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说我不爱妳?我们在一起已经超过十年,妳现在说这种话?」
从没见过他这般神色!晓浣有些吓到,怯懦地说:
「可是你从来没说过一次爱我,每次我说爱你,你的响应从来就好简单,就说你也是。」情人间的爱语总是絮絮缠绵,他的简单像极了一句军事命令,让人心寒。「也是什么?也是爱我吗……两个人在一起也可以是因为习惯,你的金星在金牛,你很可能只是习惯了身边有我,不想改变--因为你什么都不说嘛,就怪不得我会胡思乱想!」
「够了!」苏儒熹发狠地吼道,倏地举起手--
他要打她!她真的说错了!儒熹要打她!
看到晓浣畏惧的表情,苏儒熹像是突然清醒了。
是晓浣耶!站在你面前的不是别人,她是你最爱的女人,江晓浣啊!
他颓然放下手,落寞地说:
「如果妳要这样想,那我也无话可说。」跟着身子一转,居然走了。
「儒熹……儒熹!」晓浣吃惊地喊,伸手却拉不住他。
他离开了!不要她了!
他那样头也不回的离去,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是那么怕和儒熹分手,用尽了一切手段挽留他,为什么到了最后,反而是她自己逼走了儒熹?!
「儒熹,儒熹,儒熹……」她卧倒在地,又哭又笑地只会重复叫着他的名字。心底好似有个大钟在敲,一再重复震撼般的事实。
是她逼走了儒熹!是她!是她!
「儒熹!」她发自内心地吶喊道,再也控制不住的泪水冲出她干涩的眼眶,最后,她像胎儿般蜷伏在地,号啕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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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自己真的会控制不住脾气动手打晓浣,苏儒熹急匆匆地夺门而出。
他开着车,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打转。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平常这个时候,他不是开车在回家的路上,就是已经和晓浣窝在沙发里大啖美食。今天和晓浣吵架,突然之间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苏儒熹把车停靠到路边,呻吟地将头靠在方向盘上,久久不动。
这是头一次,他和晓浣如此剧烈的争吵;平常他们虽然会有小争执,但总能很快让步,取得共识。
那这次吵得如此剧烈的理由是什么?许少哲?除皱抗氧护肤精华二代?苏儒熹知道,他最介意的是晓浣那句话。
她说他不够爱她。她居然怀疑他不爱她!
苏儒熹忽然抬起头来,重重地捶一下方向盘,面板上的喇叭发出沉重声响,他若无所觉,只呆呆坐着。不知过去了多久,街边霓虹灯一闪一闪地打断他的沉思。
他动动发麻的身子,抬头一看,原来车子正好停在一家只在晚上营业的夜店前。
里面卖酒。苏儒熹故意似的摔上车门,走进去,点了店里最烈的酒。
是后劲极强的长岛冰茶,酒一送上来,他两三口就喝完了。
其实,他有着千杯不醉的体质,只是因为晓浣--苏儒熹突然匆匆跳起来,吩咐酒保再要一杯长岛冰茶,便急急冲回车子。
晓浣自己一个人在家,等她冷静下来,想通了,也许愿意打电话和他和解。他想着,急忙找出手机,吐一口气。还好,他有带手机出门。
他刚在吧台坐下,电话就响了,苏儒熹手忙脚乱得差点摔了机子。晓浣……不是晓浣来电。他刚帮晓浣设计了特殊铃声。他慢慢地坐好,这才懒懒地接听。
「喂,我是苏儒熹。」
「儒熹,是我!你怎么这么慢接电话?」
阿姆高分贝的叫声从话筒那端传来,他蹙一下眉。
「我有一件很惊奇又可怕的消息告诉你!」
「嗯。」苏儒熹哼了声。以他目前阴郁的心情,再好的消息也好不到哪儿去,再坏也坏不到哪儿了。
「我去翻了旧档,居然发现,原来许少哲是跟你同一期考进公司的。」
「哦?」他心不在焉地响应。
「考同一职位,同时录取。因缘际会,你们一度成了彼此竞争的对手。更重要的是,你好象每一步都赶在他前面。」
他和许少哲?苏儒熹拧一下眉,然后拿起长岛冰茶,一口口慢慢啜饮。
「说清楚一点,是怎么一回事?」
「喏,就像早期,总公司要推出新一款眼霜,对了,就是你主持研发,现在在市面上已经发售到第三代的JNL夜凝露。我查出,当初那款眼霜是以竞标的方式看谁的作品优便得胜,许少哲便是你的主要对手。儒熹,你一点都没有印象吗?」
他缓慢摇头,接着想到对方看不见,才说:
「没有。我记得当时除了工作,我所有时间都用在处理私事了。」因为他考进JNL,必须到美国工作,忙起来,居然有将近两个月不曾和身在台湾的晓浣联络,害得晓浣以为他有意和她分手,当时还吵过一架,所幸最后他们还是找到协调的方法。
当时能,为什么这次不行?
