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抵着前方的椅背,衣筑暄丢脸的摇摇头,根本没脸抬头见他。噢,他一定觉得她笨死了,怎么办?
“你还是住在便利商店的隔壁吗?”他在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开口道。
“嗯。”衣筑暄头抵着椅背应声,依然没有勇气抬起头看他。
“那么你为什么总是要绕远路走呢?”
“我怕狗。”
“可是养狗那家人在半个月前就已经搬走啦。”
“啊?!”衣筑暄霍然抬起头来盯着他低叫道,“他们搬走了?”
“对呀,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想到她每天早晚多走五分钟远的路,再加上不能与他同路目送他进家里,她就忍不住的扁嘴。
通红的额头、鼻头,再加上一双刚哭过的眼和一张扁扁的嘴,衣筑暄的表情可爱的让马政逵忍不住轻笑出声。而她则惊吓得再度将头埋进前方的椅背中,懊恼的差点没再度哭了起来。
“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笑意尽收,他有些紧张的解释道。
“没关系,反正我知道自己很笨。”她以哭腔道。
“你在哭吗?”马政逵有些不知所措。
“没有。”衣筑暄猛眨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其实我觉得你满可爱的。”过了半晌他突然地说。
衣筑暄有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因为她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但下一秒钟,她却立刻意识到他可能只是在安慰她才这样说的。
“我没事,你不用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来安慰我。”她哑声说。
“这不是安慰!”他以激动的语气叫道。
衣筑暄忍不住地抬起头看他。
“这不是安慰,”他又说了一次,这次是以比较冷静地语气说,他凝视着她的双眼,认真地看着她。“我真的觉得你满可爱的。”
热气一下子冲上了头顶,衣筑暄昏眩的看着他,几乎要忘了呼吸。“谢谢。”
“你——衣筑暄,你愿意当我女朋友吗?”
咦?他怎会知道她的名字叫衣筑暄,她并没有告诉他……
“你刚刚说什么?”老天,她是不是疯了,竟然听到他说——
“你愿意当我女朋友吗?”
噢,她没有疯,她真的听到他说那句话了,但这怎么可能?优秀的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笨拙的她呢?噢,太不可思议了,太高兴了,太刺激了,太——噢,她要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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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这么重要的时刻怎么可以昏倒呢?至少要把最重要的那三个字说出来才可以昏倒吧?
“我愿意!”
一声突兀的大叫声中断了讲台上课上到一半的数学老师,只见他怒气冲冲的瞪着忽然由趴睡中抬起头,还一脸茫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学生。
“衣筑暄!”老师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喊出学生的名字,“你不想上课就到教室后面去罚站,听到没有?!”
“听到了。”衣筑暄一脸忏悔的说。
“坐下。”
不一会儿,教室内再度响起粉笔摩擦在黑板的声音,以及数学老师的催眠曲。衣筑暄无聊的撇了撇唇,突然一小团白纸飞到她桌上,她将它打开来看——
又梦到白马王子对你提出交往的那段陈年往事了?
衣筑暄在第二行写道:没错,美梦。然后在后头画了个笑脸,再乘机丢回给死党华霓。
不一会儿,纸团再度飞回她桌面。你作不烦呀?都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还是白马王子根本无聊透顶,跟你交往这两年来除了那件事值得回味外,其他行为都叫你觉得索然无味?
衣筑暄忍不住回头瞪了坐在她斜后方的华霓一眼,接着在纸上写道:你少无聊了!也不知道是哪位姓华名霓的女生哈我老公哈得要死喔?揉了纸团,她又丢过去。
华霓很快就回信,喂喂喂,你这个女人还真是愈来愈不要脸喔,八字都没一撇,竟然就称呼人家为老公,这样不行喔。句号后还画了一只摇晃的手指。
怎样?羡慕吗?她回写道。
华霓在她回头看她时,给了她一个恶心想吐的表情,而衣筑暄则还她 个二五八万的表情,无声的以嘴形道:羡慕吧。
像是京剧的变脸般,前一秒还扮鬼脸的华霓在下一秒钟突然变得一本正经,衣筑暄惊觉的回头,只是为时已晚。
“衣筑暄!”河东狮吼再度从讲台上响起,“你给我站在教室后面去,”
衣筑暄摸了摸鼻子,既然被逮到了,她还有什么话可说呢?她起身走到教室最后方,途中还给了华霓一个鬼脸,以嘴形道:真倒霉。
华霓忍不住偷笑了一下,又急急忙忙地低下头去。
教室恢复先前上课的声音,衣筑暄一个人被罚站在教室后头,无聊的差点没打起哈欠来,不过即使再想打哈欠,她也不会傻的做出在老虎头上拔毛的蠢事来。所以,为了遏止昏昏欲睡的自己,她勉强提振精神开始注意班上同学上课时的样子。
厚!给她抓到了,曲盛律上课时竟然在偷看漫画!还有,张凤萍竟然在修指甲!而颜如玉呢?咦,她在桌下摊开的东西是什么?好像是一封信喔,是情书吗?上头写了些什么?
