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安他现在人在哪里?”春兰紧接着问道。
络萍狡猾地摇摇头。“我已经说得够多了。在我没有成为希平的妻子之前,我是绝不会说出希安在哪儿的。”
“络萍……”
“但是……”
面对方家姊妹们焦急的模样,络萍扬起眉,双手慢条斯理的玩弄着自己的头发。“我不管希平他要跟我耗到什么时候,反正现在急着要见希安的人又不是我,我有什么紧张的?”
她说完之后,摇动着娇俏的臀和妖娆的细腰,很快地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客厅里只剩下四姊妹埋头苦思怎么找出希安的下落。
“起码我们现在知道希安人在香港了,剩下的就是去找出他来。”水莲环顾其余的姊妹之后叹口气地说。
“是啊,但是我们要从何下手呢?”秋菊瞪大眼地问道。
“络萍又不肯讲,我们总不能拿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说吧?”雪梅无可奈何地摊摊手,耸了耸肩。
一直沉吟不语的春兰将桌上的火柴整盒倒出来,又一根根地放回去,这是她想事情的老习惯了,其他三个人都不说话地望着她,不一会儿,只见她突然眉飞色舞地将火柴盒重重放下。“我想到办法了!”
其他人立刻兴奋地过去,高兴地聆听着她的计谋。
第九章
像是惊涛骇浪就要拍岸而来,又如同雄伟的海啸席卷而来。一开门,查理就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将咬叨在齿间的芹菜棒拿下来,喳呼喳呼地冲了进去。
他将音响的遥控器从敏箴手里抢了下来,用力一按,播放中那激荡心灵的乐章立刻戛然而止。
“敏箴,你在干什么啊?早就过了下班时间,我跟莫愁、季云她们在明天的服装展览会现场忙到刚刚才回家,没见到你,所以我猜你一定还在店里。”②有关季云的故事,详见《求婚进行曲》。
“查理叔叔,天黑了吗?”敏箴仍是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这使得查理起了疑地朝她眼神的方向望去。
柔细洁白的小花朵上散布着淡淡的鹅黄;嫩白娇小的花朵围绕成一顶小小的花冠,配上几朵娇艳的香槟玫瑰和白云花,几片橘子花树叶和满天星缠结着亮眼的缎带,将花冠装饰得一如古画中天使的冠冕。
“你把头纱做好啦?辛苦你了,我们回家吧!”查理爱不释手地前后上下反覆地观看着那顶头纱,对于敏箴的慧心跟手工,简直找不出话来挑剔。
敏箴闷不吭声地站起来,突然回过头将跌落在工作桌上的橘子花捡起来放在鼻端。“查理叔叔,你为什么要用橘子花做为这次婚纱的主题呢?”
查理将花冠及长长的白纱小心翼翼地放进冷藏室中存放,然后正视着她。“其实,这件婚纱一开始就是为了你而设计的。你跟希平订婚后没多久,有一天他突然上门找我,要我为你设计一套婚纱,因为他说婚礼大概是在六月底到七月初。六、七月正好是橘子花开的季节,而且传说天帝宙斯与天后乌拉结婚的时候,送了新娘很多洁白且清香的柳橙花。从那时候开始,欧美的新娘头纱上都会别着柳橙花或橘子花。”
一听到希平的名字,心里的痛又狠狠地敲击着已经结疤的伤口,敏箴别过头去强忍着将要泛流的泪珠。“你确定他是要你为我设计的礼服,或者,是你弄错了?”
