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气焰消了不少,脸色阴晴不定,严封成勾着坏坏的浅笑,继续凉凉地说:「巧的是,对方的身高和背影正好跟——」
汪采湘截断他的话,正经地对仍然一头雾水的训导主任道:「主任您说得对,果然是误会一场,都怪我太急躁了,不过没关系,这小子就让我带走好好管教,打扰您了。」语毕,无视于目瞪口呆的众人,又一路拖着严封成退出办公室,速速逃离现场。
直到远离众人的视线,为免隔墙有耳,汪采湘趁四下无人之际,一把将严封成拉进放置体育用品的仓库里。
「你敢告诉别人,小心我K得你满头包!」
那对美丽的怒目距离他的脸只有三公分,就算是生气的样子,依然别有一番风情,胸膛隐隐感觉到她的身子柔软香郁,真看不出身材娇小的她,力气这么大。
她几岁呢?凝视着眼前这张十六、七岁的稚嫩脸庞,实在很难把她当一个老师对待。
「你几岁?」
她一愣,随即又凶巴巴地威吓:「二十三,就是比你大,怎样!」别以为看她年轻就好欺负。
严封成细细打量着她,没放过她脸上每一个表情变化。「你看起来比我还小。」
一来因为她身材娇小,足足矮了他一个头;二来她长得可爱稚嫩,一点也不像二十三岁的成熟女人,不过身材例外……
「你还想被扁一次吗?本人吃过的猪比你看过的猪走路还多!」
他的脸颊微微抽动。「应该是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才对吧?」
「呵?你敢纠正我,我是老师哩,讨打呀!」
哪有做老师的威胁学生的?以前都是他威胁人居多,没想到如今会被一个女人威胁,而这人还是老师?!依他看,她还比较像大姊头。
「喂!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是,都依你,我不会说出去。」他作势举双手投降,怕了她。
说也奇怪,他对人一向没耐心,就算师长也一样,全不放在眼里。但不知为何,对她却出奇的有耐心,任由她撒野,他就是对她没辙。
汪采湘怒容稍敛,谅他也不敢不从。既然他这么合作,当然就毋需再凶巴巴地对他了,而且自己身为老师,似乎不该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用武力解决,原本是为了塑造全新的自己、过新生活才来台北的,却又忍不住故态复萌。
想想自己其实也有不对,都是那不中用的闹钟,一拳就被她打烂了,所以她才会天天迟到,不得已只好爬墙,因此不小心压到他。
思及此,对他的态度也逐渐转好,马上漾出一抹化干戈为玉帛的微笑。
严封成玩味地观察她表情的变化。由一个凶婆娘缓缓转成爱好和平的微笑使者,原本勒紧他领口的玉手,改而为他调整衣襟,还好心地帮他拍掉绉褶。
「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凶你,谁教你刚才差点把我的事说溜嘴。你应该最了解早上起床的痛苦,老师非圣贤,偶尔也会迟到啊!但要是被别人晓得了,会很丢脸哪,所以才会对你这么凶,压到你真不好意思喔!」
在帮他调整衣襟时,她就发现他其实满壮的,比其它学生发育得还好,有这么好的体格,怎会如此不堪一击,随便三两下就被她打倒了?
「不是我说你,你该好好锻链一下自己,男生被K个几下就不行了,这样很丢脸耶!将来如何保护女朋友?有机会就练练身子,知道吗?」
换句话说,被扁是他的错,谁教他如此不堪一击,总而言之,不是她下手太重,是他太弱啦!
「总之,这是一场误会,老师不怪你,你也别计较啦,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哈哈!」朝他挥挥手后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一心认定这事已经完全解决。在她看来,严封成不过是个欺善怕恶的学生罢了,没有外界传言得那么可怕嘛!她稍稍一唬就投降了。
他静静目送窈窕的身影离去,直到芳影走远,深不见底的眸子突然射出两道锐利的光芒,缓缓举起的右拳,迅雷不及掩耳地将旁边的木柜打穿一个洞。
「出来。」他轻声命令,强硬的语气十分具有威胁性。
萧震武从柜子里狼狈爬出,惊魂未定地抗议:「喂!会死人的!要不是我躲得——」快,鼻梁差点被你打断哩!」
严封成冷哼道:「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你根本没有躲开的机会。」
萧震武冷汗直流。他相信老大说的话,自从高一与他交过手后,就深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老大太强了,他和方皓才会这么服他。
既然被发现了,索性直截了当地问:「刚才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把她扳倒的,为什么不出手?」
「没必要找麻烦。」
「因为她是老师?你天不怕地不怕,不可能怕一个老师,要不然就不会有那么多老师怕你了,不给她一点颜色瞧瞧,她还以为真能打赢你哩!」
他知道老大并没有发挥真正的实力,当时自己一路跟在老大身后,目睹老大被她K得满头包时,惊讶得下巴差点没脱臼。那只母老虎分明欺压到老大头上了,老大竟然从头到尾都没还手,简直太反常了。
为了弄明白老大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在看到他们朝体育用品仓库走来时,他便事先躲进来。谁知他最崇拜佩服的老大,真的就任对方这么放肆无礼,真不明白老大在想什么?