为想知道信上写了些什么,衣筑暄不知不觉的愈来愈倾身,脚步还往前踏了一步又一步,丝毫没有发现讲台上的老师已经在瞪她了,直到咬牙切齿的吼声再度响起。
“衣、筑、暄!”
想当然耳,随之而来的责罚是免不了的,她被罚写三页的练习题,总共四十五题没有可以抄袭的数学题,下回上课前交,也就是后天。衣筑暄听到后是欲哭无泪,因为她最讨厌的科目就是数学,要不然也不会在上课时偷偷打瞌睡了,然而现在……
呜……怎么办,后天她要怎么交出这四十五题的罚写?
谁来救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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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马政逵和衣筑暄照例一起回家,想着数学老师的处罚,她一路默不吭声的低着头。
“你在烦恼什么?”
“啊,什么?”霍然抬起头来,衣筑暄眨了眨眼问。
“从刚刚到现在你都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虽只是个国三生,而且课业压力也很重,但是对于已经交往了两年的女朋友,马政逵还是轻而易举的就发现她的不对劲。
“我在想明天可能不能跟你出去了。”衣筑暄嘟嘴说,她真的好讨厌、好讨厌她的数学老师喔!
“为什么?”
“我要写功课。”
“跟数学课被罚写有关?”
“你怎么知道?!”惊叫一声,衣筑暄顿时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你生气了?”半晌后,她怯生生的抬头问。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被罚写,事实上如果要算的话,她被罚写的次数可能达十根手指头都算不完。
一、二年级的时候,他会觉得不可思议,然后有些好笑、有些无奈的辅助她完成被罚写的作业,可是上了三年级,在联考的压力下,他终于决定她再这样打混下去不行,所以总是再三的交代她上课要专心,没想到开学不到一个月,她竟已被连罚两次,这也难怪他会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小筑。”
不同于家人、同学叫她小暄或筑暄,他一向爱唤她小筑,而她也很喜欢属于他们俩之间的不同。
“嗯?”她喜孜孜的应声,超喜欢他唤她时的音调。
“你想和我分手吗?”
“啊?!”愕然的看着他,衣筑暄本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但他一本正经的表情却让她的脸色在瞬间转为苍白,鼻头一酸,眼泪立刻盈满眼眶。
“你想要和我分手?”她垂下头,以低不可闻的声音哽咽的问。
马政逵轻叹了一口气,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转向自己。“你没听清楚我的话,我说的是你想和我分手吗?”
含着泪,衣筑暄猛烈的摇着头。她不想,一辈子都不想!可是像她这么平凡的女生有什么资格可以绑住优秀的他呢?她突然领悟到这一点。
“既然不想,就要跟紧我,用功的跟我考进同一所高中就读,这样我们才有机会继续交往下去,你懂我的意思吗?”他拭去她脸上的泪水,一本正经的凝视着她。
衣筑暄含着泪水的双眼忽然一亮,她怎么会没想到这个办法呢?只要和他同校,她便有机会继续看着他,即使他们最后的结果是分手……
“ ,”因为他叫她名字的第一个字,所以她也学他,“明天的约会我们改在图书馆里,你教我数学好不好?”
“没问题。”马政逵心情大好的咧嘴笑,终于让他找到专治她不爱读书的毛病的好方法了。
早知道她这么在意他,他早就用这个方法逼她读书了,这阵子也用不着天天为想办法叫她读书而伤脑筋了。这下子终于可以放心了,以她大智若愚的天性与他的智商,即使是亡羊补牢,相信也不算太迟。
太好了,他又可以近距离的照顾她了,否则以她迷糊的个性,他还真是放不下哩!
第三章
一年的寒窗苦读,除了图书馆和K书中心之外,没有到过第三个地方“约会”的衣筑暄,在看到榜单上自己与他并列同一所高中时,终于忍不住像疯了似的抱着他又叫又跳,然后就哭了起来。
“呜……”她考上了,终于考上了!
深知她泪水含量之丰,恐怕无人能敌。马政逵先是轻拍了她背脊一下,像安慰般的,随即牵起她的手将她拉到校园内较为偏僻的一角,伸手将她拥进怀中,让她尽情的发泄。
这一年来还真是苦了她哩!
