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跟心情无关嘛!只要你愿意配合就好。」巴言仍不放弃。
「改天吧!」
「改天就来不及了啦!就是要趁这期限还没到才好玩嘛!」
「你找别人。」
「就是要你嘛!」
门外的罗奇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撞开门,把怒气全发泄在巴言身上。
他气自己的情绪,气羽桑成功地挑起了他的嫉妒。
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得巴言跌坐在羽桑的床上。这自然正常的动作又惹得他罗奇老大不开心,他一把将巴言揪起来:「起来!别碰她的床!」
话刚落下,他已得到了现世报。巴言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揍向罗奇的左眼。
「你打我哪里都没关系,就是不可以打我的眼睛。」难怪一向温文的巴言要回揍他,原来他就是那一双眼生得漂亮,又没有近视,向来最爱自己眼睛的他,当然不允许自己变成猫熊。
罗奇又一拳挥了过去,这次挥在他的下巴。「那你干嘛打我眼睛?我眼睛比你差了吗?还是蓝色的耶!」
「你为什么打我?」巴言终于发现一个比他更自恋的男人了。
「你跟她在里面搞什么?」他吼叫着。
巴言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非常为自己被揍的眼睛感到不值。「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打我?」他上上下下把罗奇看了一遍,最后停在他那对湛蓝锐利的蓝眼上。「你就是我们家芃芃的爸爸?」
他马上反驳,「芃芃是我和她的女儿,关你什么事?」他发现他的血液循环又到了手部,有一股冲动想要揍人。
「我是她舅舅耶!白痴!」巴言理直气壮地说出自己的身分。
「哪来的舅舅?」其实他连羽桑到底有几个兄弟姊妹都不清楚。对于冯羽桑,他的了解真的少得可怜。
「巴箴跟羽桑是姊妹,我是巴言,巴仔的弟弟,不是舅舅是谁?弱智!」巴言从羽桑的床底下抱出一个纸箱,里面有数只稚幼的小猪。「我们打算把这些猪宝宝送给巴仔当生日礼物,但羽桑怕猪会乱叫,大小便会沾到巴仔的画纸,所以不答应。这跟你八竿子扯不上关系吧?」
罗奇冷冷的看着巴言和那些猪,其实心里早已咒骂了自己数十遍,这下可好了,脸丢大了。
巴言抱着小猪走出羽桑的卧房,经过罗奇时还不忘瞪他一眼。
羽桑站起来就想把门关上,一并把罗奇隔绝在外;但他一手抵着门,不让她逃避。
「羽桑,我要回家了。眼睛又红又黑,我不敢见人。」巴言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接着,便听到他离开的声音。
羽桑无力地把自己缩在圆椅里,准备继续接受罗奇的折磨。折磨,她竟用这两个字来形容两人之间的情形,每多见一次面,她就更多爱他一些,而他也回报她同样的伤害。
他总算比较了解她了,但都是经由别人口中,从来就不是她告诉他的。
***
罗奇虽然见到了董媚芝,但她什么也没说,只丢给他一句:「你去问冯靖邦吧!」可怜的冯羽桑早已被她遗忘。
之后他找到了冯靖邦,一个沉默寡言,没有得到关爱的寂寞老人。罗奇得到了他所想知道关于羽桑的事,但仍不是全部。
「你去问桑桑吧!如果她愿意告诉你的话。」
羽桑身边的每个人都这么说,他终于知道自己若想得到最后的解答,还是得靠自己。不知是保护、尊重,还是不忍、同情,没有人愿意告诉他真真实实的「冯羽桑」。
于是他又转回羽桑身边,这次他一定要问出结果。
「我们可不可以平心静气地谈一次?」他问,没有一贯的讥诮与嘲讽,却令她更不安。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她颤抖的问。
「我想知道你,冯羽桑。」他拧着眉,定定地看着她。
「何必呢?」她的眼角淌下一颗泪,牵动了他的心。「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千疮百孔的我,满身伤痕,全因我那个乱七八糟的家庭。」
他有些慌乱地想安抚她的情绪,却又不知从何做起。他索性握住她冰冷的手,紧紧握住。「我不是在逼问你,也不想藉此伤害你,你受的伤已经够多了。」
她努力想抽离他的手,「那你就同情我,别再加深我的伤口。」她痛苦地哭喊着。
「你知道我不想!」他口气又软了下来,「你知道当我看到你跟……那个巴什么什么的在一起,心里有多……不爽。」
她冷笑,拒绝再听他说的每一个字。他说的每一句话听来都像一根毒针,狠狠地扎向她最脆弱无依的心。
「你说吧!我到底欠了你哪样东西,我倾尽所有也会还你,只要你别再折磨我。」
「折磨?你是这样形容我的?」他气得脸孔发青,「你还不起的,就算你还了,我也不会要!」
她愣在原地,感到悲哀与无奈。「那你到底要什么?放了我吧!」
他突然一个向前,双手扳住她的肩膀摇晃着她,「懦弱!你还是想逃,你逃了这么久了,你到底要逃到哪里去?你为什么不会想想芃芃,想想我?就因为你父母那失败的婚姻,所以你宁愿独自带着芃芃,也不要跟我结婚?」这个傻瓜,他到底要怎么跟她讲她才会明白?
