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跟女人。”
“男人跟女人?”这是一条热闹的街上,放眼过去全是男人和女人。
他们两人要去哪里?周佳燕双脚不自主地跟着他们走。
“他们是谁?”赵伟中弄清楚她的目标是前面一对长相俊美的男女。“你认识他们吗?他们看上去很相配。”
她听来不是滋味,却也不得不认同他的说法。张浩维与刘真君,不论是在气势上、年龄上,皆很相衬。
“为什么要跟着他们?”赵伟中疑问:“是不是他们有什么问题?”
周佳燕无心搭理他。“你先回去,不要跟着我。”
“你想当侦探?”赵伟中自作聪明地说:“我和你一起行动。”
究竟想干嘛?她明白自己无权干涉张浩维的事,可就是无法制止双脚别前去,而跟着他们是想证实什么?她一点概念也没。
“他们走进饭店了,怎么办?”
张浩维和刘真君进入一家高级饭店。
“跟进去。”她简短地说。
赵伟中看着富丽堂皇的饭店,又看着两人身上轻便的服装,心生胆怯。
“我们穿这样不太好吧?”
“你可以不必进去。”周佳燕无畏缩地走进大理石铺成的大厅。
赵伟中犹豫了下,也走进去。前面的男女进入法国餐厅,她毫不迟疑地跟在后。
“不要去。”
赵伟中想拉住她,但没拉着,只好硬着头皮走在她身后。穿西装的侍者迎过来,有意无意地瞥了他们身上的衣服一眼,态度有点冷淡。
“两位,用餐?”
“不……”
“是的。”周佳燕压盖过他的声音,神色自若地指着角落的一张空桌子。“我们要坐那桌。”
“跟我来。”
侍者在他们坐定后,递上菜单。
“两位,用什么餐点?”
赵伟中手微颤抖地翻着菜单;这是他第一次进入如此高级的餐厅,虽看不懂菜单上的英文字母,价格倒是明白,简直抢人!他身上的钱连付一杯咖啡都不够,更甭提其它随便一道菜,叫价都得要上他一个月的零用钱,因此,他盖上菜单。
“我们不吃……”
已听得周佳燕流利地吩咐。她不会看不懂价钱吧?这种地方不适合他们来。
“先生,你呢?”侍者看着他问。
“我不用……”
“也给他来一份相同的。”
付不出帐可走不出这里,赵伟中急得满头大汗。侍者一走开,顾不得在女孩面前该保持面子。
“我身上没钱,我们会被留下来。”
她不慌不忙:“我说过今天由我请客,你尽管安心地吃。”
赵伟中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定下来,喝了口冰水压惊。
他们呢?张浩维与刘真君呢?才一会工夫,他们已不在方才的位子上,周佳燕急得站起来。
“小心!”
但太迟了,侍者手中的热汤泼洒在她身上。
“对不起!”侍者慌张地道歉。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咦?”有一个娇脆的声音传入周佳燕的耳内。“那不是你的小妻子吗?”
是刘真君的声音。她举目看去,他们换了靠窗的桌位,虽隔着好几张桌子,她仍能感觉出张浩维望着她的目光中盛满怒气,因为被打扰而生气。
“真巧!她也在这。”刘真君眼波溜溜地一转。“我们何不邀请你的妻子和她的朋友过来,大家一起用餐热闹些?”
张浩维表情仿佛想将她大卸八块般。周佳燕头一扬,被撞见奸情,他该不好意思,而不是这么理直气壮,好像是她理亏似的。
刘真君如葱的手指一招,一位侍者趋上前去;她往他们指了下,说了几句后,侍者朝他们桌位走来。
“那桌的小姐请你们过去。”
对方在卖什么膏药?周佳燕疑惑地看过去,只见刘真君带着挑衅的意味,笑眯眯地望着她。怕什么?她正想弄清楚他们在搞什么鬼,即使不是真正的夫妻,她也有权知道他的交往,不是吗?
“去哪?”赵伟中一愣一愣地跟在她身后。
“请坐。”刘真君很殷勤。
周佳燕老实不客气地坐下。
“你怎么称呼?”刘真君笑问一旁拘谨的赵伟中。
“赵伟中。”
“赵先生,你也请坐。”
赵伟中不自在地打量着对面的男女,又看向周佳燕;虽不了解他们三人的关系,却可感受到其间有股微妙的紧张气氛。
“他们是谁?”他小声地问。
“奸夫淫妇”——这个字眼闪进她的脑里,周佳燕回瞪着一直没开口,用着冷冷眼光逼视她的张浩维。
“你们不认识啊?”刘真君娇笑。“我来作介绍,我是谁不重要,这一位你却一定要知道,他可是你朋友的老公。”
“老公?”赵伟中一时无法意会。
“老公就是丈夫也。”刘真君不厌其烦地加以注解:“你难道不知道她已结婚了?”
好像有一颗枣子卡在喉咙,吞不下又吐不出来似的,赵伟中张嘴“啊”了两声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侍者端上食物,除了刘真君外,三人身体硬得像石块。
“大家吃啊!”刘真君叽叽喳喳地讲着:“羊肉要趁热才鲜,别辜负了美食!”