“不,敏箴,我很肯定他那时候千真万确的说是要为你订制礼服。甚至连我都能感受到他那股兴奋劲儿,如果说那是演戏,那他的演技也实在太好了,好到连我也被他骗倒了。”连连咬着芹菜棒,查理若有所思的说。
敏箴缓缓地垂下头,注视着胸口那枚紫水晶戒指。自从她在雨中狂奔回来而大病一场之后,自家里专程飞奔而来来照顾她的父亲和母亲,大怒之下将那枚紫水晶戒指扔到外头的草坪上。
对于希平如此薄情寡义的说变就变,周家父母苦口婆心地想将敏箴带回家,让她忘了这一场噩梦。
“不,我不回去,我要等下去。他还欠我一个解释,我一定要等到他的说明,否则我这辈子都将无法释怀的。”冒着燠热的阳光,敏箴不顾所有人的劝阻,强撑着尚未痊愈的身体,趴在草皮上找了好久才找到戒指,并如此地告诉所有的人。
“敏箴,你这孩子也太傻了,他都已经跟别人……”周父摇晃着满是银丝的头,不忍地说道。
“爸,我不想回家去,我要留在这儿,即使是死我也要死在近他的地方。只要跟他住在同一个天空下,与他呼吸相同的空气……我就已经满足了。”敏箴除下颈间的金链,将戒指串起来,挂在胸前当坠子。
“即使是他已经跟别人结婚,你还要这样等下去?”忍不住心头的震惊,周父铁青着脸地喝道。“你怎么这么傻,他……”周父还要说什么,却被妻子拉开。
“爸、妈,你们听过‘幸福之塔’的故事吗?我跟希平在‘幸福之塔’相遇过,这一生有这段爱,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再也没有遗憾。”敏箴一反前几天的哭泣和哀伤,突然绽开绚丽的笑容,但每个人却可一眼看穿她两眼之中的空洞。
“‘幸福之塔’?”众人相愕然地相顾失色,这神奇的“幸福之塔”,他们之中倒没有人听说过。
敏箴缓缓地露出个哀伤的笑容,失神落魄地将那枚紫水晶贴在额头上,戒面的清凉带来一阵沁心的温柔。
见她仍是这样痴痴癫癫的为希平而神魂颠倒,在软硬兼施仍劝阻不了她之余,周父和周母只有在连声叹息中黯然离去,但临行前仍不住地叮嘱着查理夫妇。
“查理,这孩子就托给你们夫妻了。唉,她已经中了那个方希平的毒太深了,现在我们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只有等着时间来冲淡她的记忆,也许有一天她会自己醒过来……”
“你放心,我明天开始就带她到店里跟我打打杂,找些事给她做做,免得她成天胡思乱想。”在查理跟莫愁夫妇一再保证之下,周氏夫妻总算稍微放了点心的跟他们告别。
而现在轻抚着这枚用来维系自己和希平之间的过去的紫水晶,敏箴落寞地将手中的橘子花别在金链的小缝隙间。算是哀悼我那来不及盛开的婚礼花朵吧!她自嘲地告诉自己。
“敏箴,明天你真的不愿意为我展示这款婚纱?”
“查理叔叔,你不是已经接洽好模特儿了?我实在没有那个心情,况且明天的展览会可不是平常的展示,而是正式又盛大的专业性展览会,我不行啦!”
将车转入往常惯走的工业区的道路,查理闷不吭声地咬着芹菜棒,突然,他吐掉那令他恨之入骨的减肥替代品——起码老婆大人莫愁会很乐意大量提供的少数食品中的一种——将车紧急煞车停在路边。
“敏箴,你上回说的那个什么‘幸福之塔’又是怎么回事?”查理眯起略肿泡的单眼皮问道。“我跟莫愁已经快想破头了,莫愁还很认真地一天到晚查百科全书,成天抱着那些厚厚的书当枕头。”
敏箴漾出甜美的笑容,也解释不上来自己内心那股突如其来的急迫,她很快地转向查理。“查理叔叔,你想不想看看‘幸福之塔’,我带你去看看好吗?”
对这个她主动提出来的建议,查理自然是求之不得,因为他跟莫愁一致认定,那个将敏箴牢牢地困在希平的情网中的“幸福之塔’必然在她心目中占有极重的分量。
“当然好啦,怎么去?”查理不动声色地反问。
“先左转,下个路口再转走上山的路,我路上告诉你‘幸福之塔’的传说,你回去后就可以告诉莫愁婶婶。”像首次参加远足旅行的小学生似的,敏箴滔滔不绝地说着那个“幸福之塔”的浪漫传说。
漆黑的夜色中,车像匍匐前进的豹,灵活的如同贴着婉蜒起伏的山线蜿蜒而上,在走到个缺口后,眼前是豁然开朗的一片平地。而那座塔就在远远的屋子旁,静静伫立于万籁俱寂中。
不待引擎完全熄火,敏箴流连在院子前的那尊大理石塑像和小别墅之前。在这天色早暗的时节,屋子前的小路灯孤独地散发出明亮的光华,敏箴感慨万千的绕过路灯,望向那座在矗立在一旁的“幸福之塔”。
——“幸福之塔”的传说是否一定要是依循喜剧或悲剧的结局而行?那么,像我跟希平,就必然是别人口中的悲剧吗?我爱他,午夜梦回之际,这才明白感情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洒下种子,在斗气之间发芽茁壮。
如果这是命定的悲剧,为什么我竟不觉得遗憾?因为我还感受得到心中那对他源源不绝的爱,这份爱支撑着我,让我在这万丈红尘有活下去的依归。
所有的人都要我忘了他,但我宁可怀有他的影像回忆过尽今生……只是,好想再见他一面,我想知道他是胖了瘦了,还是依然无恙?“幸福之塔’啊,你听到我的心声吗?
远处传来喇叭声,敏箴知道那是查理在催促自己了,她转过身去,还来不及回应,便听得头顶上传来熟悉的声音——
“这里是私人产业,禁止进入。快离开,否则我要叫警察了!”出声的人正是她朝思暮想的人,满脸于思、乱发披肩的希平。
用手捂住嘴,敏箴任泪水一颗颗地滚落,在泪眼朦胧中,她拼命地眨着眼睛,贪婪地想将他看得更清楚些,奈何泪来得太急太快了,以至于希平在她眼中忽远忽近的有些模糊。
希平抬起头望向山巅上那轮正逐渐向上爬的日,他怀疑地极目张望,干涩的眼睛在他奋力圆睁时有些疼痛。但是那种感觉太强烈,强烈到令他自终日沉醉的酒乡中乍然清醒——敏箴回来了吗?
