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珞一家人正快快乐乐地围坐餐桌前分享家庭的和谐与温暖,同桌的还有季父在大学任教的助手,也是季珞的大学学长。
“简大哥,多吃点,以免你在学校被我爸荼毒时没还手的余力。”季珞努力地将碗中堆积如山的菜瓜转嫁给简靖睿。拜托,养猪也不是这种养法,何况她是人,是他们唯一的宝贝女儿耶!
“小珞……”简靖睿哭笑不得地看着所有的菜肴从盘子中移到小珞的碗,然后原封不动地送至他的碗中。
“别说话,快吃!否则要满出来了。”季珞煞有介事地嘱咐。
“嗯!靖睿,多吃一点,你最近不常来,好像又瘦了一些。”季母关切问道。
“最近公司是有点忙,其他倒也还好。”
“公司?是简氏企业吗?”季珞咬着筷子问道。她知道简大哥是简氏企业的少东,却不常听他提起有关简氏的一切,他曾说对商界的尔虞我诈不太热中,只想单纯地在学术界发展。“简大哥接管公司了吗?”
面对大家的关心,简靖睿颇为无奈地微笑。“这是我的责任,终究还是得接手。”尤其当自家企业正面临重大危机时,他也不可能忍得下心袖手旁观,自私地悠游在他的理想里。
“既然你这么忙应该先跟我说,学术研讨会我就不会叫你一同参加了。”季父叹道。靖睿这孩子就是太封闭了,什么事都埋在心里不说,这样温良敦厚的个性怎么在商场与人竞争?
“您别这么说,参加学术研讨虽然对我而言有点吃力,但我觉得很值得。”
“公司、研究两边跑一定很累吧!记得要好好保重身体。”季珞真挚地关心。
“我知道。”简靖睿窝心地笑了。小珞对任何人总是以真性情对待,不矫柔做作的直率性格更是让他不由自主地想亲近她、保护她……甚至爱上她。虽然小珞对他只是兄长般的情感,但她的关心仍使他高兴不已,即使不是最深爱的情人,至少他是她最重视的兄长,这样的发展对目前的他已足够了,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他的心意。
“不谈我了,说说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还不是那样喽!赶稿时没日没夜,休息时闲得数卫生纸度日,哪像简大哥,青年才俊一个,多少淑女对你芳心暗许呢!”
“是吗?那你的芳心呢,我没么没收到?”他开玩笑似地点点她的鼻子,似真似假地问着。
季珞一阵轻笑。“简大哥,别开玩笑了,我可不想被你的亲卫队大加挞伐。”
简靖睿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始终没有说出口。
季母不由自主地和丈夫对望一眼。他们当然看得出靖睿对小珞有情,若是两情相悦,身为父母当然也是乐观其成,但是看小珞的态度却又不像那回事,若不是小珞迟顿没发觉,就是真只将靖睿当成兄长……不过无妨,反正阙扬羽回来,正巧可以试试小珞的反应,多一个选择也就多一个机会嘛!
“珞珞,”季母带着慈祥的笑容开口了。“明晚若是没事的话,记得下来吃饭,有客人来”曰
“客人?谁啊?我认识吗?”又来了!妈今天是怎么回事,老笑得莫名其妙。
“阙扬羽啊!”忍了许久,季母终于可以一吐为快,她静待女儿的反应。
“谁?”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
“你忘记了?”季母的表情好似听到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她瞪大眼睛。“就是十多年前住在咱们家隔壁的阙家独子啊!”
“等等……”她好像有点印象,久藏的记忆模模糊糊涌现……她咬着筷子,努力寻找久远的记忆。
“你那时每天都跟在他身后阿羽、阿羽地叫……”为唤起女儿的回忆,季母努力回想记得的一切。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她必须要让“开始”看起来很美好。
“是他!”季珞惊叫,咬在嘴中的筷子掉落桌上。那个恶魔?
“小珞,是谁啊?”简靖睿好奇地询问。
小珞的反应太奇怪了,她从未这么失态过,至少在他面前她一直都是直率坦然,有话便说,但这次却和以往不同,好像在隐瞒什么?
“一个死对头。”她努力扒饭,不愿多说。那个恶魔不值得她浪费时间和精神去陈述。
以大欺小、毫无同情心、恶性不改……她可没忘记她的一半童年是在他的淫威下挣扎过来的!
“那家伙回来干什么?”终于,她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十多年前隔壁阙家突然举家移民美国,她着实乐了好一阵子。从此不用受人欺负的喜悦冲淡了和阙爸阙妈分别的离情,说实在的,阙氏夫妇待她有如己出,疼她简直疼到心坎里去了,唯独他!那个混世大魔王,处处与她为敌,以欺负她为乐。
真不懂,走了就走了,干么回来碍她的眼!
“听说是回来度假。”没看出女儿的异样,季母仍侃侃说道。
“小珞,你好像很不高兴。”一直默默听着的简靖睿问道。
“你看错了。”岂止不高兴,她简直想以尖叫来表示她的不悦。
小珞的确快气疯了。以简靖睿认识她多年的经验,他可以从她的表情推测出她此刻的心情。
为什么生气?是因为那位叫阙扬羽的邻居吗?