她只是螓首微晃,不敢看他,「你不会懂的,你不要逼我……」
他用力放开她,她又跌回圆椅,手肘却撞到椅背。「你不说我怎么会懂?你还有没有大脑啊?」他气极,又开始口不择言。
她低着头,看到了垂坠在胸前的十字坠链,倏地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取下坠链,在同时却又感到空虚与剥离,但她还是忍痛拿给他;她戴了这么久,一直与它密不可分,忘了它原是属于他的。
「你要的,是这个吧!」
他又开始暴跳如雷,他一把扯下她手中的精致链子,随手把它抛向一旁,「我遗留在你身上的东西可比它有价值多了。」
她颓丧地捂住脸颊,已经无力到几欲崩溃。「我所有的钱都给你如何?」她除了钱和芃芃,根本就一无所有;但芃芃绝对不能让给他,那就只有钱了。
他轻蔑地笑了笑,「我的钱不比你少。」
「那你……」她话还没说完,便有一记剧力万钧的吻强印上她的唇。她回过神时才发现早已被他攻略,她慌乱地推开他,逃离好几步远。
这算什么?她不能接受这种报复,如此强烈、如此令人窒息、如此狂乱。她无力负荷!
一急,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苦苦哀求:「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
他摇头,并走近她,「我的东西掉在你身上,要不回来,我也不想要回来,只是它在你身上的一天,我就跟着你一天。」
「你……太残忍。」她细声的控诉听来如此微弱,就像一只被困死的囚鸟。
「你知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残忍?你因为上一代的阴影,不敢走入婚姻。芃芃长大后,是不是也重蹈你的覆辙?你给了她一个最坏的榜样!你白痴的以为你这样做就是最好的决定,却不知道你将害惨她的一生。你是最残忍的母亲!」他严厉的苛责刺痛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她无惧地迎上他的注视,脱口而出:「若不是因为爱你我就不会如此!」
他点点头,她看不出那表示什么,他的眼神太复杂、太迷离。她别过头,并不后悔讲出这句话,她不介意他在她血淋淋的伤口上再多划上一刀。
她蜷坐在椅子上,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感觉到她的异样,又握住她的手,她累得没有力气躲开,他开口了,但她听不见他在说什么,闭上眼,她坠入黑暗。
***
第10章(2)
秘密一定藏在这里!
罗奇打开这扇白色雕门时如此肯定。他找了好久才在一个隐密的小抽屉里找到钥匙,冯羽桑的昏睡不会太久,他得利用这短暂有限的时间,自己找出秘密。
门内是一个浪漫悠柔的绮幻世界。一字排开的大小柜子,全摆满了一个个的相框。他不由自主地移向那一个个精致漂亮的相框,照片被两个抢眼的女子占满。照片中的女人二十来岁,长得十分美丽,那神韵跟羽桑倒有几分相似。另外一个明眸皓齿的小女孩,他看了好久,才认出那是冯羽桑。
照片中的女人,他肯定不是董媚芝;因为董媚芝不会「浪费」时间在这上面。而且他也见过了她,他想起了巴箴和冯靖邦口中的「冯靖柔」,暗自推测「她」就是冯靖柔。
这些上百张的照片可说是记录了冯羽桑的童年成长过程,但却只有前半段;照片中不见冯靖邦,也不见董媚芝,只有那个可能是冯靖柔的女人。
那么,冯羽桑的秘密,应该是来自冯靖柔。他把冯羽桑的惊吓、冯靖柔的坠楼、冯靖邦的叙述联接在一起,整理出这样的定论。
他拿下其中一幅二十寸的照片,那是冯靖柔的独照,他翻转到背面,在夹缝边发现一小截黄纸;他将相框打开,却意外的掉落出一张纸。
他拾起纸,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张皱巴巴的纸一定是放了十年以上的时间。一张泛黄的纸,上头还有许多触目惊心的黑红色血迹。冷不防的,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那是冯靖柔的遗书、诅咒!」
他惊讶地转头,看到了巴箴。巴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走向他:「冯靖柔在临死前写了一张『遗书』,然后把它含在口里,自十二楼高的医院顶楼跳下。这张汇集冯靖柔的悲愤、泪水、爱恨、怨怼与血的遗书,经由鸡婆与世俗的佣人交到羽桑手上,成了羽桑一生都挥之不去的可怕梦魇。」
他看了巴箴一会儿,才低头细看手中的纸张,一行足以震撼他五脏六腑的字映入他的眼中,扰乱了他的思绪。
我以我的血和生命起咒!代董媚芝承受一切罪孽的冯羽桑,生生世世都得不到
爱、幸福和婚姻!
