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敏箴吸吸鼻子安慰她,心里却更沉重起来。
“嗯,但愿如此。敏箴,我最高兴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是你。从你住进欢园,我就知道你会是希平这辈子最好的选择,事实也证明我并没有看走眼,这些日子以来,辛苦他了。你以后当了母亲就会明白的,有很多事我不说并不表示我不知道,相反的,我看得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明白。”秀柑说完之后虚弱地笑笑,朝另一边翻身。“那个皮箱是谁的?”
“噢,是爸爸刚帮我送来的,我今天就要搬到希平帮我盖的房子,爸爸还送了我一辆车。”敏箴不无落寞地将钥匙摊在手心抵在腿上,喃喃地说。
“那你快去整理整理呀,前些日子我才跟他提起要让你跟希平早日结婚,新房大概就设在那里吧!我想睡几个钟头,你快去吧!”秀柑闻言立刻露出兴奋的表情,一声声地催促着敏箴。
敏箴为难地看着她孱弱的身体,但秀柑和看护一再向她保证不会有事。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敏箴提起行李,找到那车小小的白色新房车,百感交杂地朝山上而去。
将车停在那已经围好的铁柱雕花栏杆外,敏箴下车轻轻地推开大门,缓缓地向那巍巍耸立的塔楼走过去。
在白天的光线下,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那约莫两层楼高的墙上用白色、乳白、淡黄、浅蓝及各种淡雅细致的磁砖拼凑出各式各样的花纹。有吹着喇叭的天使、光着屁股四处嬉游的小孩子、鸽子、绵羊等各种动物,甚至还有匹长着角的独角兽正在柳荫下吃着草。
忍不住想伸出手去触摸那些栩栩如生的画,头上却传来温柔的呼唤,使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和他遥遥相望。
“敏箴,不要动,我想好好地看看你。”希平竭力忍住心是的激动——天地的诸神万灵啊,如果你们真听到了我内心的祈求,请你们让这一刻永远的停格吧!
假若这幸福之塔的传说是存在的,那么请庇佑我能有好的结果吧,因为眼前的这位女子已深深地融入我生命的每一个角落,我害怕失去她啊!
敏箴诧异地望着他,但随即绽放出甜蜜的笑容——上帝,是不是你特意的安排,要我们在这浪漫的传说中相遇,是不是从此以后,我们就能有幸福的未来?
“敏箴,上来,我要你跟我在一起。”希平朝她伸出手,眼中装满了像是随时都要满溢出来的情愫。
敏箴笑着点点头,但却如何上去感到棘手,因为她竟然找不到任何的门锁,所以只能迷惑的站在那里。
“开关是独兽的角,把它的角向上一扳,门就会自动打开。”希平说着指向独角兽,敏箴将手放在独角兽的角上,轻轻一拨,旁边那扇画满了天使的门立即向后退去,显现出一条通道。
她毫不考虑地走进去,像一间贮藏室,两旁有书及酒的架子沿墙而立,充满了整个空间,她走以尽头看到光束沿着楼梯晕洒下来,而希平就站在光中等着她。
“希平,你怎么会在这里?”将手放进他等待已久的手里,敏箴任由他牵着自己往楼上走。阶梯尽处豁然开朗,是充满中古世纪风味的装潢,所有的家具都整整齐齐贴墙而立,那张架着四根枯木为柱的床,远远地正对着窗子,铁灰和鹅黄为穗的滚边,将深蓝色的床罩和帐幕点缀得更高雅。
屋子的正中央是一张宽和的大工作桌,几张椅子零零落落地摆着,在那套黑色的音响和电视前是条长毛地毯,几个抱枕随意地散置着。
“好漂亮,希平,你真是个天才!”敏箴以脚跟在原地绕了一个圈,正想好好地赞美他一番,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他强壮结实的胸膛紧紧地抱着。
“希平?”被如此用力的怀抱着而无法动弹,敏箴脸红、心跳加快地想抬起头,但希平将下巴抵在她头上,使得敏箴只好将脸贴在他温暖的怀抱里,静静地聆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
希平贪婪地连连吸着敏箴发上的香味,这味道已熟悉得有如生活中的一部分了,今后若是不能再这样的拥抱她,我怀疑剩下的人生还有什么趣味儿?
