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声一点!”朱静贤偷偷往客厅内瞧,见他们还自顾在交谈后,她才放心压低声音继续说道:“你那么大声干么?我的事情你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我是你妹妹呀,大姊,你嫁给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爱他!”她的语气是斩钉截铁的。
朱静庭再度看到她眼底那抹不可动摇的坚定。“我不否决你是真的爱他,但他呢?他也像你爱他一样爱你吗?”
“他……”朱静贤微张的口无法说出完整的一句欺骗自己也欺骗他人的话。
“今天我观察他大半天了,他……比邵业群还要闷的一个男人哪!邵大哥努力了这么久,都不能使你们开花结果,他凭什么?对男女情事温吞的你碰上他那样的一个男人,按常理讲,你们耗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进展的,这件婚姻到底……是谁在推动的?是你还是他?”
“是我也是他,他的提议,我的附和。我不是一个不看重男女情事的人,你和小莹都想错我了,我只是没有碰到一个我真正深爱的人,而他——王皓苇,就是我一直等待的那个人。”
“可是他爱你吗?我看不见他对你的浓情蜜意、对你的真情呵护,看不到一个男人挚爱女人的那种深情目光!”
“他正在努力了,他……”她奢望这是来日方长的事。
“努力?”朱静庭听出不对劲的地方了,急忙插话:“为什么要努力啊?你们是即将共结连理的人,又不是结婚的夫妻濒临婚变的危机,所以才要努力作挽回,你们究竟……”
“他还没有真正爱上我,他说他是为女儿找妈妈,不是为自己找太太,因此要我先当他女儿的妈,再慢慢培养我们之间的感情。”受不了她的一再追究,朱静贤只好一口气的明白道出这段婚姻背后的真相。
“什么?这算什么婚姻?大姊,你为什么答应这么荒谬可笑的事情?你在拿你的终生幸福开玩笑!”
“我早说过婚姻是一种赌注,就算输了……我也甘愿!”
“大姊……”朱静庭实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她知道,再多的口水也改变不了大姊执拗的心了。
“这件事我只有告诉你,小庭,帮我保守秘密。”
朱静庭除了点头答应以外,她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放心,这是我的人生,我不会让自己委屈的。”朱静贤见她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面容,只好略显玩心,反过来安慰她,手搭在她的肩上说道:“你应该替我高兴才对,皓苇他父母过世得早,我嫁过去不但不用侍奉公婆,而且绝对不会有你担心的恶婆婆出现,这样不是很好吗?”
“恶婆婆算什么?我看他们这一大一小的父女加起来,比什么恶婆婆都还要难应付唷!”朱静庭不领情的反浇了她一头的冷水,理智的她,可没那么容易被安抚。
朱静贤的确被这桶水淋得打了一个冷颤。她偏头去看正在和父亲交谈的王皓苇——她未来的先生,各种杂乱的情绪齐涌上了心头,说不出来什么样的感觉,只隐隐约约的感到一股酸涩,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因为都一样的令她心伤、不好过。看来,只能祈求上天垂怜她的一片痴心,不然,她也不清楚她的人生究竟还剩下什么了。
朱静莹简直气疯了!
甫下飞机的她,左等右等,等了大半天也等不到男友周永超前来接机,气得她只好自行搭计程车回台北。
一回到台北,她连家都没有回,就率先飞奔到男友的住处去兴师问罪,不料,人没见着,却从同住的朋友口中得知,他被一个小女孩拉去舞厅跳舞了。
没想到他不但趁她不在的时候偷腥,而且居然还老牛吃嫩草,可恶!实在是太无耻了!
朱静莹气鼓鼓的把行李丢回家中后,又立即出外狂找,从晚上九点多一直找到将近午夜十二点,她才在一家舞厅中,搜寻到周永超的身影。
“周永超!”她怒目相视的狂喊。她的阿娜答正和一个小辣妹在舞池里热舞,要她维持淑女风度实在比登天还难。
“小……小莹,你怎么找来了?”他怯怯的把她拉向一旁的角落,他身边的舞伴也亦步亦趋的跟了过来。
“你问我啊?我还没问你呢!你说好要来接机的,结果呢?你害我空等了那么久,而你老兄竟在这里和人放纵享乐,你把我这个女朋友置于何地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被人硬拉来的,我没有忘记要去接你机,只不过……她不让我走啊!”他眨了眨眼,暗示身后的小女孩才是始作俑者。
“不让你走?”她再度狂叫的看着眼前打扮超龄的女孩。
“是啊,就是我不让他走的,怎样?”女孩挑衅的说道。
“你凭什么啊?小妹妹,你多大啊?”
