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送她回去?我家在士林!」王岳似乎有点不情愿的说。
「刚刚是谁送她来西门町的?何况,我家比你更远。」江迪故意和他辩。
「远五分钟而已也要争?!」
「你少来!小岳,我又不是才刚认识你,我认识你七、八年了。雨若累了,你必须尽快送她回家。」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林雨若的声音冷冷的从他们身后响起。听到王岳的「推托」令她心寒,她宁可自己回去,也不要勉强别人!
江迪与王岳赫然让她吓了一跳。她何时走近他们身后?那方才的话不令她误会才奇怪,也难怪她现在……
「这么晚了,小岳怎么会放心让妳一个人回去?我们刚刚是闹着玩的,小岳不好意思说要送妳,就故意和我推拉半天,妳别误会哦!」他婉转的解释给她明白。
「你们都住士林,一道回去有个伴,不必送我了,我可以自己回去。」她嘴硬道。
事实上,她也害怕一个人回家,更不必说现在已是凌晨一点了……
「别啰唆了!」王岳拉起她的手往机车方向走去。「上车,抱好!」
他命令似的语气,震撼了林雨若的心,她柔顺的上了车,转身向江迪道别。
机车迎风飞驰,一路畅通无阻,她紧紧的抱着他,生怕让他给摔了出去。
「怕不怕?」王岳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温暖。
「有一点。」她怯怯的回答,生怕答错了反而激怒了他。
「不会有事的,相信我的技术。」他安慰道。
他的车速,上回和他到学校上课就已领教一二。今夜要她不怕也是不容易的,但车人合一的快感以及与风竞速的感受却是空前绝后。对她而言,是难得的经验,不是吗?
安全的抵达她家门口,想到他还要骑车一路飙回士林,她就不放心也不忍心,一双眸子盈满忧心与疼惜的紧紧瞅着他,令他心中不由得一动。
「要小心!」她不忘叮咛。虽然她知道男人不喜欢人家啰唆。
「晚安!」他俯下身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
回到家里望着窗外,见机车连同王岳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尽头,林雨若才将窗帘轻轻的拉上,留下自己一人在这孤独的夜里,细细体会他留在她额头上的温度。
她真的喜欢他,却没有勇气爱上他。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对他宽容的极限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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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吻了妳?!」王萱萱突然拔高八度的嗓音,在夜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额头而已。」林雨若略显倦容,声音低得连她自己都听得不是十分真切。想到昨夜的那个吻,她仍感到额头发烫,灼热难耐……
「额头而已?!对妳这位纯情玉女而言,这已经是件大不了的事情了!」
「萱萱,妳太夸张了吧!我只不过是不太『随便』。事实上,我可挺开放的,比妳这位清教徒好多了!」她数落着从未交过男朋友的她。
「咱们是半斤八两,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今天呢?妳和王岳没见面吗?会不会很尴尬呀?」王萱萱取笑似的问。
「真是可惜,没妳想见的暧昧场面。一整天他都陪着客人打球,下午他一脸惨白的双手捧着肚子,叫我打电话给他爸。问他怎么了,只说是肚子疼得厉害。结果疼了一整天,还撑着陪客人打球,他那性子……真让人受不了!」
林雨若不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王岳这个男人似乎是生来让人牵肠挂肚的,总是让人担心!
「瞧妳,人家只不过是肚子疼罢了!妳就像人家的妈一样,咳声叹气的。肚子疼又不碍事,也许是吃坏肚子,也许是胃痛,明天见面不就知道了,别想太多。」
林雨若也知道自己这是在庸人自扰,但一想到下午他那痛苦难当的模样,她的心就揪得死紧。
「不然,打电话到他家里问问不就好了。」王萱萱替她拿主意,彷佛这件事是再简单不过。
「不了,都这么晚了,明天见面再说吧。好了,妳老人家也早点睡,王九点,现在已经超过晚上九点整整一个钟头了!」她提醒着这位平日九点钟准时上床就寝的女子。
「嗯,生理时钟到了,该睡了。再见,妳别想太多了!」她不放心的补了句。
「好啦!老太婆--」林雨若佯装不耐的说。
挂上电话,犹豫了几秒,她还是拿起话筒按下王岳家中的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半天却没人接听,她颓然的放下话筒,一颗心却被吊得半天高,心里不由得更加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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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林雨若匆匆忙忙梳理打扮。今天也不知为什么睡晚了,大概是昨夜想东想西的干扰到睡眠,早上起来头显得有些沉甸甸的,像千斤压顶般难受。
踩着略显匆促的步伐朝撞球店的方向走去,却在拐个弯之后,赫然发现店门深锁,毫无人迹。她的心蓦然一沉,一股不祥的感受席卷而来,她走近大门往里头探了又探,遍寻不着一些蛛丝马迹……
她泄气的靠近门边,翻找袋子却发现忘了带手机,于是她开始努力寻找附近是否有公共电话可以让她找到问题的答案。
「不要出了什么事才好!」她努力的安抚自己浮动不安的灵魂。
终于,她在远远的一隅找到公共电话。
「喂?喂……我找王岳,王岳在吗?」她急切的询问。
「妳是哪位?」对方不疾不徐的问道。
「我是他店里请的助理,早上店门没开,他还没出门吗?还是店里出了什么事?」她有点不耐的解释着。这人还真啰唆,问这么多干什么?
