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的不是这件事。”莞茜打断他所说的话,不管这是不合于礼节。“为什么是我?”
这一次换建佑惧于回答。
“告诉我,为什么是我?我根本不是生在这个年代的人。为什么我会跌进这个时空?告诉我!”莞茜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
“莞儿!”建佑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要叫我莞儿,我是生在二十世纪的新女性,我是有自由意识的个体。我不需要依附在别人的羽翼下生存。我是尚莞茜,别叫我莞儿。”她情绪激动的说着,看到他眼中的痛惜,她好迷惘。
“我……”建佑依旧是答不出来。
“别说你不懂我在说什么。你懂!因为你知道我是平空出现,你知道那个小箱子里的东西,根本就不应该存在这年代,你甚至无法否认它的存在,因为那个箱子里的东西,救了你一命!”才说完,莞茜已经昏倒在他怀中。
她并不是昏倒,而是建佑点了她的睡穴,见她愈来愈慌乱的眼神,这似乎是惟一的法子。
他轻松地抱起她走出书房,当他轻轻地将她放在客房的床上时,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对她最好。
翌时莞茜醒来时,看到房间的摆设,确定自己是在客房里,而昨天所发生的一切,从花园的那一幕到书房,她有些怀疑是真是假。
是梦吗?却是如此的真实。是幻吗?莞茜不经意地看到手臂上的瘀青,是昨天周致远抓她手臂的结果。可是又是谁替她换衣服的?银屏一个人没那么大的力气!难道是周建佑?昨天一定是他从书房抱自己回房的。可是……她立即摇头否认,周建佑不可能替她宽衣的。左思右想没有一个结果,她决定索性暂时忘记它。
她才起身想更衣时,只见银屏手里拿着餐盒进来。
“小姐,你起床啦!”将餐盒放在桌上,银屏立即过来帮莞茜更衣。“昨天少主吩咐,你这几天因为照顾他,再加上自己的身体也是刚康复,所以需要休息。教我们不准来打扰你,所以,昨晚你晚餐也没吃呢!饿了吧?”银屏利落地帮穿好衣服。
“你要是不提,还不觉得饿呢!”莞茜接过银屏递给她的绢儿擦着脸。”有些事其实我可以自己来,看你凡事都帮我弄的好好的,好象我是个智障儿一样。”她开玩笑地抗议着。
“智障儿?”银屏不解地问。
“就是没有行为能力的人!”为了防止银屏再问下去,莞茜连忙改变话题。“银屏,若没有你在身边帮我,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小姐!你是千金之躯,服侍你是银屏的荣幸。而且,你也从来不把我当下人看,还一天到晚跟我道谢。有你这样的主子,银屏心满意足。”银屏一边替她梳头发,一边真诚地说。
“还说呢!昨天要不是你机灵,跑去找少主。只怕……”想到花园的那一幕,莞茜仍心有余悸。
“别想了。听说表少爷明天就要离开,现在你可以安心一点了吧!”银屏安抚地说道。
“离开?”莞茜惊愕地转身看银屏。“为什么他要离开?不会是因为我吧!”
“小姐,你不知道!”看到莞茜摇头,银屏才说:“今天一大早我就听到传闻,正因为花园的那一件事,表少爷才被少主赶出家门,三年内不准回来。”
“这是少主当众宣布的?”莞茜不相信建佑会如此不留颜面,纵使不为周致远,也会考虑到她才对。
“没有!花园发生的事少主和奴婢都没提,是表少爷找夫人求情,结果被老爷一口拒绝,此事才被传了出来!”银屏将所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夫人!是黛夫人吗?”莞茜见银屏点头,又接着问道:“那老爷是……”
“老爷是表少爷的父亲,也是黛夫人的兄长。他是相当明理的人,对我们下人也都很好,偏偏他那一双儿女,没有一位像他!”银屏惋惜地说道。
莞茜知道银屏指的是瑶云与周致远。
“小姐,先吃点东西,少主在书房等你。”银屏打开餐盒,将里面的餐点拿了出来。
“等我?”听到少主二字,莞茜的心就多跳了一拍,想到昨天第二次哭倒在他怀里,不由得赧然。
“少主说有事想和你商量。”银屏见她羞红的脸,误以为她是为了花园的事被少主看到才会如此,马上安慰她道广少主知道是表少爷太轻浮,和小姐无关。小姐不必觉得羞愧!”
“我———”莞茜原想解释,结果还是作罢,反正说了银屏也不见得懂。
“事实上,还有许多人感激你呢!表少爷对我们向来不懂尊重二字,有几位丫环还……”银屏将周致远的恶形恶状一五一十的说出。
“看来,我算是做了件好事!”莞茜自嘲地道。她随便吃了些东西,漱漱口后。“咱们去见我的护花使者吧!”她故作轻松地道。
“护花使者?”见莞茜不解释,银屏只好快速的将桌子清理好,拿起餐盒跟在莞茜身后。
往书房的途中,莞茜还清楚的听到银屏在嘀咕的自问自答;就听到她道:“护花使者,指的是少主吗?为什么少主是护花使者?少主喜欢花没错,可是我也喜欢花啊!而且我也不随便将花摘下来,那我也是护花使者,对不对?”
