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珞!”关砚青迭声急唤,担忧地扶起意识不清的她。“小珞,你醒醒。”
“打电话……告……告诉他……”语焉不详说了几个字后,季珞就真的“咚”一声倒下,不省人事。
“你说什么?”
季珞昏迷了大半天,终于在傍晚时分悠悠转醒,她困顿疼痛地睁开眼,映入眼的是一室的白和扑鼻的药味——她被送到了医院。
“会尖叫——好险好险,精神方面应该没有问题。”关砚青兴奋地向巡房被吓着的医生宣布,接着带着笑容推送医生护士离开。
“你好歹是个送急诊的病人,别这么引人注目好吗?”
“你教我如何冷静!”季珞紧张兮兮嚷道。“你说你替我打电话回家?”
关砚青好笑的看着自诩乐天的好友,认识至今能使她紧张的事物少之又少,只是一通报平安的电话,小珞倒看得比自己的伤势还重要。
“你那时只说‘打电话给他’,语焉不详的,我哪知打电话给哪个他,只好拨到你家啦?”说也奇怪,接电话的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啊?”怎么会?昏迷前的记忆她一清二楚,所以她更加懊恼为何那一刻脑中闪过的人竟是他?!
“是个陌生人接的,听起来口气很冷淡,怎么,你干什么那么沮丧?”关砚青问道,不了解好友的脸色为何更加苍白。“难不成——”
“那个人就是我那位‘亲爱的’青梅竹马啦:”完蛋了,阙扬羽一定气疯了,他那人表面看来冷淡自持,只不过是以一贯的冷静去掩饰内心的情绪,而他千交代万嘱咐她别出门,这下可好了,她不但出了门,还差点回不了家!
“告诉我,你那儿还有没有地方住?”季珞突然以惊恐的表情拉住好友——“哇!好痛!”她竟忘记自己的手受伤了。
“活该!”关砚青笑得幸灾乐祸。“手脱臼还敢如此粗暴?怎么,放弃豪宅不住,想换口味住鸟笼啊!”她向来戏称自己的公寓为鸟笼。“而且,有这么严重吗?”
“我的生命都受到严重威胁了,你居然还笑!”
“拜托,你也只是轻微擦伤和肘关节脱臼,连些微脑震荡都没,何来生命危险?”
“等他来就有了。”季珞看看墙上的钟,叹了口气。
倒也未必吧!她被送到医院好一阵子了都未见他的人影,说不定他一点都不在意呢,何必自个儿穷紧张!
这样一想,她突然觉得心闷,连带伤口也微微痛了起来。“他有没有说什么?”她无精打采随口问道,和方才强而有力的尖叫差距十万八千里。
“他——”
“你何不问我比较快?”清冷嗓音突地传来。
“阙——”末两字自动消音,季珞瞠大双眸,偏头望向门旁的黑衣男子。他独特的气息充塞一室,冲淡了令她难受的药味。
“你什么时候来的?”他一身的黑衣有着冷漠的气势,微微扯动嘴角踏着沉稳步伐朝她而来,黝黑的眼里透视出她思念的目光,季珞发现自己的心乱了旋律。
顺着季珞的目光,关砚青也注意到这个卓尔不凡的男子。“你是……”
“阙扬羽,季珞的旧识。”他简单自我介绍后便低头探视季珞的伤势。
这么说,是季珞的青梅竹马喽!瞧他全副精神放在季珞身上,看起来实在不符合季珞口中的以欺负她为乐的大恶魔。
“干么!别乱翻啦!”季珞脸红心跳地想要制止他探视伤口的大手,却碍于动弹不得而徒劳无功。
哇!季珞竟然也会害羞!关砚青像意会了什么似的暗笑。
“小珞除了四肢有擦伤、手肘脱臼外,脑袋肿了一个大包,幸好没有脑震荡,你大可放心。”关砚青说着说着拿起皮包。既然季珞已有人照顾,她也准备告退了。“我把她交给你了。”
“青儿!”季珞叫嚷。她这一走自己就真正羊入虎口了!
“小珞,我还有事,相信阙先生会好好照顾你的。”她朝苦着一张脸的好友嫣然一笑便走出病房。
“青……”完了。她认命地望向从刚才到现在沉默寡言的男子,始终未移开的眼神里有她不熟悉的情绪,她迷惑的眸光对上了他,四周更是离她好远。
蓦她,她瘦弱的身躯落入一副温暖怀抱,驱散了前一秒的迷。“你……你要做什么?”