「他昨晚被送去急诊,今天不会到店里去了。」对方略显冷淡的语调,不是挺友善,甚至还比她更显得不耐烦。
「什么?!急诊!」她发现自己紧张得四肢紧绷。「你是王岳的……」她暗忖对方与王岳的关系。
「弟弟。」对方简洁的回答她的疑问。
「可不可以告诉我,他在哪家医院?」
「不知道。」
「不知道?!」她不禁加大了声量。他是王岳的弟弟,竟说不知道哥哥住哪家医院?!
「昨天夜里他被送至马偕,今天凌晨又被送去荣总。现在,该是在荣总吧?!」
「他住哪间病房?」问完,她觉得也是白问,索性接口道:「谢谢,我现在就去医院看他。」
电话啪一声的让她「摔」上!
面对这位王岳的弟弟,真令她不敢领教。
他冷淡得令人怀疑他是否真的是王岳的弟弟!
但现在不是探讨这个问题的时候……
荣总?!该怎么去呢?她心烦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远在北投的医院,她只去过一次,还是四平八稳的坐着人家的轿车去的,如今……唉!真叫她有点为难。
抱着一丝希望的找到路旁的公车站牌,一排一排的寻找「荣总医院」的字样……
「只好坐出租车了!」她摸摸钱包里现下的寥寥数百元。「应该够了吧!」说着,伸手招来一辆出租车,以最快的速度前往荣总。
第四章
林雨若进入荣总,强烈的药味、消毒味立即扑鼻而来。她一向厌恶医院,总认为医院是不祥之地,人只要一被送入医院,准没什么好事!而探病的人似乎也会感染一些霉气似的,所以,她是真的十分不喜欢这个地方。
但,现在她怎顾得了这些!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向服务台,她仓皇着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连说起话来都觉得不甚真切。
「小姐,请问一下,早上送来的急诊病人王岳在几号病房?」她倾身往柜台的桌子上一靠,让气喘连连的自己有暂时歇息的倚靠。
「好,请等一下。」小姐职业化的说着,两手在计算机键盘上操作。过了一会,才抬起头对她道:「他还在手术室。」
「还在手术室?!」她的心跳漏跳了好几拍。
「是的,妳可以到三楼,隔壁栋手术室外等候。」
「谢谢。」她转过身,犹豫了一下,小跑步的往手术室的方向行去。
医院四处都是人,到处塞得水泄不通,林雨若只好缓一缓疾行的脚步,随着人群走着,免得不小心撞上了老人、病人或跌伤了自己。
好不容易上了三楼,这里却宛若迷宫,她丧失了仅存的一丝方向感,迷失在这偌大的空间里。她只有一路询问家属或病人,终于到达手术室外的大厅。
然而,映入眼帘的是许多守候在手术室外的人,个个脸上显得忧心如焚,他们一致的目光都落在手术室外的屏幕看板上,一再重复的查看亲人或朋友目前的状况。
她突然一阵鼻酸,泪水也不禁涌现,在眼眶中兜转着、盘旋着,没有让它落下来,硬生生的将之吞回肚子里,就像所有处在这个空间里的人一样。她开始将目光专注在屏幕看板上,寻找王岳的名字。
显示板上终于在几分钟后出现了「王岳--手术中,进诊时间AM9:00」的字样。
王岳在早上九点就进了手术室,而现在已将近中午十二点,他动手术动了将近三个钟头?!他究竟是怎么了?林雨若对他的病情一无所知,虽焦急万分,却束手无措,只能在一旁干等、着急。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与虚弱。
她饿着肚子奔波,两腿站得发酸;她等得心慌,莫名的感到无助与脆弱……
王岳千万不能出事,千万不能!
