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今天会令她突然感伤的起因,是因为逐渐了悟到自己与阿汉哥的渐行渐远吧。不管这些年来她再怎么仰慕他,但他的眼光确实不曾留驻在她身上片刻,少女的幻梦毕觉不是真实的。
也或许……此刻的感伤,是潜意识里她决心为自己的单恋画下一个隐约的句点吧?她,也该梦醒了!
该死!后知后觉的石德朗在触及她那双感伤的微红眼眶时惊诧了一秒,这才悟到自己扯了些什么大八卦。天耶,劈道闪雷下来毙了他吧!
“是因为我提到阿汉的事?”不懂什么叫改变话题,他执意要揪出令她伤感的原因。
“嗯,这是其中一部分。”此时此刻,她没心力稍加掩饰。
“你对阿汉……真那么喜欢?”他将心中疑问问出口,浑然无措的痛意猛然揪心。
“其实,是因为看清了事实,所以才会这么感伤。”靳穗无奈地自胸口发出轻喟,眼底的神采被一抹黯沉掩住。真的,真的是已然看清了事实,才会将无奈的怅然勾出心底深处。
“什么事实?”
摇摇头,她不想将心事摊得更明。
“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啦,石大哥你别多心了,只是我自己想呀想的,突然就觉得很感伤,如此而已。”
感伤?石德朗更自责了,光只是听别人提到阿汉很多人追,小穗的心情就那么低落,若阿汉那天真传出个什么既定事实的消息,她不就……噢,去他的,他的心竟然也开始觉得感伤了。
“有些事情……其实不是能勉强得来的。”
“我知道。”就是因为相当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觉得心绪低沉哪。靳穗不由自主地拧紧眉头,要告别一段纯稚的单恋,是多么不容易的决定呵。
“别难过了,真那么舍不得,要不,你就干脆嫁给我算了。”眨著眼,他的眼底闪过一抹温柔,“至少,你还可以常常看到他。”
“石大哥……”
“你不是挺迷阿汉?你嫁进我们家不就可以常常,甚至是天天看到他人啦,怎样,这主意不错吧……咳咳!”瞧著小穗愈瞪愈大的眼眸,他这才悟到自己说了些什么蠢话。
我的妈呀,他竟然那么轻忽地开口向小穗求婚了,而且,去!听听他讲的什么破烂理由?嫁到他们家后她就可以天天看到阿汉……天耶,来阵冰雹砸破他的猪脑袋吧!他会怎么想他这番疯言疯语呀?
憋著气,石德朗一脸尴尬的直视著靳穗,以为她应该会恼个几句,跺跺脚,或许疾射出手赏他一个铁沙掌,甚至是二话不说就掉头走人,然后老死不相往来……怎知她愣了好半晌,盈著雾气的眼眸紧瞅著他瞧。
四目相望,她细微嗫嚅的唇瓣更令他的神经绷到最高点,几近要……要……要断了气了。该死,怎么老管不住自己的舌头呢?总是胡言乱语些什么,这下子可好……
“什么?”倏地屏住气息,他不确定自己听到的回答。
“好。”轻轻地,她再度自唇边吐出与方才一模一样的答案。
四周的嘈杂喧扰声浪瞬间消退,凝瞪著她半晌,她不语,只拿双闪著晶光的眸子瞧著他。忽地重咳一声,石德朗的脸色愈见沉凝。
“你开玩笑?!”
“你是吗?”
“不是。”他想死了,想让她成为他的终身伴侣,没错,这是他心底的渴望。
可是小穗,她是说真的吗?
“那我也不是。”
“不是什么?”
“我不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开玩笑。”难得的凝重神情浮在她青春洋溢的眼底、
脸上,闪烁著一诺千金的决心,“你会吗?”
“会什么?”
“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当然不会,可是……”她答应要嫁他,她真的答应了,在他天杀的胡言乱语之后?
石德朗不敢高兴得过早,思忖的黑眸尽盯著她瞧,会不会是因为他刚刚提到阿汉的事给她的刺激过大,所以才会不假思索的点头答应?
“小穗,我觉得你别答应得太快,或许再过几天你可以再给我更确定的回答,
我可以等。”
“为什么要等?我现在就可以……”
“不。”轻抬了抬手,他止住她的急切辩白,“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仔细想一想,一个星期后我再开口,好吗,”这一切,全都是因为他的疯言疯语,而小穗大概不知道应了一声“好”以后的严重性。
她肯嫁,他更愿意娶,因为自己毕竟是对她有了心、有了情、有了期盼。可是他不想让她因一时激动而许错承诺,宁愿自己揣著颗忐忑的心努力等待,再给她一段时间深思熟虑。
希望到时候,他所得到的答案仍是她一如初衷的答案,希望她仍旧只回答他一个宇。
好!
