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妥旋身上车。
车子开出去。医护所门厅下又响起圆舞曲,隐约间,阳光下的美丽花丛似乎有只猫儿在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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柠檬黄,
黄柠檬,
哥哥摘那柠檬
绿或黄?
陶垚农站在门口,就听到熟悉的歌谣。不同以往的是,唱歌谣的人,从妹妹换做是她。那柔情细腻的嗓音,使他想起昨晚──她赤裸的胴体,洁腻无瑕,丝绸般的光滑触感,标致的腰身曲线,比例完美。他喜欢她躺在他怀里,睫毛忽静忽动、微微喘息的娇媚神态。他不是在昨晚爱上她的,而是在昨晚确定她是他的妻子。如果她每天站在露台送他出门,唱着歌谣迎接他回来,他这一生一定会过得幸福充实,活得比任何男人快乐。
陶垚农推开门板,走进客厅。
宇妥坐在壁炉旁的皇后椅,火光衬映她娴静优美的侧影。那个位置再适合她不过,她柔荑支颐,靠着扶手,唱着歌。
陶垚农走过去,俯身吻她一下。「我回来了。」
宇妥仰起脸庞看他。
陶垚农愣了下,双手捧着她的脸庞。「怎么了,妳看起来好累?」
宇妥拉着他的手。「小桃子没跟你一起吗?」
「子墨?」陶垚农皱眉,蹲低身子,大掌放在她膝头。「她不在家吗?」
宇妥摇摇头。「她吃完早餐就跑出去了,我到处找不着她……」她把早上的情形说给他听,包括她打了小丫头两下掌心。
陶垚农神情一凛,猛然站起。
宇妥跟着站起身,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抱歉。我答应你要好好照顾她──」
「是我宠坏了她。」陶垚农打断她的嗓音,大掌裹着她颤抖的手。
「她常去的地方,廉兮都带我去过了,就是找不到。廉兮和米雷他们现在还在外面找她;我以为她会去你那儿,与你一起回来──」
「Farmer回来了是吗?」皇廉兮这时从外面进来。
宇妥转头,问:「找到人了吗?」
皇廉兮抱着一只黑猫,走到壁炉前。
宇妥神情凝住,像是在想什么似的。
皇廉兮看着陶垚农,说:「没找到子墨,倒是瞧见神秘黑猫──永夜在路上溜达。」黑猫永夜跳离皇廉兮的臂弯,蹲在做为茶几的骨董宝藏箱上,一双荧光绿的猫眼盯着宇妥。
宇妥突然转身,往门口跑。
陶垚农顿了下。「妳要去哪儿?」
「找小桃子!」宇妥回道,身影闪出门外。
陶垚农追上去。
「喂!你们……」皇廉兮一下被弄胡涂了,望着厚重门板砰地关上。
陶垚农一路追着宇妥,跑到医护所。他从来不知道她跑那么快,一直到医护所庭园车道,她停下脚步,他才追上她。
她喘着气,望着车道旁一片黑暗的野花丛。一整天了,夜幕正在降临,草丛里的昆虫鸣叫着。
陶垚农扶着她因喘息而剧烈起伏的双肩,说:「妳在看什么?下面是坡坎,别站在这儿。天晚了,子墨由我来找,妳回主屋──」
「你去医护所里,拿手电筒来。」宇妥转头,急喘说道。
陶垚农凝眉。
「快去!」她命令,一手推他。
陶垚农不明白她的用意,却还是转身往医护所走,经过半座庭园,他就看到医护所漆黑无光,显然梁望月不在。他在门厅,扳扳大门门把,门锁住了。他转身往回走。
「医护所锁住了。」他边接近宇妥边说。
宇妥发出一声细微的叹息,有些泄气、失望般,然后在令人毫无预警的情况下,突然往下跳。
