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别躲!”打得气喘吁吁,韩书生怒吼。
周遭见着这么有趣景象的人哄堂大笑,让他更是恼怒。
“你们笑什么?!别笑了!都给我——不准笑!”他发狂地踢翻桌椅。“若非给那婊子骗去我所有盘缠,我也不会沦落在此!定是哪个小人怕了我,叫颜弄玉那妖女来迷惑我!让我上不了榜!都是她!都是她!‘
老天!胡刚掩耳不敢再听。
他以为他还是五岁稚儿吗?什么错都往旁人身上一推就没事?
隔了韩书生两桌的两位男子长笑而起,其中一位生提俊俏挺拔、气宇轩昂,眉宇间带着得志的飞扬神采,手中拿着一把画扇。另一位则显得较为沉稳,却较同伴有股气势,扬着眉似笑非笑。
“这位兄台话说得好笑,我俩同去见过弄玉小姐,可不觉得弄玉小姐是兄台口中专门迷惑人心的妖女啊!”
“你、你、你们——你们替那婊子说话?”醉眼朦胧地看去,韩书生只见两个朦胧人影站着,“是你们?是你们陷害我的对不对?!就是你们害本少爷失去状元宝座!”
周围又是一阵窃笑。这么有趣的家伙是哪里蹦出来的?
“请你说话放尊重些!”一直没开口的男子突然道。
“什么?”
“莫再对颜弄玉出言不逊。”
“出言不逊?”韩书生又是一阵狂笑,“我说的是实话啊!那婊子害得我丢了状元宝座,不是妖女是什么!!我瞎了眼才会把个婊子当成九天仙女。婊子就是婊子!!”
“住嘴!”男子唇边的笑意霎时敛去,右拳一握——
“胡刚!”
“西门!”
一把画扇挡住已出的拳,另一个人挡在犹不知死活的韩书生身前。
酒居里鸦雀无声,胡刚戒备地注意着眼前两人。
虽然他很想让这丢脸的家伙受些教训,但谁叫主子开口了?
“抱歉,我这兄弟就是冲动了些。”画扇缓缓收回,先前的男子打量的笑道。
胡刚不语,轮不到他开口。
站在一旁看了许久戏的翟子慎这才上前,“族弟得罪两位了。”
他使了个眼色,胡刚便直接把还弄不清楚的韩书生打昏了。
点睡穴?那是什么东西?抱歉,他胡刚火候还不到家!
对胡刚蓄意的举动,翟子慎没多说什么,只是转向掌柜,“这一切我会负责赔偿,靖掌柜多开一间房让族弟休息。”
掌柜拱手笑了笑,转身吩咐小二,领着一行人上楼。
“西门,”男子转身看向好友,“我知有人污蔑弄玉小姐令你不悦,但也不该对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出手啊!”
“哼!”西门只报以一声冷哼,旋身坐下。
哎,西门不知要多久才会消气呢!
男子也跟着坐下,看了眼往楼上客房的阶梯,忍不住说道:“那个男人也挺可惜的,竟与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是亲戚,以后不知会为他惹出什么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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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哟!”
“砰”的一声,一个人便被“丢”到床板上。
被人丢到床上的韩书生呻吟一声,表情痛苦。
对身为一个护卫来说,胡刚其实不太称职,正义感过强、冲动易怒,是容易把主子卷进纠纷人个性,但却也是这一点深得翟子慎的赏识。
看也不看床上的“表少爷”一眼,胡刚问道:“公子,何时要启程回杭州?”
翟子慎自己倒了杯茶,“明天一早。”
“是!”
“呃……”床上的韩书生动了动。
不会吧!醒了?胡刚很错愕。他打得太轻不成?抑或是功夫退步了?