他反反覆覆的看着那一张纸条,好像明白了,但他不敢确定。他回头望着巴箴,希望她为他说明。
「这就是羽桑的致命伤,她其实是个很宿命的人,她没有勇气挑战命运,因为她怕失去你。她爱你,你也爱她;偏偏……她一直逃避,你一直给她伤害。」巴箴的语气平平的,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为什么?」他百思不解,「为什么你能看得如此透彻?」
「因为我是局外人,所以我看得清楚,更甚而,我可以操控结局。」
「你的目的?」虽然如此,他仍相信她一定有她的目的和理由。
她耸耸肩,「我只是认为,相爱的人应该在一起,冯靖柔的诅咒并不成立,但羽桑却深信不疑。而你,是唯一可以破除诅咒的王子。」
「那么你呢?你将何去何从?」他不相信她会留下来陪他们共组四人家庭。
「我要去哪里并不是重点。如果羽桑问起,你就说我陪吴奇隆去当兵了。」
「可是他四度脱臼,又不用当兵了呀!」他曾在音乐演奏会场听人讨论此事。
「那……」巴箴偏着头思索,「那你就说我去当他的特别护士好了。」
他摇头,「我怎么觉得我好像从没了解过你?」
她笑了笑,「你了解羽桑就好了。」她指着照片,「她就是冯靖柔。」
趁着罗奇正专心看着那些照片时,她悄然离开。她要去做最后一件事:叫羽桑起床。羽桑会上来三楼,看到这一切;然后,她就要走了。
为了报答冯家对她的栽培,为了帮她最好的朋友得到真爱,她一直留在冯家。现在,她要走了,或许不会再回来,也或许还会回来;但就算回来,也是好久以后的事了。
***
冯羽桑疯狂的捶打着罗奇,而他,只是动也不动的让她发泄。
「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她哭吼着,「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狠心的掀开我的伤口?你难道看不出我的痛吗?」
他甩开她的手,「我是在治疗你的伤口,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肯跟我说?宁愿去相信一张纸也不愿相信我!」如果她愿意用心体会,他心里的痛并不亚于她。
「那是诅咒!」她又吼了回去,与其再受一次更大更深的伤痛,倒不如现在做个了断。「你到底要把我逼到哪里你才甘心?我已经没有后路可以退了。」
「我不要你退,更不是在逼你。」他强迫她看着他,「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回来?一开始,我愚蠢地以为我是回来报复你的,我骗过了自己,也骗过了你。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不会到你就读的学校去教音乐,更不会到台湾来。你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我,看看这个世界,不要再躲在你的象牙塔里了!」
「陶曼莎呢?你为什么要让她跟你一起到台湾来?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羞辱我!」
「冯羽桑,你搞清楚,我不是变态!陶曼莎是我的经纪人,她理所当然要陪我来台湾。」他犀利的眼光瞅着她,「你还是怀疑我们的关系?我承认,她的确当过我的情妇。」见冯羽桑那圆睁愤怒的眼,他连忙又补上一句:「但那是在认识你之前。」
「你何必解释?这与我无关。」她幽幽的说。
「当然有关,而且很重要!」他实在搞不懂这个女人,明明很在意,却要装作不在意。「给我机会,也给你自己机会,让我们一起破除冯靖柔的诅……」
「不要!」她猛然推开他,「不要提这件事!不要!」
他无奈又生气地看着她,「我要怎么说你才会懂?」他真的没有办法了,她的执拗与胆怯实在可以磨掉一个人的耐性。
「什么都不要!这是你唯一该做的,而我会非常感激你。」
「狗屎!你明知道我做不到!」他一生气,又开始怒吼。
她退后几步,接着跑下楼。他留在原地,空虚袭卷而来……
***
她还是逃了。
秉持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逃到了澳洲,她与巴箴求学时所住了七年之久的房子。
她站在房子前注视它许久,一下子曾有的回忆又涌上心头,像一波波汹涌的潮水,几乎将她淹没。
这房子已经是别人的了。
她看着这栋与她共度了七年欢笑泪水的屋宅,如此告诉自己。早在五年前,她匆匆离开后,冯靖邦便把房子卖了,而她自己,是压根儿没想到会再重返这充满各种记忆的屋子。
奈何,现实总是与她背道而驰。她,终究还是回来了,什么都没有带,包括芃芃。
她打开那一小扇铁门,在门边找到了一张纸,上面写了联络电话与地址;她毫不迟疑地找到了上面的威廉先生,她决定了,无论花多少钱,都要把这栋屋宅再买回来。这是她仅有的了。
威廉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先生,但不是这房子的主人。「我只是帮屋主管理这栋房子,并定期请人来打扫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