萧震武突地想到了一个主意,击掌道:「嘿!不如由我替你出马,好好教训她——」
砰!
这是第二次,拳头惊险地划过他的脸庞,萧震武冶汗直流地瞪着身后的木头柜被打穿第二个洞。
「敢多管闲事,下次打穿的就是你的眼睛。」严封成缓缓收回拳头,放在嘴边吹了一口气,吹掉上面的木屑。
坚硬如铁的拳头上无一丝伤痕,让萧震武看了直叫好险,他敢惹老师、惹警察,就是不敢惹老大。
严封成高挺的身子站起,冷然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的波动,头也不回地走出仓库。
在没人注意时,深拧的眉头泄漏出自己也感到困扰的疑惑。他不该把气出在震武身上,但是听到有人要对她不利,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升起无名火,一点也不像他的作风。
他到底是中了什么邪?一遇上她便浑身不对劲,满腔的怒火在望进那水汪汪的大眼后,被浇熄得连簇火苗都不剩。
一定是自己哪里秀逗了,才会对她手下留情。他向来最看不惯道貌岸然的老师,一个个拿着校规当挡箭牌,却不敢对他出手,不过……唯独她例外。脑海里再度浮现令他惊为天人的战斗英姿,那勇往直前、毫不畏惧的气势深深吸引了他。
唇边不由得勾起连自己也没发现的笑意,也许是因为她跟其它老师不同,他才会给予特别待遇吧!等她了解他的「特殊」身分后,还敢亮出尖牙利爪吗?他拭目以待。
第三章
大清早乒乒乓乓的撞击声,扰人清梦。
严封成在熟睡中被一阵刺耳的声音给吵醒,厉目半睁,冷冷地盯着电子时钟的数字——六点四十五分,眸中的怒意正在酝酿,接着视线从时钟移到天花板,也就是噪音的来处。
嘎——一声长长、刺耳的刮地声在挑战他的忍耐力,听起来像是桌子之类的物体在磨擦地板的声音,维持了几秒,便又恢复了宁静。
心中燃起的怒火因为接下来的安静无声而稍稍熄灭,他生平最恨别人打扰睡眠,自从楼上前一任吵死人的邻居被他轰走后,已经有好几个月没人敢来住了,这位新来的菜鸟肯定是没打听清楚才搬来。
周末凌晨三点钟才睡,此刻困得不得了,任何一点噪音都会惹得他想拿刀砍人,楼上似乎正在搬什么重物,可能是在整理家具之类的。
算对方运气好,要是再多吵几秒,他就要街上楼去踹人了。闭上眼,再度培养睡眠的情绪。
砰!砰砰——砰砰砰砰——
「该死!」严封成从床上跳起来。
很好!搬来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就去跟新邻居打个招呼吧!他拜访的方式,向来是一脚踹塌对方的大门,一拳打坏几个灯泡或玻璃窗,至于要不要扁人,就看对方的待客之道够不够有诚意。
他走上楼,才要照原计划踹门,却发现门是开的,而里头的灯是暗的。
没门可以踹,他一样可以来个下马威。一举打在门板上,大喝:「里面的人给我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回应他的是一阵静悄悄。
装死?他一肚子火正无处发,既然对方不敢出来,他索性直接进去揪人。
锐利的目光在昏暗的室内四处梭巡,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氛,绷紧的神经立刻处在戒备状态,心中一时困惑,却无法立刻找出关键点。
他知道有人在,对方隐藏得很好……不对!他猛地领悟,对方并非胆怯了躲起来,而是在等一个适当的时机偷袭他。
在背后!
几乎是在转身的同时,他硬如钢铁的手臂一挡,将对方朝自己头上打来的木棒给击成了两半。
睡眠被打扰已令他火冒三丈,对方这一棒更是在他怒火上添油。
对方似乎也因他强劲的臂力而乱了方寸,立刻往后退,严封成哪肯罢休,虽然室内光线太暗,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但已足够让他掌握对方的位置,非狠狠揪出来海扁一顿不可!
