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昕像是看出她的顾虑,反过来安慰她:“我有信心可以教他同意我的计画,并且乐意和我们合作。”
“如果这么容易就好了。”晶晶撇著嘴,她束手无策,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却又没法不泼冷水,浇熄她太氾滥的自信心。突然她拍一下桌面说:“我真是弄不懂舅舅,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和别人合作?自己又不是做不来,把钱往外推就别提了,还要你去看人家的脸色,你可是舅妈手心上的肉,若是被她知道,天下肯定大乱,又有得吵了。”
“所以,请你千万别让妈咪知道,这次合作纯粹是因为两家多年的感情,没其他意思,我不想节外生枝。”
晶晶受不了的摇摇头,她最不喜欢洁昕把家族给抬出来,那会为她带来压力。“又不是要对亲家,那个Tony韦不可能适合你,况且人家已经有了一个温柔大方的未婚妻。”
“是吗?我可没想那么远。倒是你对他满熟悉的,听说他有个弟弟。”
“韦逸杭那个混球。”
“混球?”洁昕挑了挑眉,像意会到什么,她很少见晶晶鼓著腮帮子骂人,况且他们的事她也略有所闻。
晶晶见她一脸甚为明了的样子,知道她又想错了,连忙解释。“你千万别误会,我就算和全天下男人有事,也不会和他扯上任何关系,我们两个清清白白,比漂白水还白,绝对不是你所想的那个样子。”
“是吗?”
“当然,你以为什么呢?我跟他不过是同一个学校,不知道哪辈子忘记修桥铺路,所以做了那个倒楣鬼的学妹。”
“就这么筒单?”
“你和Tony韦有多清白,我们就有多清白。”
“可是,一所学校那么多学生,可以让你恨到这样咬牙切齿也不容易,你们总算得上是有缘。”
晶晶吐了吐舌头,扮鬼脸,她知道洁昕故意逗她,可是把她的名字和那个冤家扯在一块儿,就是教人不舒服,“我看这个世界上,找不到一个人比他更讨厌。”
“我能知道什么原因,让你们有这样的深仇大恨,他是杀了你亲人,不然你为什么跟他像有深仇大恨似的?”
“我──”那一段过去,她也不晓得从何说起。况且她真不愿再提,就算是对洁昕也不例外,于是很技巧换回话题:“虽然我知道韦逸杭,不过我并没见过Tony韦,至于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并不清楚,希望他们两兄弟并不是同一个德行。”
“你清不清楚他,其实不是很重要。除非你和他弟弟真有什么,否则和他谈生意,重要的是企画书,不是他的为人。”
晶晶瞪了她一眼,她知道让洁昕逮到她的小辫子,是很难再放过她。于是狗急跳墙,为求自保,她俏皮的说:“我就算一辈子没人要,也不会和那个讨厌鬼有什么。倒是你和Tony韦,一个未娶、一个未嫁。他那个未婚妻,在法律上根本站不住脚,说不定你们两个臭味相投、一拍即合,故事峰回路转,又是一翻新局面。”
“少瞎说,我今天是去谈生意,不是相亲。”
“别那么八股,亏得你从小在美国长大。其实偶尔谈谈恋爱也不错,感觉很美,沐浴在爱河里,你就会觉得这一生没有白过,你不该成天想著工作,那个林其育怎么样?”晶晶像个老太婆似的,说著她的金玉良言。虽然她真的为洁昕著想,不过方式错了,因为她太率性,所以从不曾去了解她的过去,她心底那段陈年的往事。
洁昕明白她的心意,并没有怪她,而这一段话,却使她的心震荡了一下。
谈恋爱?
何其遥远的名词,她都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谈过恋爱,从那段已结束的深远记忆,有多少年了?
她从来没有算过,因为她不敢算。
那是一段想一次便心痛一次的过去,有谁会自挖创痛呢?伤口麻木是不是真的不会再痛,她不敢想,更没有勇气去想。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蝇,也许曾经沧海,历经椎心刺骨,谁有再去爱的勇气呢?
她没有将心底伤痕表露,也许是害怕晶晶知道的后果,“别光会说我,你自己不是一样,我们两个半斤八两。”
“我跟你怎么一样?那是因为我不愿意。若是我肯,只要一通电话,想追我的男生,可以从你门口排到地中海。”晶晶显得有些不服气,对自己,她可是充满信心,从未怀疑过自己的惊人魅力。
对那产量过盛的自信,洁昕在会心一笑之余,仍不免发挥一下幽默感:“虽然你指的是楼下地中海餐厅,但我相信人数应该不会太少才对。”
“你笑我。”晶晶跺著脚,脸上却无半点不快。事实胜于雄辩,自信显然更为重要。这点在洁昕身上最容易得到验证,她对任何事都全力以赴,充满信心,唯独在感情方面,她采完全逃避的方式,虽然这次回来,她带了位朋友,但晶晶可以保证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坚信洁昕不会喜欢林其育的,不为什么,女人的第六感吧!