“十五岁,怎样?起码比你小十岁吧?阿姨——”
“你你你……”她轻蔑的口吻及讽刺的称呼,刺激了朱静莹,她不甘示弱的回道:“十五岁怎么可以来舞厅?警察来临检的话,你一定会被抓走的!”她以为可以吓着她。
“我才不怕呢,我爹地是王氏建设的总裁,每个人都会买我爹地的帐,谁敢抓我?你管得也太多了吧,阿姨——”王晓彤天真的认为只要搬出父亲的名讳,就是万灵丹药了。
什么!她是王皓苇的女儿!也就是说,她不久后即将成为大姊的女儿!朱静莹简直傻住了,这样的一个刁钻小蛮女,要大姊如何招架得住呢?而她一声声的阿姨,虽是恶意的称呼,却也没叫错啊!她的确是她的阿姨,她就算是不愿意,也无能为力了,因为王皓苇正在她家提亲呢!
“算了,我要走了,跟你们这种老男人、老女人搅和在一起也没什么意思,我还是回家睡觉好了。”手一挥,腰一扭,臀一摆,王晓彤即大剌剌的往外走了。
“我问你,你怎么认识她的?”她用手肘猛撞了他一下。
“就上次同事生日,我们一票人去pub庆祝时认识的,我们没怎么样啊!是她今天突然打电话来,说什么她爹地今天下南部明天才回来,难得有机会可以出来狂欢,一定要我陪她整晚,我推不了啊!”
“哼!你就那么听她的话啊!一个小女孩就把你治得死死的,连我都不怕得罪了。”朱静莹恨恨的说道。
“别生气嘛,我向你赔罪,我跟你保证我再也不会去理她了。”
“最好是这样!要是我知道她竟敢来抢我的男朋友的话,到时候就休怪我大义灭亲了!”她转了个发怒的对象。
“啊?大义灭亲?”周永超一头雾水。
第四章
喜筵。
在提亲后的极短时间里,王皓苇和朱静贤就迅速的订婚、结婚了。
尽管这段婚姻并没得到太多人的赞同,如男方的女儿、女方的妹妹,但结婚毕竟是一件喜事,不管再怎么样,也要办得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
其实一开始,王皓苇是打算低调处理的,不铺张、不浪费,到法院公证就好,这是他认为最理想的婚宴。
可是朱父那边是坚持的反对,因为再怎么说,这都是他第一次嫁女儿,他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的,才会觉得面子十足。
所以,他们就在台北的一家五星级饭店席开八十桌。所有的来宾几乎都是女方的亲朋好友,男方那边出席的没几个,这是王皓苇不想大肆声张的结果,不然,凭他在建筑业界的名声及地位,喜帖一发,谁不买帐到场祝贺的?当真如此做的话,婚礼的盛况肯定比现在热闹十倍有余,若再加上传播媒体的宣扬,这场婚礼势必更加轰动、引人侧目了。
一整个晚上,王晓彤都臭着一张脸,尽管,她的一身装扮美得就像童话故事中的白雪公主,但是她怨怼的眼神、歪斜的嘴角,使她看起来就像白雪公主的后母,不甘心的想要伺机夺回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唯一不同的是,后母要夺回的是她天下第一美女的头衔,而她要夺回的是——父亲完整的爱。
好不容易,喜筵总算落幕了。两位新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位于新店“台北小城”的家里,朱静贤至此正式踏进王家的大门,成为王皓苇的太太。
他们的新房就是原本王皓苇的卧房,和原先的改变并不大,只不过多了一张梳妆台、一个衣橱而已,连对于他们两人这么重要的一个日子,也感受不到丝毫的喜气,因为,在新房的各个角落,都找不到任何一个象征新婚的“喜”字,朱静贤乍见此景,不禁一颗心跌落到谷底,摔得个粉碎!
他到底是怎么样来看待他们的婚姻的?
“你休息一下,把妆卸了,衣服换了,我先去洗澡。”王皓苇一进门即匆忙交代他的新婚妻子,随即拿起了换洗衣服,便自顾自的走进浴室了。
朱静贤微愣了一下,接着,她机械式的走向梳妆台,照着他说的话做,卸妆、换衣服,完成了便坐在床沿,静待他沐完浴出来。
浴室的门敞开,热气瞬间散了开来,朱静贤看着置身其中的他从白茫茫的空间走出来,朦胧的雾气包围着他,突然,她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虚浮、缥缈、不切实际,她觉得她可能永远也抓不牢他,她只能跟着他的影子走,悲怜的追逐着他,一辈子也握不到真实的他。
“我洗好了,换你吧!我去看看晓彤,看她睡了没有。”他照例的一句话交代完后,不等她任何反应,一转身即开门离去。
朱静贤也不想再怨叹什么了,发一下呆后,即走进浴室洗澡去了。
等她冲洗完毕走出浴室,她便被眼前的景象震骇住了,一股难以言喻的伤害从心底冒起。
她的新婚丈夫居然已经拥被而眠了!