不过他料错了,对方并非想逃,而是要诱他入陷阱。他才向前追了几步,两旁的纸箱立刻倾倒下来,纸箱里的东西倾泄而出,将他活活掩埋起来。
一阵兵荒马乱、尘土飞扬后,暂时又恢复了宁静。
约莫过了一分钟,黑暗中一抹娇俏的身影悄悄挨近,试图查探杂物底下的动静,观察了许久,确定对方昏过去了,正要拿起手机报警,不料杂物堆里突然冒出一只手,有力地擒住她的脚踝。
严封成大吼一声,浑身勃发的怒气化为骇人的力量,硬生生推开压在身上的重物,恍若自地狱而来的猛兽,大声咆哮:「看你往哪逃!」
对方被这骇人的气势震慑住,转身拔腿就逃,但一脚被他抓得死紧无法逃离,只好转而捡起地上的东西朝他猛砸。
他手一使劲,轻易让对方失去平衡重重跌在地上,才要大笑,对方却伸出另一只脚往他的下盘扫去,令他下一秒也跌了个四脚朝天、狼狈不堪。
趁此机会,对方试图往门口逃,他哪里肯放过,及时一个飞扑,如猎豹般狠狠抱住对方,一块在地上翻滚扭打,怒火熊熊燃烧着,他揪住对方的衣襟,杀人不眨眼的拳头就要往那人脸上打去。
门口的光线刚好照亮了身下人熟悉的容颜,严封成一怔,那美丽椎嫩的面孔瞬间化去了他浑身的戾气,也化去了拳头的杀伤力,停在半空中。
砰!
这狺豫的一秒,换来的是对方毫不留情的一拳。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我说啊,这都要怪你哩,谁教你闯进来,又凶巴巴的,害我以为是哪个流氓上门找碴呢!」
一室的凌乱,两个木箱充当矮凳,上头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是白白挨了一拳的严封成,女的则是大剌剌说教的汪釆湘。
严封成被她命令乖乖坐着,一只手拿着手电筒当照明,而她正为自己的出手太重,努力用急救箱来弥补。
他虽然受了一拳,但其实没什么大碍,不过她为了表示诚意,硬是要将跌打损伤之类的狗皮药膏统统往他的脸上抹去,一张嘴也没闲着,忙着碎碎念。
「附近的邻居说这里常有不肖份子出入嘛,又说上一任房客是被流氓给逼走的,所以我当然会误认你是流氓啊,不过没想到你就住楼下,真巧说。」
这笨手笨脚的女人是想把他变成木乃伊吗?尽把所有纱布都往他脸上贴!严封成忍着痛,心里虽然咒骂不已,但是不知怎么着,他却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任由她在自个儿脸上玩拼图。
「是房东跟我说楼下没人住的啊,所以才会弄那么大声吵到你。」
他心中更加咒骂不止。肯定是那房东怕房子租不出去,才骗她说楼下没人,因为已经有好几个房客被他吓走,根本没人敢来租屋。
「不过你也真是的,吵到你的话,好好跟我说一声就行了嘛,干么像黑道讨债似的!看吧,落得现在这副德行,幸好我出手还算轻,不然肯定打断你的鼻梁。下次要注意礼貌,先敲门,口气要温和点,不要动不动就威胁人。」叨叨絮絮地叮咛,将最后一块OK绷贴在他脸上后,她才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检视自己的杰作,沉默了一会儿,又语重心长地补了一句——
「你晚上最好别出门,会吓死人。」说完,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
与其说是帮他疗伤,倒不如说她是闲着无聊,乘机找乐子。
严封成没好气地道:「是谁造成我现在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德行?」
「我觉得很有特色啊!」她捣着嘴,被自己的杰作给逗得止不住笑。
始作俑者还敢笑?他该好好回敬她的待客之道才对,但是一瞧见那灿如春花的笑颜,心中暖暖热热的,就是狠不起来。
他绝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但是一面对她,火山爆发般的怒火也会立刻消散,而且还被她吃得死死的。
这么丢脸的事,绝不能让方皓和震武看到,否则他们一定笑破肚皮,他哪还有脸见人。
「这样好了,我请你吃面当作补偿吧!」汪采湘站起身,拿过他的手电筒,跨过一个又一个箱子,朝厨房摸去。
「为什么没电?」他问。
「灯泡还没装。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一间房子,不但灯泡破掉,连窗户玻璃也破了个大洞,看来邻居说的传言是真的,上一任房客是被流氓吓得搬走的。」
被冠上「流氓」两个字的人,此刻正沉默着。
他忍不住跟着她,担心那些堆得摇摇欲坠的行李会倒下来压伤她,自己刚才就体验过了,皮粗肉厚的他不怕被压,但娇小的她铁定承受不了。
汪采湘要很用力才推得动挡路的柜子,但他轻轻一搬,便清出了一条信道。
「谢谢。」她回给对方一个甜甜的笑容,当作酬谢。
他被这抹笑容撩得心荡神驰,只是表面上依然装得很酷,跟在她身后,除了不放心之外,也是因为心中有一堆问号。
「既然你知道这里常有不肖份子出入,为什么还要租?」他就是不肖份子其中之一。
「便宜啊,离学校也近,交通方便,商店也多,这么好的地段,不租多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