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的手受伤了?”章德洁见他微皱起眉头,才惊觉他的手关节上有多处瘀青。于是关切地又开了口,“要不要先消毒伤口,上点药,我来帮你。”直觉性地转身,准备走向客厅要去拿医药箱。
“不必麻烦了,Jean,只是小伤罢了。”望着章德洁细声温柔的呵护,邱建元情不自禁地叫出他日夜思念的名字。
“你真的不要紧吗?”章德洁似乎没有察觉到邱建元突然喊起她的英文名字来。
“我没事。Jean !”他微笑示意。“我先去洗手,然后准备开饭。”
拍拍她的手,表示让她无端受惊了。
“好吧!那你快去洗手,我来帮你添饭。”
“嗯。”邱建元又点了点头,笑着回应了她。
不晓得为什么,她对男人几乎痛恶到了极点,但是对邱建元,她不只感到非常安心,甚至可以依赖……依赖?突如其来的一阵心悸,让她一时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
还有,邱建元为什么会知道她的英文名字叫做Jean?昨晚他那忘我的表情底下,似乎与Jean非常熟识,莫非这只是个巧合?他认识一个叫做Jean的女孩,移情作用下便喊了她,而她恰巧也叫做Jean。但是这种巧合的机率有多少?
当她未回过神,顺口答应了他之后,她清楚看见邱建元眼底流露的深沉。但是更确切地说,那抹深沉反倒像男人赤裸裸的欲望,却又怕显现出对她的轻蔑与不礼貌,而有所压抑,使得那股欲望在要与不要之间,成了另一种奇特的情绪。
当然,她不了解邱建元当时那抹压抑的情绪所为何来。难道他对她有某种程度上的欲望?不会的,他们才认识不到一个礼拜,连熟识或动情都谈不上了,怎么可能有什么欲念?
不过。她也记得董丽雪有提过,邱建元没交过女朋友,甚至于净得犹如真空状态一般,那么,难道他真会“饥不择食”。在压抑过度的情况下,只要有女人就好了?
章德洁喝了口水,转个身,打消这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或许只是她多心了,像邱建元那样成熟稳重又事业有成的男人,不可能会看上她这种习顽又尽会惹麻烦的野丫头,对他来说,年龄太小,会有残害国家幼苗的嫌疑。
但是,她还是希望能受到他的青睐……哦!等一下,为什么希望受到他的青睐?她的心又悸动了一下。
那感觉在她过往的生命中不曾有过……不,应该说曾经有过,却被那个教她初解情事的男人。给完全改观了!所以她不再对男人抱持期待与幻想,甚至于也将爱情与自己隔成远远的两方,但是,既然不再对任何人动情,为何此刻,她会意识到了那种心意?
章德洁依旧不甚明白,究竟心底那阵猛然窜流出的情感所为何来?她喜欢他,甚至对他的一切感到熟悉,但是她不认识他啊!
章德洁的确被搞糊涂了,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他们甚至可能连认识的程度也谈不上,更遑论其他。
在电梯口初撞见邱建元的那一面,有种熟悉感,仿佛过往的记忆应该有过他的存在,而相继的几次见面,也同样发现对他存在着某种程度的好感,只是不明白那份好感从何而来,或许是因着那份熟悉与心安吧!否则她不会很高兴邱建元同意了她的协定。莫非……这就是爱情?一种一见如故却又不理智的情感。
章德洁惊讶地连吐了好几口气,直要清醒自己的大脑。绝对不可能!何况这种感觉来得太莫名其妙,她必须从长计议。
“甩了甩头,不让邱建元英挺俊秀的影像扰乱她的思绪。章德法坐在办公桌上,极力收回这种想法。
早上陪业务经理到厂商那里议价,除了多学习一些业务谈判的技巧外,也是为了多了解建材的行情。
是的!将全部心思摆在工作上,别再胡思乱想了。章德洁想着。
“Jean,你看!分类广告中这则寻人启示,已经登了不下十天了,而那个‘邱想你’要找的‘Jean’,会不会是你呀?”突地,同事蹦到了她的眼前,指着报纸的分类广告那一版,指给她看。
“天底下叫Jean的人多的是,不是我!”她拢紧后,不屑一顾,“基本上我是个有感情几洁癖的人,不可能留下感情债让人找我讨。”
然后将报纸推开,拿出她的业务资料,表示她要开始办公了,拒绝打扰。
“我想也应该不是你……”
同事原本还以为会有些三姑六婆的话题,可以拿来调侃她一下,没想到却是自讨没趣的份。
偌大豪华气派的会议室,放眼望去,尚坐不满三分之二的人,不过、绝大多数都是公司经理级以上的人物。
带着被邱建元英俊斯文的笑影骚扰了一上午的脑袋.浑浑噩噩的章德洁硬着头皮,只身杵在一大群男人面前。不适应与厌恶的鸡皮疙瘩一直在示警,但是她仍得先将公司的产品介绍完,才能了事。
