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肩头受伤不方便,我喂你吧。”骆啸天说道,也不待她答应,便舀起药汁送进她口中。
水羽凡望着他,乖乖的一口接一口喝下药汁,竟不觉得苦涩,只觉得心头泛着浓浓的甜蜜……
经过十多天休养,再加上骆啸天的悉心照顾,水羽凡肩上的刀伤已渐渐结痂。再过数十日,应该就可复元。
水羽凡走出房门,慢步在容栈的园子里闲逛。她养伤的这些天,每到黄昏时候,骆啸天都会陪她散散心。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觉得骆啸天挺好相处,不似外表傲气,又不会摆架子,不但耍刀法让她瞧,还会陪她聊天,说说他闯荡江湖碰上的奇事,让她对他更是崇拜。
骆啸天从回廊拐弯处走来,见到水羽凡,加快了速度走上前。
水羽凡一见到骆啸天,笑容更是灿烂。“骆大哥。”
她沉稳的呼息令骆啸天十分满意。“听你的声音,就知道你正快速的恢复。”
水羽凡浅笑,真诚道:“这就要谢谢骆大哥细心的照顾,我的伤才会好得这么快。”
骆啸天一笑,只是这次笑容中多了担心。
水羽凡瞧出了不对劲,“骆大哥,有心事?”
骆啸天迟疑好半晌,最后摇头。
“骆大哥,有事你就直说,别别扭扭可不像你的个性。”
骆啸天也不再回避,直言道:“我答应子民在下个月底送你回临汾,可直到现在我们还未起程……我怕有负子民所托。”
不知为何,水羽凡见到骆啸天皱眉,心口像是被人揪紧了。她甚至还想伸手替他舒缓舒缓。
“骆大哥,这问题简单。明天一早我们就可以起程了。”
“可你的伤……”
“我的伤不碍事,能赶路的。”她微俯身娇笑道:“如果我真的体力不支,就委屈你传些真气给我,让我投机取巧一下,少练几天功夫。”
练武之人最注重的就是真气,也最厌恶旁人不劳而获得到功力,可骆啸天对水羽凡的话没有厌恶、不屑,因为他知道她会如此说只是不希望他担心。
“好,那我们明早就起程。不过……”
水羽凡不解,“还有什么事?”
骆啸天眉头又是一皱。“你是女孩子家,身上留下疤痕总是不好。我想,还是得找位医术高明的大夫,看看能不能除去你肩上的疤痕。”
水羽凡感动万分。她伤未好,他不放心带她上路;伤好了,又担心她介意身上有疤……他的细心、温柔、关怀在她心口注入一股暖流,让她不想离开他,想一辈子跟在他身边……
她压下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感觉,淘气笑道:“有疤痕也无所谓,你娶我就得了。”
骆啸天听到这话,心下大惊。她……真是胆大!他还是头一回碰到这么不知矜持的女孩。
瞧他征愕的模样,水羽凡虽有些气恼,但仍忍不住因他的表情而笑出声。“骆大哥,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消除这道疤。”
“咦?”骆啸天不解地望着她。
“我想你可能不知道,我师父是佾邪老怪……之前跟着师父住在伏牛山时,因为我老是把自己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师父担心我身上会留下疤痕,遂研究让疤痕消失的脂凝膏。我要下山时,他老人家不但给了我一瓶脂凝膏,还教我如何调配……他老人家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师父给她脂凝膏时,她只是把它收着,也没想过要用它,现今倒是派上用场。
听了水羽凡的话,骆啸天虽然放下心来,但也涌上更多不解。“江湖上传言佾邪老怪只收了你爹水云志这名徒弟,你又怎会称他为师父?”
“我师父向来不把所谓的长幼伦理放在眼里,所以收了爹和我为徒。只是师父收我为徒后便隐居在伏牛山,甚少涉足武林,江湖上的人都不知道师父还收了我当徒弟。”
骆啸天点头。这佾邪老怪还真的是又邪又怪。“可佾邪老怪武功高强,你既是佾邪老怪的徒弟,怎还会让传松伤了你?”