“敏箴,不要说话,只要这样静静地听我说。我爱你,这或许是个老掉牙的一句话,但我从未曾对别的女人说过这三个字,因为这代表着我一生的承诺;比我生命还重要的承诺。”希平伸手抚摸着敏箴柔顺的长发,重重地叹口气。“除了你,我再也不会对任何女人说出这三个字。敏箴,我要你知道我是真心真意的爱着你。”
他缓缓地拉起敏箴的手,将她原本载着的那枚圆型钻戒除下,换上那枚自己精心挑选的紫水晶。
“这枚钻戒是我姊姊帮你挑的,而这紫水晶是我为你订制的。因为你让我想到紫水晶,神秘、诱人又如此的难以亲近,而且令人难以忘怀。”希平说完俯下头,轻柔得似乎害怕敏箴会碎裂般的亲吻着她的眉、她的眼而至她微启的唇。
满心早已被他的浓情告白而迷惑了的敏箴,感动得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只能搂着希平的颈子,忘情地回应他的吻。
不知不觉之间,晚霞早已自敞开的窗户偷偷地溜了进来,希平不时托起敏箴的下颔,像是要将她的容颜印入脑涨里般的一再端详着她,而后又以一连串的热吻和拥抱将敏箴重新纳入他的怀抱中。
晚霞也匆匆忙忙地随着西沉的夕阳酒尽余晖,在愈来愈深浓的夜色中,将近满月的柠檬月悄悄地爬上了山坡,映照得满室银亮光华。
希平捧着敏箴的脸,仔细地打量着她酡红的双颊和微微肿胀的唇。他轻轻地叹口气,眼中装满了悲哀。“敏箴,相信我,我是真心地爱着你。”
“我相信你,希平,你今天怎么了?”敏箴莫名其妙地感到恐慌,她攀着希平的衣襟,一再地追问。
“没事。我明天要到美国一趟,很快就回来了。”希平想起早上父亲的命令就头疼,络萍答应先让希安回到香港,但条件是希平亲自和她一起去接希安回来。
纵然百般不愿和敏箴分离片刻,但不只是父亲和姊姊们,事实上,希平自己也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希安,只好任由络萍全权处理所有的行程,而自己只能找到些少之又少的空档和敏箴见面。
为了考虑要如何告诉敏箴这件事,他一早就离开了办公室,将自己关到这塔中苦苦思索着。
没有想到敏箴却也来到这幸福之塔,这令希平更是方寸大乱而无法可想,眼见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希平只好任凭心痛更加剧烈地蔓延全身。
“爸爸要我今天开始搬到这里住了。希平……祝你一路顺风。”敏箴原想将秀柑所说的婚事说出来,但话到唇边就是说不出来,只有狼狈地拿别的话搪塞了事。
见到她勉强挤出来的微笑,希平淡淡地将被风拂至她脸上的发丝拨开。“我会尽快赶回来的。敏箴,我不知道我们的未来是操在谁的手里,但是我必定会用尽我所有的努力,只求跟你相守,等着我。”
“嗯,我一定会等着你回来的。”敏箴说着全身却起了一阵哆嗦,奇怪,晚风凉了吗?她柔顺地随着希平走下那座精巧的塔,在月光下相依偎着注视塔和屋子所营造出的谐调美感。
“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在希平的车朝远处而去,终成如烟头般大小而至消失之后,敏箴也只能如此地喃喃自语地说给自己听。
敏箴抱着一大束秀柑最爱的白色百合及一大袋的水果,推开病房门,讶异地看着几个护士和工友正忙碌地整理着病床,她在房内张望了一会儿,并没有见到秀柑的人影。
“小姐,请问住在这病房里的李秀柑呢?”将花和水果放在沙发椅上,敏箴好奇地向护士们询问。难道秀柑今天一大早就有疗程?昨天医生怎么没告诉我。
“李秀柑?她出院了,早上她的家属就来帮她办手续,你是她的家属,难道你不知道吗?”护士们都用疑惑的目光,不住地打量着手足无措的敏箴。
“呃,我不太清楚,因为我昨天住在别的地方……”敏箴支支吾吾地答道,但随即她被心里所想的念吓坏了。“是不是她……”
“她的情况你们家的人都听医生说过了。现在只能尽量减轻她的痛苦,在家里熟悉的环境里,或许她会比较愉快些。”护士说完抱着那些换下的床单和枕头被子离去,留下了呆若木鸡的敏箴。
凝视着空荡荡的病床一会儿,敏箴将花和水果捧在怀里,跳上车以最快的速度向欢园疾驶而去。
我要好好地照顾秀柑,因为她是希平的母亲,将来也会是我的母亲。为了希平,我一定好好的为希平尽孝,陪她安详地走完这最后一程。
近午的路上车子并不多,敞开的窗户吹进来的风让她的头发肆无忌惮地在空中飞舞着。她皱起眉头盯着后面那辆车,架着太阳眼镜的驾驶人不断地朝她做着手势,她扬起眉将车往路旁靠。
“敏箴,我们一路上向你按了好几次喇叭,你怎么都没有反应?”车门一打开,跳下来的是绰号叫小胖的摄影师邱国彬,另一位则是自称超级美女的林翠芸。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敏箴意外又惊喜地看着这两位昔日的同事,感觉上那似乎是很遥远以前的记忆了。
小胖和超级美女对看了几眼,然后超级美女用肘推了推小胖。小胖面有难色地连吞了几口口水,期期艾艾地望着敏箴。
“敏箴,其实并不是天下的男人都是那么的浑帐,你只不过是运气不好。”他说着一直朝超级美女使眼色。
“是啊,男人啊只要一有钱就会作怪,所以……”
“慢着,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啊?”敏箴满头雾水地来回看着他们,困惑地大摇其头。“什么男人作怪的?”