翟子慎冷眼看着韩书生迟缓地坐起身,酒意未退地的量四周,对所处的环境感到陌生,似乎忘了适才在楼下的丑态。
“你们是谁?”终于注意到房里还多了两个人。
翟子慎没说话,胡刚则是懒得同这种人说话。
“啊!”看到胡刚似乎刺激了他部分记忆,忽而愤怒继而恐惧。
很好,至少还知道害怕。
“你——是你打昏本少爷的!”他指着八风不动的胡刚。
胡刚面无表情地睇着他,直到他害怕地缩回床里头。
“胡刚。” 翟子慎就是看也不看他的“表弟”一眼,授意属下开口解释。
啧……咕哝来咕哝去,胡刚还是不敢违背命令,于是尽量简单扼要地说明来意。
“你家里的人托我们来京城找你。”
“家里?!”韩书生闻言双眼一亮,忙跳下了床跑到他面前,急忙问道:“有没有带银子来?”
胡刚双眉一皱,正要答话,翟子慎已经开口:“你先前带了六千两银子,都到哪去了?”
韩书生这才把注意力分到他身上:“你管我都用到哪里去了?本少爷的钱爱怎么花便怎么花。家里一定有托你们带银子来,快!快拿来!”
“要做什么?”
“不关你的事!”他定要去好好羞辱颜弄玉一番。
他本欲珍惜她,是她自甘下流,偏要让人以对待婊子的方式对她。
“你在对——”胡刚一怒便要上前修理他。竟敢对他家公子出言不逊!
翟子慎伸出一手:“你家人只托我们带你回去,没交代银子。”
“胡说!”韩书生不信,踩着虚浮的步伐靠近,瞪着好端端坐着的他:“是你想吞掉银子是不是?拿出来!我一定要让颜弄玉好看!”
“我们公子是什么人?会贪图你那点小钱!”胡刚忿然脱口而出。
若非姑老夫人所托,公子根本不必千里迢迢来这一趟。
“那把我的银子交出来!”韩书生轻蔑地睇视他。
翟子慎抬眼,明明没有表情的脸,却让韩书生感到一股寒意窜上背脊。他微微一缩,随即又意识到眼前男子不过是家里雇请的人,他怕啥?
“韩公子,令尊令堂只要求在下把赴考却无消无息的你带回,并未交代其他事。”
胡刚憋着一肚子气。公子做啥对这没出息的家伙好声好气?
“爹娘要你们带我回去?”他见眼前男子一颔首,立即生出别的主意。
“要我回去?可以。但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以为你——”胡刚扬起拳头便想好好教训他。
“住手。” 翟子慎冷冷一瞥。
“嘿,”韩书生额边冷汗滴下,对着胡刚讪讪道,“是啊,你最好住手,要伤到本少爷一根寒毛,看你们回去怎么跟我爹娘交代!”
“你……”胡刚气得咬牙切齿。
“什么条件?” 翟子慎知道,跟这种人认真只是徙损自己气力。
“把颜弄玉带到我面前!”韩书生咬牙切齿地道,“我要带她回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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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华灯初上的夜晚,今晚的平康里依旧热闹非凡。万花楼依旧门道若市,可今晚的男人似乎特别多?
“弄玉小姐!”
“弄玉小姐请开门——”
“瑶儿姑娘帮我把礼物交给弄玉小姐啊!”
“不!拿我的、拿我的!”
“滚开!你们这群平凡老百姓,竟敢跟我家大人抢女人?”
“我家大人可是——”
几十个人挤在颜弄玉居住的琉璃阁前,争相将手中的东西塞给她的贴身侍女瑶儿,只求换得颜弄玉的青睐。
瑶儿让眼前的阵势吓着,甚至有人各为其主地揪打起来?!
“瑶儿姑娘,请将这镶金琉璃杯送给弄玉小姐,这是我家大人千辛万苦从西域弄来的……”
“呸!你那算什么千辛万苦!?我家大人才是——”
“瑶儿姑娘!”
“瑶儿姑娘!”
