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可恶了,这对兄妹有着同样恶毒的嘴,红花忍住气,“那你又在这里做什么?平常装病卧床的,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杜怀仁望着她,风吹动他的白衣和发,使得白净修长的他,仿佛要飞起来似的,他淡然道:“我在这乘凉。装病躺太久,很累人的。”
半夜站在屋顶上乘凉?还承认自己装病?这杜怀仁,到底在想些什么?红花的疑问,真是愈来愈多。
“你为什么要装病?”红花提出了她的疑问。
杜怀仁望着她,不答反问:“你又为什么要嫁进杜家?”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红花生气的说。
杜怀仁挑了挑眉道:“是吗?那装病也是我的事,你何必问?”
“你……”红花为之气结,直瞪视着他。
“丑女,别望着我,你会吓到我的。”杜怀仁皱着眉说。
丑……丑女?红花快气死了,这男人,简直太过分了。
杜怀仁眼神望向远方,“你还是趁你还有口气在,赶快离开杜家庄吧!这里不是适合你的地方。”
原来,他的目的就是想赶她走,想她燕红花,什么没有,就是有骨气,她说着:“我偏不走,看你能耐我何!”
说完,红花快速的跳下屋顶,奔回她的朝云院。
杜怀仁望着她远去的身影,一脸若有所思,想不到他这次娶回来的新娘不但胆大包天,还勇气可嘉,他还没听见她尖叫过,或有害怕过的表情,想到她那张无畏无惧,又老是发怒的脸,他就觉得有趣。
但,不能因为她有趣,就把她留在杜家送死啊!刚才,他看见她的手上,有家传的玉镯戴着,想必,是他母亲已承认她在杜家的身份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呢?得想个办法,将她赶出杜家才行啊!
红花气呼呼的奔跑着,掩不住心中闷气,还有那么点的难过,只因那个杜怀仁叫她丑女。
她从来没在乎过自个儿的长相,因为太好相貌的女子,不适合街头卖艺,依她这瘦巴巴、干瘪瘪,肤色呈小麦色的女子,在街头卖艺之时,肯定不会招来恶人调戏,是最安全不过了,她甚至还为自己的长相庆幸过呢!
可为什么杜怀仁一说她是丑女时,她的心会像被刀刺般难受呢?一时之间,竟恨她没有遗传她娘那闭月羞花的容貌,红花倚在墙边喘气。
这一张眼望,竟发现自己又跑到杜家的禁地——玉祠堂来了,这里不论是在白天或黑夜,都一样诡异。
红花想起了自己和杜怀仁的第一次见面,她平静无波的心,就开始有了波浪,正因如此,杜怀仁那一声“丑女”,使她听来异常难受。
“谁是丑女啦!想赶我走,没那么容易。我非得找出那害死六个新娘的凶手。”红花愤恨的说完后,便被眼前的人给吓得尖叫出了声。
一个面容苍白的老婆婆,手提着灯笼,静静的注视着红花手上的翠玉镯,她不知何时站在红花眼前的,红花竟一点也没发现。“你……你是谁啊?老婆婆。”
这老婆婆身上有着尊贵的气息,双耳垂上有对翠玉的耳环,使她看来更加尊贵,她约莫六、七十岁了吧!瞧她略弯着的腰,及满头银白的发。
“叫婆婆就好,加个老字做什么——你瞧,我这年纪了,还有牙齿呢!”说完老婆婆还张开嘴,露出了几颗牙齿。
真……是个奇怪的老婆婆,不过,这把年纪了,还有没松动掉落的牙齿,也算了不起了,红花暗暗的想着。
那老婆婆上上下下的瞄着红花,一副打量的眼神,“你就是杜家第七个新娘子吗?瞧你一副瘦骨如柴的单薄模样,姑娘家的,竟把皮肤晒得这么黑,就算再美的姑娘也变丑了,你没听说过一白遮三丑吗?”
这个怪婆婆,一见面就数落她的丑,红花这一天之中,被骂了几次丑女啦!该数一数才是。
“我……我也不是故意把自己搞丑的啊!我从小就跟着我爹在江湖上卖艺,这烈日当下,还是得表演啊!我也没显贵的家庭,去造就一身的雪白肌肤啊!要是不卖艺,就没饭吃了,且美丑并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想她燕红花,自八岁那年就开始不幸的命运,不光只是江湖卖艺而已,还老是餐风露宿呢!在这种刻苦的环境之下,哪个姑娘还美丽得起来呢?
怪婆婆没安慰她,反倒笑了起来,“你既然知道美丑不是最重要的道理,何以独自在这里伤心呢?”
红花震惊的望着这个怪婆婆,“婆婆……你怎知我为自己的丑伤心呢?”
“你刚喊那句‘谁是丑女啦!’够大声的了。”老婆婆摇头说。
红花不禁略红了脸,想不到玉祠堂这夜里竟还有人。咦!这王祠堂不是禁地吗?怎这怪婆婆会出现在这儿呢?红花此时愣愣的望着眼前这位怪婆婆。
怪婆婆的脸,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更苍白了,她望着红花又说:“你说得没错,美丑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人心哪!”