“小珞,”季父像记起什么事似的,和老婆对看一眼。“扬羽刚回到国内,有很多事情会不适应,你得多帮帮他。”这是他被安排的台词。不能说他奸诈,他也只是个希望女儿有个好归宿的平凡老爸。
再说,虽然简靖睿也对小珞有意思,但他们毕竟跟阙家向来交好,而且阙扬羽的才能与外貌都远远凌驾简靖睿,他们说什么也不愿放弃这个人中龙凤的女婿。
“嗯哼!”无法拂逆父亲的命令,她聪明地选择含糊其词,反正她也没答应,不是吗?
帮他?
门儿都没有!
第二章
沐浴过后,季珞让湿漉漉的长发恣意垂落,手上一杯泡好的热咖啡,她踏着犹有水印的脚步至阳台,仰望穹苍无垠星辰。
当初父亲坚持居家环境必须不受污染,在母亲怀她那年,他们便卖掉市区的房子,举家搬到市郊的山区。经过了二十多年,纵使市区发展快速,但这里环境却少有改变,依旧保持原本的明媚纯净,连都市里因光害所看不到的星星,在这儿都能一颗颗清楚的指出来。每当她心情烦闷时,她总是会站在阳台,眺望满天星辰来忘掉心中不快。
“啧!真烦!”季珞遥望在深夜里逐渐银亮的星子,思绪渐渐被拉入记忆之河……
“阿羽,那是什么啊?”清脆圆润的童音荡在薰风飘送的夜里。
“那是牛郎星,一颗在夏天才能发现的星星。”仰望夜空,阙扬羽缓缓地道。
“为什么只有夏天才能看见呢?”
“因为他想见自己喜欢的人啊!”他侧过身,晶亮如辰星的眸子注视着季珞的小脸,藏在背后的手不知何时已改为放置胸前。“牛郎喜欢织女,可是他们一年只能见一次面。”
“真的吗?”牛郎和织女相亲相爱,就像妈妈叫她要和阿羽相亲相爱一样。
“当然是假的!”阙扬羽淘气的脸突然讦诈一笑,将手中的东西丢到她身上。
“啊!毛毛虫,好恐怖的毛毛虫!阿羽,快帮人家把它拿走啦!”季珞惊吓地哭喊。
“我才不要。”他朝她做了个鬼脸。“小笨蛋,随便说说你就相信,活该!”他蹦蹦跳跳快乐的跑掉,留下小女孩的哭声抽抽噎噎地传送在夏夜中……
“讨厌!”季珞终于知道为何心情烦躁的原因了。因为多年来不愿回想的噩梦就将成真,以为不可能也不想再有交集的人居然要重回她的生活?哦!老天,她觉得她早应该拿本护照,潜逃到外国去,而不是留在家里坐以待毙。
不对!为什么是她落荒而逃,而非他滚回美国?如果她在这时避而不见,岂不是落了个口实让他嘲笑!
她绝不让他称心如意!不但如此,她还要秉持先总统蒋公以德报怨的美德,好好的招待他!让他感到羞愧,自己滚回美国去!
“哼!”季珞小巧优美的下巴抬得高高的,斜瞄的眼神不经意落至隔邻——那依旧深锁、黝黑板暗的独栋别墅。
其实,当初这两栋别墅是连在一起的,皆是阙家的产业,因阙家人不多,而父亲和阙家交情笃实,所以当阙父听闻好友欲寻觅一处良居时,二话不说便自动提议两家可以比邻而居。别墅一切格局不变,只是将主屋分隔两边,以保留各自空间。
正因两家情谊深厚,她还记得以前阙季两家常聚在一起烤肉、吃火锅,放假一同去郊游,亲密恍若一家人……当然,那个恶魔除外!
那真是一段难忘的童年回忆,只是在阙家举家移民国外后,这样的情景便再也不曾出现了……陷入记忆溯往的季珞兀自沉思,未曾发觉原先黝黑的屋子早在不知不觉中映着昏黄。
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立于她眼前。
“赏月?”
毫无预警的黑影突然矗立,季珞惊慌中伴随倒抽的冷气。
“哇——”惊声尖叫的她直觉往后倒退数步。
“你……你是谁?为何半夜闯入别人房子?”镇定!冷静!季珞在心里重复。
千万别让害怕表现出来,别让歹徒有机可乘!纵使她自认冷静的告诉自己,但紧张的眼神还是不由自主地膘往两旁。
这里是三楼,跳下去即使不死也会断手断脚,搞不好成了半身不遂,岂不是很倒霉?她即刻否决这个念头。
逃进房间!可是好像有点远。来得及吗……她暗自思忖万一歹徒兽性大发时,她该如何全身而退?
