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打工,妳的生活里就只有打工,不会觉得很无趣吗?」冷菘风略略扬高的嗓音充满了埋怨。
「一点也不会。」像他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当然无法理解他们这些升斗小民为了生活而奔波的辛苦,更不会懂得靠自己的双手赚取生活所得的骄傲和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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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诞夜,圣善夜,热闹的街道上处处都可听到耳热能详的应景音乐。
咖啡馆也不例外放了一整晚的耶诞音乐。
莫艾唇畔的笑意从刚刚就不曾断过,笑瞅着那个笨手笨脚端着托盘,送上餐点给客人的临时工读生。
她没想到冷菘风竟然会舍弃他华丽热闹的耶诞舞会,屈就这间咖啡馆。
更好玩的是店里的工读生小琪今天跷班没来,人手调度不过来,弄得他一来没多久,也跟着下场帮忙端咖啡、送餐点。
想必这是他大少爷第一次端盘子吧?
已经过了用餐时刻,耶诞套餐差不多都上完了,总算可以略微偷闲,冷菘风坐回吧台他专属的位子。
一口喝完杯里冷掉的咖啡,他将空杯推到莫艾面前。「我还要一杯拿铁。」
她榨了杯新鲜果汁给他。
他敲着桌面抗议,把果汁推还给她。「喂,妳聋了呀,我要的是咖啡。」
她把果汁再推回他面前。「咖啡一天最好只喝两杯,喝过量对身体不好。」
「妳真啰唆,我说要喝咖啡,妳煮就是了。」他再把果汁推回给她。
「这杯算我请你,把它喝完。」她没得商量的睨住他。
「妳请我?哼,我帮了你们一个晚上,就只请一杯果汁,太小气了吧,我要吃大餐。」
她白他一眼。「拜托,你知不知道你砸烂了两只咖啡杯、三个水杯,没叫你赔就不错了,还想吃大餐?!」
「赔就赔,妳以为我付不出来呀,不过妳还是欠我一顿大餐。」
「要欠也是老板欠你,跟我有什么关系?」想白赖她一顿,休想。
「欸,如果我不帮妳,最后妳还不是要两头忙,一边忙吧台,一边还要帮着送餐,你们老板又不会因为这样就赶来帮妳,所以欠我的是妳,跟他才没有关系吧?」
支吾一下,莫艾承认他说的没错,人手不足,员工得一个顶两个用,老板不会因为这样就亲自过来帮忙,更不会因为这样再多请一个人,对经营者来说,员工是能少请一个是一个,别想叫他多用一个人。
「好吧,不过大餐没有,夜市的小吃要不要?」她每个小时的钟点费是一百一十元,做一个晚上不过才四百多块,请他吃一顿大餐,今晚不就白忙了。
冷菘风觉得新鲜一口答应,「夜市?好呀,那妳十点下班就过去。」刚好他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夜市咧。
「你还没吃晚饭吗?」她洗着杯子,一边看着他喝下果汁。
「本来想来这边吃的,谁知道竟然端了一个晚上的盘子。」
「是你自己愿意做的,又没人逼你。」一绺发丝掉下来挡住她的眼睛,她轻轻甩动了下,不让头发妨凝自己的视线。
冷菘风伸出手替她将那绺发丝拨到耳后去。
他温热的手掌轻轻划过她的脸颊,莫艾呼吸微微窒了一下,睐向他。
「谢谢。」
他凝睇着她笑了笑。「妳快点收拾,我肚子好饿。」
她瞄一眼壁上的钟,还有五分钟就十点,动作利落的将吧台收拾干净,咖啡馆营业到凌晨十二点,她下班后会有一个晚班的服务生过来接手,而每次交接时,她习惯将吧台清理整齐再走。
弄好后,她与冷菘风一块离开。
「要去哪个夜市?」上车后,他问。
「就学校附近那个好了,吃完我也可以赶在宿舍十一点门禁前回去。」
「喏,圣诞节快乐。」他突然拿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盒塞进她手中,接着发动车子上路。
讶异的接过,莫艾呆呆的看向他。
「我……我可没有准备你的耶诞礼物哦。」
「我早就知道,没奢想妳这迟钝女会准备礼物的。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谁是迟钝女呀?」干么老是这么说她,她不满的嘀咕,拆开礼物,取出里面的一只手表。「啊,你怎么知道我刚好需要手表?」上次摔坏的腕表已经寿终正寝无法修复,她这几天还在想着找一天要去买一支新的说。
冷菘风看笨蛋一样的看着她。「拜托,上次载妳去兜风,妳笨手笨脚的把表摔坏的时候,我不是就在旁边吗?」
「谁笨手笨脚呀?那是表带太过老旧断裂了,所以才会脱落。」拿起表来端详了下,发现这只表跟她原来的款式颇雷同,然而质地和手工却更加细腻精巧。「喂,这支表很贵吗?」
她对名牌一向没什么研究,如果价格不菲,她就不能收下,毕竟他们俩的交情没好到可以接受贵重礼物的地步。
彷佛看出她的顾虑,他道:「一点也不贵,我是挑最便宜的买,像妳这样的粗鲁女,戴太好的表没多久铁定又让妳砸烂,没必要买太好。」一只八万的表对他来说确实不贵。
莫艾拧眉瞋目。「冷菘风,你这个人的嘴巴可不可以说点好话?」亏他有一副好听的嗓子,每次出口却不是骂她就是损她,非这样贬低别人他才高兴吗?!