虽身为她的男朋友,在过去一年里为帮她赶上课业,他比学校老师还严格。在她犯错时凶她,在她不用功时惩罚性的不理她,有次甚至更过分的,丝毫没注意到她的身体不适,还强迫她没做完他所出的习题就不准回家,结果导致她后来足足在床上躺了两天才可以下床。
过去一年来对他们俩来说都是辛苦的,除了联考的压力外,他们俩交往的事情竟在那时间雪上加霜的爆发了出来。
他还记得就是因为她那场突如其来的一场病后,再见到她苍白而羸弱的样子时,他一时情不自禁的将她拥进怀中,然后吻她,那是他们的初吻,却好死不死的被她姐姐撞见,因而第三次世界大战就此展开。
还记得他被双方父母轮流斥责时心中的愤怒与难堪,他们并没有做任何坏事,也没有耽误到学业,甚至相反的,交往还有助于两人在沉重的课业压力下保持愉快的心,她更因他的关系更加有心在功课上,为什么双方父母要斥责他们?只因为他们年纪还小,还是个国中生吗?
爱情没有年龄之分,爱上就是爱上了。
如果大人们以为他们是在办家家酒,他便会以事实来证明他的认真与决心。
没让她知道,他私底下与双方父母有了一个不公平的协议,那就是他的成绩将永远第一,而她的呢,没有进步至少也不能退步,必须保持在班上中上的成绩,并且能考上一所省立高中,否则两人就必须分手。
这真的是一个非常不公平的条约,毕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尤其在经过联招汇集所有精英之后,要他在精英之中永保第一根本是强人所难,但是他不愿低头,一低头便代表输了,所以二话不说便点头答应。
至于她的成绩问题,他自会照料着。
不过如果他们以为他年纪尚轻,历练不足只有乖乖挨打的份,那就错了!
在点头答应他们的不公平条约之前他也有一个但书,而且还是个让双方家长瞠目结舌,后来还慎重的考虑了三天的要求,那就是如果他们俩都做到了他们的要求,那么三年后,当他们都顺利的考上国立大学之后,他们必须答应让他们先订婚。
双方家长在慎重的考虑再三之后同意,但要求他们俩必须同时考上台湾大学,而且在名份未定之前不准有任何逾矩的举动。
他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然后三方当场白纸黑字的立下一式三份的契约书,保证人还是他特地请来的国中导师。
现在,高中联考榜单已经公开了,他们俩终于向可期的未来迈进了一大步。不过现在就额手称庆还太快,因为在未来的三年还有更大的挑战等着他们。
第一学府国立台湾大学,这个学校可不是亡羊补牢、临时抱佛脚就可以考得上的,所以他得从她一年级时就给予警告,或者他该说的是预告奖赏——与她订婚,相信她一定不会让自己错过这个可以订下他的机会。
想到她对他的执着,马政逵忍不住扬起了嘴角,同时间,窝在他胸前已经停止哭泣的她轻轻地推了他一下,然后在他怀中抬起头。
“感动完了?”他揶揄的笑问她,同时伸手替她抹去残留在脸上的泪水,又替她理了理有些杂乱的刘海。
“我真的做梦都没想过自己能考得上。”衣筑暄哑声对他说,同时吸着鼻子。
“我也没想过。”他糗道。
“啊!”她瞬间瞠大泪眼,瞪着他,“那你从考完那一天便一直不断的告诉我,我一定考得上的话,都只是在安慰我喽?”
“对呀。”他咧嘴笑。
“啊,你骗我!”她倏然抡起拳头打他,而他却先知先觉的早一步跳离她拳头的范围。“可恶,你别跑!”
于是,两个人就绕着庭园的景致追闹着,直到衣筑暄开始感到气喘吁吁,马做逵霍然转身自投罗网的让她的花拳绣腿有机会施展在他身上,这才结束了这场追逐战。
“说真的,从头到尾我都相信你一定考得上的。”两人坐在台阶上喘气时,马政逵突然认真地盯着她说。
“哼,你认为我现在还会相信你吗?”衣筑暄甩头道。
“我说的都是真的。”
“现在再来挽救已经来不及了。”
“你有没有想过,不相信你不就等于不相信我自己?毕竟你几乎可以说是我一手教出来的,你想我可能会不相信自己吗?”他话中带话的说,立刻就引来她的抗议。
“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嘛!”她作势要槌他,双手却在扬起来的瞬间被他紧紧地握住。
“我从未怀疑过你会让我失望,小筑。”他深深地凝望着她,以她从未听过的深情嗓音轻声的对她说。
微微一笑,衣筑暄霍然伸手搂住他的颈项,整个人依偎着他。“谢谢你, ,如果不是你,我也考不上这样的好学校,谢谢。”
“要谢等三年后你跟我一起考上台大再说吧。”他轻轻地揉弄着她的头发。
“台大?”衣筑暄几乎要以为自已听错了,她轻轻地推开他,瞠目结舌的瞪着他。
“你该不会以为考上高中之后就天下太平了吧?”马政逵被她脸上夸张的表情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