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昕曜一站直身子,就看到永宁直盯着前方发愣,而这也正是她这几天来常有的表情。
“没事。”看到昕曜微微挑高的眉,永宁笑道:“别不相信,或许我该说,近来有些心神不宁口吧!”
“洪沽?”
“不是,至少不完全是。”
昕曜了解的点点头,“至少你很聪明,不必为那种人多烦心,那是一种浪费,以精神而言。”
“说到聪明,你比我厉害,也比我聪明多了。”永宁淡笑不已。
“我?”昕曜不懂这和自己又有何关系,“聪明?”
“当然。”永宁柔声肯定的回答。
“别开玩笑。”昕曜不自在的将头转一边。
“是真的。”永宁看着昕曜,心中的情绪复杂,“若不是看到你大病初愈的模样,那种浑沌不知的样子,我还会以为你从小就住在狮子山,而且是由智者抚育长大的。你的学习能力好得惊人,几乎可以用过目不忘来形容,你所知道的,已经和我一样了。”
“为什么我会觉得你好像并不是很高兴?”昕曜再一次说中永宁的心事。
永宁苦笑摇头,“是矛盾,你的聪明才智,我自知比不上,看到你这几天的改变,我像是一位母亲,既骄傲又得意,却也害怕你将会离我而去。”
“怕我会忘恩负义?”昕曜微蹙着眉问。
“不是这样,鸡鸟长大了,总有离巢时,这是恒定的道理,不能称之为忘恩负义。”永宁轻柔的解释着,如果说是替昕曜解惑,倒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
“但你既不是生我之母,我也不可能是你的孩子。”昕曜固执的说。
“我只是打个比方,你当然不可能和我有……呃,血缘这种亲密关系,我指的是情义上。”永宁像是在跟顽皮的小孩解释般,耐心十足的又再解释一次,“像是为师为尊者,总希望子弟能超越他,却又自私的希望他们能留在身边,或是只和他一样优越就好。”
“意思是,你希望我能独当一面,却又希望我能留在你身边彰显你的不凡能力?”昕曜依旧眉头深锁问。
永宁平静的看着他,不置一词。
“不,你并不是虚荣的人,不需要我的衬托。”昕曜迳自替永宁辩解。
“你这是自问自答吗?”永宁问。
“嘲笑?你在嘲笑我。”昕曜的脸部表情时而不解,时面又惑然了解。
“是吗?”永宁反问。
“我可以感觉到你并不诚恳。”昕曜肯定的说,“甚至可以说是挑衅。”
“一下子说我不诚恳,现在又指责我不稳重、不够严肃,我真怀疑下一个你会指控我什么?”水宁好整以暇道。
“我们一定得如此孱愁吗?”昕曜不自在的变换姿势问。
“放心,我们距离孱愁还远得很。”永宁促狭的看着昕曜道。
“我倒觉得很接近。”昕曜耸肩道,“咱们虽没有恶言相骂,也不像两个无知的女孩,只知忧愁和埋怨,可是……”
“你刚刚说无知的女孩?”永宁眯着眼问。
“呃……‘不像’呀!我已经说过‘不像’了嘛!”昕曜小心翼翼的说。
“可是你整句话的意思,倒像是说,‘只有’女孩才会埋怨!”永宁明显的表示出对昕曜暗示的意思不满。
“不,当然不是。”昕曜立即解释道:“是较有忧患意识,懂得居安思危。”
“那埋怨呢?”看到昕曜额头所冒出的汗水,永宁有种捉弄人的快感。
“是……是……呃,懂得表现自己的意见。”昕曜为自己能想到这个解释而佩服不已,“尤其在狮子山这以母系为主的社会,更是如此。”
“好吧!勉强。”永宁故意表现出无奈接受的样子,“然后呢?”
“然后?”
看昕曜一脸不解的样子,永宁索性提醒道:“孱愁!”
“喔!我是说,我们站在这里折磨、摧残对方,那不正是孱愁。”
“听你这么说,我倒觉得我是如假包换的妇人?”昕曜蹙眉道。
“上天明见,除非十个太阳重现天日,否则你不可能是……”永宁打趣道,在看到昕曜原本蹙眉有神的脸色,赫然苍白而停顿。
“可能吗?”昕曜颤声问。
“什么事情可能吗?”永宁小心翼翼的问,这是昕曜康复以来,第一次面无血色。
“十个太阳!”昕曜激动道。
“希望不会。”永宁轻吁道。
“我还以为你喜欢光明、喜欢阳光、喜欢太阳。”昕曜怅然道。
“我是。”永宁严肃的看着昕曜又道:“但不是十个太阳齐出时。”
“那有什么不好?”昕曜问,“有了永远的光明,就能减少许多在黑暗才会发生的坏事与是非,像洪沽,他不敢轻举妄动,不就是因为……”
“不!”永宁急急的出声喝止。
“不?”昕曜不解。
“洪沽至今迟迟未有行动,是为了找机会,若只说有了十个太阳就可让他更不敢行动,那是骗人的,现在只有一个太阳,他依旧……”永宁颓然的放下挥动的手,“依旧不敢……”
“怎么一副无精打彩的样子?”昕曜不懂永宁为何会像全身的精力被人抽走般。
“我只要想到十个太阳齐出的景象,就已经吓得手软脚软了。”永宁坦言道。
“哪那么夸张?”昕曜不懂为何会有人如此讨厌太阳。
“夸张?”永宁动气的反问:“你想过吗?当十个太阳齐出时,会带来许多困扰与伤害。”
“困扰与伤害?”
