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这些够了。”彤云客套的像陌生人,她突然鼓起勇气转向世杰,问道;“我需要住很久吗?”
世杰没想到彤云会突然一问,他僵硬地回答:“这得看你的造化了。”
彤云苦苦一笑,这只是她的困兽之斗,她不愿就此败阵,想听奇迹。怎耐世杰终究选择无情。彤云笑自己太痴、太傻。
立人看到彤云落寞,万般不忍,他选择离开,让他们保有最后一点私人时间;否则,一入单宅,更无法挽回。两人都将戴上假面具,伤害对方。“世杰,你先带彤云去贵宾室吧,我要去吃点东西。待会你们不用等我,我会直接登机。”
彤云尾随世杰进入贵宾室,一路无语。彤云虽无睡意,但形同陌路的对峙却叫人难堪,她只好在沙发上假寐。
多少英雄为红颜折腰?一看到彤云羸弱、疲惫和忧郁,他的心防几乎崩溃。
可是,行吗?事已至此,还有退路吗?
世杰心中满是疑问,是命运弄人?是彤云咎由自取?还是自己糊涂?想他在商场叱咤风云,还是不及眼前的小女人,他的挚爱。
就像立人刚才在车上问他一样。“这就是我的胜利吗?”
他无言以对。
答案当然不是,但,如何扭转乾坤,偷天换日?他不得不认输,这辈第一次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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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单家座落于伊利湖的别墅,近千坪的五层别墅,与一座尽是玫瑰的花园,红的、黄的、白的、紫的,甚至连罕见的黑玫瑰也在其中。
自从出了雪婷和韩青的事,单骥在女人方面收敛许多,他四十五岁娶了小他二十岁的鹃姨,自是十分珍惜,这座玫瑰园就是特别为她所建。
鹃姨喜欢玫瑰,除了种植各种玫瑰,更做了许多干燥花,及各式各样带有玫瑰芳香的茶与点心。单家上上下下在女主人的薰陶下,也自然对玫瑰有特殊喜爱,不论谁在国外看到什么稀奇珍贵的品种,都会想办法引进。
为了让书怀早日复元,单家特别将一楼大厅的客房改建成他的卧室,从房间的落地窗看出去,正是花园中最精致、最美的部分,然而书怀躺在床上,从来没有感觉。
春去秋来,一年又是一年,尽管窗外景致千变万化,依然唤不起躺在床上的书怀。四年,对鹃姨来说,每天都充满希望,她细心张罗书怀大小事情,每夜更在书怀的窗前虔诚祈祷。也许是上天垂怜,在大家都几乎要放弃希望之际,最近一次的诊断让鹃姨燃起希望。她听从世杰的建议,带回这位解铃人,唤醒书怀。
眼看下午,他们就回来了,鹃姨一早就紧张兮兮,她怕对书怀造成二次伤害,怕再度撩起大家的伤痛。但世杰笃定相劝,还请鹃姨先瞒着爸爸,等事情有好转再通知;她相信世杰,只得依言而行。
客厅已经各就各位,坐了一堆人,准备看看何方神圣。
单家嫁出去的双胞胎女儿,也是书怀同父异母的姐姐,若萸和若萼,偕同夫婿回来。沈莉也早早混过来,等着看热闹。她比世杰早一天回来,要不是世杰坚持,她说什么也要和心上人同行;可是正值敏感,她总是识时务些,以免前功尽弃。雨柔答应世杰不泄漏台湾的事,静坐在一旁。
“世杰少爷回来了!”老王从大门口一路跑进来。
从客厅望去,一辆黑色凯迪拉克轿车停下,个人们忙着搬行李,世杰、立人和一名纤细的长发女孩正向前走来。
“这位是韩彤云。”彤云放眼望去,客厅已坐了一团人,她像是待审的囚犯,等候陪审团定罪。
鹃姨面对彤云,心中既无法有恨,也不能无恨。只希望彤云能带来奇迹。
若萸和若萼望着眼前的这位纤纤女子,这天生属于被男人疼爱、呵护的长相,实在很难把那个带坏书怀的女飞仔联想在一起!她们同时打了个大问号,看看世杰是不是抓错人。
世杰很清楚两位妹妹的心事,他何尝不希望是自己弄错了,这样他才能和彤云……不,不,不能再存有一丝遐想了,他们已经站在美国,在单家的大宅院里,凡事小心,大局为重。
“张妈,先带韩小姐到三楼的客房。”鹃姨一向心细,看大伙杵在那儿,每个人心事前翻旧涌,一下子也不知要说什么,客套话似显矫情,还是让彤云回房休息吧!
“是,夫人。”
“韩小姐就这么一点行李吗?”