“出院。”他简洁有力的动作,转眼间已来到廊外。
他不会就这样抱着她离开吧?“我……我可以自己走……”她尴尬地朝目送他们的医护人员微笑。
阙扬羽紧抿薄唇不答腔,而季珞也没胆去持虎须,只得用无力的小手紧抓他的衬衫,并且暗自祈祷盛怒中的他不会打女人。
“呃……”季珞局促不安地坐落离门口最近的一张沙发,以防万一他控制不住想打人时,她比较会有生存的机会。事实上,自从离开医院后他就闷声不响,只是一径的以冷眼瞪她,让她不自觉地头皮发麻,想说什么却又怕说错话,嗯嗯啊啊了许久。
“怎么,方才在医院里挺有精神,一回到家舌头反倒被猫咬掉了?”沉默了许久,他终于肯费力掀动薄唇,讥讽的口吻透露出不悦的心绪。
实际上,他头一次气到想揍人,而那位荣登金榜的便是季珞大小姐!“很厉害嘛,我前脚才离开,你后脚立刻就跟上了。”
“才没有。”季珞象征性的低声抗议。他可以数天不见人影,却不准她有出门的自由,将她局限在家里,闷久了也会生病呀!
阙扬羽的冷眼一瞪,季珞识相的闭上嘴。他继续又道:“我怀疑我的中文能力是否退化了,否则你不会不明白‘别出门’这三字的意思。”
令人扼腕的是她还是出门了,甚至连一声告知也吝于给他。“你的父母将你托付给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必须负责你的安全。”他碰碰她的手肘,微微渗血的伤口让他内心隐隐作痛。
“该死!”季珞与他何干?他居然因为她的伤而心痛!阙扬羽脸一沉,随即起身。
“喂!你别生气呀!”季珞朝着浑身怒意,阴晴不定的背影说道:“我闷得发慌,想出门难道不行?”她也火了,原本偷溜出门的愧疚早已消失无踪,现下被他一激,心头的无名火烧得正旺。
“你不该一声不响地出门。”他手中拿来了白色绷带,仔细地拆卸沾血的纱布。伤口到底多深,为何血像是流不止似的?他阴沉的脸色又黯黑了些。
“几天见不着面,我找谁说去……噢!”她吃痛地低头,阙扬羽正专心地为她包扎处理伤口,她低垂的眼盯着他。真是!说他冷漠偏偏又极照顾她,突如其来的温柔有时更令人招架不住。
“痛吗?”阙扬羽擦拭伤口时分神问她,若是再不止血他就得送她到医院去。
“我还好,你不必那么担心。”她看看自己受伤的手,摇头叹道:“早知道会这么倒霉遇上这等事,我就不出门了。”
他不答,只皱眉看着不再渗血的纱布。第一次觉得受伤是件令人头痛的事,年少时他曾经因为一次斗殴事件而重伤入院,那时从未吭过一声,今日却怕她失血过多而昏倒。
“拜托,你还生气呀!”她将阙扬羽的沉默视为余气未消。“早知道我宁可在家闷到长茧,也不会搭简大哥的便车了。”她喃喃自语。
即使声音细如蚊蚋,阙扬羽还是听见了。“谁?”他突然开口。
“什么?”
“你让谁进来过?”他保持冷静,倾身拉好覆盖在她身上的外套,灼灼的目光简直要将她的心烧出个洞来。“我在等你回答。”
季珞无法忽略他眼里的郁气,急急要辩解。“是简大哥,他是……”
“不用说了!”他打断她,他当然知道季珞口中的简大哥是谁。“非常照顾你的学长不是吗?”
“你怎么知道?”她疑惑,不明白为何他的脸色霎时弥漫了一股烟硝味,是她的错觉吧!
“嗯。”他冷哼,想和奥卡合作的三大企业里就有一家简氏企业。简靖睿——简氏企业目前的主事者之一,早先简靖睿就曾提及他和季伯父做学术研究的事,而季珞大概就是他口中所谓的理想对象吧!
“那?你们是旧识吗?真是太巧了!你和简大哥——”
“不熟。”他撇开脸,不愿正视她说到简靖睿就高兴的眉开眼笑的脸。
“这样啊……”她惋惜,两人皆是商业上的人才,如果成为好友应该是件很棒的事。“阙,下次我——”
“不必。”他想也不想就回绝,看她表情大概是想介绍两人认识。“我没兴趣。下次你要到哪里告诉我,别让他再接近你。”
“喂!你别太过分了!简大哥又非外人!”
“我过分?”不太愿意承认顿生的怒气还包含了其他原因,他硬声回道:“要不是他,你今天不会变成这样。”
至于他自己,也不会因为这个女人,不顾一切直飙至医院,以致误了今天该成交的生意。
他明显感受到自己脱序的心动,工作时更是挂念着她总是充满生气的身影。不该是这样的,她和他的关系只维持至季家两老回台,不该顺遂了父母的意,从此陷入情爱的泥淖脱身不得。
“这不是简大哥的错,是我自己要求他带我出门的。”
他抬眼。“你的意思是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当然不是!请你搞清楚,我才是那个最倒霉的受害者耶!”她瞪他。“在那种情况下会发生这等事是意外!”接着季珞便将事情经过转述一遍。
阙扬羽愈听心愈寒,季珞根本不是碰巧发生车祸,那辆车是蓄意针对季珞……难道和上次的跟踪者是同一班人所为?