“婆婆……您究竟是谁?”红花疑惑的问。
怪婆婆有些诡异的笑着说:“我呢!就住在玉祠堂。既然你戴上了杜家的传家玉镯,那婆婆就肯定会保护你了,我已经很久没跟人见面了,也不喜欢人打扰我,你可别跟人家说你见过我,明白吗?”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婆婆,您仍没说您是谁啊?”
“以后你会知道的,何必急于一时呢?记住婆婆说的话了吗?”怪婆婆直视着红花问。
红花望着她,不知不觉就给她严肃的表情给震住,胡乱的就点了点头。
怪婆婆满意的微笑,转身走进了玉祠堂,红花心中甚是奇怪,忙追了上去,只见怪婆婆已走至祠堂前,手边的灯笼一灭,就再也见不到人了,那怪婆婆的功夫真是了得啊!只一转眼,便不见人影,红花咋舌的想着。
原来,玉祠堂里还有住人啊!而且是一位看来尊贵的怪婆婆,想她在杜家的身份地位一定不小,否则禁地玉祠堂怎会破例让人住呢?
不过,这位怪婆婆似乎是个好长辈呢!她是特地出来安慰她这个丑女的吧!红花有些欣慰的想着。这杜家也不全是坏人吧!她下定了决心,要和杜怀仁那装病的大少爷,好好的斗一斗才行,她才不认输呢!
一早,红花就不顾夜儿的阻拦,硬是要走进松竹园,那个“体弱多病”的杜少爷所居住的地方。
“夜儿,别拉着我,都成亲多日了,我见相公一面,难道也不行吗?”红花推着夜儿,她紧拉着红花。
“不行呀!少夫人,少爷身子虚,怕吵的。你这样进去会挨骂的,我求你了,快回房吧!”夜儿哀求道。
“身子虚,那更需要人照顾了,不是吗?”红花执意道。
此时,何嬷嬷竟自松竹园走了出来,“一大早的,吵什么?你们难道不知道少爷很怕吵吗?就算你是少夫人,也不许如此吵闹。”
何嬷嬷是杜少爷的奶娘,已把少爷当成骨肉看待了,哪容许别人吵到少爷一丝的清静,当下也顾不得杜夫人承认的少夫人了。
红花一抬头望着何嬷嬷那张生气的脸,也看见了在她身后,有位非常娇美的姑娘,那姑娘身子十分纤细,那张脸更是美丽动人,尤其是那双柔情似水的眼,水盈盈的,令人心折。
“我想进去探视少爷,我入杜家的门已多日了,却没见过少爷,身为杜家媳妇,这也太失礼了!”红花小心的说。
“少爷已习惯由我们这些下人伺候,少夫人不必费心,何况,少爷怕见生人的。”何嬷嬷正色的说。
“那么她呢?她是谁?”红花指向那位娇美的女子。
那女子看来有些慌张,那副柔弱无助的样子真惹人怜啊!她慌忙的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
何嬷嬷说道:“她是专门伺候少爷的丫环,名叫水烟。”
“水烟见过少夫人,给少夫人请安。”水烟怯怯的说。
连伺候杜怀仁的丫环都这么美丽动人,莫怪杜怀仁要叫她丑女了,这水烟不仅人美,说话也柔细动听,看她那娇嫩的模样,仿佛柔得要出水了。
红花望向松竹园里面,只见园内四周一片清静优雅,十分怡人,她失望的说:“我连见他一面也不行吗?”
“少爷需要的是安静的休息。”何嬷嬷坚定的说。
此时,那看似柔弱的水烟竟不忍道:“何嬷嬷,就让少夫人见见少爷吧!毕竟他们刚成亲,不让他们夫妻见见面,少夫人也挺可怜的……”
红花望着水烟那恬静的笑容,心中生出了好感,这姑娘不仅人美,性情好又善良呢!
“这……”何嬷嬷也知道于情于理,不该不让他们夫妻相见,但她就不喜欢这出生低贱的姑娘,没姿色没身份的,竟也当起杜家的少夫人。
“我保证只看,不吵闹。”红花保证的说。
“好吧!少夫人请随我来。”何嬷嬷终于同意了。
红花叫夜儿守在松竹园外,跟在何嬷嬷身后,还不忘朝水烟投以感激的一笑,水烟柔柔的摇头微笑着。
“水烟,真是个好姑娘呢!”红花由衷赞赏着。
水烟白皙的脸颊略红,“谢少夫人夸奖。”
何嬷嬷静静的说:“正因为水烟乖巧、勤奋,机伶又懂事,所以在她十五岁被卖入杜家之时,我便要她伺候少爷。这三年来,少爷被她伺候的很好,这水烟人美,性子又温柔,少爷可满意的很呢!”
一听,就知道何嬷嬷在给红花难堪,竟把她跟水烟相比了一番,一比就把她给比到边疆去了,红花真是气闷哪!看着水烟,她确实自叹不如……
水烟满脸羞怯的说:“少夫人,我只是尽下人的本分罢了,没何嬷嬷说得那样好啊!