“他真是你的丈夫?”赵伟中用责难的眼光看她。“你真结婚了?”
“不错。”这时候作任何解释,都嫌多余。
“怎不早说?”赵伟中声音里有极度的失望。
“你没问。”周佳燕简洁地说。
“谁会问这种问题?”赵伟中哭丧着脸。
“是啊!”刘真君有如法官似的。“你有告知的义务。”
“行了,我们走。”
张浩维冷冷地站起来。
“不多聊会吗?”戏就这么落幕,刘真君感到奇怪。“东西不吃,多浪费!”
“你走不走?”张浩维冷硬地说。
“走,跟你来,当然跟你走!”刘真君温驯地站起。“两位,失陪了。”
她轻盈地跟上已走开的张浩维。
☆ ☆ ☆
爱——
在无意识中写下这么一个字后,周佳燕心中大乱地将纸揉成一团,仿佛上面有毒,怕被沾染似的丢得老远。不会吧?她在房中急急地走来走去,自己不会真爱上张浩维吧?但若不是爱,又怎会在见着他与刘真君在一起时,心有如刀割般的疼痛不已?
昨天她过了一个最难过的耶诞夜,躺在床上,却不曾合眼。她一直倾听他从她房外走过的声音,但他彻夜未归,他去了哪里?在何处过夜,她脸色因一夜未眠,加上错综复杂的情绪起伏,而显得灰坏。
不成!她不要把自己困在这胡思乱想,今天是圣诞节,绝对不该是如此度过;她穿上外套走出去,却在路上站住,去哪?就往人多的地方去。公园里处处是双双对对的情侣,及亲子同乐的夫妻,她觉得格格不入地走出。今天的日子不一样,走在街上不是出双入对的两人,便是约好同乐的一票人。她穿梭在其中,愈显形单影只,不由兴致大减,还是回去吧!她走往回家的路。
“佳燕。”一辆红色摩托车,在她身旁停下。
朱启元——一个曾让她心碎的男孩,再见他何以一点感觉也没?
“不认得我了吗?”朱启元见她眼光陌生,讶异地眨动曾让她痴迷不已的双眼。“这阵子你都躲到哪去了?我找你许久都没找着。”
把自己埋起来了。
“你让开!”她淡淡地说。
“你变了!”
朱启元无法相信那个总以仰慕眼光追随自己的女孩,竟会用如此淡漠的态度待他!
“也许吧!”忆起过去的伤口,她根本不愿再为他多浪费时间。
“因为联考失利吗?别难过,我可以帮你,明年考个好学校。”
他考上明星学校,宁愿相信是她心情不好,不是他失去魅力。
“我不需要。”
真奇怪?不久之前她还为他发狂,现在不仅完全免疫,甚至还产生厌恶感;周佳燕不清楚自己怎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为什么突然不理我?”
朱启元刚与女友分手,身边正处于真空状态;再见到她,他惊讶于她的美丽,以前怎没注意到这点,不过也不迟,再次将她掌握于股掌之间并不难。
“你有一个坏记忆。”她冷冷地看他。“不记得是你要我别去烦你吗?”
他受窘地一笑。“一定是联考让我精神紧张,你知道考试的压力很大……”
“我什么都不知道!”周佳燕不耐烦。“不要挡住我的去路!”
才几个月,小女孩长大了不少。她愈有个性,他愈感兴趣,以前他就是嫌她太温驯了,像杯温开水,没有一点征服感。
“我们必须好好谈一谈。”
“去找崇拜你的女孩谈吧!”早知道今天不宜出门,还不如闷在家里。
“你在乎?”朱启元一副恍然大悟状。“别疑心,我的感情只为你一人保留。”
他的话令她恶心地想吐。她曾亲眼目睹他和女孩卿卿我我,却能脸不红、气不喘地睁眼说瞎话。
“我不嫉妒。”
真的,有的话也是屈辱,对他不尊重她的屈辱。
“你是嫉妒,女孩的心眼就是小些。”朱启元自以为是地狂妄道:“我保证今后只对你一个人忠心,这样你是不是该满意了?”
过去怎会迷恋如此幼浅的人?周佳燕对自己识人的眼光,感到相当懊丧。
“相信我的保证……”
他还在唠唠絮絮;周佳燕懒得浪费唇舌,想掉头走开,他不放弃地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你再跟着我,我的丈夫会不高兴。”她拿出挡箭牌。
“你结婚了?”朱启元在怔了一下后微笑。“你骗人!”
她扬起手中的戒指。“是事实。”
朱启元手掌抱住她的手指。“这种玩意儿任谁都能戴,唬不了人的!”
“放开!”她手指被他紧握着。
“不放!”朱启元涎着脸。“除非你能原谅我。”
“放手!”她生气。“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朱启元将她的手举放在唇上,自认潇洒地说:“再给我们彼此一次机会。”
“我希望你别再出现在我的视线内。”她厌烦。“你那套对我不管用了。”
周佳燕想收回手,但他不放开。“我已经道过歉了,请你原谅我。”
“我们之间早在你要我离开你时就结束了。”她气愤地叫:“不要缠着我!”
