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珂忙低头,看见自己一双赤脚踩在奶油色的长毛地毯上,糟糕的是,她的衬衣下摆一直滴著水呀!
她慌得後退,地毯上果然留下了她的脚印。完蛋啦!他的地毯一定很贵贵,她哪赔得起呀!
如果他来个“老虎大开口”……阿珂又想哭倒长城了。她已经穷毙了,别说她五个月没缴房贷利息了,就连下个月的饭钱在哪儿她都不知道,他还要她赔地毯?
阿珂惊惶失措地直往後退,不管她怎麽小心,地毯上还是会留下她的脚印,直退到落地窗前,地毯上也留下了一串足迹……
怎麽会这样啊!阿珂觉得自己好笨好笨,为什麽愈搞愈糟呢?!早知道就定在原地不动,那至少也只有两个脚印,不像现在是一连串的!
不得已,她把手上的衣服丢到地上,双脚踩到衣服上面,这样至少可以避免身上的水滴再弄湿他的地毯了吧?
最後,她皱著一张脸,用哀求的眼神瞄他一眼,很快地垂下眼帘,希望他不是每次都那麽欺负人,这次就饶过她吧。
他锐利的眼神凝汪在她脸上,那是一张白皙的脸蛋,看上去粉粉的;她有一双澄亮的眼,那眼珠子总是闪烁不定;还有她的眉毛,弯弯细细长长的……结论是,她不是一个教人惊艳的美女。
但,不知为何,他觉得她很独特、很耐人寻味,就像今晚在郊外看到的那片灿亮星空,教他……不舍得移开口日光。
向前几步,他的眼光不自觉地放柔了,困难地将视线从她脸上挪开,往她身上看去。她光著臂膀,纤瘦的肩上两条细细的带子,一件雪白的衬衣罩著她单薄的身子,布料只到膝上,底下是两条纤细的小腿。
突然,他顿住,莫名的不满,冲口道:
“你常用这招引诱男人吗?”
阿珂抬眼,看见他的眼神溜过自己身上,才惊觉自己几乎是暴露著身体,慌张地扯住身後的窗帘想遮掩……
太急、太慌了,帘子“哗”地被整个扯下来,更惨的是她重心不稳,身体往前倾、跪倒……
茅璇机警地後退,眼看窗帘被她扯下来,覆盖她整个人,他庆幸自己没被殃及,但接著看她笨拙的在帘子底下拚命挣扎,他不禁低咒:
“该死!”
这女人喜欢自找麻烦是不?
该死的是,她让他忍不住鸡婆地想解救她,还莫名其妙地可怜她,不,不是可怜,应该说,他受不了她把自己搞得那麽狼狈。
他一个箭步向前,粗暴地扯去她头上的障碍,一只手像虎头钳紧扣住她的手臂,把她从地上拎起来,抓了椅子上的袍子住她头上罩去,粗声命令:
“浴室有烘乾机。换好衣服,到外面来!”
阿珂来不及喊痛,站稳後眼前还是漆黑一片,她又笨拙地扯了两三下,才终於重见光明,而他刚好甩上房门。
她瞪著手上的袍子,无奈地叹气。为什麽她这麽倒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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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後——
阿珂套著男人的轻暖袍子出现在客厅。
茅璇站在客厅一角打电话,看见她,给她一个眼神,要她坐著等他。
阿珂点点头,抑不住紧张的情绪。
坐在舒适的黑色单人沙发椅上,她垂眼盯著自己露出睡抱下的脚趾头,好奇心驱使下,眼睛又悄悄地抬起来观察四周。
可惜了!阿珂想,如果身上有相机就好了。
这是记者的习性,不管是不是报导题材,别人的隐私总是让他们敏感。
再想到今晚的惊险历程,阿珂更有些些遗憾了。她想,如果用v8录影下来,不只能登上头条,茅璇也不能说她没证据啦。
嘿嘿!下个“银行家被不明分子追杀”的标题,就算报社不敢惹他,她也可以拿到八卦周刊去赚一笔。黄莲连说得没错,她以前就是顾忌太多了。
可是想这些又有什麽用呢?还是没证据嘛,而且被恶魔党“拘留”了。他担心她泄露什麽秘密,所以扣留她吗?
嗯,有可能。阿珂点点头。这个财富跟度量成反比的小心眼男人,已经害她丢了饭碗了耶,就算他再使出卑鄙的手段来陷害她,也不会教她意外。
可再怎麽说,他们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刚刚才一起患难过耶。阿珂虽然惧怕他的恶势力,可是不安到最高点之後,竟然出奇平静起来,甚至隐约对他产生了信任。
无聊的东张西望一会儿,她发现,他的房子里没有多馀的装饰,很清爽明朗的格调。
阿珂有些出意外,她以为“老虎”应该住在一个像皇宫一样的地方,不然‘恶魔党’也应该有一个像地狱一样的基地啊,他竟然跟平凡人一样,讲求居家的舒适感胜过豪华装饰。
好奇的眼睛看向他。他好高,头发浓密,肩膀宽阔,背脊挺拔,双腿修长……哎哎!她发现这个很恶质的男人,其实有很帅的外表,可惜呀……
他太会欺负人了啦,以女人的理想来说,她给他扣六十分。
阿珂想著,突然有了灵感----嘿嘿!如果以茅璇的形象当爱情小说里的男主角,那肯定特别。
不过也很冒险。这种刻薄、心眼小、爱计较的男人,虽然很有钱,长得又不是普通的帅,但可不见得是人见人爱的王子喔。连她都不喜欢了,读者能接受吗?