季珞防卫性的往房间方向移了移,一面观察不速之客的动静。
这人怎么不吭声哪,有点可怕!她又移了一步,走路斜视的结果便是可笑地被自己睡衣的裙角绊倒,往地面狠狠跌去——
“哎唷!痛死了!”她很不淑女的抚着屁股痛叫。
自始至终旁观季珞反应的阙扬羽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没见过像你一样笨的女孩子。”
“是你!”藉着她房间的余光,视线落向斜倚矮墙,噙挂一抹嘲弄笑意的男子,一身黑色棉质衬衫和黑色长裤使他在昏黄灯光下,身形仍俊挺的令人难以移转目光。
“你的神经果真不怎么发达,丝毫没有进步。”他轻松的语气有如两人早已熟识一般。
“干你什么事!”脚踝传来阵阵的抽痛让她无暇细想他话中的涵义。“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虽然只隔一道矮墙,他无声无息的手脚利落的吓死人。
“没事吧!”阙扬羽双手交抱,瞬了一眼她雪白的细足。
“放心,我好得很!”急于反唇相稽,她着实忘了怀疑这个男子为何夜半出现在隔壁空屋。
他斜靠的身体离开矮墙,唇含懒懒笑意,缓步走到她身旁,曲膝蹲了下来。“没事还坐在地上?难道你觉得天气太热,想坐在地板上赏月?”
“是……又怎样?”这个男人太奇怪了,尤其是他灼亮的眼神,让她下意识地紧张起来。
“不怎么样。”他温和微笑地点点头。“只不过……”他食指轻触季珞明显肿大的雪足——
接着,凄惨的哀嚎响遍宁静无声的夜里。
“你做什么啦!”呜,好痛!季珞伸出手护住自己脆弱的脚,以免再度受恶人攻击。
“痛吗?”
“废话!”要不是痛得爬不起来,她才不会困坐地板叫个陌生男子耍着玩。
陌生男子?对呀!她怎么忘了,她不知道他是何方恶徒,居然在这儿跟他哈啦大半天,三更半夜一身黑衣出现,搞不好是闯空门的。
“你……你……”她惊慌失措地看着他,却紧张地说不出话。
“现在才知道害怕不觉太迟了?”阙扬羽无视她的惊恐,打横抱起她。“你的脚扭伤了,不赶快处理等一下有你受的。”
他俐落矫健地翻过别墅间的矮墙,走进昏黄的室内,将季珞轻轻放置床上。
“喂,你到底是谁啊?怎么跑进别人的房子?”季珞好奇且疑惑地看他熟稔地拿着冰块和毛巾,瞧他对屋子里头的摆设这么熟悉,应该对这里有着某种程度的了解。
不可能的!这别墅自阙氏一家移民美国后就一直空着,除了定期有人打扫外,是不会有闲杂人士进来的……季珞暂时已无多余心思去揣测,因为脚上传来的痛楚再度让她尖叫出声。
“你的叫声真难听。”他蹙眉侧目睐她,就差没捂住耳朵。
“真的很痛嘛!”她眉头皱在一起,一双手更是不住的要护住受凌虐的脚,无奈被对方的大手轻轻挡开,她又是紧张的一声——“啊——”
“你可以闭嘴了。”阙扬羽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你的脚暂时无大碍。”
他浑厚低沉的嗓音在黑夜中恍如拂过心上的暖流,季珞发现脚已不似先前疼痛。她发出一声细如蚊鸣的嗫嚅。“谢谢!”
看他仍低头细心替自己处理脚伤,先前对他的惧怕已渐渐消失。虽然刚才的确是因他才会跌倒,以至于扭伤了脚,但自己粗心大意毕竟是不争的事实,何况对方二话不说替她处理脚伤,于情于理说声谢谢不为过。
“好了!”他抬起头。“你的脚已经消肿,但还是尽量少走动。”
季珞接触到他澄澈的眼神,莫名其妙地脸红了,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她微微低下头。
“我说珞珞,你能活命到现在还真是万幸!”阙扬羽摇头叹气,这女人不时地出事,一点女孩该有的细心温柔都不见。
她才要反驳,念头一闪,他叫她什么来着?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不敢置信地抬头,望进他带笑的眼睛。
“咱们相处几年,我一直是这么叫你。”
没错,认识的人都叫她小珞,但只有一个人,总是很肉麻地唤她珞珞,结果听起来像弱弱,他就一直欺压她的弱!
“你……你是恶魔?”
他眉头皱了一下。“谁是恶魔?”
“呃——”她直觉霍嘴。
“恶魔是指我?”明白她话中的涵义,他脸色变得不甚好看。
“没——”奇了!她为什么要解释?她气呼呼地放下手。“你到底是谁啦?”
他有意无意地瞥她一眼,跌坐床上。“你不是猜出来了?”
无意且率性的举动看在心脏连续被刺激的人眼中,总是特别容易受惊吓。季珞赶紧移至床的另一头。“别开玩笑了。”
不可能!今晚才听说恶魔可能会回来,事隔不到数小时,他就自动现身了?哦,不!她不是下午就碰见他了吗?
不合理!她拼命否决这个可能性。
“我像在开玩笑吗?”他闲适地偏过头睐她。见她一副快昏倒的表情,他当然一点愧疚也没,年少的辉煌事迹在她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回忆,正好遂了他的心,这意味着父母费心安排的戏码,永远不会有圆满大结局的一天,而他,则继续过他平静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