「宇妥!」陶垚农大叫,快步跑到坡坎边,看见她的身子没入野花丛里。他想也没想,跟着跳下去。
野花丛里竟是一个草皮隧道,像道滑梯,将人往下拽,直到一片平坦的地势。陶垚农看见宇妥趴在矮树篱前,赶紧匍伏爬过去。
「妳没事吧?」他翻过她的身子。
宇妥张眸,觉得他们似乎进了小山洞。「我知道小桃子一定在这儿……」她说着,抚开散乱的头发,压低身子,爬进矮树篱里。
「宇妥!」陶垚农弯身弓背,跟着她爬进去。
树篱后是一座长满柔软绿草的平台,边侧围绕大树浓荫,上头星空一片,月光直落,陶子墨就躺在月光里睡觉,旁边的石岩上,放着没吃完的干酪。
宇妥看见这小丫头,总算松了口气。
陶垚农一脸惊讶。「子墨!」他叫了声,将妹妹揪起。
陶子墨从熟睡中醒来,还在茫然。一个巴掌落了下来,掏在她白嫩的小脸上。陶子墨傻住,两眼大睁,颊畔浮现红痕。
「你干么打她?!」宇妥的嗓音传开。她推开陶垚农,将陶子墨揽进怀里。「她还是个孩子!」
陶子墨挣扎起来,用力地推了宇妥一把,快速地往树篱外爬。
「子墨!」陶垚农吼道,生气地要追出去。
宇妥拉住他。「她的伤口在流血──」
陶垚农看着她沈静的神情,眉头深折,显得有些懊悔。
宇妥拉着他刚刚打陶子墨的掌,贴上自己的心口,说:「有事回家说吧──」
第七章
餐桌上方的三盏星状小灯,让桌面菜肴润了一层金黄色泽。陶垚农握着酒杯,满脸愁容,一会儿,手肘撞翻一只空碗,滚出桌边往下掉。皇廉兮见着了,利落地伸手接住。
「你不想吃饭,就走吧,别在这儿影响我的食欲。」皇廉兮将白瓷碗放回定位,执起筷子,继续用餐。
陶垚农径自倒酒,仰颈一口喝光,才放开酒杯,离开座位。
皇廉兮低哼了声。陶子墨一冲进家门,他就知道陶垚农把事情搞僵了……
真可惜,这满桌的菜,鱼虾海鲜都是今天进港的新鲜货,煎春卷包的是农场傍晚刚采收、还凝着夕露的蔬果,冬瓜虾球、春芽莲子蟹肉发菜羹,味道极好,却没人有胃口。皇廉兮忍不住感慨起来,放下筷子,倒一杯酒喝。
陶垚农上楼,徘徊在妹妹陶子墨的房间门外。半晌,门开了。他先看到一只搪瓷白盘里放着镊子、剪刀、药罐和沾血的纱布棉花,然后是女人戴手套的手端着盘缘。接着,他看到宇妥走出来。
宇妥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往长廊底的卫生间走去。陶垚农等着她。几分钟后,她出来了,边走边用方巾擦着手。陶垚农过去,抓住她的双手,正要开口,她却掩住他的嘴,对他摇摇头。
「她睡了,我们不要吵到她。」宇妥盯着他的眼睛,牵住他的手,往他的房间走。
打开房门,宇妥拧亮壁灯。陶垚农一脸吃惊,以为自己进错了房间。他的房间何时变得温暖又明亮,壁炉的丝丝火焰像盛夏太阳,卧房门拱那边的吊灯光芒透到起居室来。
「我要米雷他们弄的。」宇妥拉着他坐到金色沙发床上,抚摸他的脸和头发,柔声说:「你生气了吗?」
陶垚农缓缓躺下身,望着绘在天花板上的星空图。他都快忘了──他以前最喜欢点着灯,躺在这儿看书,想象自己置身外层空间一般悠然自由。
「他们说你不喜欢点灯,怕你会不高兴……」
陶垚农摇着头,伸手将她揽下。
宇妥枕着他的胸膛,纤指指腹搓揉着他的衣领。「你喝酒了?」
「嗯。」他的气息有种清冽也醇厚的酒精味儿。「妳是怎么知道子墨在那坡坎下的?」大掌顺着她的长发,他嗓音压抑地说:「我是她的哥哥,一点也不知道她会在那种地方……」
