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珞依言上了车,怏怏不乐的指控:“你好失礼。”
阙扬羽面无表情,一语不发地替她扣好安全带,才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说道:“我待人处事向来因人而异。”情敌见面分外眼红,难不成他得等到别人欺压上身时才去声明他的所有权?不,他从不打这种没胜负的仗!
更何况是一个存心许久的人,他自忖若非季珞迟钝到分不清简靖睿的感情,今日的角色或许会对换。
“真自负啊!”季珞赐给他一个大白眼。“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拨冗来接我喽!不好意思,我可以这样想吗?”她没好气地随口问问。
“不用客气。”他淡淡地投给季珞一抹微笑。
“阙,你真的是来接我的吗?”季珞忍不住问道。她一直以为他是受邀到会场恰巧遇见了她。
阙扬羽将深紫色的西装外套披在她雪白的肩胛。“你以为我上次那番话是随便说说?”他冷哼。
“不,我一直以为你是太累了,所以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虽然那时她开心得傻笑好久。
“很有趣的说法。”他气闷地将车直驰飘入夜风之中。
“好……好啦!是我的错,我不该怀疑你的一片真心,你车子别开得这么快嘛!”
“你既已收到我的心了,那么你的呢?”阙扬羽突兀一问。
他的心是给了这女子无法收回,那么她的呢?一颗名为季珞的心可属于他阙扬羽?
真是可笑!一向无情无爱的阙扬羽居然也有这么一天,卑微地向一个女子要求同等的感情!他叹息,在爱上她之后一切都失了准,一向平静无波的生命扯上了情爱,便不再冷淡看待,只因有了在乎的对象,他离那个冷静的阙扬羽愈来愈远了。
“你……你是当真的?我的心是很脆弱的,禁不住你一再的玩笑!”
“我从不跟人开这种玩笑,而对你所说的话至今尚未有任何人听过,如果这是你的顾虑,我可以保证。”
“你不要不情不愿嘛!我真的很怕你是因为我们父母的关系才会有这样的念头,或许你只是一时间的迷惑,以为爱上了我也说不定……”可是她内心极不愿这样认为。
“说完了没?”阙扬羽突地踩煞刹车,一个转弯后跑车急速停止,倾过身,他抬起季珞低垂的头。
一张清丽可人的脸庞带着怯怯的目光,她在开朗乐观的外表下隐藏的是颗害怕受伤的心,她也会自卑,因为不相信他会爱上她。
“败给你了!”他露出今晚最真诚的笑。“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因为责任,也不是因为我们的鸡婆父母……”他凝视她。“我爱你!”
“我也是!”季珞感动地冲入他的怀里。“早就喜欢上你了,我不敢承认,因为你对我总是冷冷淡淡,怕我对你而言仅仅是份摆脱不掉的责任……”她自悲自怜的傻话全数消声在他的唇畔。
细细地品尝,阙扬羽将他不常挂于口中的爱与情尽诉在这一吻,倾巢而出的柔情似水一般淡然隽永,轻易地撩拨他平静的心湖,激荡情思片片。
良久,他依依不舍放开她,十分眷恋她的味道。
“笨蛋!老是说一些傻话,原来你那颗不灵光的脑袋还藏了这么多的心眼。”所幸麻烦他也只准备找一次,他认了!
“我的脑袋哪有不灵光?”车子再度滑行于夜晚之中,凉风袭上她犹有红晕的脸颊。
“酒醉的人也不会承认自己醉了。”他空出一手为她拢拢微微敞开的外套。“你的脑袋如果清楚,那今晚简靖睿便不会失了心神。”
季珞也想起来了。“简大哥今晚的确有点奇怪,还有你也是。”
“因为我们爱上了同一个笨蛋。”
“我说别骂——同一个笨蛋?”她愣愣地重复。
他看了她一眼,决定点明。“简靖睿喜欢你。”
怎么可能?简大哥从未跟她说过任何有关感情的事啊?莫非真是自己太过迟钝……但,怎会呢?和简大哥相识时间不短,如果真有这回事,她……会这么迟钝吗?她自己也不敢肯定。
“何必像受了多大的惊吓?你又不喜欢简靖睿。”他口气突然变得冷淡。像是多么不甘的表情。
“是真的吗?简大哥喜欢我?而我一点都不知道。”
“这不重要。”难得冒出的火气在今晚有狂飙的可能。
“很重要。”要是她早些知道的话,她会很确切地告诉简大哥自己的心意,而不是让他一直抱持着希望,终至失望。
“你喜欢的人是我。”他以恼火的口气重申。
“是啊!”干么火气这么大,她说了什么让他生气的事吗?
听到她笃定的回答,他明显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很无理,但他就是不想在两人独处时谈到令人不悦的人事物。“别再提今晚的事了。”
“就是因为喜欢你,所以不可能接受简大哥的感情啊!”阙扬羽今天真的怪怪的,火气好大哦!季珞仔细地研究他不同以往淡然冷静的表现,偏首思索了许久。
“做什么?”即使他将视线全数放在前方,依旧能感到身旁之人研读的目光。
“阙,你今晚的表现很不寻常哟!你向来是冷静自持的男人,可是在今晚却有点奇怪,莫名其妙生气……”她神秘地嘿嘿直笑。“你该不会是……吃醋吧?”