“我师父说,女孩子练成绝世武功没啥用处。而且我从小身体就不好,资质也差,师父教我武功,只是让我防身强身罢了。”她顿了顿,小脸凑向骆啸天,“骆大哥,鲜少有人知道我是佾邪老怪的徒弟,你可别说出去呀,我怕丢师父的脸。”
望着她红噗噗的脸蛋,他不由得伸手轻点她的鼻尖。“好,我答应你。”
“一言为定。”她笑应。
两人并肩漫步在园中,丝毫未觉爱情的种子已在他们心中慢慢发芽……
第三章
一大清早,骆啸天护着水羽凡出朱仙镇,急急地赶往临汾。而骆啸天因为太心急,竟错过了宿头。
骆啸天仰头望天,浅蓝浮云已渐被暮色取代,不消片刻,天色就要暗了。
“羽凡,恐怕今日我们得在这里过夜。”
“好啊。”水羽凡笑嘻嘻道,一点也不觉得厌恶或者是害怕。
骆啸天眼中露出赞赏……她并不会像所谓的大家闺秀,扭扭捏捏,麻烦极了。
“那你乖乖在这儿等着,我去找些枯木、捉两只山鸡回来。”
“嗯。”
骆啸天得她应允后,转身往树林深处奔去。
水羽凡四处张望,突地细致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一股动物的气味扑来,她吃惊地微转过身,一只花豹正虎视眈眈地站在树丛前瞪着她看它的模样,八成是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她心里叫糟,不敢乱动,也不敢高呼,怕她一有动作,骆啸天还来不及赶回来救她,她就已被花豹活生生吞下肚。
花豹背部高高拱起,整个身躯呈现警戒状态。它慢慢将前爪往前一踏,呼啸一声,迅捷的往水羽凡扑去——
眼看花豹的利爪和她只有一寸之隔,下一瞬,花豹却身首异处地落在地面。水羽凡站在原地瞪着眼,一动也不动。
“羽凡?”骆啸天走近她身旁,低低一唤。她该不会吓傻了吧?
水羽凡回过神,睁大眼,鼓掌叫好。“骆大哥,你的刀法好厉害!我都还没看清楚,你就将花豹砍成了两半,真不愧是快刀北侠!改日你一定要教我!”她完全忘了自己刚从鬼门关转一圈回来。
骆啸天先是一怔,接着嘴角忍不住微微上弯。她真的好可爱,像个单纯无心机的孩子。
“我还以为你吓傻了,原来是看我的刀法愣住了。”
“没办法,谁教你的刀法那么厉害。”上次他舞刀让她瞧,她只觉得他的刀法浑厚有劲,孰不知他的刀法还快如闪电……若他和表哥交手,不知谁输谁赢?
骆啸天又是一笑,不再多言,回身拿起捉来的山鸡及枯木就地生了火,喂饱肚皮。
此时天色已全暗,只剩下满天星星,一闪一闪发亮。
水羽凡感到有些冷,双手圈住身子,稍稍移近火堆。
骆啸天关怀地问:“冷吗?”
“一点点。”
“坐过来。”
水羽凡听话的乖乖坐在他身旁。骆啸天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令她对他无任何防心。
骆啸天将她拥进怀中,“这样就不冷了。”他的动作自然到连他自己也浑然不觉有何不对之处。偎在他怀中,水羽凡觉得好温暖,好舒服,好安全。仿佛只要有他在身边,就没有任何事物可以伤她。她好想就这样偎在他怀中一辈子……
她微抬头,低唤:“骆大哥。”
他低下头,“什么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色的关系,水羽凡发现骆啸天的双眸比平常更迷人,更温柔,更加有吸引力,让她不由自主的看痴了……
骆啸天瞧她痴傻的模样,嘴角不由得一弯。这小丫头又在他身上发现什么新奇事了?
“我又做了什么事让你崇拜?”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的眼睛就像是陈年老酒一样。”
骆啸天不解地扬扬眉。眼睛像酒?这是什么形容!他望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水羽凡接道:“有一次我偷偷喝师父珍藏的老酒,它没有我喝过的烈酒那般辣味呛鼻,喝起来甜甜的,让我不由得一口接一口喝下去……后来我醉了,整天飘飘然,就好像腾云驾雾般。”她轻轻抚上他的眼睫,见他没有抗拒,玉指停顿了会儿才放下。“骆大哥,你的眼睛真的很像师父所珍藏的老酒,有着我无法抗拒的吸引力,让我光瞧着就醉了。”
骆啸天不由得宠溺的揉揉她的发项。“我看你是跟着佾邪老怪太久,思想也变得奇奇怪怪……我的眼睛像酒?这种话也只有你说得出来。”
“我是说真的!”他一定不知道他的眼睛有着难以抗拒的魔力。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便察觉到这一点了。
骆啸天懒得再和她争辩,拿起放在身旁的细长枯木拨弄着火堆。
水羽凡也不再坚持,调整好姿势舒服地躺靠在他胸膛。
“骆大哥,我心里有个疑问,你能为我解答吗?”她忍不住又开口。
“问吧。”
“我听表哥说你府上也是在临汾……你又怎会成为北侠呢?”
骆啸天不曾向他人解释自己,但面对水羽凡,他竟再自然不过的告诉她原因。
“当年,我在临汾打理我爹留下来的产业,是道道地地的商人。有一年有个江洋大盗入府抢劫,还杀伤府内多位家丁、丫环,我一怒之下提起祖传大刀,誓把他擒到手,而这一追竟追到衡州才将他擒获送交官府。回程的路上我碰到许多不平之事,便基于义理出手解救,结果我人还未出湖广便碰上多名捕快,想找我合作一同追捕数名在逃大盗,我答应了。从那时候起,类似的案件便接踵而来,于是我便将产业交由老管家之子方翰处理,自己专心为民除害。过了几年,江湖人士便蹭我北侠的名号……其实我从没想过要当什么侠客。”他爹当初教他武功是为了防身,并没有要他成为侠客之意。
听完骆啸天的解释,水羽凡对他除了敬佩,更多了一层崇拜。
所谓英雄就像是他这般,行侠仗义,不居其功,淡泊名利。
她转身看着他,“骆大哥,你是真英雄,大英雄,我水羽凡三生有幸,能认识你……只可惜回到临汾后,我们就再也见不着了。”他是飘浮不定的浮云,天涯海角四处飘荡,临汾老家只是暂时休憩之处,往后想见面难呀!