是她吗?我全身的细胞似乎都在告诉我,是她,就是我朝思暮想、痛彻心肺的等着她的敏箴。她走了,带走我所有的思维,也带走了我生活下去的甜美报酬,没有了我的敏箴,又有什么好追求的呢?
记不起来有多久了,他将自己关在这山的“幸福之塔”,孤独地思念着敏箴。他不敢也不能去找她,哀求她的原谅,只有被动的窝在这里,守候着这栋曾博得她极大赞叹的小别墅,但心里对她是否会出现,从来不敢抱有任何期盼,等待是他唯一能做的,而他也将一直做下去。
他将公司的全事都交给四位姊姊们,独自驾车来“幸福之塔”。每晚他都亲自点亮路灯和屋前的小灯,期盼着或许敏箴将会在某日出现在眼前,但日复一日,他都只能在晨曦中带着挫折和失望关掉灯,再于十数小时后,用满怀的希望再次扭开开关,开始这似乎永无止境的等待。
一次又一次,屋前传来的车声都将他的情绪带到高潮。但那些路过的好奇游客,甚至是想借这“幸福之塔”拍摄影片的人们,将他的激昂心情又狠狠地浇熄。
难道今晚又是某些过路客的骚扰?他正要转身回到安全隐蔽的塔内,眼尾的余光却仿佛扫视到某个令他热血澎湃的身影。
浑身裹在一袭黑色的长裙子里,胸口有亮光闪耀和白色的小点,浓浓地吸引住了他的视线。像被磁铁吸住了般,希平没法子说出一句话,只能仓皇失措地在露台上踱着步,几番欲言又止却还是说不出话来。
——她是我的小敏箴……,不,这不会是梦吧?是梦!这是梦,是老天怜我而让我能见到朝思暮想的敏箴吧!
希平小心翼翼地将身子向前探了出去,满脸是近乎崇敬的表情:“敏箴,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望着他明显消瘦了的脸庞,敏箴再也忍不住地啜泣出声,双手蒙住脸跑回车子。“查理叔叔,我们走吧,查理叔叔,快走!”
即使车正以极快的速度驶离,敏箴仍不能死心地朝后张望,直到整个“幸福之塔”已消失在视线之外,她才抛去顾忌的任泪水痛快地淌流下来。
像是从梦中惊醒般,希平以最快的速度冲下塔,拉开大门,想要跑上前去追到敏箴。他跑得如此快,连脚上的鞋子都遗落在半途,却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载着敏箴的车走远。
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了般,他无精打采的向他蜗居的塔走去,站在刚才敏箴伫立的地方,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刚抬起脚,草坪上的白点引起了他的注意。
拾起那朵洁白的花朵,他将它放在鼻端,一股清香立即钻进全身的所有空间,是橘子花,那么……
他很恰恰地冲回塔里,从乱得如同刚遭过小偷的工作桌上翻出那张请柬,将手里的花和请柬上的花束对照着——
没错,是橘子花。请柬上注明了是陈查理的年度服装展览会,主题是橘子花的祝福。这张请柬是前几天大姊亲自送过来的,她一再地强调这场展览会非常重要,叫希平务必要前往参加。
看着日期就是明天了,他将小小的橘子花小心地放进胸口的口袋里,揣着它爬上床——
明天,是不是明天我就能见到敏箴?是不是?天啊,回答我,我要我的敏箴,我要我的小敏箴啊!他心里不停地呐喊着,虔敬地捧着胸前上的花进入梦乡。
混乱之中夹杂着兴奋,后台的所有人都保持着高度的紧张感,模特儿和将协助她们换装的助理人员们,化妆师和发型设计师都忙碌的在模特儿身上做着最后的加工,务必使这场他们辛苦准备已久的盛会,完美地呈现在大众面前。
“季云,小林还没有到吗?她可是今天的压轴啊!你再传呼她,请她尽快赶来好吗?”查理不时地在模特儿头上或身上的衣服一指,立刻有人动手将他所不满意的地方修正。
“天啊,查理,你为什么要用小林,她是出了名的失场,你竟然还让她压轴!”季云用大哥大拨着电话,发着牢骚。“以前的教训还不够啊?”
查理一脸无辜的模样垮下脸。“我有什么办法?只有她的身材跟敏箴比较像啊,要不是你跟莫愁叫我一定要把那套婚纱拿来当压轴,而敏箴又不肯帮忙,我现在会这么急吗?”
季云瞥见站在后头帮忙,将待会儿模特儿们要戴的帽子别上橘子花的敏箴,大剌剌的走过去。
“敏箴,我可是先告诉你,要是这个小林再次失场的话,这里就只剩下你可以救查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