宇妥解开他的衬衫钮扣,亲吻他的胸口。「我和你不同──我是女人。人们不是常说,女人的敏感细如发丝,直觉比什么都强。」她又在他光滑的胸肌上,落下一吻。她是看到黑猫永夜,有了联想,觉得那猫儿应该是小桃子的「同伙共犯」,他们一起躲起来,肚子饿了,就跑到医护所地窖,取干酪吃。
「如果不是妳,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妹妹还有个秘密基地。」他叹了一口气,自责般地说:「也许我真的不了解子墨。」
宇妥摇首。「每个孩子都是这样成长的,即便你教她骑马、种植、用猎枪……提前学会经营农场,她终究还是个孩子──你只要想想自己小时候,你一定也有秘密基地吧──」她抬起脸庞,看着他。
陶垚农定住,眼神专注凝视她。她说的没错,他也有一个秘密基地,就在这里──
他捧着她绝伦的容颜,望进她眼眸深处。小时候,他的秘密基地就在这儿,这儿原本是一间小阁楼,有天窗,可以看星星。他把母亲织的羊毛毯铺在地板,躺在上头,拿着父亲的望远镜,观星赏月。后来,主屋改建,天窗没了,母亲和父亲合力手绘一片星空安慰他──
他是比妹妹幸运的。他曾经是个孩子,完完全全的一个孩子,那段时间,他只需要当个孩子,无忧无愁地依赖父母。他是比妹妹幸运的……
「我是不是做错了──」陶垚农嗓音低哑。「对于子墨……」
他看起来好懊丧挫败。宇妥抱住他,什么话都没回他,只是吻着他,吻他的眉、眼、鼻,最后轻轻吻着他的唇,说:「我们睡吧……」
陶垚农强烈一震,紧紧抱住她,脸埋进她怀里。
宇妥抚着他的背。他现在就像一个需要人安慰的大孩子,她亲吻他的额头,温热的气息像一串亲密耳语,深入他心底,缭绕着他。
陶垚农抬起头,攫获她的红唇,像是要确定什么般狂吻她,舌尖刷过她的每一颗皓齿,纠缠着她的粉舌。
宇妥娇喘,推开他,柔荑抚他的脸,晶亮的眸光瞅着他,彷佛在等待着什么。陶垚农脱掉衣物,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她稍稍一动,他就严严实实地填满她。
宇妥抽了口气,柔荑抵着他的胸膛。陶垚农昂起俊脸,目光如星,深情地胶着在她脸上。「宇妥,」他说:「妳好温暖──」
宇妥拉着他的掌,覆在自己雪白丰盈的酥胸,缓缓闭起眼。陶垚农沉沉吐息,降下脸,吻她的红唇,轻吮、卷裹她。她也轻轻咬他,十根葱白玉指交握在他颈后。他们的身体翻转一圈,她成了一朵怒放的花,将他赤裸的躯干覆盖。他的双掌扣在她腰侧,她真成了一朵花,慢慢直起身子,绽开鲜嫩的花蕾,摇曳花蕊,颤颤巍巍插在他身上,晶莹的汗水落聚在他每一寸完美的肌理,她的发梢撩着他的胸膛,像一种神秘爱抚。
陶垚农瞇起眼,手托着这朵美丽花儿,浑厚低沈的嗓音,性感地吟着:
我的红玫瑰,
违禁的刺
诱惑的藤。
妳站在花海里,
朝我伸展爱的肢体;
夜晚壁炉的火焰
烘暖,
我们睡在晚春色泽里。
他说,就算睡着,她还是在他梦中。星空包围他们交缠、摇曳的身体,她的热情被他的力量从体内揈出来,像是一颗盈满汁液的成熟果子,甜美地爆裂在他身上;他们浸染彼此的味道,心心相印,喘息交融,相凝的目光燃烧着激情春意,身体轻快地飘飞,有节奏地向前冲。
喘息惭渐平缓,他躺在金色沙发床上,她弯下身吻他的唇,身体紧贴着他,几乎融入他体内。
每次她弯身去吻你的唇,
她的乳头就刺穿你的胸膛。