“为什么要等一个星期?”靳穗打心底泛著不解。
她不是急著嫁人,也不是死心眼的非他不可,事实上石大哥没头没脑的说了那话后,看得出来他很无措。可是他开了口又为什么要她一个星期梭再给他回答,她很好奇他是怎么想的。
“因为我要你想得够透彻,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不是随口一个承诺就行了,这辈子我只娶一个老婆,如果你应了声好就得跟著我做一生的伴侣,至死方休,这是我的承诺。”罗曼蒂克的言词他不懂、也说不出口,会先撂下这番重话,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小穗。
不管她最终的答案为何,他已经认命的将心给赌到她身上了,可是,她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毕竟,她的心是挂在阿汉身上而不是他身上,他心知肚明,可是他愿意为她耗尽心力,一切只因为能与她携手共尽人生路……光只这么想,石德朗的心已然柔化成一缕柔丝。
“我……”他的慎重让她迟凝了。
“嘘,我说过你别急著回答我,你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可以好好的想想。”轻吁了声,瞧见她仍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微晃了晃脑袋示意她端起桌前的杯子,“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所以待会儿你的奶茶喝完了,特允你喝一杯热咖啡,怎样,我够大方吧!”
她爱喝什么,他根本管不著,可不知怎的,方才一坐下来想点杯咖啡的念头在瞧见了他不经心的一瞥后,便自动自发地改口换成了奶茶,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干么那么在意他曾经说了些什么呀!
“嗯,大方极了,谢谢你的大恩大德。”望著他又充满笑意的眼,靳穗从善如流地端起杯子轻啜了口香醇的奶茶。
事后想想令她执意嫁他的意念,或许就是他那双蕴著轻笑凝望著她的黑眸。因为隐在笑意后头的,是一抹让她心悸的感觉。
可是不会吧?石大哥真会紧张她的回答?
“小穗?小穗,你听到没,”
仍是一片寂静,没有人应声。
“小穗,楼下有人找你。”不自觉地提高嗓门,靳本正眉头轻纠,“想什么事想得这么入神?”
“没、没呀。”随手将看了半天仍没看进几个宇的书合上,靳穗蜷缩在沙发椅里的身子仍是慵慵懒懒的,“爸,有什么事?”
“还没呀,我都已经说第三遍了,你没听进耳朵里吗?楼下有人找你。”他发现怎么女儿这两天尽窝在椅子里发愣哪!
“噢。”
“噢什噢呀。”瞧她好几秒仍没动作,他有些不耐了,“小穗,你到底是有没有将我的话听清楚?我说,有人找你。”
“啊?”有人找……她?靳穗总算是回过神来了,“有人找我?谁呀?”
“找你的又不是找我的,我怎么知道他是谁,”当门房已经够委屈他这个做人老爸的了,偏又催三请四拉不回女儿的魂,靳本正的口气不怎么良善,“真是的,没事情长那么高干么……”
“爸,我又不是今天才长得这么高。”无端端的,她被埋怨得有些愣头愣脑。”
“谁说你来著,我是说楼下那个高得不像话的大个儿。”门一开,两人面对面,他还得仰起脸来才能将他瞧得清楚,很累耶。
高得不像话的大个儿“谁呀?趿著拖鞋慢吞吞地踱出房间,散神得厉害的脑子不经心的在想著访客的身份,“啪哒、啪哒、啪哒”,拖鞋击在地板上,一下一下的。很高的大个儿?她今天没跟人约时间……满心疑惑的靳穗忽地顿住了脚。
她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个人最够得上这项条件,而且若没记错,今天是一个星期的最后一天……可是,不会吧!
忽地加快动作往楼下冲,她不知道打骨子里突然泛起的紧张是为何,反正她就是觉得胸口起了阵阵骚动。劈哩啪啦加快脚步冲下楼梯,正欲往大门直奔而去,眼角就瞟见了沙发椅那儿的动静。
“嗨。”自椅子上站起,石德朗一张笑脸迎向她惊诧的表情。
“石大哥,你怎么来了,”她真的很诧异他的到访。
在允诺要给她一个星期的时间考虑后他便消失了,她又不敢向阿汉哥询问他的下落,还以为……那件事,他率先撤退了呢。
“我才刚从香港回来,逮了个空就过来看看喽。”
“看看……我,”
“当然,还有靳伯伯。”他忽然朝她身后挥挥手,一脸贼笑。
“什么……”靳穗猛回头,刚好捕捉到那急忙闪回楼梯间的仓卒身影。
“你故意的?”
“嘿嘿嘿,小穗,你爸爸满害羞的嘛,想审问我就大大方方地站出来呀,我又不介意。”
名不正、言不顺,教爸爸怎么大大方方得起来呀!她气结的白了他一眼。
“好啦,我开个玩笑罢了,别老瞪著我看,眼球会抽筋的。”伸出两指遮住她的视线,顿了一秒他飞快地问:“有空吗?”
