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别先净往坏处想嘛!当时在气头上,他或许不能运用理智仔细的思考,但只要一冷静下来,他就会发现,唐士尧加在你身上的,根本是莫须有的罪名,冤枉了你。”
“他真的会想通吗?”
“会的,会的!而且等他想通后,一定就会立刻再来向你求婚,请你嫁给他。”
“可那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这……总要给他点时间的,是不是?”她劝姐姐用耐心等候。
默然沉寂片刻,紫樱一咬牙,似是下定了好大决心,说:
“不行!这错不在我,凭什么我该在这困坐愁城?”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呢?”她忧心忡忡的,不明白。
“我要——化被动为主动,从我跌倒处再站起来。”
***
于是,中午时分,紫樱就来到杜玮位于士林的诊所外,苦苦守候着。
她相信,他们之间……一定有办法可以挽回的,既然都已经走上结婚礼堂了,说什么也不能让这段关系就此一刀两断,结束得莫名其妙。
她要努力争取。
而且这几天,他说不定也早已想通了,只不过碍于男性尊严,才拉不下脸来跟她低头认错,怕失了面子。
无所谓,他既有不便,那就由她过来找他吧!反正她一向主动惯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次,这是攸关她幸福、人生最重要的一次。
在这紧要关头,她吃点亏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能化解他的疑虑,打开心结,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了,她期待两人能早日重拾过去欢乐的时光,和好于初。
不过,这想法,在见到杜玮本人时,就变得没那么把握了,宣告破灭。
他的脸紧绷的一如石膏像,从她身边经过时,甚至连眼角也不曾扫瞄下,完全无视她的存在。
“等……等一下,杜玮。”她伸出手,略带畏怯的叫住他,声音是柔弱的。
“你又有什么事?”
“是……关于那天……”
“关于那天的事,我已不想再提,同时,也不想再见到你。”他的个性一向温文儒雅,令人如沐春风,此刻——也不免冷酷绝情,声音森冷如冰。
“为什么?”她忍不住冲到他面前,对上他一脸阴郁的眼神。“你光听片面之词,完全不理会我也是受害者,甚至不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事实但在,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害我被大家取笑的还不够吗?”
“万一……你所认定的事实,根本就不是事实呢?你已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还不能分辨他说那番话只是在蓄意中伤我,存心不良?”
“是吗?”他挑眉冷哼的斜睨着她。“冤有头债有主,他总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吧?目的何在?”
“目的……”
“怎么?说不出来?找不到理由?”
“不!当然不是。”她急忙否认,把唐士尧那套说词,一宇不漏全说给了他听。
“哦?就为了这么牵强的理由?”他半信半疑,仍用猜测的眼光。
“你不觉得这薄弱得令人感到可笑吗?说出去谁会相信?”
“是,我也是这么想的。”她高兴两人的看法相同。“既然你也有同感,那么就更不能中他诡计,伤害我们彼此了。”
“所以,你是在建议我……再冒一次被他来闹场的险,和你步上红毯是吗?”
“我想……这也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就当这次事件是给我们一个爱情的考验。”
他直视着她,有片刻的沉默,让她感觉周遭空气也随之冻结了,在这夏日的宜人午后。
终于,他有了反应,但不是如她期盼中——托起她的手,跪地求婚。他的头,反而沉重地左右摇摆着,唇间噫出一丝叹息。
“太迟了,紫樱,你在要求我根本不可能做得到的事。”
“为什么?”她莫名不解,她已把话说得如比明白了,难道他还不相信她?“好!如果你还有疑虑的话,那么我愿意……”
“什么?”
