肯轻易落下。
「他不是对你很好吗?」她指着罗奇离去的方向。「他跟你的眼睛是一样的,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她失控地抓着芃芃的两只胳臂摇晃着。「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他是你的爹地啊!你去找他啊,他会很疼你、很爱你的,你去啊,你去啊!」
刚换好衣服准备出门的罗奇,就在门口看到这一幕,他抱起吓哭的芃芃,生气地指责冯羽桑:「你这是在做什么?芃芃不是你的出气筒,你这个母亲实在太差劲了。」罗奇一边安慰着芃芃,一边向车子走去。「如果你不喜欢芃芃,我愿意带她回英国,独自扶养她。」
她来不及阻止,罗奇已经把车开了出去。在车子开出大门时,罗奇与一辆灰色的车子错车而过,但他并未加以注意。
冯羽桑终于哭了出来。罗奇啊罗奇,她恨哪!
巴言惊讶地跳下车,扶起冯羽桑。「羽桑,载芃芃的那个男人是谁啊?你怎么哭成这样?啊!我知道,芃芃一定是被绑架了!别怕,告诉他要钱没有,要命倒有一条。」
冯羽桑非但没有止住眼泪,反而哭得更惨。「他是芃芃的爸爸,他来报复我……他要带走芃芃……芃芃!」她抱着巴言的肩膀,把头埋在他肩窝里哭泣。
巴言一边拍着她的肩安慰她,一边咀嚼着她的话。他好像懂,又好像不懂,他只知道冯羽桑未婚生子,至于原因,巴箴和冯羽桑嘴巴都很「小」,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噢,乖乖哦,别哭,我亲你一个你别哭哦!」巴言果然在冯羽桑脸上亲了个响吻。
冯羽桑破涕为笑地捶着他。巴言是巴箴的宝贝弟弟,小她一岁,巴箴的父母双亡后,巴箴被送进孤儿院,而巴言则比较幸运地被一对不能生育的有钱夫妇收养。而后,又因羽桑的关系冯靖邦收养了巴箴,并让她和冯羽桑一起去澳洲。
其实,巴箴的父亲是很有学问的,以「箴」「言」二字为其子女命名,只是,恰巧又姓「巴」,所以成了巴箴——八珍,为此,巴箴不知道跟多少人打过架。
不过,巴言这名字也好不到哪儿去。瞧瞧,巴言倒过来怎么念?没错!——盐巴……巴老爸也实在太会取名字了呀!对!想不想知道巴老爸叫啥名字呀?听说好像是叫作巴……,好像扯远了。
总之,二十二岁的巴言长得是高大帅气英挺,当然啦,也很健……康。姊弟两人之间一直有联系,感情也挺好,巴言对冯羽桑这个「姊姊」也很关照,更懂得阿谀奉承拍马屁,年节生日也懂得贿赂送礼,是个很好的弟弟呢!
「我那个八珍姐姐呢?」巴言搂着冯羽桑的肩,一边讲话一边向里面走去。一直到他们两个走进屋里,都没发现去而复返的罗奇在门外已经停了好久,当然,对于巴言和冯羽桑的举动,也看得一清二楚。
原本,他在驾车离去后,因自责与不放心而又复返,而就在他欲下车之际,却又看到冯羽桑跟一个男子抱在一起。此刻,他对冯羽桑先前曾有的愧疚与自责一并解除。冯羽桑竟然可以楚楚可怜地被他摔在地上,又歇斯底里地对芃芃发脾气;却又在下一秒,亲密地跟另一个男子搂搂抱抱,情绪变化之快,让他不得不对冯羽桑另眼相看。
他突然发觉到,或许这一出戏,全是冯羽桑一个人自导自演的,而他,只是剧中的一个角色罢了。思及此,他握紧的拳头,重重地往方向盘上捶去。驾驶座旁的芃芃睡得很熟,他看着芃芃覆盖在眼上如扇般的长睫毛,高挺却又不至于太高的鼻子,和粉红色的小嘴巴;这一刻,他矛盾了。
他该爱她吗?尽管她身上有一半是他的血统,但也有另一半是冯羽桑的血统啊!况且,只凭一双蓝眼,和巴箴不明白的承认,她真的是他的女儿吗?
不,他不该相信别人的,四年前冯羽桑就教过他的不是吗?对于芃芃的身世,他可能只有医生可以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