“小洁,你解说得真好。”产品说明一结束,台下立即有人欢声鼓舞。
回应那人的是她无害且清丽优雅的恬淡笑容,“谢谢。”然后走下台来休息。
曹俊民马上端来一杯清凉润喉的桔茶,笑脸满面地开口说:“小洁,累了吗?先歇会儿吧!待会儿再继续解答他们的问题。”
厌烦了他那人前人后的关心,她只把他的话当疯狗在吠,却又不敢让他发现自己的不悦,于是咧开唇敷衍了事,“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顺手接下他手上那杯冰凉的桔茶,心底却已经咒骂他何止上千百遍了。
“本公司新推出的此款防火建材,在建筑业受到诸多的肯定,而且也有多项政府检验合格与专利,贵公司大可以安心使用。虽然价钱上难免较其他同质却不防火的建材贵了些,但是防火保命,减少火灾的威胁才是最重要的,毕竟生命无价……曹先生,你说是吧?”她若无其事地说着。
若非在离开办公室前,她的顶头上司一再告诫她别滋事,并且要以保持公司形象为首要归依,何况曹俊民一向是公司里的大客户,惹不得,她才会忍下气,咬紧牙关撑完全场,否则,以她的忍受限度,恐怕早就一走了之了。
曹俊民的大掌不晓得在何时,竟借机摸上了她那略呈小麦色的手背上磨蹭。
天杀的!难道是那一晚的相亲会堂上,整得他还不够,现在竟然公然吃起她的豆腐!
无法当场与曹俊民撕破脸——实在这里有那么多人住视着。章德洁只能适切且委婉地推开曹俊民的手肘,然后再度站上会议室的讲台。
她只想尽快结束产品说明会,离开这里。
“各位对于本公司的产品是否还有任何疑惑?若有本人可以效劳之处,请提出来无妨。”她语气柔和,声音委婉地问了声。
章德洁以为,依台湾学生“闭素”且少于启齿发问的习性,倘若没有发问,她便可以早早下课罗!
却偏偏不是这么一回事。
“小洁,可不可以请问你一下……”根本不必说,就是曹俊民有问题。
看来她想早点解脱——难了。
说明会终究还是在曹俊民“死缠不放”的攻势下,结束了。
章德洁像解脱了似地,高高兴兴收拾着资料准备回公司去!
而有如无头苍蝇的曹俊民,却是左—步逢迎,右一步拍马屁地直嚷着要开车送她回去,否则会不放心。吓得章德洁赶紧回应说已经叫了计程车在楼下等候,且会安全回到公司去,然后拿起装满建材的大皮箱,直往门外跑。
等章德洁消失了身影,曹俊民的堂哥——曹盛雄蓦然出现在他身后。
“章德洁好像完全不记得你了?”
“是的,一年前她从澳洲留学回来,我假借与章德辉的公司合作,让他介绍章德洁与我队识,目的就是为了试探她是否还记得我。结果如你所见,她完全不认得我是谁了”
“妥当吗?如果被她认出了你的身分,到时候我们都会完蛋。”
“大哥,你别担心,我一直在监视着她。而且,就算她认出我来了又怎么样?顶多旧事重演,何况她当初是怎么落在我们手上的,我相信她不会轻易想再尝试一次……”从他咧开的唇缝中,依稀听得见正传来阵阵邪恶的笑意。
“坏胚子,你真是尽得我的真传了。”
“难道你没听过,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想章立德与章德辉怎么也想不到,当初竟然是我们绑架了章德法。”他笑道。
曹盛雄极度称许的口吻,“好!后生可畏。”
“多谢大哥称赞。”
“对了,我叫你帮我盯紧邱建元,你又办得如何了?”
“小意思!五年前,邱建元胆敢与我们作对,将你送入牢狱之中,现在你出来了,我们当然不会教他好过!”
“好,好极了!哈……。”曹盛雄欣然地拍拍曹俊民的背,哈哈大笑起来。“对了,今晚又要到哪里去快活逍遥?”
“待会儿我们先去洗个三温暖,解解疲劳,再想要去哪里吃饭,或许上夜总会去跳舞,如何?”
“嗯,好主意。”曹盛华满意地笑开怀。
第八章
是她了!绝对是她!
昨晚在餐桌前,几乎在他情不自禁地叫出口,Jean也回头应了他的那个时候开始,邱建元便能够完完全全确定她就是她了——他日夜思念的Jean。
看着当年Jean所留下的照片,虽然当年的Jean,并不像他现在所遇见的章德洁,那样短发俏丽,那样刁钻饶舌,且肌肤也白了些,但是,那洋娃娃般的笑容,与两个浅浅的梨窝,却是完完全全没有改变。
五年了,翻腾在心中的狂喜,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但是,为什么她不认识他呢?
难道,她是故意忘记他?昨晚他评估章德洁与他对话的神情态度,确实是未见过他的样子,如果他认错了人……不!他确定是她,只是不知道她为何不记得地了?