“我愿意……到医院检验,来证实自己的的确确是清白之身,唐士尧和我之间一点瓜葛也没有。”
“没有用的,紫樱。”他仍是这么说,语气里强调了无法挽回的决定。“就算你能提出证明,让谎言不攻自破,可我一个男人,要立足在这社会上,总不能时时得为自己妻子的清白辩护,以防止别人的背后嘲讪,风言冷语吧?所以……你可以说我自私,总之你我的关系,就到此为止吧!不用再继续了。”
说完,他不多留一秒的举步就走,留下紫樱呆呆注视他离去的背影,分不清缠绕心头的是种什么滋味,只觉得整个人因希望的灭绝而坠入了谷底,天地一片昏暗。
第二章
这真是太夸张了,一切就像戏剧般发展,结局意外的出乎人预料。
日子过去几天了,紫樱的心里,仍有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不!或许不可以说是不能,而是根本不愿,也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否则岂不太荒谬了?天下还有哪位“准新娘”的遭遇比得过她的?悲惨得都想替自己掬把同情之泪了。
还好,她一直是乐观且经得起打击的。
尽管已有这次失败的教训,对于未来……她仍是充满着希望,甚至比以前更积极参加各类联谊活动,找寻生命中真正的春天。
毕竟,谁会想孤独的过一辈子呢?相信在这样的努力下,她很快就会又有机会,摆脱这单身贵族的行列了。
加油!加油!加油!她每天一定不忘这样为自己鼓舞打气着。
***
好不容易,从婚变中振作起来的紫樱,又找了一份保险业务员的工作,来填补心灵的空虚。
虽然,以前的公司主管在得知情况后,仍很欢迎她回去上班;但是……叫她怎么再有勇气去面对旁人关怀的眼神,甚或背后可能招致的蜚短流长呢?她只好选择个无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出发,放弃最钟爱的秘书工作了。
一想到这,她这是忍不住有时会叹口气,为不幸的命运惋惜不已。
当然,在这时候,她也不忘在心底狠狠地诅咒唐士尧,希望上天能早日给他应有的惩罚——下地狱去。
否则她现在,还需要这样辛苦的卖力,在大太阳底下走的两只腿都酸了的,沿街找寻客户吗?早就可以嫁入杜家,做个享福的大少奶奶了。
真枉费这半年来,在杜玮身上白白付出的一番用心了,越想越不值得,她用力的甩着头,仿佛这样就可以甩掉那些不愉快的记忆,重拾起好心情。
但……不是她眼花吧?在触及前方那正由骑楼下走出的男人时,紫樱的眼蓦然地大睁了,呼吸停顿半秒。
他——不正是那个该天杀的唐士尧吗?这会,正坐进驾驶座,预备发动车离开。
不行!她双手下意识握成了拳头,眼里迸发出一种狩猎般的兴奋色彩。
这机会……可是她好不容易才逮到,怎么能这样轻易的错过呢?说什么也得给他点教训才行。
拔起腿,她毫不迟疑的就往前方跑去,这次绝不能再这么便宜的放过他了,她要替自己讨回公道。
“小姐,”突然冲来个女人,不要命地挡在车前,他除了要庆幸自己的反应佳、技术好之外,别无他话。“你知不知道这样子做很危险?我差点就要撞到你。”及时煞车后,他心平气和的把脸探出窗口说,一点愠怒的意思也没有。
“比起我心中造成的伤害,死——或许还是一种解脱吧?”
“你的人生有绝望到这种地步吗?”对她的悲观态度,他不赞成的摇了摇头。“再说,你就算想自杀,也没必要拖我下水嘛!到底我们素昧平生的,嫁祸这招有点太狠了。”
“素昧平生?哈!”她嘲笑的冷哼声。“现在才来否认不认识我,已经太迟了。”
“但我说的是实话,你若不信,我也没办法。”他无奈的耸下肩膀。
“别装得一副委屈样,你这个人,除非化成了灰,否则我绝不会不认得你的。”
是吗?听她说得这么肯定,他倒有些怀疑自己是真的认识她了,只不过有些许的遗忘。他走下车,来到她面前,以便做更进一步的确认……
一头乌黑的长发轻柔地被放在肩头,随风飘逸。眉如弯虹,眼如星辰般灿烂,闪耀着点点光采。鼻子高翘,双唇更是红嫩得如玫瑰盛开,娇艳欲滴。充满着青春活力的色彩。
不!他在心底叹息地摇头。他也可以肯定,自己是绝不认得她的。至少在今天之前,连一面也不曾跟她见过,就不知道她肯不肯信了?
“小姐,”他用种诚恳的面色,诚挚的语气,希望能说服她。“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那句老话,我们俩互不相识。”
“我早料到你会这么说了,”她丝毫不意外。“不过……你也未免太没进步了吧?还在玩失忆症这种老把戏?”
“失忆症?”他愕然的蹙眉,啼笑皆非。“不,我可以保证,我的记忆好得很,连一个月前发生的事也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你还跟我装什么蒜?”她气鼓鼓的瞪视着他。自从被杜家退婚以后,她可是每一天都活在懊恼与怨恨当中,没什么快乐。
“我不懂,无论怎么解释,你就是一口咬定我!我们之间真有这么大的仇恨吗?你……不是这里有毛病吧?”他依旧好脾气的对她耐心劝说着,狐疑地指了指脑袋。
紫樱一窒,胸肺中涨满了郁气,黑瞳瞪得大大的。这该死的唐士尧,除了想将自己的罪行推得一干二净外,居然还打算污指她是个神经不正常的女人,好让这一切变得合理化。他——真是太过份了,太不可原谅。
“唐士尧,你果然和我心里设定的形象一模一样,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小人。”她咬牙切齿的低声骂着,双眼几乎喷出火来。
“唐士尧?”他一听,似乎有点恍然大悟了,唇畔噫出一丝笑意。“不,小姐,你认错人了,我不叫唐士尧。”
她又一窒,真佩服他在临危时,连自己姓名也能否认的本领。
“少装了,你这张脸我就算到死也不会忘记。想借机来打发我,你是用错方法了。”
“是真的,你所说的唐土尧,其实是家兄,我叫唐士禹——他的双胞胎弟弟,你把我们兄弟俩搞错了。”
“唐士尧,到现在你还想骗我?”她真是火大了,被他一再的戏耍。“我才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巧合的荒唐事发生。你一定是知道我和紫莲是孪生姐妹,所以就想假借这理由脱身的,是不是?”