阿珂想得出神,没发现他已经挂了电话,正低头看桌上的一份资料。
厚约五公分的资料,一如他在商场上的谨慎态度,他总是让徵信社去调查每个对手的基本历史,而桌上这份是今天下午才送到他手里的。
柯珂。他看见资料上的名字和照片。
突然有了答案,这个正坐在他客厅里的女人,就是不知死活敢拿他乱作文章的记者。不只如此,他灵光一闪,记忆很快地搜寻到所有有关她的画面。
在马路上乱吼的灰树、跌进游泳池的蠢蛋、还有……茶艺馆那个大肚婆!原来都是她,难怪他觉得她面熟。
因为她很怪,所以他对她印象深刻,否则,要他记得一个女人的长相很难。
不对!有些地方是无法连贯的。马路上的“她”戴著眼镜,茶艺馆的大肚婆没有戴眼镜。对了,因为她的眼镜掉在游泳池,还被他的属下捡到交给他,就在费司给他的那个大纸袋里。
还是不对。如果她是大肚婆,即便她生产了,所以恢复身材,也不可能现在出现在他面前吧?
倏然转身,他一眼盯上她,笔直走近,很快地在她脸上搜寻著蛛丝马迹。他要找出答案,最好别是她设计他,否则他不会饶她。
阿珂猛地一颤,本能地左右看看,哎唷!怎麽没有逃生出口啦!
他在她对面坐下,伸长腿——
“紧张什麽?”声音柔和,却有一种难以解释的权威性。
“没、没有啊。”阿珂的眼神闪烁,双手紧握著单人沙发的左右椅把。唉!是紧张啊,看见他就是忍不住紧张嘛,她也不知道为什麽呀。
“简单说,你的目的?”说话的同时,他发现了一个症结----
她针对他作的那篇报导,让他的心彻底躁乱了。
无论他走到哪,身边的人对他总是百般地巴结奉承,他习惯了,从来也没想过喜不喜欢被捧的感觉,但因为今天早上的那篇报导,他突然厌倦了那种“习惯”。
现在,面对这个女人,他明白了自己那种烦躁是为何,因为他不得不怀疑,在这之前,他生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
“嗯?什麽意思啊?”阿珂迷糊地问。不是装死,她是真的听不懂。
茅璇紧盯著她,眼底透著一抹锐光,想看透她的同时,也冷静地运用著思考。
因为他不是一个以德报怨的人,所以没有人敢得罪他,而这个女人竟敢!因为她敢,让他倏然正视到自己不是完人。
哼,虽然那篇报导在他看来是写得够离谱、够扯的,但,不可否认,他对她另眼相看,她做了别人不敢做的事。
“你的那篇报导,目的是什麽?钱?成名?还是引起我的注意?”他冷冷地开口。
传播界的女性大多极具野心,有人想成名,有人想以此为捷径飞上枝头当凤凰。她要什麽?
阿珂的怯意悄悄退去了。虽然对他的话感到惊讶,但她很快地谅解了,而且有一些些同情他。这有钱人,因为有钱而多疑、傲慢、刻薄吗!
如果是这样,他怎麽不可怜呢。因为拥有的物质条件太丰厚了,以致於失去了纯真的本性,又怎麽能得到世间最珍贵无价的情谊呢。
阿珂直视他,一脸认真地说:
“先生,如果你不希望我泄露今晚的事,我可以答应你绝对不会说出去一个字,可是……”经他一提,她想起了找他的目的,深吸口气,鼓起勇气说:“我不
是故意毁谤你的,那篇报导实在是……”
他一派沉著,等著看她如何自圆其说。
她不禁苦恼地说出结论:
“唉,总之,我跟你道歉,希望……希望你不要为难我了。”叶子说得没错,没有人强迫她写茅璇的新闻,她活该惹上麻烦。现在,她不想追究对错了,只希望
他放她一马,让她回报社去继续她的苦命记者生涯,否则,唉唉……以他的能耐,她相信以後没有一家报社敢用她了。
“我为难你?”他绷起脸,一副要她说清楚讲明白的样子。
阿司垂下眼帘,吸嘴嘀咕:“你害我被炒鱿鱼,不就是为难我吗?”
他问哼一声。让她被辞退是费司自作主张的结果,可是他不反对费司那么做。
这个女人确实需要付出代价,如果她不是蓄意找麻烦,就是个糊涂蛋,糊涂到认为他是双性恋。
哼!关於他的辈短流长太多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他之所以不澄清,是因为他坦荡荡,也自信没有人敢毫无根据地拿那些流言作文章,没想到她敢!竟敢!