最后那句是对莞茜问,而她只是回眸一笑而不答,径自的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小姐,对不对吗?”这一次银屏是打定主意非要弄清楚不可,连到了书房门口还不停的追问着。
“什么事对不对?”周邦出现在书房门口,替她们打开房门。
“周公子,什么是护花使者?我喜欢花,也不随意摘花,那我也是护花使者,对不对?”银屏换了个对象,但仍是锲而不舍地追问着同一个问题。
闻言,周邦愣了一下,看着莞茜笑容满面,他庆幸昨天的事并未对她造成影响,连银屏所问的问题,都忘了要回答。
“傻丫头,手里拿着餐盒也不知道先拿去厨房放,只知道问些笨问题!”伶郡主大咧咧地出现在银屏面前,大声的笑骂着。
“郡主,是少主交代,今后无论小姐去哪儿,都不能独自前往,奴婢才拿着餐盒先陪小姐来书房嘛!”银屏委屈的道。
“哇!我还错怪你啦!”伶郡主轻敲她一下头,又道:“那是指在‘峻翔庐’以外的地方。”
“谁说的,好几次有人假借探病为由,趁你们不注意时,都用轻薄的眼神看小姐。”银屏理直气壮地辩解道。
“银屏!”莞茜看到建佑出现在她的视线,立即阻止银屏再说下去。
“小姐,是真的嘛!”银屏还不懂暗示的直说:“像是二夫人的外甥,姚少爷和唐少爷,有一次我还听到他们打赌,看谁能先追上小姐,还有致远少爷也直说自己……”银屏总算看到周邦与伶郡主暗示的眼神,转身看到身后的少主。“我……少主……奴婢……”
“还说呢!”伶郡主接下话说:“去把餐盒放下,等会儿到夫人那等我!”
“是!奴婢告退!”银屏像是如逢大赦般地退下。
伶郡主则是伸伸舌头也溜了出去,周邦则得到少主的暗示,知道该去找姚少爷和唐少爷谈谈,他们算是周府的长期客人,借住在“松园”。
“为什么从来不说?”建佑一边手挽着莞茜进书房,一边问着。
“难道要我摇旗呐喊,还是昭告天下?直说有人看我的眼神不正经?”莞茜轻叹一口气。“我只是一名外来客,我也不习惯有人替我出面解决那种琐事。”其实在内心里,莞茜经过昨天在花园一事,她感觉到有人保护,替她出面的感觉,事实上还不错呢。不过她不想当着他的面承认,尤其是现在。
“好吧!至少经过银屏一提,就更确定我现在的提议有多正确及重要。”建佑让她在书房里的一张太师椅坐下,自己则来回踱步着。
“这才是你找我来的主要目的?”莞茜聪颖地问道。
“没错。”虽说如此,他仍无把握她是否会答应,迟迟不敢开口。
“少主……”莞茜见他仍不停的踱步着,忍不住轻唤了声。
“叫我士熙,那是我的字。”建佑停在她面前要求道。
“士熙。”莞茜柔顺地喊着。
有她这一声,建佑不再害怕提议,双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明天我得送妤儿上官船,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走。”
“一起走?我?”莞茜讶异地问道。
“没错。”他轻抚着她的柔荑道:“府里每个人都知道你是妤儿的朋友,随她一道回京城是理所当然的事,只不过我希望你能陪着我。”
“我不懂你的意思。”莞茜害怕他言中之意是要自己服侍他——在各方面的需要。
“我想你一定电听说了,我是皇亲国戚,有爵位封号,可是,我却姓周,而不是姓朱。”建佑轻声地说着。
莞茜知道“朱”在这个年代,堪称国姓,因为明代的开国始祖即朱元璋。
“双亲之间的那段情,不愿赘言。不过,看在母亲可以拒绝成为深宫内苑的一分子,我想她应该是受宠的。我可以跟着母亲姓周,避免成为争权夺利的棋子,却不表示我能不为父亲尽点心力。”建佑缓缓的说着,语气中有些无奈。
听他这么一说,莞茜总算了解他内心深处的另一面。
“明天我想和好儿一同搭官船离开,一方面也是保护她的安全,而且届时,我可以一边替父亲办些事情,也可以陪你游山玩水。”建佑将他的计划全部说出。
“可以吗?”莞茜期待地问。
“当然可以,只要‘义务’尽了,我就是自由之身,我要带着你到深山福地修行,成为神仙眷侣。”当他话一出口,才知道自己用情多深。
“我……”
“小姐,不好了。”银屏慌张地跑进来,打断了莞茜原本想说的话。“少主!”