远在话筒另一边的阿姆哼了声,他用膝盖头想也知道,儒熹需要处理的私事只有江晓浣。
「好啦,总之我去查了旧档,知道这件事之后真的很惊异,所以我才急急打电话通知你。儒熹,现在你真的要小心了。我在想,许少哲恨你,而且积怨已久。」他停了一下,又问:「儒熹,怎么不说话,你有在听吗?」
「嗄?」他伸手抹一抹睑,提振精神。「我知道了。阿姆,谢谢你。」
「说什么傻话!」他嗤笑一声,然后又察觉不对劲。「喂,儒熹,你哪时变得这么客气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我的提醒太慢,许少哲已经对你下手了!」阿姆吃惊地叫道。
苏儒熹听得笑出声来,一扫整个晚上的沉郁心情。
「阿姆,你真是我的开心果,谢谢你。」
「你在说什么?」他莫名其妙的问。
「……阿姆,你放心,许少哲他死了,就算他没有死,我也不会和他纠缠,我会把他交给警察处理。」
「唔,这就好……许少哲他没有死?!」阿姆迟疑地问。
苏儒熹笑得意味深长。「他最好已经死了。」
「嗄?」
「好了,我们不要谈论这个问题。阿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我?」这可奇了。「是什么问题?这么严重?」
「我想问你,」是他做得不够吗?所以晓浣认为他不够爱她。他一直以为爱是用行动表示啊,只会口口声声说爱,做出来的却全然不像那回事,又算什么?
晓浣怎么可以这样误解他!如果不是为了爱,哪能和一个女人在一起长达十年……流逝的岁月不是最佳证明?为什么一句话就抹煞了所有?!
当然,他知道,他们那时在吵架,没有好话,晓浣可能只是一时冲动。他从以前就知道,晓浣性子急,往往是有口无心,总说错了话,事后再拚命道歉……
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在为她找借口,苏儒熹苦笑起来。
「儒熹!」阿姆在话筒对面大叫,「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我在想事情。」
「不是说有问题问我?」他不等苏儒熹回答,劈头就说:「结果你想到了,就不打算问我了,真是!儒熹,你就这个性子最讨人厌!」
「嗄?」
「总是这样啦!什么事,你都自己拿好主意了,从来也不用人家帮忙,偶尔,我会觉得很失落。」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什么失落?」
「就是……」阿姆犹豫了下,「我也说不上来……应该说,有时候我会觉得你好象把我当成陌生人,好象我们不认识似的。」
「怎么会呢?我们是好朋友啊!」
阿姆在对面叫起来:「噢!你说了,我们是好朋友喔,不能赖帐!」
「你在说什么?」苏儒熹失笑。
「我就是觉得失落。」阿姆落寞地说:「之前的不提,就拿这回许少哲的死来说好了,发生私研问题,你的形象受到了严重的损伤,甚至还一度被拘留,可是当你对我说起那些事的时候,却是那样的云淡风轻,好象天掉下来了,你都可以自己处理,不需要和任何人商量。反正跟你做朋友的感觉就是很失落,因为你是个无敌铁金刚,永远都不会有伤心、难过、需要朋友安慰的时候。」
无敌铁金刚?苏儒熹为阿姆的形容词发笑。他绝不是什么无敌铁金刚,只是习惯了能够自己处理的事,不去麻烦别人。难道这样真的错了?