瑶儿被吓得花容失色,背贴着房门,不知所措地瞪着眼前一个个凶神恶煞似的人,一咬牙转身快速地开门躲进去!
“瑶儿姑娘,求您引见啊!我家大人对弄玉小姐的真心日月可表——”
“我家公子此生非弄玉小姐不娶啊!”
“哈!贵府不晓得早蓄了多少小妾!还非君不娶!?”
“那是妾室呀!只要弄玉小姐点头,我家公子会立刻遣散她们出府。你家大人才是家里已经有一头母老虎了不是?‘
“他们者了虚情假意,只有我家少爷才是心如磐石不转移呀!“
“弄玉小姐请出来一见……”
“弄玉小姐……”
跌跌撞撞地往二楼而去,将那堆索命追魂的呼唤丢到脑后。
太可怕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也顾不得那层层轻纱缦烦不烦人,瑶儿忙钻了过去,铮铮琴音窜进了她耳中,但她此刻却无心欣赏。
小姐怎还弹得下去?外头的人似乎要把琉璃阁拆了似地可怕呢!
“小姐!”小姐竟还能平心静气地弹——十面埋伏?
杀气腾腾的急切曲调还真切合如今处境呀!
“什么事?”右手飞快在琴弦上点拨挑捻,颜弄玉好像丝毫不把外头的人当一回事。
“外头来了一群求亲的人呢!”
“我知道。”
“知道?!”小姐真的知道吗?
颜弄玉倏然伸出右掌平贴琴面,琴音戛然而止,阁外的嘈杂声显得更加清晰。
她抬首看向一脸着急的侍女,而后起身缓步走至窗前向下望去。一群黑压压的人头把阁门挤得水泄不通,甚至有几个力小体弱的家丁已被挤得趴在地上。
她关上窗,回头一笑:“娘这次是说真的耶。”
“小姐,你还笑得出来?!瑶儿都快被吓死了呢!”瑶儿气愤地说。
最可恶的是,那些所谓王公贵族一丁点儿都没想到巴结她这个弄坟小姐的贴身侍女!
“嗯?”颜弄玉踱回琴座前坐下,有些无聊地拨着琴弦,“我的冰糖莲子呢?”
闻言,瑶儿更气:“瑶儿一出门便见那阵势,哪敢去厨房端小姐的冰糖莲子呀?!”
“这样……”美人蹙眉别有风情,可惜瑶儿正在气头上并不觉得。
“那直是伤脑筋……”
“小姐,你就快从他们之中挑一个嫁了吧!每个都是上上之选呢!况且他们谦逊,只要是小姐亲自选的,他们绝无异议。”
“是吗?”她意兴阑珊地瞥了瑶儿一眼,“唉!今晚怕别想有客人上门了,娘这招真狠呢!”把求亲者全丢到她门前来,让她自己处理。
“小姐!这并不是重点吧?!”
哟,瑶儿发飙了呢!颜弄玉慵懒地笑了,起身起到书案前,提笔写下一幅安。
“小姐,弹琴不够,你现在竟还有闲情逸致练字?”瑶儿大叫。
“啪!”的一声,一张纸贴到喋喋不休的瑶儿额上,盖住她整张脸,也成功堵住她的嘴。
“小姐你做什么?”瑶儿拿下纸气道。
“贴到门口。”颜弄玉掩嘴遮去一个呵欠,娉婷婀娜地移动脚步往后头走去,“看来今晚赚不到银子了,还是早早就寝吧!”
“小姐……”她狐疑地摊开手中原来是告示的东西——
嘎?这是什么?瑶儿瞪大了眼。
“召夫启事”!!?
第三章
召夫启事
第一、 身世傲视群伦
第二、 财富天下之冠
第三、 相貌更胜潘安
自认符合右例条件之仁人君子皆可毛遂自荐,无诚勿试。
万花楼 颜弄玉
“发生什么事?”
胡刚远远便见万花楼前万头钻动,皇帝老儿上花楼吗?