很多时候,事情不需要点化,明眼人一看就很清楚了。
洁昕太聪明、自信,甚至会给人一种冷傲的错觉。而林其育长得像有女人缘,做事冷静,但他更像玩世不恭的花花大少。当然,最重要是他给不了洁昕所要的安全感。因为往往一个越坚强的人,内心越是脆弱。只有一个与洁昕旗鼓相当的人,才可以做她的对手,也才会教她动心。可惜的是,到现在都没有遇上,也许已经绝迹于地球了。
如果真有一人会让洁昕爱上,晶晶真的非得见见这位绝世高人,猛然闯入地球的异形。因为洁昕给她的感觉一直很特别,虽然她们一见如故,但她知道在她内心有一个角落,是不容许任何人碰触的。
曾经许多次,她都试图了解她,但她的逃避教她退却。可能是早已出现过的真命天子,曾经重重的伤害过她吧!洁昕脆弱的内心足以教她相信,如果在感情路上跌倒,她可能一辈子都爬不起来,故做坚强的外表,不过为了保护自己不致受伤罢了!
存在他们之间的默契,晶晶多少也可以猜到什么话能说,而有些只可以放在心底。“我来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忙完?一块吃饭。”
洁昕看了一下表,歉然说道:“对不起,我和那位韦先生约的时间马上就到了。”
“就算去见总统,你也得吃饭,那个Tony韦凭什么这样大牌,要你去见他?现在讲明是两家公司合作,又不是我们求他,要你采低姿态。你小心他欺负你是女生,我看他们两兄弟都不是好人,一样坏,都那么讨厌。”晶晶的怨恨真教她啼笑皆非,不过洁昕可以确定,她和韦逸杭之间没有那么简单,似乎对韦家,她有很大偏见。
是因为韦逸杭吗?
为情?
“这次合作对我非常重要,你不会忍心看我输掉吧!”
晶晶无奈的垂下双肩,洁昕动之以情,真教她难以招架。她也不想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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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扬看著服务生将用过的餐点收走,接著送来咖啡。诗晴很淑女的吃著她的冰淇淋。可能和孩子相处太久的缘故,她总是像个孩子。
诗晴是个幼稚园老师,她善良而且单纯。她像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像来自另一世界,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她是温室里的花朵,不仅脱俗漂亮,而且充满爱心。看到她,浩扬往往只有一种感觉──完美。她一定是上帝自认最骄傲的创作。
也由于她个性的关系,使浩扬和她相处总感到无比的压力。她已经是他的未婚妻,却非出自他所愿,他们的相处很公式化。有时候浩扬会怀疑,为什么她不知道两个人在一起,除了彼此关心外,爱也是很重要的?浩扬想问她,可是,每每望向她那一双无辜的眼神,他真的没有办法开口。甚至令他感到愧疚,她纯净得有如天使化身,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理想伴侣──除了他之外。
这些年来,他很努力试过各种方法,就是不能爱她。他总是有一种感觉,他的心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就已经遗失了。
“我的脸是不是脏了?”诗睛注意到浩扬一直盯著她看,好奇的问。
“没有。其实你若真的忙,可以不用陪我吃饭。”
“我的工作虽然不轻松,但也不是很累。我若是不陪你吃,这一餐肯定要随便解决,对你身体不好。”
她应该像是阳光,给人温暖的感觉,而浩扬却害怕与她相处。“你一天到晚两头跑的也不好。”
“我习惯了。”
习惯?
浩扬就是怕自己有一天也麻木了。他们已经是未婚夫妻,感觉却很陌生,他们应该更亲密才对,但浩扬甚至没有亲吻过她。
不知道她究竟是否能够了解,婚姻需要有爱做后盾,才能够幸福。
“陪我吃饭是你自愿,或受人所托呢?”
“受人所托?这有差别吗?”
“没有吗?”浩扬反问她。若当她是妹妹,身为一个兄长,他真不忍心她的一生就这样过了。“你妈咪希望你陪我吃饭,所以你来了,不管是否愿意,你就是来了。想过自己没有?丢开家人、抛弃一切,你是否考虑过自己呢?你是不是真的想和我吃饭?”