“现在只有一个太阳,某些时候都稍嫌太热,那么十个太阳齐出不就多出十倍以上的威力,这样你会喜欢吗?”永宁睨视道。
“可是……”昕曜依旧不放弃道。
“想想湖泊河川让十个太阳给晒干了,植物与农作物因缺乏水分而干萎,动物因没水喝而渴死,这样的情景你喜欢吗?”永宁反问。
“这种情形……”昕曜困难的问:“曾发生过吗?”
“曾!”永宁肯定的回答。
“你见过?”昕曜没来由得声音紧绷,全身僵硬的等待永宁回答。
“没有。”永宁悻悻然的回答。
“为什么你像是‘惋惜’不已的模样?”昕曜不解的问。
“如果我曾适逢其会,我会尽己之力射下那顽劣的太阳。”永宁恨声道。
“这么恨?”昕曜看到永宁如此,心不禁揪了起来。
“恨他们的顽劣,屈死许多生灵,不过话说回来,终究我不是受害者,只能算是‘间接’受害者之一吧!”永宁想到上一次到“圆神宫”的目的,整个人都烦躁了起来。
“间接受害者?”昕曜不解的问。
“说来话长。”永宁原本依树而立的身躯站直起来,叹气道。
“我想,我们并不那么赶时间。”昕曜道。
“错,至少以现在而言,我们是很赶时问。”永宁看看天色道。“我该四处去巡视。”
“那么我先回去了。”昕曜自动道。
“你……你何不和我一起去。”永宁第一次邀昕曜同往。
“可以吗?”
“狮子山的一切,你几乎和我一样的了解,和我同往说不定可发现到某些我所没注意到的地方。”永宁耸耸肩表示。
“如果不会耽误到你的工作,我很乐于陪你前往巡视。”昕曜斯文有礼的表示。
“你……”永宁发现昕曜异于往日的说话方式,“算了,走吧!”
“是!”
看到昕曜拱手为礼恭顺的模样,永宁却感到一阵厌烦,仿若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远,而这是她所不愿见到的,思及此,永宁突生捉弄,一手持印,口中念咒,顿对让昕曜消失在她面前。
“看你还敢不敢……糟了!”永宁想到刚刚故意将昕曜送到咪依住处,万一被咪依当成是洪沽派来的间谍,那……
一思及此,永宁立即双手结印,持咒赶往咪依住处。
“谁?”咪依感受到身后有人,立即大喝一声,并一手持咒警戒的看着对方。
“我是昕曜。”
“昕曜?”咪依看了仔细确定是昕曜没错,才问:“你怎么来的?永宁呢?”
昕曜还未回答,就冲进一个他没见过的陌生人,关心的对着咪依问:“发生什么事?”
“谁教你进来的?”咪依恼羞成怒的将气出在来者身上。
“咪依,别这样。”那人懊恼的看着咪依,手足无措的问:“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
“还需要我原谅吗?你不是可以恢复原形了?”咪依指着那人的外表。
“只可惜维持不久,除非你原谅我,并承认我对你的感情,否则……”
“否则怎样?”咪依倨傲的将脸一偏。
“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昕曜好奇的看着咪依和那个人。
“他……只是想当我的阿注想疯了,别管他。”咪依故意依偎在昕曜身边道。
听到咪依的说词与她刻意亲密的举动,昕曜立即联想到洪沽对永宁的“求亲威胁”,立刻升起一股厌恶感,对着这名陌生人道:“咪依已答应让我成为她的‘阿注’,现在你可以死心了吧?”
变化成人的乘黄,正是昕曜眼前所以为的陌生人,明知昕曜所言是假,偏偏碍于咪依不愿承认他们之间的感情,乘黄只是黯然离去。
当乘黄一转身,咪依立即将视线投注在他身上,当乘黄走出门时,咪依也立即离开昕曜身旁走到门边。
“他走了。”昕曜轻声的说,却也看出咪依矛盾的心理,明明不希望那人离开,偏偏……
咪依紧盯着乘黄的背影,强忍着心中涌起的酸楚,只见他随着一步一步的走离,原本俊秀挺直的身影,也渐渐弯曲,而背上也长出龙翼,当他飞腾时还可清晰的看到背上的角。
看到他展翼飞腾,咪依也流下伤心的泪水,依恋又矛盾的目送他——乘黄,离去。
第五章
“怎么啦?”永宁好奇的问。
昕曜只是耸着肩不语,而咪依又依门向外望,许久才转过身面对永宁,在这之前,她又悄悄的用手背拭掉泪痕。
“发生了什么事?”永宁看着咪依踏着沉重的步伐前进,蹙眉问:“怎么我一来,你就偷偷的在擦眼泪?该不是昕曜……欺负你吧?”