“发生什么事,看你这么匆忙!”建佑镇定地问了声。
“禀少主,是太爷,太爷病了。夫人要我来请小姐前去。”银屏快速的回话。
“我们马上去。”建佑从书房另一隐密处,拿出一个锦布包裹的东西。
原本快速走着的莞茜,才出书房就被建佑凌空抱起,不一会儿已经到了太爷所住的“松涛居”。
莞茜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只是温文的一笑就挽着她直接进入内房。
为了避免还需要向人解释锦布里的东西,建佑下令所有人退出内房,连黛夫人都被请到花厅等候。只留下周邦、莞茜、建佑及陷入昏迷的太爷。
见太爷似乎快喘不过气来,莞茜拿出听诊器及呼吸扩张器,她几乎可以推断太爷是气喘病发。以前她就曾听银屏唠叨过太爷身体时好时坏,听银屏的描述则和气喘病症状类似。
当她将呼吸扩张器放在正确的位置后,经过几次的吸气、呼气,里面的药物已经发生作用。太爷的呼吸逐渐平缓,直到太爷完全恢复正常后,莞茜将器具收好时,就看到周邦目瞪口呆地直盯着她看。
“周邦!周邦!”连叫了两声,他才如大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这里面的东西,你又不是投见过。”她指着急救箱里的东西。
“真是神奇!”周邦不禁连连赞叹。
而她只是含笑摇头不语,心中则大叫“是命运之神和她开的玩笑”,若不是这一次陪孤儿院的院童去看文物展,自己也不会在地震时误进时光隧道。若不是院童中有气喘病患者,自己也不可能在急救箱里准备这东西,也不会恰巧的救了太爷一命。
直到莞茜将锦布绑好,建佑才让周邦去请黛夫人进来。每个人看到太爷安详入睡都觉得不可思议。
“莞儿,若不是你,只怕……”黛夫人含泪道。
“夫人,我只是尽我所能。更何况太爷本身就如此福相也是有德者;我相信就算没有我,太爷也能否极泰来的;”莞茜不敢居功谦卑地说。
“很好!很好!”看到父亲无恙,黛夫人整个人都轻松子起来。“熙儿!”
“孩儿在!”建佑恭敬地道。
“你早上所提之事,娘也赞成。莞儿是一位好女孩,谦卑有礼、柔顺而不盲从,坚毅而不刚强,的确是一位好伴侣。”黛夫人说着还频频点头,表示对莞茜的欣赏。
“谢谢娘!”建佑高兴地说。
“夫人!”莞茜则被称赞的羞红了脸。
“这给你。”黛夫人从手腕上取下一只翠玉镯。
“夫人,莞儿不能要!”从那玉镯翠绿如透明,毫无杂质,莞茜就知道它价值不菲,而且玉镯上面更有雕工细致的双风。“也不敢要!”
“胡说。”黛夫人径自拉过莞茜的手,亲自替她戴上。“这是周家的传家宝之一,只传女儿或长媳不传子,你是最适当的人选。”
“我……”经黛夫人这么一说,莞茜更是羞红了脸,连头都不敢抬。
“去吧!还有些东西得准备吧!我留下来照顾太爷,熙儿我就交给你啦!”
不等莞茜再说些推辞的话,建佑和黛夫人行礼告辞后,拉着莞茜就出来了。只见她娇红欲滴的红颜柔似水的,令他不禁看痴差点忘了走,直到银屏气喘吁吁地来到他们面前。
“少主、小姐,太爷没事吧!”银屏关心地问道。
“没事了。”建佑高兴地回答。
“太好啦!少主,那现在咱们可以进去了吧!小姐不是还要帮太爷治病!”
“傻丫头,我们回‘峻翔庐’,太爷的病小姐已经治好了!”建佑说完,迳自挽着莞茜往“峻翔庐”的方向走去,只听到身后银屏轻声叫道。
“治好了?我才刚到,小姐就治好病了。这……谁教我人矮跑不快,不像少主能飞来飞去的!”
“还嘀咕什么,少主都走远啦!”周邦轻拍银屏提醒着。
“周公子,”银屏这才发现少主真的走远了。“小姐等等我嘛!”她连忙又快步跟去。
翌日上了官船,伶郡主还因为错过了莞茜医治太爷的病,直嚷着不公平,甚至还赌气不理任何人。
看着岸上送行的人影逐渐缩小,莞茜就知道距离是愈来愈远了。想到住在周府的这段日子,她心中总有无限感伤,尤其最舍不得的是银屏。
“放心,日后由银屏专司服侍我娘,不会有人欺负她的。”建佑似乎可以看透她内心的想法般,轻拍她的手安慰着。
她轻笑苦涩地吟道:
两处相思无计留
君上孤舟妾倚楼
这些兰叶舟,
怎装如许愁。
“别想这么多,只要事情一办完,想回来,咱们就回来。再说,这辈子,我绝不会让你有‘君上孤舟妾倚楼’的情形,更不会让我们,两处相思无计留’。只要你不嫌烦,不怕累。到哪里,我都会带着你前往!”建佑语气坚定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