“看来——我若不提出证明,是百口莫辩了。”为取信于她,唐士禹主动拿出皮夹内的身分证,亮在她眼前。“这下你总算能相信了吧!”
看清楚那张姓名栏上的三个大字——唐士禹,她这才明白自己犯下多大的错误,闹了个大笑话。但尽管如此,仍有些无法置信的瞪大眼,仔细打量起他来——
一双明亮的眼瞳幽黑而有神,散发出稳定、柔和的光芒。鼻梁很直,嘴唇看来是红润而健康的。整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极其的良好,一派斯文的温文尔雅样。
哎!她一定是让仇恨蒙蔽心智,刚第一眼时才会没发现两兄弟间的差异:一位敦厚老实,一位狡猾多诈,像只狐狸。
“对不起……”她涨红了脸,为自己的冒失道歉。
“没关系!”他宽大的不予计较,用微笑缓和她的歉疚。“我们是双胞胎,长得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难怪你会认错了人。”
“听你的话意……似乎并不怪我?”
“看你的外表,我想……你也不该是会无缘无故乱找碴的女孩吧?肯定是我那大哥曾做出什么得罪你的事,对吗?”他一猜就中的,分毫不差。
“关于这问题,你何不去问他呢?”不提还好,一提到唐士尧他那可恶的行径,她就满肚子火。
“我会的,”他保证。“不过如果你想找他的话……”
“我不想找他,”她很快的拒绝,接口也快。“我根本就巴望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他。”
他闻言爽朗的笑了起来。
“这倒新奇了,我从不知道大哥会令一个女人厌恶到这种程度,他一向很受女孩子欢迎的。”
“却不包括我。”她高傲的拾起下巴,语气中充满着嫌恶。
他正视了她好一会。
“既然如此,你还有没有兴趣跟这人的弟弟做朋友吗?在他很诚心的提议下。”
“没问题!”她爽决的答应,伸出右手。“我孟紫樱最喜欢的就是交朋友了,何况你是无辜的,我不会把他的帐归罪到你头上,放心吧!”
就这样,她意外的认识了一位仇人之弟,获得一份想都没想过——崭新的奇特友谊。
***
多好玩?弟弟是朋友,做哥哥的却是她首号大仇敌——厌恶到了极点。
连续几天,紫樱每思及到此,都会忍不住掩唇窃笑,为这有意思的组合。
有意思,不是吗?而且最奇特的,还是他们兄弟,也如她们姐妹一般都是对双胞胎。她再也想不到竟会有这种巧合事了,而且还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从前,当她和紫莲还小时,总会为旁人分不清她们彼此,而感到有趣。但那天,当她也碰上相同情形,却不再觉得那么好玩了。
幸亏唐士禹的脾气并不似他哥哥般的可憎,否则真要反骂回来,她也只有自认倒楣的分,还不了口。自然这般难得的友谊,也就会因此而错失了;说起来,她还真是幸运的女人呢!
***
幸运?
下了班,紫樱边骑机车在回家的路上,边想。
嗯,说起幸运,如果唐士尧注定是她命里的“煞星”,那么唐士禹就肯定是她工作上的“福星”了,间接帮助了她。
因为,遇着他之后,不但顺利在街上找到一对欲投保的年轻夫妻,回到办公室,也有一间刚开张的旅行社负责人,采洽谈团保的事宜,让她成功的做了两笔生意,业绩奇佳,丰厚了她的薪水。
这都要感谢他才行,或许……这也正是冥冥中,兄债弟还,给她的一种补偿吧?她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无聊地,她在红灯停车时随意的四处张望着,却那么巧的,又看见唐士禹出现在前方了,身边还伴着一位打扮入时的时髦女子。她笑一笑,前一秒还在想他们真是男才女貌,相配得不得了,后一秒脑中的警铃却突兀地大响,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没错!”她细眯起眼,下意识的握紧了把手。
站在那儿的,绝对是她的毕生仇敌——唐士尧。她光凭直觉就可以确定这回绝不会再闹笑话,有了前次的教训。何况,还有她良好的视力可作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