“当然不是。”咪依立即摇头否认,“我只是没想到有人可以冲破我所设的结界,而且是一会儿的工夫就是两个。”
明知咪依刻意表现出来的懊恼,就是想掩饰刚刚所发生的事,永宁亦不点破,只是替咪依检查是否真如她自己所言是哪里出错。
须臾,永宁才道:“结界的确是出了点小问题。”
“小问题?”咪依没想到自己的推托之辞成真,讶异的看着永宁。
“嗯。”永宁只应了一声,但却无下文。
咪依见状,也不再询问,迳自沉默着。
永宁见咪依不语,便同昕曜与咪依道别后离去。
“那个人你没见过吗?”永宁坐在乘黄背上问着昕曜。
昕曜仔细的回想一下后,才道:“没有。”
“这是……原来如此。”永宁原本还担心咪依遭人骚扰,可是在昕曜回想与回答的同时,清楚的感受到坐骑乘黄传来的紧张与释然,这才让永宁恍然大悟。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昕曜好奇的问。
“呃……咪依的追求者吧!”永宁眨着眼,含胡的回答。
所幸昕曜并未再继续追问,而俯下的乘黄也松了一口气,而这些心绪波动都尽收在永宁的感应中。她甚至可以更进一步的感受到两个人此刻的转变,若不是责任感驱使要她专注于巡视领邑的工作,永宁会更仔细分辨两人的心绪改变。
“他在这里做什么?”永宁看到下方的洪沽,遂拍了拍乘黄示意他往下飞。
“黑底干木,我在这里恭候大驾多时。”洪沽谦逊的说。
“有事?”永宁从乘黄背上滑下,才站定就感到昕曜护卫式的站在她身后,她一阵感动,脸上的神情也随之温柔许多。
“看来干木今日的心情不错。”洪沽评量眼前的情势道。
“或许。”永宁不置可否的看着洪沽,“何不直说今日的来意。”
“我只是想送昕曜一个礼物。”洪沽故作有礼的拱手,眼睛并往昕曜那儿看去。
“礼物?”昕曜往前踏一步站在永宁身旁,狐疑的看着洪沽。
“没错,只是礼物现在正在‘湖宫’,若你有兴趣可和我一同前往取之。”洪沽看到永宁有意阻挡,立即道:“干木该不是想反对吧?”
“我……”
“说句坦白话,也不怕干木生气,礼物是送给昕曜以示友好,我想昕曜应该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若昕曜真不愿意接受,也该由他亲自回绝,更何况,他本人就在此。”洪沽看了看听曜,又道:“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对你不利吧?”
“想用激将法?”昕曜有趣的看着洪沽,虽不知他有何用意,却也不想因他的几句话而动怒。
“怎么说是激将法呢?是诚挚的邀请。”洪沽一脸诚恳道。
“无功不受禄。”昕曜进而推辞。
“我是示好,难道你瞧不起我洪沽?”洪沽语调转为强硬。
“当然不是……”昕曜略微不满的看着洪沽,他实在讨厌洪沽这种强硬的邀请方式。
“那好,请吧!”洪沽正想伸手邀请昕曜,却被永宁给挡住。
“等一等!”
“干木有事吩咐?”
“吩咐不敢当,只是我和昕曜今日还有要事,改日如何?”永宁客气的问着,料想洪沽不敢强拉昕曜。
“行!”洪沽爽快的允诺,随即又从衣袋中拿出一只玉牌,“那!”
“这是……”昕曜看着洪沽手中的玉牌,不知其用意。
“这是我泸沽湖通行玉牌,只要亮出玉牌,随时会有人引你进泸沽湖。”
昕曜看了看微蹙双眉的永宁,还是伸手接下玉牌。
“那在下告辞。”说完,洪沽便离去。
眼看着洪沽手结印离去,永宁仍百思不解其用意为何。
“洪沽居然会把通行玉牌送给昕曜?他究竟是安了什么心?”咪依啧啧称奇。
“不知道。”永宁和咪依从神龛那回来,一路上就聊起昨日和洪沽相遇之事。
“那昕曜有何反应?”咪依问。
“他没说,我也没问。”永宁不在乎的道。
“你不怕昕曜……”咪依总觉得洪沽没那么好心,更怕他使坏。
“他已不再是当日我所救回的人,他不但康复而且学习能力强,别看他有时闷不吭声的,自尊心可强得很,所以洪沽送他玉牌这事,我让他自己决定。”永宁柔而坚定的看着咪依,“我信任他。”
“那不是昕曜吗?怎么和洪踞在一起?”咪依指指前面两丈远处的湖泊。
“是他?”永宁看看和“雄踞湖”的洪踞在一起的那人,外表似乎和昕曜很像,但她就是直觉知道那人并不是昕曜,“那个人不是昕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