她无力承受这种打击。
此刻,她似乎不得不承认,王岳在她心目中的分量已经不可忽视。她不能失去他,她要他好好的活着,让她再次看到他明朗天真的笑靥。一思及那张带着朗朗笑容的脸孔,再想到他现在正在手术中所承受的痛--
她的心似乎也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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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半小时后。
「王岳的家属?」一个医生从大门紧闭的手术室走出来,四目张望着。「王岳的家属?」他重复的喊了两次。
林雨若犹豫着该不该走上前去。
她又不是王岳的家属,要以什么身分走上前去?于是她按捺下自己的冲动,与医生一起等候「王岳的家属」出现。
她一向不了解他的家庭,更别说他的亲人,她是一个也不认识,到时候碰见了,会不会略显尴尬呢?她只不过是王岳店里的一个助理,却千里迢迢的赶来,还在手术室外头默默的守候了两、三个钟头……是何种关系的朋友才会这样做?连她自己都很难自圆其说。
当医生重复喊第四次时,她终于不再犹豫的朝医生走了过去,就在同时,一位老妇人及一位年轻的女孩也快步的向医生走了过去。
「妳们是王岳的家属?」那位医生面带忧虑的询问。
「是的。我们是他的姊姊和母亲。他现在的情形怎么样了?」开口急切却仍从容以对的,是王岳的姊姊王雪芬。
「妳是?」医生抬眼看着林雨若。
「我是他的朋友。」她简洁的回答。
「现在他的情况不是很好,我们必须切除他四分之一的胃,因为那里已极度被破坏。他近日烟酒量是不是很大?是不是很爱吃辣?或其它刺激性的食物?」医生询问的眼神落在王家母女身上。
「这……我们并不是很清楚,但他的确爱吃辣,至于烟和酒……他很少在家,喝酒也不会让我知道。」王岳的母亲以微弱的嗓音回答医生的问题。
「他近来是常喝啤酒,当它是饮料来喝,不过每天都维持在一、两罐左右。」林雨若讲到这里顿了一下,看看他们。他们正用一种殷切的眼神望着她,使她不得不据实以告,「烟是抽得凶了些,一天大概一包左右。」
说完,一阵静默。
须臾,医生再度开口,「以后严禁烟酒及辛辣刺激的食物,不然这种情形会再发生,到时胃可能就只能剩一半了。这种严重性,我希望妳们能了解。待会妳们要去办理住院手续,目前只剩下一般病房,要等到有空位时才能移到较好的病房。」
「谢谢你,医生。真的谢谢。」王岳的母亲及姊姊一再连声道谢。
「医生,请问大概还要等多久的时间才会结束?」林雨若担心的问。
「他目前人已在恢复室,再半小时左右就会送至病房。」回答完她的问题,医生返回手术室,留下她们三个女人无措的站在原处。
直到半个小时后,王岳被医护人员从手术室推出,她们才又慌乱的奔上前去。
王岳的双眸原是紧闭着,一直到被推至电梯口前,他终于将眼睛缓缓张开,看看他的母亲、姊姊,而后看到了林雨若--
「雨若,妳也来啦!」他缓缓的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他气若游丝的模样令她心疼得想哭。
「是呀,来很久了!你刚动完手术别说话。」她温柔的劝道。
她对他的心疼,旁人是无法感受得到的。
此刻,她只想一直陪伴在他身边,没有任何事比他重要的了。
王岳看了看她,柔顺的闭上了眼。
也只有在他卧病在床的时候,他才会如此「听话」吧?想想,林雨若不禁深感好笑与甜蜜。
这一天,她陪着王妈妈守候在王岳的身旁,直到王岳的弟弟来到医院之后,她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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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的生意总是很好,忙了一整天,都靠林雨若一个女人独撑大局,应付里里外外,让她恨不得能多生出几双手、几张嘴。
黄昏时刻,杨麒意外的出现在店里。他身着白色衬衫、蓝色牛仔裤,一副休闲装扮,走进店里时他将脸上的墨镜摘下,露出一双锐利明澈的双眼。
「生意如何?」他将身子倾向柜台半倚着,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林雨若,不带半丝笑容的脸上显露出深沉的冷傲,浑身上下散发出傲慢与不羁。
「好得不得了!」她抬眼朝他看看,遇上他的眸光又赶紧收了回来。
他总是一副冷冰冰不容人亲近的模样,令她看了都有点害怕。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一点点不知名的情绪因子作祟,让她不想主动和他说话--那个情绪因子就是,矜持。
女人的矜持在面对愈冷漠高傲的男人时,就会相对的摆高姿态回敬对方。
因此,她将对待店里其它男人的亲和、主动、友善一一收回,面对杨麒,她选择沉默、被动且略带敌意。
「妳是不是不大舒服?」他犹豫一下仍是开了口。眼前这个小女人似乎火气不小,细看之下却发现她细致的面容略显苍白,薄薄的两片唇瓣也少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