“你说呢?”瞄了一眼因得意而眼神熠熠生动的脸庞,他故意回问,不称她的意。
“我说你从来都不会说点甜言蜜语来逗我开心,什么都不告诉我,放我一个人傻傻的猜呀猜的。”季珞不住抱怨,一点都不浪漫的伴侣,她要考虑考虑。
“我有吗?”她气呼呼的模样真可爱。说也奇怪,一旦承认了内心某些事,对于两人的相处便感到自在闲适,他已经慢慢将她融入他的生命,成为不可或缺的部分。
“有!”他总是以反问来回答自己的问题,而不直说,可是她不知道啊!她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唱独角戏,纵使他是喜欢自己,但……
“我对你的事全然不了解。”而她感觉有许多享是他不愿让她知情的。
阙扬羽嘴角泛起轻笑。至少不是只有他失去理性,也对,有喜有怨才公平,方向盘一转,车子驰骋入山路。
“你该明白,不管我人在哪里,我最牵挂的人还是你。”他眼瞳锐利有神,飞掠异色。“会处处限制你,其实是有我的顾虑。”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阙扬羽冷眼一瞥后照镜中的黑色宾士,以紧紧尾随的程度来看,今晚不会太容易脱身。
来者大半针对他,至于何方的人马,至今仍是成谜,但他有预感真相不会令人大意外。阙扬羽再次庆幸他决定来接季珞,而非让她独自陷入危险中。
渐次呼啸的夜风及益发看不清楚的景色告诉季珞车子正在疾驶,而其速度持续加速中。
“你的顾虑?是我吗?”她注意到阙扬羽的脸色不对,循着他冷然的视线回头,才知情况不太妙。
一个大转弯,减速煞车在暗夜曲折的山路中显得更加诡异,危机四伏。
在季珞以往的岁月中,从未有过如现在紧张刺激的场面,简直就像拍电影一样,令她有些无法接受。
“没错!”他的嗓音缓缓流泻,有如丝绒般使她躁动的心渐渐感到安适,不再恐慌。“他们要的是我,而你正是我的顾虑。”
之所以不愿与他们做困兽之斗是顾及季珞的安危,让她涉险是他极不愿的事,今晚的挑衅,他必会加倍讨回,但——不是现在!
“阙——”她想问他为什么会惹上这样的事,但心中想法尚未出口,便让一声枪响给惊散——
“他们有枪?”
“嗯!”阙扬羽操控方向盘,俐落地躲开子弹。
对方想射穿轮胎,逼他现身。“别怕,抓紧!”
季珞赶紧点头,明白到此刻的紧张危急,稍有疏忽后果便不堪设想,所以纵然有再多的疑问或害怕也得隐忍,不能让阙扬羽分心。
阙扬羽全身绷紧,冷凝的眼神在接触到季珞因惊吓而苍白的脸庞微微地放柔,流露出心疼。从小她即是这模样,倔强地不将恐惧形于色,而让他有机可乘变本加厉地捉弄嘲笑她——她的畏缩是他造成的,也是他的责任。
就是这里了!阙扬羽松开领带,将它系于方向盘和椅座,再探取椅座下的拐杖锁扣住油门,以保持速度驰骋。
“阙?”季珞不明所以看着他。
接着阙扬羽为她解开安全带的扣环。
对方紧追不舍,看来是不达目的势不干休。他越过驾驶座,张开双臂将她紧抱在怀。
“珞珞,你相信我吗?”他深深凝视她的眼眸。
赤裸裸真挚的情意……他唤她,以独特的方式。
“你要怎么做?”
他打开车门——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我相信你,阙。”曾有的恐惧奇迹似的一闪而逝,季珞信任地点头。
“抱紧我,把你自己交给我。”语毕,他冲车而出。
陡峭山壁下冒着阵阵白烟,已撞毁的跑车旁停放一台黑色宾士。
“主人,阙扬羽和那女人已逃走——”
“我看见了!”伴随过于平静的低嗓,一声响而有力的巴掌挥出。“这么多人围捕两个人居然能让他们跑了?”
“是!”其中一个面容凶恶的男人回道。“因为阙扬羽抱着那女人奋而跳车,我们停下车找寻时早已不见踪影——主人?”
“你太多话了!”摩里斯掏出枪,在属下尚未反应过来之时便已扣下扳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其余之人不敢再说什么,只因大家都明白主人向来冷血无情。
“想活命就把人给我找出来,不论死活!”
“是!”
“哼哼,阙扬羽啊阙扬羽,我不相信从美国追到台湾,你会再度逃出我的手掌心?”
或者……他脸上露出一抹玩味——
“她,才是阙扬羽最大的致命伤!”