超级美女将小胖拉到一旁,俩个人叽叽咕咕地咬了一会儿耳朵才又回到敏箴面前。
“敏箴,你现在要到哪里去?”翠芸小心翼翼地发问。
望着这条宽阔的山路,敏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据我所知,这条路似乎只通到上面的住宅地带,我要到方家的欢园去。你们呢?”
翠芸跟小胖脸上的表情是震惊多过于好奇,她们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敏箴,你觉得你现在去欢园,合适吗?”
“我要去看我婆婆,这有什么不对吗?你们呢?要到社会区里去采访那些明星吗?”敏箴看看手表,然后往自己的车走去。“我得赶紧上去了,我再跟你们约时间好好聊聊,好吗?”
“敏箴,你真的要去参加方希平的订婚酒会?”小胖的声音蓦然插进来,敏箴握住门把的手僵了一下。
像是慢动作重播似的,敏箴缓缓地转过身仿佛踏地云端般不稳地向他们走过来,脸上装满了迷惑和不相信。
“你说什么?希平的订婚酒会?”她似乎听到了碎破成千千万万片的话语在空中飘浮,过了许久她才恍然大悟,明白那是自己的声音。
“是啊,昨天方氏的发言人通知我们,似乎方家打算给我们做独家的专访呢!”翠芸说着抱了抱敏箴。“我们昨天接到这个消息时也是吓了一跳,因为方希平半年前才跟你订婚,也没听说你跟他解除婚约。而我们一直都联络不到你,所以刚才一看到你就赶紧把你拦下来了。”
敏箴口干舌燥地用舌头舔舔干得快脱皮的唇,摇摇晃晃地反身趴在车上,她得大口大口地喘气才能使自己不哭出来。
“敏箴,你没有事吧?”翠云和小胖七手八脚地挽扶着敏箴坐回她的车,看到敏箴想发动车子,翠芸立即眼明手快地将钥匙拔了出来。“敏箴,你这样子不可以开车,太危险啦!”
“我要去问问他,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如果他一开始就是虚情假意,为什么还要给我承诺?钥匙还我,我一定要当面问清楚!”敏箴强忍着泪,一字一句地咬着牙道。
“敏箴,难道你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敏箴将头抵在方向盘上,任泪水无声无息地垂落。“他怎么可能在昨天甜言蜜语、信誓旦旦地说这辈了只爱我一人,今天却要跟别人订婚……我一定要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欺骗我!”
翠芸跟小胖愕然地对望一眼,突然义愤填膺地拉起敏箴。“如果他真的是这种男人,那就是不折不扣的浑帐。对,一定要问清楚,要不然他还以为我们女人是好欺负的啊。敏箴,你搭我们的车,你现在这样子开车的话,简直是在玩命!”
敏箴就这样不由分说地被塞进翠芸那辆喷满香水的车里,她泪眼模糊地望着外头疾速向后退去的景物,一再地回想起昨夜希平的温柔,这令她的泪更是如无止境般地奔流不停。
愈来愈靠近欢顽园了,敏箴只觉得自己的胃里仿佛有无数的飞蛾展翅狂扑,紧张得快令她抽筋了。她睁大眼睛看着充塞着一片欢乐景象的欢园,几乎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
到处都有衣着光鲜且来头不小的宾客正愉快地跟方家四姊妹闲聊着;一家之主方新达和在轮椅上由看护推着的秀柑也笑容可掬地和晚到的客人们寒暄。
在见到那个人影之际,敏箴全身的肌肉都崩得紧紧的,使她几乎要忍不住地尖叫出声。她用全身最后一丝的自制力将拳头塞进口里,睁大眼睛望向那两个紧紧相随的身影。
是他,是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我却挽着别的女人的希平,也是告诉我要到美国出差却出现在此的希平。而他挽在臂弯里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妖艳性感的温络萍。
敏箴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正一片片地掉落到地狱里了,她对忧郁的翠芸和小胖挥挥手,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们去忙你们的吧,我不会有事的。”她说着,沿着那浓郁茂密的花丛避开众人,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躲起来。
无论她如何地强迫自己,就是没有法子将目光自希平的身上移开,她噙着泪、绞紧了衣角任眼光爱慕地追随着希平。
但在希平将那枚硕大的翡翠绿戒指套进络萍的手指时,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捂着脸跑向后院,她知道后院有个小花房,现在已弃置不用地空在那里,或许自己可以在那里等心情平静一些,再出来找翠芸和小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