从答应婚事以来,她不止一次想过新婚之夜将与他有亲密的“关系”,每想到此,她便怦然心跳、娇羞难当,但也有一丝丝的兴奋与期待,毕竟这是她的第一次,二十八岁的她,依旧保有无瑕的处女之身。
想当初和邵业群交往,虽有多年的感情基础,但两人始终不曾有冲破最后一道防线的机会,原因就在于她,她连让他吻她都觉得不安和难堪,又怎么会和他有进一步的性关系呢?
而今,她终要将她的第一次献给她最爱的男人的时候,他居然不领情!这是报应吗?她对邵业群的以礼相待,换成她丈夫对她的“相敬如冰”,他们之间,到底是谁欠了谁呢?瞧他侧睡在偌大的床铺的边边,摆明了将一大半的空位留给她,甚至还将脸背对着她,不愿意和她有任何的交集。
这怎么可以呢?她是他的妻啊,他怎么能这么待她?他们之间这样算什么?怕是连同床异梦也不如了。
她知道今天他很累了,明天一早还要上班,为此连该有的蜜月都省了,这点她是一句抱怨也没有,但尽管如此,可不能连这种事也省略啊,他没有想过她的感受吗?
其实,真正令她伤心难过的是,他在新婚之夜的不碰她,她并不认为是什么外在的理由,真正的理由是他自己,他今晚的态度已是昭然若揭。看来,他并不打算碰她了,不管是今晚、明晚、后晚……没有一个夜晚是值得她期待的了,她根本等不到夫妻间应有的天经地义……
是谁说过他们不是有名无实的夫妻?难道他非要等到两人培养足够的感情之后,才履行夫妻间的义务吗?但他又说自己早已没有爱人的权利了,他究竟是在敷衍谁呢?
以当他女儿的妈为主,当他本人的太太为辅,她想易名转位、回归正道,怕是难了。
朱静贤的心都被搅乱、搅痛了,她静静的在这张双人大床另一边躺下,学他侧过身背对着他。
她无可抑制的淌着泪,静悄悄的,一夜无眠到天亮。
而王皓苇其实也并没有成眠,他想着他的前妻苏秀如,她的绝情寡义带走了他的心,他的心随着她的离去而离去了,他还能够再找得回来吗?而在心已遗失的多年后,他竟还能强烈的感受到心律的狂跳和不规则,就在今晚,他的思绪紊乱得连自己都无法理解。
心底仿佛还有一个声音在对天呐喊恳问着:他的妻——现在的妻,会再度离他而去吗?
一大早,天刚微亮,朱静贤便起身下床。
王皓苇一个晚上的浅眠,很容易就察觉身旁新婚妻子的动态,即使是各睡各的,相隔有点距离,他还是知道她在几点几分几秒下楼,而他,连开口询问关心也不敢,依然固执的背对着她假寐。
待他整装完毕下楼后,即依往常一样的走到餐桌。
才坐下翻开报纸,低着头便吩咐一旁正端着一锅稀饭上桌的来人:“陈太太,先冲杯咖啡给我。”
“一大早就空着胃喝咖啡不好,我泡杯牛奶给你吧。”
一个轻柔的嗓音从耳际飘来,王皓苇闻声立刻反射性的抬起了头,看着他的新婚太太。“你……怎么会是你呢?原来……呃,起床后没看到你,你是到厨房来帮忙了。”他一直以为她是到外头散步去了,所以下楼来并没有想到要问她的踪影。
陈太太从厨房转了出来,向先生更正道:“太太才不是来帮忙的,这一桌的早餐都是太太一个人做的,我只是告诉太太什么器具放在哪里,还有整理用过后的厨房。”
“你……不需要做这些的,这些交给佣人去做就好了,你是我……王皓苇的太太,王氏建设的总裁夫人啊!”
“就因为我是你的太太,我才要做这些。”朱静贤迅速的回应他的话。“太太做饭菜给先生吃是天经地义的,这种事不需要假手他人,人家不都说:要抓住先生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吗?我……想要当你称职的妻,我不想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也不用做就舒舒服服的当你王皓苇的太太,我不喜欢,我要为你做三餐、洗衣物、生……”本想讲生儿育女的,但话到嘴边又无法说出口,她怕一说出口,纵使他没有驳斥,也只是一句听来讽刺至极的话罢了。
王皓苇当然知道她未讲出口的话是什么,但他也只能以装糊涂来掩饰自知“理亏”的心虚,现下,也只有应允一途来做为弥补了。“你既然坚持的话,就随你吧。不过,我只答应你做三餐,其余的,例如洗衣服、整理家务,还是交给陈太太来吧,我不希望你太辛苦……多放点精神在晓彤身上吧!”本是一句脱口而出的体贴话,却被他硬生生的转了一个方向,他直觉这么说才是合于情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