第九章
柏特莱诺放下刚自美国传真来的报告,脸色沉重地迈向二楼。
太诡异了!三番两次寻衅的“魅虚”近来不但没有任何行动,连原本已把握可以揪出幕后主脑人物的蛛丝马迹也如海市蜃楼般凭空消失,异常的平静有如风雨将至之势。
这种情形不外两种原因:一是对方遭受重挫;另一即是对方已有万全准备——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以昨晚的事故看来,百分之九十属于后者。
再加上柏妮丝也宣告失踪……唉!事情愈来愈混乱了!
柏特莱诺走到二楼的客房,在进门前将资料收好——开门走入,正巧看见欲起身的季珞。
“东方娃娃!”柏特莱诺小心地扶她坐起身。“感觉如何?有没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
“还好。”除了擦伤的地方稍稍吃痛,其余倒是没有多大的不适。“这不是阙家吗?我怎么会在这儿?阙呢。”
“他没事,正在他房里休息。”他回答道。这些伤对阙虽然不至于有生命之危,可也不轻哪!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使阙和东方娃娃双双负伤?
季珞吁了一口气。“是你救我们回来的吧!”她猜测。
“嗯。”他点头道:“这并非意外。”
“我大概有点了解……阙曾说了一些。”
“阙查出是哪帮人所干的吗?”柏特莱诺面色凝重。“昨晚发生的一切,你是否认得?”也许能藉由东方娃娃口中得到线索。
季珞便将她所记得的一切全数转述。
“所以阙抱你跃下车?”天!他不要命啦!疾驶的车速中跳车是非常危险的,稍有差池后果就不堪设想。也幸好他聪明,抱着东方娃娃跃入草丛,躲避对方的追杀。“你们命真大!”
任何一个平凡人在那种玩命的情况下能四肢健全的存活下来,都会庆幸自己福大命大,但就当时而言,阙扬羽的反应可谓绝对的冷静从容,尤其当他发觉后方有人跟踪,眼睛所射出的锐利光芒既炙人又冷酷。季珞怀疑,他真如他所说,只是个企业首脑?
“阙——他的身分是否很不平凡?”心中所悬疑的,竟在不自觉中脱口而出。
柏特莱诺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就某方面来说,他的确特立独行。至于他的不平凡之处,你得自个儿去问他了。”
言尽于此,其余的端视两人的缘分了。
“阙,两天了,为什么你还不醒呢?”季珞身着轻便休闲服坐在床畔,蹙眉担忧地凝望着昏睡的俊容出神。
她身上的伤早已无大碍,倒是阙扬羽的伤比自己严重许多。据医生的诊断,大概是因为他以自身护着她,承受大部分的冲力及撞击,不但多处严重擦伤,右手骨折,外加头部的撞击,庆幸的都只是外伤,没有内出血的现象。
可是,为何阙扬羽仍在昏睡?心悬忧思的眸子淡淡浮现郁郁的情绪。
凝睇俊美却无活力的脸,不由得忆及出事前那双温柔深情的眼神,深泽黝亮,令人怦然心动。
但此时呢?她将他的手掌贴上脸颊,感受手掌中传来的温度。
“唔……”包握在手掌中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季珞注意到了,她连忙通知柏特莱诺及医生。
“阙,你醒了吗?阙!”
阙扬羽眨了眨眼,似在适应重回知觉的亮光。“这里是?”
“你的房间。”季珞回答,并未察觉他异样的口气。
匆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门扉几乎是被撞开。
“东方娃娃,阙醒过来了?”得到季珞的答案,柏特莱诺终于放松神情里的严肃及担忧,他松了口气,对尾随的医生一笑。“封煦,我不得不说,你真是来对时间了。”
他是阙扬羽偶然中结交的朋友,一个没有正牌医生执照却闻名世界的医学天才,平日神出鬼没,行踪向来成谜的他在阙扬羽受人突袭当晚,正巧在台湾为人医病,抽空前来探望他。
“算他命大,平白占了便宜。”封煦并不轻易为人医治,能不能请到他向来是看运气。“季小姐,阙扬羽苏醒多久了?”
“大概五、六分钟。”
封煦推测他的神智应该已完全清醒了,没有大碍。“还好吗?有没有什么地方感到不适?”
黝黑的眼神对上他,阙扬羽开口:“你是谁?”
短短三个字有如在平静的空间投下巨响,耳闻的三人皆呆愕数秒。
“不会吧?”柏特莱诺喃喃。“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不知道你自己是谁?”
“我是谁?”他轻轻开口。
“Oh,MYGOD!”柏特莱诺哀嚎。电视上的肥皂剧怎会发生在现实上?
“你不记得你叫什么名字了吗?”季珞情急之下抓住他的手。
“嗯哼。”阙扬羽眉头皱了一下,吃痛地闷哼。
季珞连忙松开手。“对……对不起,我忘记你手上有伤。”他的表情好陌生,像是从未见过她一般客气且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