不过他不怕!既然已经对她有了进一步的确认,他深信她会早日“醒”过来,重回他的怀抱。
刻此,窗外的蓝天清澈透明,犹如明白了他是如何提着一颗护卫爱情的心,走过了这五年的风霜。
邱建元深深呼了口气,心满意足地将照片收进胸前的口袋。
现在下班后,邱建元最大的乐趣,便是赶快回家品尝章德洁的好手艺。他热中于此,而章德洁为他煮晚餐,更几乎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才刚坐下扒不到两口饭,美味的菜肴也还没人口,门外不知哪位不识好歹的仁兄,竟选择在此时上门“打扰”。
“我去开门。”坐得靠门口较近的章德洁放下碗筷,开口道。
“不用了,你继续吃饭,还是让我去吧!”邱建元迅速起身,按下章德洁的肩头说道。
他倒要看看,是哪位这么不巧的仁兄。什么时候不好找,偏挑人家在吃晚饭的时候找上门。而且还是在他连椅子都还没有坐稳、坐热的当口。
带着一探究竟的不平心理,邱建元打开了门。
“表哥,怎么这么久才来开门?在屋里做些偷偷摸模的事情,对不对?”开门见山的第一句话,来自他那说话遗传了姑妈高分贝且不留口德的表妹。
“怎么是你?什么风把你吹来的!”邱建元挑高一道眉,颀长的身子靠在门框上。
望着他没好气的严肃面容。罗芸织晓得挑错时间来串门子了,不过,她无所谓,习惯了。
“表哥,你岂能讲这么没礼貌的话。兄妹亲情,难道我特地的来拜访你,你却是以这副吓死人的‘尊容’来迎接我的吗?”她一手提了两盒便当,边说边住房里走。“你妈晓得你不懂得照顾自己。而工作又常让你忙得没时间吃饭,所以我特地帮你带了餐盒上来。你呀!不是你妈老爱说你,如果不赶紧娶个老婆做你的贤内助,将来……”
话才到嘴边,还来不及接下去,即被眼前香喷喷,热腾腾的各式菜肴给堵住,当然,还有眼前纤瘦高躯的章德洁。
“哇!”罗芸织大叫了一声。
她着实被吓了一跳,不过有一半是装的。邱建元真不够意思,竟然没把与章德洁相遇而后在一起的经过告诉她!
见罗芸织的有意探究,邱建元故意一把挽过章得洁到跟前,状似亲密。
“对不起,我忘了帮你介绍,她,章德洁,我的爱人兼同居人。”他不慌不忙地介绍着。
其实,他也被突如其来的罗芸织吓了好大—跳,因为他还没想到要如何告诉家人这件事。
转头对满脸错愕的章德洁眨了眨眼示意,“这位是我的表妹,罗芸织,也是我的秘书,上回在晶华酒店时,你曾经见过的。”
当下,章德洁马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于是与他将戏演了个彻底。她亲呢地倚靠在邱建元的胸前。笑咪咪地向罗芸织打招呼。
“幸会!吃饭了没?如果不嫌弃,我们正要开始用餐,一块儿吃饭如何?”连忙帮罗芸织手上的两个饭盒卸了下来。并推她往饭厅里走。
“不用了!”
“走,站在这里说话不方便,一起用餐嘛!”
“真的不用了,我回家吃,不打扰两位的恩爱甜蜜!何况我的临时到来,你恐怕也没有多准备一份,不妨碍你们才是真的。”
罗芸织瞟了站在章德洁身后的邱建元一眼,教他“好自为之”!更何况识时务者就是别破坏气氛,别当碍眼的电灯泡。而且她急着赶回家向邱美珍“报告”这项好消息呢!
“表哥,想不到你真是‘惦惦吃三碗公”。罗芸织一副淘气十足的表情,在邱建元的耳畔叨絮。
“你可别回去到处乱宣传,尤其让我妈那个广播电台知道了,她不去四处放送才怪。你也晓得我与德洁刚认识,感情基础还不甚稳固,如果让我妈讲得众所皆知了,到时候假如我们之间生变,我不就糗得被人家说我好不容易爱上 了个女孩,却给对方甩了。”
事实上就是要她去说。反正这件事迟早得曝光,干脆就让罗芸织帮自己去公开。
“不会,如果大伙儿都知道你跟章德洁在一块的事实,他们会乐于来与你分享喜悦。”她笑,表示她不说不行了。
邱建元又一把拉过小鸟依人的章德洁在怀中,借机偷了个香。
“是啊!如果我与德洁之间告吹,绝对是你这个弄到众所周知的长舌妇害的,到时候看你要怎么赔‘她’给我!”
“吓跑我表嫂这种众怒难犯的罪过,我可不敢尝试。怎么,都不晓得八字有没有一撇,就紧张成这副德行了?要是真的有两撇的时候,怎么办?”她俏皮地饶舌,却听得章德洁一阵面红耳赤。“表哥,表嫂害羞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