“嗯,我提就好了。”彤云只带了几套简单的衣服,她想,应该不会待太久。
“还是我来提吧!”张妈打量着这女孩,看来娇娇柔柔,身子骨单薄得紧,一点也不像连续剧里的坏女人;说起坏女人,可能沈莉来演还比较像。
“大哥,你有没有弄错人?”待彤云步上楼梯,若萼已经忍不住提出怀疑。
“不会错的,她自己都承认了。”
“可是,我怎么看都不像。”
“就是看不出,才厉害呐!让男人疏于防备,等到被迷到七荤八素的时候,怎么死都不知道,就好像是有一种蜘蛛,叫做什么来的?噢,对了,就是‘黑寡妇’嘛。”沈莉加油添醋,说得煞有介事,她就是怕彤云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博取大家的同情,所以今天特别跑来为大家定心。
仅管世杰与立人都不愿意听到这些恶毒的批评,但在这个场合,谁也不能出头辩护,一个是怕流露感情,反而被两位精明的妹妹看出端倪;一个是没有立场,不便在单家的痛处作反驳,只希望能日久见人心,早日化解这段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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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云在房间,偷偷打探书怀的现况。
张妈感觉她的真心诚意,便一五一十地说着书怀的现况。
“我现在可以去看他吗?”听着听着彤云的歉意更深了。
“当然可以,不过,韩小姐,你要不要先休息?搭这么久飞机一定很累吧?”
“我不累,谢谢您的关心。”
彤云在楼上将东西整理整理,又多逗留了一会儿。她不想太早下去,怕见到楼下对她评头论足的样子。她悄悄下楼,此刻,大伙已移至花房。
“书怀,书怀,我是彤云,你还记得我吗?”书怀瞪着天花板,一张无色的脸、一双空洞的眼,完全没有反应。彤云环顾四周,尽是药罐,从被子里露出的手臂则布满打针的痕迹,瘀青、苍白,好似整个人的血色都给抽离了,整只手只单薄的剩张皮。
不,这不是书怀,那个英姿焕发,腼腆中带着帅气的少年,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噢,他们一定恨死我了,难怪世杰这么恨我,一想到世杰,彤云的心紧抽一下。多少次在梦中惊醒,但也不是这样怵目惊心的景象,不该这么惨的、不该这么惨的。
痛苦与懊悔,彤云趴在书怀床前泣不成声,完全没有发现鹃姨已走进房间。
看到彤云的悲恸,鹃姨忍不住一阵心酸。这磨难,她已经看了四年,多少泪、多少呼喊、多少祈祷都唤不醒,彤云的悲,她能明了。此刻,她相信彤云不是故意的,也许彤云有不为人知的苦衷吧!
“您是书怀的母亲吧!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我真的不知道书怀出事,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彤云不敢奢求她的谅解,毕竟书怀是因她而躺在这里。
“这也许是命。书怀虽因你而委靡,但出车祸,谁也没料到。如果能预知,我们说什么也会把他关在家里的,可是谁知道呢?”鹃姨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我真得很抱歉……”
第七章
彤云推着轮椅,带书怀在玫瑰园里逛着,这是每天的例行工作。
彤云早起晚睡,把所有的时候都花在书怀身上,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她不眠不休,只怕一闲下来,还会念着世杰。此刻,书怀倒成为她的避难所。
“这里真的很美,书怀,你记不记得,我‘黑玫瑰’的名号是怎么来的?你风雨无阻,每天一朵,只为博我欢心。你可不可以再为我一次,为我醒醒!”彤云自言自语,几近无力,她呐喊。“书怀,你的心到底飘到哪里去了?”
彤云一边想着,一边将长发往后拨……难怪,书怀一点起色也没有,我这个样子,他怎么可能记得?为了回到过去,彤云决定改变造型。
趁书怀睡午觉,彤云到沙龙把一头长发剪去,薄薄短短的赫本头,还染了一撮酒红,一件补丁的牛仔裤、和大红T恤。她照照镜子,空有一身亮丽、活泼俏丽,还是配上一张满是心事的脸,难道她真的不能将世杰赶出她的心房吗?彤云咬咬牙,要自己死心,想起早上他的冷言恶语,她必须破釜沉舟。
沈莉与世杰在客厅里,沈莉穿着凉快而养眼的衣服,在世杰面前卖弄。
世杰从客厅的窗外远远看到彤云进来,为了早日让她死心,他故意拉近沈莉,沈莉不明究理,立刻患了软骨症,软趴趴地挂在世杰身上发嗲。
彤云的改变造成了不小的轰动。俏丽的短发,把她瓜子脸衬托的更加冷冽,抽须的牛仔裤与大红T恤,虽隐藏了她姣好的躯线,却散发出青春的气息。
这是世杰从没有看过的打扮,一种原属于坏女孩的妆扮,在彤云身上却有股野性美。他真希望把她藏起来,独自欣赏她千种美、万种媚。