「那也要妳有好话让我说呀。」
「就算我没什么值得称赞的地方,可从小到大还没人嫌弃过我好不好?更没人说过我迟钝、愚笨和粗鲁。」
「好吧,如果说妳温柔、聪明、优雅可以让妳开心,我不妨就日行一善吧。」冷菘风扬了扬轩眉,俊颜染着笑意。
「没半点诚意,算了。」她翻翻白眼,将手表戴在左手腕上,大小居然刚好,简直就像合过她的尺寸一样。
没多久到了夜市,冷菘风停妥车子,和莫艾相偕走进入潮拥挤的夜市里。
「好多人。」摩肩接踵的人群推挤着他们,他不由得舒臂揽住她的肩头,不让那些人擦撞到她。
「夜市就要人多才热闹,你想吃什么?」垂眸瞄一眼被他揽住的肩头,莫艾没有推拒,她明显的感觉到从他手上传来的呵护之意,知道并不是有意想吃她豆腐、占她便宜,而是想藉此保护她。
她仰起脸侧眸望住身边的人,即使在这么多面孔的人潮里,他依然俊帅挺拔得叫人侧目。
她发现自己心底柔软的一个角落似乎被他触动了。
「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她伸指指向左前方。「那一摊的蚵仔煎很好吃。」
「好吧,就吃那个。」
坐在小摊子前,看到送上来的食物,冷菘风皱了下眉,这看起来有点恶心的食物真的可以吃吗?
转头,却见莫艾径自埋头吃了起来,一脸津津有味的模样。
他也试吃了下,味道……勉强还可以,但他发誓不会再吃第二次,那软趴趴的蚵仔有点叫人反胃。
「咦,那只猴子好可爱哦。」莫艾看到一只小弥猴蹲坐在主人的肩上招摇的逛街,那逗趣的表情惹得她忍不住笑。
睇着她的笑容,他道:「这种猴子我也养了好几只,妳喜欢,我星期天带妳去看。」
「你有养?」
「对呀,我有一个动物收容所,里面收养了被人遗弃的流浪狗、流浪猫,还有受伤不能飞的鸟、猴子,甚至要被人杀来吃的果子狸也有好几只。」他醇厚的嗓音含着笑意,墨色的深瞳定定的瞅着她。
啊,不行了!她觉得自己快沦陷在他迷人的嗓音和专注的注视下,连忙转移视线望向别处。
「星期天不行,快期末考了,我要看书。」这家伙不会是想约她吧?难道,他真的喜欢上了她吗?
冷菘风期待的说:「那等期末考完后,我再带妳去看。」
「到时候再说吧。」不敢轻易同意是因为她发觉自己有可能抵挡不住他的魅力,成为他西装裤下的众多爱慕者之一。
她骗不了自己,她的心已经在动摇下。
第六章
期末考完后,莫艾最终还是答应跟冷菘风去他的动物收容所,两人约在学校后门见面,但他竟然放她鸽子,让她枯等了一个小时。
从回忆中拉回思绪,她甩了甩头,将照片收了起来,放进抽屉里。
「欸,莫艾,妳看那只鸟?」寒馨用下巴比了比停在她书桌上的八哥鸟。
她抬起眼,只见浑身漆黑的八哥鸟眼睛定定的注视着窗边,彷佛那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似的,她望过去,那里根本就空无一物嘛。
「牠又在发什么疯了?」
「牠的情况真的有些不太寻常,妳看要不要再把牠送到兽医系去?」
瞄一眼腕表快中午了,莫艾想了想说:「吃饱回来再送去好了,寒馨,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餐?」
「也好,我们明天就要各自回家过寒假了,要一个多月后才能再见呢。」
「就是呀,好快,一个学期就这样过去了,想想好像才刚入学,然后参加迎新晚会……」她就是在迎新晚会上遇到冷菘风的。
那混蛋,第一次约她竟然就爽约没来,好呀,下次别想再约她了。
「对了,莫艾,妳有打电话联络冷菘风吗?说不定他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
「打了,没开机,我看他根本是存心放我鸽子。」她抱起桌上装进纸箱里的留声机,来到床边准备要放进床底下时,纸箱里竟然傅来了一阵音乐声--
气象说温度会骤降,我预言爱情走晴朗,心能感应冷热变化,眼神它反映着温差,直觉在瞬间的剎那,这回真的被电到啦……(作词:天天,作曲:周杰伦)
莫艾愣住,这首歌她知道,是蔡依林主唱的歌,歌名叫「就是爱」。
她看了寒馨一眼,两人脸上都有种见鬼了的惊疑表情。
她把留声机放回书桌上,音乐声忽然停了,她从纸箱里将留声机倾斜着抱出来,它底下的抽屉应声滑了开来,里面有一颗赭红色如掌心般大小圆形的扁平石头。
莫艾好奇的把石头拿起来看,扁平的石面十分光滑,被打磨得光可鉴人,她看到自己的影子映在石头上,吊诡的是她竟然还看到冷菘风那张跋扈的俊颜,笑嘻嘻的握着她的手,两人状极亲昵,犹如一双热恋中的情侣。
不会吧?!她惊奇的眨了眨眼,再细望石头,上面什么都没有了,只依稀映出她脸庞模糊的轮廓而已。
奇怪,刚才自己怎么会一时眼花,看到那样的画面?