──《爱经》
陶垚农抱紧宇妥香汗淋漓的身子,耳里听见血液像沸腾的开水声响般流过皮肤深处,汇向心口。他们紧紧相拥,彷佛一起到了溪畔边,裸着身体看那逆游跳跃的鱼群。
他问她:「妳知道这些鱼儿到上游做什么吗?」
她笑着,不说话,灿烂温暖的光笼罩过来,旖旎地照映着他们出现虹彩的情欲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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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妥醒来时,床畔橡木箱上点了一根蜡烛,火光绚丽,有淡淡的玫瑰香。她记得这是他自制的玫瑰白烛。他们躺在金色沙发床上,盖着丝绸毯,她从他胸膛上撑起身,纤指描绘他的睡颜。她喜欢他在做爱后,为她点上一根玫瑰白烛──那他亲手做的爱的蜡烛,火焰煦煦,比什么都温暖。
宇妥吻吻他的唇,轻轻地掀起毯子一角,下床,走到壁炉前,添柴火。她将松木丢向炉中,那噼哩啪啦的声响像首热情歌谣。
「宇妥……」陶垚农低沈、磁性的嗓音传来。
「嗯。」宇妥转身,看着他双眸微张,朝她伸长手臂。
宇妥走回他身边,将手放进他掌中,温柔地趴在他身上。「是我吵醒你吗?」
陶垚农摇头,亲吻她绯红的脸蛋儿,闭起眼睛。
「你好好睡……」她说,静静枕在他胸膛,直到他呼吸深沈平稳,她才又起身,披着他的睡袍,走出房门。
幽微的月光,斜掠窗台上的盆栽,一种近似栀子花的香味,不可告人般地弥漫着。黑猫永夜伏在走廊的骨董角桌休憩。宇妥走到陶子墨的房间,无声无息转动门把,开门入内。
小女孩睡得很不安稳,宇妥一接近卧室,就听见断断续续的呓语夹带微弱的啜泣声。宇妥走到床边,抽了床畔桌上的纸巾,擦拭陶子墨沁汗的小脸,柔声呢喃:「乖──乖,作噩梦了嗯。」她上床,将陶子墨拥入怀里。
小女孩并没醒过来,身子下意识寻求依靠,偎在宇妥温暖的胸前。宇妥拍抚着她的背,拉好被子,陪她入睡。
清晨的鸟儿喜欢咚咚咚地啄着玻璃门。陶子墨睁开眼睛前,就觉得鼻端有股香味,充满温暖的香味,伴着她睡了一夜好觉。她真的舍不得醒来,脸颊贴着一团柔软光滑的物体蹭着,嘴里不时呢喃:「好香……」
宇妥张开眼睛,看着怀里的小丫头像只猫咪一样,弄得她好痒。「妳醒了呀,要不要先去刷牙洗脸换衣服,等会儿宇妥姊姊帮妳看伤口──」
陶子墨赫然睁眸,被吓醒似的抬眸盯着宇妥。
宇妥斜挑唇角,一脸兴味地看着脸颊依旧贴在她胸口的小丫头。「早安,小桃子──」
「啊──」陶子墨大叫,蹦跳起来,在床上乱爬、乱翻。「我的贝尔洛斯、我的贝尔洛斯……我的贝尔洛斯在哪里?」
宇妥笑了起来,抽出身旁的小包毯。「在找这个吗?小桃子──」
爬到床尾凳边的陶子墨转头,迅速过来,抢下宇妥手中的小包毯,揪在怀里,背过身,坐在远离宇妥的另一侧。
宇妥下床,拉好身上的睡袍。陶子墨听到她离开的声音,缓缓转动颈子察看,一抹人影闪过,她赶紧又转回头,抱着自己的小包毯,一动不动。
「妳不想盥洗,宇妥姊姊就先帮妳换药好了。」宇妥提着医疗皮箱,绕过床铺,站在陶子墨面前,托起她的小脸。
陶子墨仰着颈,闭起眼睛,不看宇妥,一脸任她宰割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