“哪里跑进来一个小太妹啊?”沈莉大惊小怪地叫着。“沈小姐,你也不逊了,这叫流行,Fashion。”彤云原只希望在书怀的面前才表现小小的刁蛮、任性,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世杰和她亲热,忍不住大发妒意,口如利剑。
“这种流行,只配站在街上和小太保混,难怪你会带坏书怀,真不入流。”
“是啊,我虽不入流,但还不至于下流。我看你的穿着也好不到哪去,衣不蔽体,我还以为靳先生大白天就忍不住带了个阻街女郎回家呢!”这一骂,可是一箭双雕,报了仇。说完,彤云便上楼去。留下沈莉在原地变脸,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的,比她涂的胭脂还精彩。
她的伶牙俐齿让在场人士吃了一惊,若萼正从花园走来,听到这段刺激的对话,忍不住笑出来。对于沈莉,大家都很感冒,要不是两家是世交,也不会对她如此忍让。当然她对世杰的企图,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这才是她的真面目。世杰痛苦地想着,这样尖酸刻薄的攻语,该是对他的反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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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云变了。
她每天开车带书怀到处逛,到酒吧,听摇滚,到他们曾经厮混的地方,虽然书怀还没有清醒,但苍白的脸色有了改善,身体也比一直躺着好多了,现在不但可以做些简单的动作,也不用别人亦步亦趋的服侍,更可拔掉手上的点滴。
如果单家不是那么有钱,聘请一大堆人照顾书怀,也许书怀的病早有起色。过分的溺爱,有时是错的。
洒吧里传出闹烘烘的热门音乐,彤云拉书怀进入,选了一个靠墙边的位置坐着。几个黑人歌手,在台上又跳又叫,震耳的音乐和嘶吼把大家的情绪带到最高点。书怀似乎有一点反应,身体竟然跟着音乐轻微摇摆。
“书怀,你记得吗,这是你最爱听的歌。”彤云兴奋的大叫。
“小姐,他是你兄弟吗?”几个小混混前来搭讪。
看到一位标致的女人竟跟个白痴说不停。一个人说完,另一个马上答腔:“他不重,他是我哥哥。”这是一出达斯汀霍夫曼主演的电影,他们竟然取笑书怀是智障。
彤云懒得理会,这里这么多人,谅他们不敢太嚣张。记得以前有一次也是像今天一样,书怀为了保护彤云,立刻挺身而出,结果还是被打到送医院缝针。
三个略带酒意的小混混见美人不理睬,开始对书怀动手动脚,还准备动手灌酒。“嘿,youngguy,喝杯酒吧!”他把书怀面前的果汁换成啤酒。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彤云不甘示弱跳起来阻止,她抓起桌上的皮包猛敲,高跟鞋也猛向致命之处踢下。两个小混混一手一脚抓住彤云,正拉扯之际,世杰看到有人抱起彤云准备非礼,赶紧飞奔过来给他一拳。噼哩啪啦,一张桌子已被压扁。另一个正准备欺侮书怀的老外,也起身向世杰挑衅。
世杰突然出现,让彤云又惊又喜,然而他发怒的眼神,却是一副要把她吃掉的样子,他怒吼:“还杵在这干什么?赶快带书怀回去。”
书怀受到惊吓,在车上不断抽搐,喃喃自语,说着听不懂的话。彤云忍着一身疼痛,忿忿想着世杰的暴怒,要是在当年,她就不会这么惨。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一回到家,彤云被拉扯不整的衣衫、一身被泼及的酒味与书怀情绪的不稳,给正在花园修剪花木的鹃姨看到,吓得煎刀掉在地上。她立刻唤张妈请医生来,陪书怀回房间。彤云则独自回房洗去酒味,还好其他人不在,否则场面一定会更混乱。
一阵紧急刹车声,世杰从书怀房中匆匆进出,盛怒地向彤云房里走去。
砰!砰!砰!“开门!”世杰一手敲着门,另一手已经迫不及待把门旋开。一进门看到彤云正在将破损的衣服换下,熟悉的身体,让世杰在盛怒中不知所措。彤云还来不及开门,一见有人冲进来,赶忙抓起被单遮住身体。
“你想害死书怀?要不是我刚好在现场,我看你怎么向大家交代?”
所谓的“刚好”在现场,其实是世杰刻意的跟踪,这几天,他常常随着彤云与书怀的行踪,看着彤云对书怀细心照顾,心中五味杂陈,既为自己感到可悲,亦为书怀感到庆幸。
“我,我很抱歉,我以为带书怀旧地重游,可以唤起他尘封的记忆。”
“原来你以前就是这样子糟蹋书怀,他会和家里决裂,也是你处心积虑设计的?看看你那一身该死的衣服,活像阻街女郎一样。”他指着地上破的衣服,说得愈难听,心也愈痛。
我是阻街女郎?彤云恶狠狠地瞪着世杰,多少委屈化为忿怒,她紧握双拳。
“干么?你不服气?你以为,凭你那两拳,可以保护书怀?你要作贱自己,就不要拖书怀下水。”
“你混蛋!”别人可以不知道她的用心,可是靳世杰,你好狠,竟然这样羞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