“现在?”拿开他遮住眼的指头,不知怎的却教他给勾住了手,怎么也抽不回。“有呀。”
“真的?那走吧。”他不由分说地推著她往外走。
“石大哥,你要上那儿?”她就这么一身的休闲服耶,万一他一时兴起跑到什么不合时宜的地方……
“别那么紧张就在这附近绕绕而已啦,我待会儿得回办公室一趟也不能待太久。”刚刚,他瞧见了一件好玩的东西,“小穗,院子里的脚踏车是谁的?
“三姊的。”她纳闷地睨视著他,“啊,你要骑?”
“可以吗?”
“嗯,应该没关系吧。”自三姊去美国念书后,这脚踏车就一直放在院子里积灰尘,现下她又结婚了更可能将它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太棒了,我好久没骑脚踏车了。”轻轻松松地将它腾空架起,肩上扛著它,
石德朗直走到电动门外才放下,也顺便松开了一直紧握著她的手,长脚一跨双手稳健地握住车把,“看看我的脚力有没有退化。”
“噢。”往后退了一步,她杵在一旁做观众。
等了一秒,没见到她凑向前,他微侧过脸瞧她,“你还在等什么?”
“我?”靳穗纳闷地瞪著他。
“上来呀。”
“啊,”她不解他想做什么。
“来呀,别客气。”拍了拍身前的横杆,他朝她笑出了一脸的开朗阳光,“我载你。”
“啊?”看看耶根横杆,她不太确定的瞧回他脸上,“你要我坐到耶根横杆上?”
“对呀,除了这横杆,你还看见那里能坐人?怕什么,你又不重不会被你坐断的啦。”
“可是……”她不会开车连骑车也不会,摩托车是坐过无数回,当然全都是当乘客,可是脚踏车?
“哎呀,你们女人就是这种性子,拖拖拉拉的,上来啦,就算横杆被你坐断了我也会档住你的。”
“你……真的要用那辆脚踏车载我?”
“干么,还怀疑呀。”捺不住性子的他长腿一展,便伸手将仍在迟疑的她给拉过去,“快点、抉点,你属乌龟的呀?给我坐好。”
依言她乖乖地坐在那根看来岌岌可危的横杆上,结果横杆没事,她也没事,因为石德朗那粗壮的手臂自她腋下穿过,像是两支扶把似的稳稳地护住她略微忐忑的身子。
“坐稳了没?”
“嗯。”
“好,那出发喽。”听得出来,他的心情很愉悦。
“我们出发喽!”不由自主的,靳穗也被他感染出兴奋的情绪。
第三章
对身高几近一百七十公分的靳穗来说,第一回尝到这种小鸟依人般让人纳入怀中呵护的滋味,心中的激荡真的是无可比拟。她悄悄地斜瞟著身后骑得起劲的男人,情不自禁的甜蜜笑容溢上了脸眼。
真没想到,石大哥也有这么浪漫的举动!
细细地将这份感动与心悸的震撼窝在心里藏起,她没有多想其他只下意识地将它们全部揣进记忆里,或许吧,在往后的日子里,她可以三不五时的将它自心底深处掏出来回忆一二。
车行速度缓进,自巷道微微拂过的凉风轻柔柔的、薰暖暖的,绕旋过她的身再攀爬过他的身,心满意足地随著风向流晃而逝。
“小穗,你很香耶。”忽地,他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
“天气热,我今天早上有冲了个澡。”石大哥的声音贴得很近、很近,甚至她都可以感受到那股细细的热气了。脸颊顿时染上了燥热,她抿了抿唇轻声低喃,
“你喜欢这味道吗?”
“很喜欢。”不假思索的,他将鼻端凑近她的发际,“这味道很好闻哩。”
他回答的速度快得让她打心坎儿想笑,但那倏然贴近的温热感……天哪,心窝里酥酥麻麻的乱成一团了。
她虽然不是花蝴蝶也不爱招蜂引蝶,自小到大身边也多多少少的聚了一些追求者,但不知怎地,跟那些男生聚会时她总自在不起来,连跟仰慕的阿汉哥独处时都会觉得紧张甚至会有些手足无措。
可怪得很,石大哥不会让她有这种感觉耶,无论是成群结党的一大票人或是两人单独相处,只要是有他在场她总觉得怡然自在,心情轻松得很。
他的性子很驽钝也相当的不解风情,更遑论花前月下的浪漫言辞了,标准的大笨牛一头。但……怪哉,她以前干么那么在意他的优缺点哪?难道只因为他那朗拓的性子很能安抚她发自心底的不自在,不知不觉的她竟这么留意起他的存在来了?!纳闷的,她又斜瞟向他。
“干么拿那种奇怪的眼神瞧我?”这回她的探视眼光被石德朗给当场逮获。
“哪种奇怪的眼神?”
“就那种外科医师在解剖尸体的探索眼神呀!你在研究我什么?需不需要我主动提供资科?”他大方的说。
“石大哥,你哪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哪,早八百年前你那些球迷们就已经将你从头到脚给调查得一清二楚了。”
“哇,真那么赤裸裸的呀?”石德朗惊讶地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