“我知道,你别紧张。”红花释然的笑着。
一走进松竹园中,她便听见了一阵规律的扫地声,那扫地的力道是如此浑厚,依稀可听出此人的身手必定不凡,这竹棍挥动声音的力道,红花也在自己的爹,燕南山舞棍的时候听过,只有功力深厚的人,才有此内力。
红花往扫地声的地方望去,看见了一位身着灰色下人服的壮硕男子,他也正抬起头,望向红花投来的眼光。
那中年男子的眼光十分犀利,看他的身形,就知道是位练武之人。
何嬷嬷开口道:“这位是甫入杜家的媳妇,她想见少爷,所以咱们带她进来了。”
“原来是少夫人,失敬。”这件中年男子,名叫司徒无极,是杜怀仁最亲信的仆人,而且也是唯一和杜怀仁同住在松竹园的仆人。松竹园只要一到黄昏,便不许任何人打扰,不管是何嬷嬷,亦或是水烟,也只能在白天出现。
“怎么称呼你呢?大叔。”红花恭敬的问。
“司徒无极,少爷都叫我极叔。”极叔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位下人,甚至有一代枭雄的气势。
“原来是极叔,幸会。”红花欣赏着他的豪气。
“少夫人,请跟我来。”极叔恭敬的迎请。
何嬷嬷拉着水烟,似监视似的紧跟在红花身边,一起进入了主院之中。红花走进这宽敞的大院之中,只见四周的竹林排排相错,之中,有间幽静出尘的屋子,这屋子和竹园的气息十分相符。
“少爷,少夫人来探望你了。”极叔带领着他们进屋。
红花一进屋,便看见了倚在太师椅上,半卧着的杜怀仁,他的脸色看来如此的苍白,但却是她夜里两次遇见的那个杜怀仁啊!可现在却是一副病弱的样子,没丝毫精神。
杜怀仁略挑了挑眉望向红花,且一脸的不友善,“是谁准许你进来的?”
“少爷,是少夫人硬要闯进来见你,不得已,我们才让她进来的。”何嬷嬷马上指控红花的罪行。
红花略皱了皱眉,她进来,就是为了印证这个杜怀仁,是不是正是她所遇见的那个杜怀仁。此时,一见着他,才真是确认无误,可在白天看见的他为何不似在夜晚看见时的他,那样精神呢?
“我进杜家门已多日,来探望相公也是应该的。”红花观察着杜怀仁的一举一动,发现他真是个装病天才。夜晚他可来去自如,力气更是大到可把人举起;而现在,却是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
杜怀仁又挑了挑眉,冷淡的说:“谁准你叫我相公?你得叫我少爷,记住你的身份。”
红花顿时刷白了脸,杜怀仁当众羞辱了她。瞧他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真令红花想当场拆穿他的伪装,教他尝尝全棍门棍法,打他个跪地求饶。
何嬷嬷撇嘴笑着:“少爷,她虽身份低下,可也是夫人正式承认的杜家媳妇,要她叫您少爷……不太妥吧?”
红花也挑起了眉头,直视着杜怀仁,“没关系,叫少爷就叫少爷吧!少爷今天看来,病得好像快死了似的,身体可得好好保重呀!可别被半夜的凉风,给吹跑了才好呀!”红花意有所指的微笑着。
“你……说这什么话!什么少爷病得快死了……”何嬷嬷真是快气晕了,
这没身份的野丫头,说这像话吗?
“喔!我说错话了吗?都怪我这低下的身份。我没读过什么书,请少爷多多见谅。”红花笑望着杜怀仁那张冷然的脸,气死了吧!哼!
“你叫什么名字?”杜怀仁突然问着。
这家伙,竟连自己娶进门的媳妇名字都不知道!真教人为之气结。红花抬头挺胸的说:“燕红花。”她的名字,可是她的骄傲,因为这名字是她亲娘取的,她十分珍惜。
红花一报出名字,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司徒无极,此时竟被震惊住的愣了楞,他抬头直视着红花,若有所思,可没人发现到司徒无极的不对劲。
而这一方面,杜怀仁的嘴角竟向上扬了扬,他笑了,使他苍白的脸,有了点精神,“你叫红花吗?瞧你长得这副模样,哪像什么红花!”
红花怒气的盯住了他,这个人,老是在羞辱她!红花沉住气,也学他笑着,“是呀!就像有人名叫什么怀仁的,可内心一点也不仁厚啊。”
杜怀仁随即收起了笑容,和她怒眼相望着,最令红花没想到的是,这看来弱不经风的杜怀仁,此刻竟会偷袭她,他抓起桌上一杯冒着热气的莲子汤,一把丢向红花,令在场的每个人莫不大惊失色。
但红花可不是普通的弱女子,她轻巧的接住那飞向她身上的杯子,而且一转手,将莲子带汤整个完整的落入杯子,丝毫没落下一滴汤水,姿势完美无瑕。
“少爷赏汤喝吗?谢了。”红花一口喝光莲子汤,得意望着杜怀仁。
杜怀仁眼中有丝惊讶,但随即又露出戏夸的笑意,“不客气,本少爷还赏你茶喝。”说完将手边的茶壶一把向红花丢去,接着又丢了三、四个杯子齐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