一想到将见不到他,她的心突然闷痛起来……
望着她神色幽幽,他的心也跟着揪紧。他扬手抬起她的下颌,淡淡一笑。“这次回临汾,我会住上一阵子,我们还是可以天天见面的。再说我一年也会回去几趟,我答应你,只要我回临汾,一定去看你,好不好?”
虽然得到了他的允诺,她还是不开心。她只想跟在他身边,就算天涯海角飘零,她也愿意。
她直望着他,“骆大哥,能再问你一事吗?”
“什么事?”
“在你心中,你把我当做什么?”
“妹妹。”骆啸天不假思索地答。
“就妹妹?”她微怒道。她不想当他妹妹!她希望……希望……更亲近他。
骆啸天也不知她为何生气,只道:“你孩子气那么重,我当你是妹妹有何不对?”
“我都十八岁了,才没有孩子气!”她不依地嘟着嘴。
“是吗?可你明明看起来就像十四、五岁的小丫头。”他说的可是事实。她个头娇小,身子又瘦弱,怎么看就像是小丫头。
水羽凡又气又恼,“你抱也抱过,也看过我的身子,若我要你负责呢?”
骆啸天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开玩笑道:“可以!不过等我娶了妻子再说。”
水羽凡听了满脑子迷糊,“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很简单,我骆啸天娶妻当然是娶喜欢的女子。我又不爱你,你当我的妾,这也算是负责。”他故意逗她。
什么跟什么嘛!亏她把他当大英雄,他竟然说出这种伤人的话!
水羽凡气恼地握紧粉拳捶他,因动作过于激烈,扯痛了伤口,她忍不住痛呼出声,小手抚上伤口。
“小心点。你伤才刚好。”说她孩子气一点也不假。他不过是逗着她玩,她就气得七窍生烟。
水羽凡气嘟嘟的别过头,一句话也不说。
骆啸天失笑摇头。“别耍脾气了。说正格的,我别说是娶妾了,能不能娶妻还是未知数呢。”
“为什么?”水羽凡不解地转头望他。
骆啸天叹了口气,“其实我在江湖上行走,不光是为了济弱扶倾,还要找我从未谋面的未婚妻。”
未婚妻。他有婚约了?!
水羽凡心倏地一沉,失落难当。
骆啸天看了她一眼,又道:“我从没见过她。她在我十岁那年,全家遭逢灭门,是死是活还无法得知。”
“你的意思是说,不知道她还在不在这世上?”
“应该在。听说她被府里忠仆救了出去,只不过下落不明……”
“都这么多年了,一定要找到她吗?”
骆啸天点头。“我爹临终前,我答应过他老人家,不管段家小姐是死是活,我一定会查个清楚,对她有个交代。再说段家会遭逢巨变,我骆家也脱不了干系——当年我爹得罪了危害武林的魔头,要不是段家老爷适时救了一把,我爹岂能躲过!也正因为如此,魔头誓灭段家……他们是无端受灾。”语气虽是轻描淡写,仍掩饰不了他心中的愧疚。
“可都过了这么多年,段家小姐说不定已经嫁人了……骆大哥,你打算一辈子不娶吗?”
“我答应过我爹,除非段家小姐已故,或者是嫁做人妇,否则我绝不娶妻。”这也是他年过二十五,还是孤家寡人的原因之一。
水羽凡心想,平常女子十六、七岁已为人妇,段家小姐年纪应不比她小,所以应该已经嫁人了……想到这儿,她不由得一笑,投入骆啸天怀中。
她突来的撒娇令骆啸天煞觉奇怪,却也没推开她。不可否认,他喜欢她偎在怀中撒娇的感觉……他唇畔扬起淡淡的笑意,像是哄孩子般轻轻拍着她后背。
本就有些疲惫的水羽凡,在骆啸天的安抚下,不一会儿便梦周公去了。
骆啸天低下头望着她的睡颜,嘴角不自觉往上扬。
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对她的关怀超乎了自己所想……
“骆大哥,我好累,想休息。”水羽凡喊道。
“你又想休息?”骆啸天侧头望她。这几日,她走一小段路便喊累,让他不禁怀疑她的意图。
水羽凡若有意似无意地抚上受伤的肩头。“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觉得累嘛。”
骆啸天眉微皱,“我看进城后雇辆马车好了。你伤势未完全复元,不宜赶路。”
水羽凡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其实她并不怎么累,会嚷嚷要休息,只不过是要拖延回临汾的时间,想多和骆啸天相处些时候。
骆啸天寻到一处浓密树荫,拉着水羽凡躲至清爽处,两人盘腿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