瞥见莫艾的神情有异,寒馨也探过去颅着那块石头看,望去一眼,她的脸色同样也有几分迷惘。
她看到的景象和莫艾不同,石头里映照出来的是她自己和另一名男子相拥的画面。
寝室内忽然诡异的静默下来,两人心思各异的恍神须臾,莫艾才开口--
「这架留声机果然有点奇怪,里面竟然放了这么一颗古怪的石头。」
「嗯,是有点怪。」寒馨附和的点头,思绪仍沉浸在适才看到的画面。
「这么奇怪的东西也不知道是谁寄来给我的?」她喃念着,再仔细的观察一遍留声机,盯着它紫铜雕花喇叭和黄铜喇叭管,又来到桃木色的底座,上头空无一物,她顺手转动了一下旁边的摇杆,留声机并没有再发出任何的声音。那么那段音乐到底是打哪发出来的?
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莫艾将留声机装回纸箱里,把那颗赭红色的扁平石头搁在书桌上。
「走吧,我们先去吃饭。」祭完五脏庙,她决定打几通电话,问问看究竟是谁把这架透着古怪的留声机寄给她的。
两人离开了寝室。
房里独留那只八哥鸟,以及,一个肉眼看不见的女子。
一阵凉风轻轻拂过,有着一头褐色波浪般长发的女子,瞬间来到书桌前,她穿着一袭希腊式的白色长袍,笑盈盈的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梦幻般的紫罗兰色眼眸,带了点淘气的瞅着八哥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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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了哦,你的灵魂居然跑进了这只鸟的身体里了。」轻快俏皮的嗓音没有人听得见,唯独那只八哥鸟。
在八哥鸟里另一个人类看不见的灵魂发出了疑问,「妳是谁?」
伴随着一阵愉快的笑声,她自我介绍,「我叫荷米丝,你呢?」
「我叫冷菘风。为什么妳看得到我?」
「因为我跟你一样都是灵体呀。」
「灵体……意思是……妳已经死了吗?」即使他经历了这离奇的灵魂出窍,听她这么说他还是觉得很震惊。
「嗯,我死了很久很久了。」淡然的语气里微微的透着一丝忧伤和某种怀念。
「意思是说,我见到鬼了?!」冷菘风现在相信,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了,要是现在有人告诉他真的有外星人存在,他绝对百分之百同意。
她托着洁白的下巴好奇的问:「你住在鸟的身体里不会不舒服吗?」
「妳这不是废话,当然是很不舒服了,尤其这只笨鸟还常常要跟我争回这身体的主导权。」
「那你怎么会跑到牠的身体里去?」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我只记得我今天出门前,头突然一阵剧烈扯痛,好像有一股很巨大的力道要把我的脑袋活活撕裂,然后我就不省人事了,等我醒来,我已经在这只鸟的身体里面。」
那时他跌跌撞撞的飞到一扇墨色的玻璃前,看到自己的影子,他吓得以为自己在作恶梦。
接着他看到自己失去意识的身体被抱进一辆车里,他吃惊得摔落地上,跌疼了脚爪,这才不得不相信,他确实变成一只鸟,或者正确的说,他的灵魂进入了一只鸟的身体里。
他惶恐得毫无目的的乱飞一阵,没多久就见到莫艾站在学校后门前,他突然想到他和莫艾有约的事,于是便绕着她,试着想把自己的情况告诉她,然而这只鸟的嘴巴只会吐出难听的嘎嘎鸣叫声。
荷米丝紫罗兰色的眼眸同情的看着他。「听起来好像满凄惨的。」
「ㄟ,既然妳死了很久,这是不是表示妳道行已经很高,有很强的法力,那妳可不可以帮我回到我的身体里面去?」
「这个嘛,」她伸出纤白的细指,轻轻的撩动她那头褐色的波浪长发,闭目冥思了须臾,摇了摇螓首,「目前恐怕没办法。」
「那难道我要一辈子待在这只笨鸟里面吗?」思及可能再也无法回到自己的身体,冷菘风骇住。
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荷米丝睁着那双梦幻色的眼瞳瞅着他。「你别紧张嘛,我说的是目前没办法,要等待时机。」
「时机?什么时候?」他陡地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我还不知道,不过等时机一到,我就立刻能感应到,到时候我再想办法帮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