既然敢做,为何她给他的感觉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
他的眼神凝注在她眉宇间的皱痕。救他一命的她、茶艺馆的她、游泳池的她、戴眼镜的她、不戴眼镜的她、大著肚子的她和纤细的她……像一张张的幻灯片快速地在他脑海里重复放映。
“未婚?”他直觉地想要个答案。
阿珂“啊”一声,觉得头好痛,他的问题太莫名其妙了吧?
“回答我的问题。”低沉的声音有著不容忽视的权威。他必须知道,她是否已经被一个男人所拥有了,必须知道……
“我……当然、当然还没结婚啊。”她的眼神闪烁著,突然想到——他知道她的心事吗?所以故意问这个问题,又要欺负人了是不是?
很好!他莫名地轻松一些,眼神丝毫不肯放松她,再问:
“所以,是未婚妈妈?”
“未婚……妈妈?”她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是问题吗?是问她吗?
看她一脸茫然,再看看她纤细的身材,他几乎是马上肯定了,那天他看到的肚子是假的,多疑的他很快地想到一种戏剧性的可能——她假装怀孕,为了要让一个男人留在她身边。
如果是这样,他绝对不会让她称心如意的!狡诈的女人,他要她受到教训。
暂且不去管她为何挺著大肚子,他想到另一个问题——凌虹延,那个避不见面的律师,敢耍他!她忘记他是她的债主了?
哼,没关系,把帐全算在这个女人头上,一样。
他想起资料上的名字,念道:
“柯珂。”一边的嘴角上扬了,她的名字听起来很坎珂。
这是怎样的一个女人?为了挖新闻不择手段、不要命吗?他眯起眼睛研究她,她脸色发白、眼神茫然,哼!像个小寡妇,哪像记者啊。
他在叫她吗?阿珂怀疑地看看他。
“我警告过你,我不是一个以德报怨的人。”他拖长的语气不愠不火,甚至是好脾气的声音,可听在阿珂耳里,教她全身鸡皮疙瘩都耸立起来了。
她当然记得,他是一个有仇报仇的人嘛。她现在还知道了他是一个以怨报恩的人,否则他不会都不提她救他一命的事。唉!反正她也不想讨人情,早就预感到他
不会饶过她,认了吧……没想到,她听见他接著说:
“你代表凌虹延,是吗?她欠我五千万,你准备怎麽还?”因为她跟那些只会拍他马屁的人不太一样,於是,他开始认真地思索著要如何处置她了。
阿珂惊讶的张开嘴巴,这麽说,凌虹延确实是“跑路”喽?难怪消失得那麽匆忙。咦?还有,他记得她呀?阿珂迟钝地发现问题,她以为自己是那种很难让人留下印象的小丫鬟长相说;而且,她好像没有跟他自我介绍啊,怎麽他那麽神,知道她就是写那篇报导的人哪?
阿珂没时间追究问题,因为他接著说:
“我要她当我的情妇。你愿意效劳?”还是那种直觉……他不想轻易放过她。
她倒抽一口气,吓得大舌头:“你你……你你你……别、别开玩笑了!”
“是玩笑。你以为你够格吗?”瞧她那脸惊恐的表情,什麽意思啊?!她当真以为他会看上她?不对!被他看上的女人,该表现出惊喜,不是一副吓破胆的样子吧。
阿珂透口气,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条件不好很幸运。
“我要你采访我。”他突然说。就这麽决定了竟敢不把他放在眼里,哼,走著瞧!“新闻的专业基础是对读者诚实。我有没有冤枉你,由你自己评断。”
他不喜欢跟记者打交道,可是这回,因为不想放过她,所以要破例了。
“你的意思是…….要给我一个机会,找出真相?”阿珂不敢相信,这是个好机会呀,可是,他会那麽好心吗?
他没回答她,一副他说了算的模样。“我给你七天。你接近我的生活,观察我是怎样一个人。七天後,你重写专访,我让你原来的报社刊登。”
“也就是说,你要我重新写一则报导证明你……你不是我之前告诉读者的那样一个人吗?可是……呃,如果我发现你……的秘密,也可以据实写吗?”
“你还是怀疑我的性向有问题?”他笑睨她。
阿珂躲开他的眼神,没想到他会这麽直接啊!
他嘴角一扯,又说:“你很快就会知道我是不是正常了。”
是吗?阿珂还是很怀疑。她怎麽会知道他正不正常呀?他要去找女人给她看吗?好怪喔,这男人。
而且,她有种落入整人陷阱的感觉。如果他真的好心,可以跟报社讲一声让她恢复原职就好了嘛。
“反正,我没有其它的选择就是了。”阿珂无奈地嘀咕。他生活无虞,闲闲没事就喜欢找人麻烦呀!这个费解的男人,唉,为什麽会惹上他呢?
倒楣被炒了鱿鱼,还要被他牵住鼻子,可怜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