就差那千钧一发,季珞也许就不再是眼前这副活力生动的模样,更不会在他的耳旁喋喋不休,甚至再也无法见到她灵活有神的眸光转动……他克制住想拥抱她入怀的冲动,只因他认为目前还不到他付出的时候。
“我送你回房休息。”他小心却有力的抱起她,走上楼。
他渴望独处,好理一理盘旋心头的紊乱。
第七章
“真好!”季珞安稳的坐在沙发上,边品尝咖啡边望向另方的阙扬羽满足地叹息。
“阙,要不要我帮忙?”虽然看他是件赏心悦目的事,可是他从早到晚似乎都在处理公事,身为闲人米虫的她实在过意不去。
“谢谢。”他出声致意。“只要别给我惹祸就谢天谢地了,还要你帮我?”
“你——算了!”她朝他做鬼脸,不料目光反而深受吸引。他正专注精神在研究他的文件,完美的侧脸令人不住地着迷。有人说:认真的女人最美。其实认真的男人也不错。她脸庞红透地看着他,小说中的怦然心动就是自己现在的感觉吧——酸酸甜甜的夹带着一点点的不知所措,只要见到对方就能享受幸福的心情。
她倏地坐直身子。哇!她怎么突然茅塞顿开,以前伤透脑筋的感觉描写一下子泉涌一般地直冒,真实的一点也不像虚构,反像是自己的心情写照。
难不成是自己太过于紧张?她竟觉得心跳微妙地紧促。抓起纸笔,她想将这样的心情写下来。虽然写作多年,但是爱情对她来说并不熟悉,她一直以为面对爱应该用轻松的心态去看待,只是现在她认为其中还包含了些许的负担,一种甜蜜的负1至于他,会怎么想呢?
“阙,我在想你一定没有喜欢的人。”
“嗯。”他埋首于公事,只给了一个语气词。
“为什么?”她不解。事业有成,长得极为俊美,相信他合该是个让女人趋之若骛的理想对象。
“因为我不想。”他的回答简洁有力。
她不满意他的答案。“你没尝试过怎么知道你不想呢?”
“你现在无聊到与我绕口令吗?”他放下手中刚传真过来的评估报告。“我既不想也不要,那太累人。”这是他过去的想法,至于现在,可能有些改变了。
季珞摇头。“我不认同你的说法。”她相信爱情是美好甜蜜的,就算会使人疲乏,也是人本身的感情热度已至冰点,无法再燃烧热情的缘故,和爱的本身无关。
“和别人或许不会,但和你——答案是肯定的。”他微微一笑,对自己的说法颇感赞同。
“喂——”她脸明显地拉下。“说那什么话,和我谈恋爱如此不堪吗?”深觉被侮辱,她忿忿不平地质疑,未留意话中流露对爱的渴望。
“你在暗示我追求你吗?”在问出的同时,他也屏息着,眼睛不自觉地望向她常浮现脑海的脸庞,经过几日的思索,他也不再那么想抗拒了。
季珞心头鼓动着异样的情愫,如电流般奔窜感官。她脸红低下的同时,阙扬羽也回过神,理智在此刻又战胜了感情,他重新武装自己,将视线转回桌面,暧昧的气流随即消失无踪,如此快速的转变让季珞以为是错觉。
抹去心上突涌的怅惘,她重新打起精神。“阙,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不行。”他头也没抬直接回绝,精神仍专注在文件上。冷静思考——他不停地告诫自己。
“小气,我连问题是什么都还没提到,你就直接拒绝?”她嘟嘴叫道。莫非是太高估自己了,她以为这段时间以来两人已发展出微妙的情谊,至少他已不像刚见面时那般拒人千里了。
“因为你的问题通常不只一个。”阙扬羽签署最后一份文件,准备收拾之际,电脑中显示了邮件的指示,由于这个信箱鲜少人知晓,因此他略感怪异地键入指令——
死!
一封无人署名的电子邮件,仅用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血红“死”字,阙扬羽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荧幕许久,而后面无表情的将画面消除。
想致他于死?在季珞出事不久即接获如此的恐吓信件,是想证明他们的不择手段,甚至连季珞皆算计在内,只因她是他重视的人?
他看向季珞受伤的身躯,不算严重的伤害却引诱出他不曾为人倾注的心力,因她而起的深沉情感正是他一直努力拒绝的情绪,然而却又来不及排斥而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季珞对他而言已超越了原先他预设的地位,甚至有无条件加重的趋势。
季珞拿着笔记本和笔一跛一跛地靠近他,说真的,他沉思中的侧脸令人着迷不已,随着愈靠近他的身旁,她便愈觉自己心脏的剧烈跳动。
“好啦!让我问你几个问题,我的小说正缺少男主角的情感发展,你的意见可以提供我些许的心得。”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方面她则是想听听他不为人知的内心世界,她想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