“爹地、妈咪不会害我。”她的依赖和信任,深深刺痛浩扬的心。她对他不也是这样,早就把命运交到他的手上,他却注定要辜负她。因为,他就是找不到那颗遗落的心。
“你甘心这一生没有自主的过下去。你还年轻,生命才刚开始,难道你不想看看这个世界,看看你头顶上这一片天空?”
“我只想要你陪著我一块儿看,你不愿意吗?”
“不是。”真的不得已他才又骗她。其实谎言从他们相识的最初便开始。而错的并不是他,是双方家长,是命运吧!
浩扬实在不忍心粉碎她的梦,公主的生命应该由美梦编织而成,她应该被关爱、保护的。他看了一下自己手上的表匆忙说:“我要赶回公司,一会儿有个相当重要的约会。”
“买单吧!我对小朋友也放不下心。”
浩扬送诗晴回幼稚园,才赶回公司。前脚才刚踏进办公室,秘书便急忙找他,说麦小姐已经在等他了。
他们约两点半,现在已经过了十五分钟,浩扬平时是一个相当守时的人,今天送了诗晴回来又塞车,这是人无法控制的意外,他相信这位麦小姐对他的第一印象,一定不会好的。
麦小姐?
他很意外今天来的居然是位小姐。不可否认,下意识中,他对与女士合作都有些排斥。
走进会客室,他见到她坐在沙发椅上看杂志,居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侵袭而来,很美妙的第一次印象。像是意识到他,她猛然站起来。
“你好。”浩扬很亲切的与她打招呼,他平时不是这样子的,在公事上,他会很严肃,可是面对眼前这个女子,他只想表现友好。
洁昕见到他整个人完全傻住了。世事怎会这么巧合?难道老天爷真的在捉弄她?全台湾姓韦的那样多,她以为只有在戏剧才会出现的情节,为何偏偏发生在她的生命中?
“怎么了?”浩扬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慌。
洁昕机械化的摇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请坐,我姓韦,韦浩扬,你可以喊我Tony或是名字。”话没说完,他便递上名片。
“麦洁昕。”洁昕勉强自己镇定,他可以若无其事,仿佛他们素昧平生,她也可以做得到,况且,她不应该忘记,他已经有未婚妻,她不该对他存有任何幻想。
“我们可以开始谈这个合作。”
洁昕从公事包把文件拿出来,交给他。“计画书我已经写好了,你可以看完之后,再对我的企画下评语,决定是否要合作。”
“我想没有什么问题。”
“你还没有看。”
浩扬想都没想便说:“我信任你。”也许发觉自己失态,他加以补充:“家父对这次两家的合作兴致颇高,我也不想教他失望。而且──我真的相信你。”
那一种感觉很持别,他也说不上来。
“但愿我对自己也能这样自信。”
“你不像那种缺乏自信的人,我想这会是一份相当好的企画书。你可以放心。”
真好笑,他居然反过来安慰她。洁昕看到他的第一眼,便想逃离现场,可是见他如此平静,她真不愿意示弱。
五年了,她怎么还能够让他来影响她?
可是她不是演员,没有他那么会作戏,他可以当做一切没发生过,甚至已经在她面前,还装做不认识她,她做不到,太难了,她真的做不到,这是在伤害自己。
“希望你记住说过的话,可别到晚上又反悔了。”洁昕就是不能控制自己这样说,他永远不能了解她所受过的伤害。
对她的冷言相向,浩扬觉得莫名奇妙,可是,自己居然没有本能自卫的反驳,更令他惊讶。面对著她,他就是表现不出平时的自己,为什么呢?“我会特别记住。不知道是不是能冒昧问你一个问题?”
洁昕冷漠的点头,没有任何感情。
“我们有没有见过?我的意思是──我们过去是不是认识?”
“不!”这一声她说得很刺耳,却很坚定。此刻,洁昕决心收回一切,不再将感情浪费在这个无情无义的人身上。“我们从来就不认识,我在美国长大,这一年才回来的。除非你去过佛罗里达,我想不会这么巧合。所以我们从来就不认识,从来就不──”
“洁昕,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最好不要,我姓麦。”
“为什么?”
“我想我们不是很熟。”他那嘴脸真令她想吐,他不去演戏实在太糟蹋。她必须立刻离开。“对不起,我想先告辞。”
一时之间,浩扬真想不出什么话可以留住她。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教他及时抓住。“今晚有空吗?”
“什么事?”
“我想请你吃饭,算是──庆祝我们合作。”
“庆祝?”洁昕嘴角牵动一下,冷哼一声皮肉皆不笑。“不用了,如果计画书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找我,告辞了。”不再等他开口,她像被野狼追似的飞奔而去。
莫名的失落感竟爬上浩扬心头,这是最难以解释的情结,但他为何对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明明否认不是吗?他又怎么会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