“我们重新开始。”
一个想走,一个不愿放,正在拉扯间,一个冰冷的声音加入。
“把手放开!”
她回过头,张浩维铁青着脸站在他们身后。她很想问他在什么地方过了一夜,会是在刘真君的香闺吗?
“你是谁?”朱启元松开手,诧异地问:“佳燕的哥哥吗?”
他知道她有一位兄长。
“丈夫。”张浩维声音冷得似冰:“我是她的丈夫。”
“不会吧?”朱启元惊疑地看着她叫:“你不会真的结婚了?”
等着她的否定,她头点得用力,而且肯定。
“我说过我已结婚,是你不信。”
朱启元跨上摩托车,狼狈地离去。
“你到底有几个男人?”张浩维讽刺:“昨天一个,今天一个,是不是明天又有不同的人出现?”
他一夜在外鬼混,凭什么管她?周佳燕对他一夜的去处相当介意。
“你呢?是不是方从女人的被窝中爬出来?”
话一出,周佳燕被自己粗俗的言辞惊住,她的口白就跟电视上的泼妇一样。
他眉扬得老高。“你在胡说些什么?”
“是我胡说?”她抢白:“还是你心里有鬼?”
他双手环抱。“你想知道什么?”
“你昨天和今天都在哪里?”她直问。
“有必要向你报告吗?我可未追问你和那些男孩的关系。”
“没什么不能说的,一个是补习班的同学,一个是——”该怎么形容与朱启元的关系?抛弃她的前任男友?
“不用说明。”他挥动手。“我不想知道。”
她不想隐瞒。
“方才那个男孩,是我以前的男友,有一度还自认为喜欢他。”周佳燕低低地说:“想来真傻,竟然为一个不存在的感情掏心挖肺的……”
“在没弄清楚之前——”他讽刺多过于同情。“就能为对方怀了孩子。”
她霍然抬头。“什么孩子?”
他没回答,眼睛冷冰冰地盯着她平坦的小腹一会后,面孔扭曲地走入身后的屋内。
孩子?周佳燕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肚子,他说什么孩子?
☆ ☆ ☆
当两人视线接触时,她没有回避,清澈明亮的双眼没有半分尴尬,而赵伟中直接的反应是转开头。她似乎伤害到他了,周佳燕有些难过,他是一个好男孩,她不希望他有受愚的感觉。
一道阴影挡住她的光线,她从书本上抬起头,是赵伟中。
“我以为你不理我了。”她微笑。
“我想我们还是能成为朋友。”赵伟中涩涩地牵动嘴角,勉强成为一个笑容。“虽然我们铁定无法再深进一层关系。”
“有时候是朋友,反而能维持长久。”她因他能谅解而高兴。“朋友是一辈子的事。”
“听你这么说,我舒坦多了。”这一次,赵伟中的笑容不再牵强。“夫妻有可能分分合合,朋友永远都是朋友。”
他伸出手,她也伸出手,两双手互握了下。
“我们是永远的朋友。”赵伟中说。
“是啊!”她也说:“我们是永远的朋友。”
“既是朋友了,我能问你较私人的问题吗?”他探问。
她猜得出他想问什么,很坦然:“你想知道我的婚姻?”
“你和那个男人——你的丈夫间是不是出了状况?”赵伟中声明:“不是好奇,是关心。”
从一开始他们的婚姻就有问题,而这个问题将延续多久,她并不知道。
“你问得很尖锐。”周佳燕苦笑。“说实在的,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他对你不忠对不对?那个女人是他的情妇?”赵伟中义愤填膺。“公然带着女人出双入对,太嚣张了!你为什么不对他发大飙,任由他大摇大摆地带着女人离开?”
他稍嫌大了些的声音,引起自修同学的注目。
“小声点!”周佳燕皱眉。“我不想成为大家的焦点。”
“对不起!”赵伟中道歉:“我太为你抱不平了。”
“你不了解。”
“我是不了解你怎会有那么大的度量容忍。”他称奇:“女人不都是很小器的吗?”
“你不明白。”她喃喃地说:“其实,有些事我也不明白。”
“我替你出口气。”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他却是真心喜欢她。“打得他满地找牙,看他还敢不敢欺负你!”
“别乱来!”周佳燕连忙制止:“我不要你介入。”
“不给他点颜色看看——”赵伟中忿忿不平:“难道就任随他肆无忌惮地不把你放入眼内?”
她本身倒没有他的激动,只是有股深沉的悲哀。
“分开!跟他分开!”赵伟中年轻冲动地说:“那种男人不要也罢!”
她未曾想过与张浩维分开的可能性,经他一挑起,心竟是如扭绞般的疼痛。她惶恐极了!不要,她不要离开他,这意念强烈得令她心惊肉跳!为什么一想到有可能失去他时,她会感到天昏地暗……莫非这是所谓的爱?她爱上张浩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