翟子慎抬头望向引起骚动的主因——一张告示。
胡刚此时看清楚了,不禁咋舌:“好狂的女人!不过是个青楼女子,竟敢开出这种条件。”
若非“表少爷”拗着性子寻死觅活,又活似他们主仆两人是江洋大盗要绑他去要银子似的,他跟主子现下已在回杭州的官道上了,哪需要来这种地方!
此时旁边一个中年男人听见了,偏过头来的量他。“你是外地来的吧?”
“是啊!这位大叔,你怎么知道?”
“听见你对弄玉小姨的评价就知道啦!定是外地来的才会说出这番话。“
中年男人笑了笑:“你这种贬低的话可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讲,谁也不知道一群人里头有几个是弄玉小姐的仰慕者。“
听他这么一说,胡刚的兴趣被撩了起来。
之前,他以为颜弄玉不过是个吸血的妓女,即使他对“表少爷”印象不佳,但天下的妓女不都一个样?
但这颜弄玉是京城第一名妓,拜倒她石榴裙下的多是厚实家底的人罢了。
“颜弄玉究竟哪里特别?让这么多男人为之疯狂?”
连表少爷也是,虽口口声声复仇,可谁也知道他是余情未了,否则何需带她回杭州?要她生不如死的方法多得是!
中年男人给了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不知道。‘
“不知道?!大叔,你玩我呀?”
“喜欢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中年男人瞅着他反问。
“这……”似乎很有哲理。
常踏入文学陷井被耍得团团转的胡刚谨慎地想了想,偷瞄了一眼主子,见主子没给暗示,只得硬着头皮:“总有些原因吧?比如美艳动人、温柔清丽、文采甚高……之类的。”
中年男人先是摇头,而后又点点头。
“都对,也不对。”
“什么意思?”胡刚再次觉得他是被耍了。
“你说的优点,弄玉小姐都具备,可说是才貌又全。但弄玉小姐贪财高傲,居住的琉璃阁门旁便贴了一幅字:有才没钱莫进门。”
“嗯?” 贪财高傲与温柔可人?
胡刚的脑筋差点打结,很想直接杀进万花楼找出颜弄玉,但一眇主子似乎没有不耐烦的意思,只得继续留下。
中年男人继续说道:“弄玉小姐也顶爱拿乔的,与客人见面迟一刻钟是家常便饭。”
“你们京城人的喜好还真奇怪。”
“但弄玉小姐对上门的客人却是一视同仁!”
“花钱的是大爷,这有错吗?”
“不不不,有些人一被捧上花魁的位置,便自恃甚高,似乎忘了自己在窑女中的地位再高还是窑女,对无权无势的客人便鄙视起来了。虽然照样陪客,却是花钱找罪受喔!”
“所以颜弄玉对所有人一律拿乔,你们反而喜欢她?”胡刚下了结论。
“……可以这么说。”
中年男人觉得这句话无法涵盖他们喜爱颜弄玉的所有因素,可一时之间也不知怎么跟这外地人说清楚。
听见中年男人这么说,胡刚呼了一口气。
“那这张告示是怎么回事?”他指着那字迹娟秀的告示。
“哦,这说来话长……”
翟子慎忽然开口:“长话短说。”
两人一齐朝他看去,中年男人像是这时才发现旁边还有人在听他说话。
“这位公子……”
生得是颇俊,只不过感觉偏冷了些。
胡刚哈哈一笑:“是我家公子,来上京寻人的。”
“哦,找着了吗?”
中年男人不敢将目光放在翟子慎身上太久,又转向胡刚问道。
“找着了。说到这……咳咳!大叔,烦请你先说说这张告示是怎么来的吧!”
公子不耐烦了。
“啊?长话短说。弄玉小姐的求亲者实在太多,个个后头都是天大的靠山,万花楼的嬷嬷谁都不敢得罪,只得让弄玉小姐自个儿决定,于是就张告示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