「这样不好吗?」他犹豫地。
「不是不好。只是你什么都不说,天知道你心底在想什么?你就算把我骂成猪头,我也不晓得啊!」
「我没有把你骂成猪头。」苏儒熹皱着眉头。
「我知道啦!我是打个譬如。因为你总是沉默,可是你的心又不是透明的,事实上你的心比任何人都复杂。」阿姆喃喃地抱怨:「你复杂的心思永远让人摸不透,有时候难免我就会想,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朋友。儒熹,老实说,我真的很好奇,以你这种闷骚的个性,江晓浣都不曾怀疑你爱不爱她吗?」
猜得真神准!是苏儒熹苦苦笑了。晓浣不仅怀疑,他们还为此吵了一架。
「这些不劳费心,国际电话很费的,没什么事我挂电话了。」
「喂,小心一点。」
「我知道啦。再见。」
「再见。」
必须承认,他的确不习惯掏心,也习惯了能自己处理的事绝不烦劳别人,毕竟他早就长大了,学会了独立自主。
就因为如此,晓浣觉得他不够爱她?
是这样吗?他的做法错了?
除了行动,他该有更具体的表示?
苏儒熹喝掉第三杯长岛冰茶,开始反省自己。
要他就此放弃晓浣?绝无可能。
那么就该改变做法喽。
山不转嘛,路转。
唔,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呢?
第九章
决定出国后,车研研除了通知好友,也带回了一大堆如纸箱、防尘布之类的东西。
这一晚,她正在为心爱的布沙发覆上防尘布,门铃却突然响了。
「咦?」她抬头看一下钟,十点半。「这么晚了,会是谁啊?」她疑惑着,想着苏儒熹的警告,犹豫着要不要去开门。
「研研?妳在家吗?研研?!」
听那微弱的声音--「是晓浣!」她惊呼一声,急急忙忙冲去开门。
外头正下着滂沱大雨,晓浣一身湿淋淋,狼狈地立在门口,手瑟瑟地发着抖,她自己却若无所觉。
「天啊!晓浣,妳怎么弄成这样?!苏儒熹呢?他放妳自己一个人……哦,先进来,快点把这身衣服换掉!天啊!妳需要好好泡个澡。下这么大的雨,妳要来也不坐个车,淋成这样,感冒就有得妳受了!」车研研一古脑儿地说,忙将她拉进屋内。
她担心注意着晓浣的情况,晓浣则沉浸在自己的伤痛里,两人都没注意到角落阴暗处有双锐利、算计的眼睛,把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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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研研让晓浣泡过澡,把自己的睡袍给她穿,还替她煮来了热腾腾的姜茶。
「快点,喝姜茶祛寒。」
晓浣接过来,用双手捧着,却不就口,只呆呆看着出神。
车研研看得叹气。「说吧,妳和苏儒熹又怎么了?」
晓浣震动了下,好象苏儒熹这名字螫痛了她。
「晓浣,怎么样?妳冒着大雨来找我,不就是为了告诉我经过?快点说喔,我就快调职了,再不说,妳就没机会了。」
晓浣慢慢、慢慢地转头看她。
「真的!苏儒熹没告诉妳吗?他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转换环境,下个月,我会调到美国工作。」
儒熹,这个名字好象一把刀,划得她又累又疼。
「我们吵架了……儒熹,不要我了!」她说道,痛哭起来,眼泪一颗颗掉在姜茶里。
苏儒熹不要她?怎么可能!
「晓浣,妳不要净是哭,哭解决不了问题。把事情说清楚。」
眼泪还在掉,看来是停不了了。车研研叹了一口气,把手放在她肩上,心想着就让她痛快好好哭一场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研研把面纸抽完了,肩头也湿透了,晓浣抽抽噎噎地终于止住了泪。
「好了吧?」车研研动动酸痛的肩头,有感而发:「女人为爱流的眼泪,比万里长江还长,是怎么也擦不完的。这点经验我有。我劝妳就省点泪,告诉我事情的经过,也许我可以帮上一点忙。」车研研等着她开口。
「不要光会看我,妳哭得眼睛红红瞳膛,丑死了!如果不是希望我帮忙,妳怎么会冒着雨来找我?」
「我……」晓浣只发出一个音就又呜咽了。儒熹为了除皱抗氧护肤精华二代误解她,研研一旦知道这事,只怕也不会原谅她。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会把自己搞到里外不是人的地步?她想着,又痛哭失声。
「江晓浣!」车研研实在拿她没辙。「这样好了,我找青微过来……」
「不!」她倏地抬头喊,泪水划了个弧度,飞溅在车研研脸上。「不要找她,拜托,我不想见她!」
车研研震撼地、缓慢地抬手去触碰那颗落在脸上的泪,她能够感觉得到,泪落到她颊上时,还是温热的。
「晓浣,妳说苏儒熹不要妳了,是真的吗?」她突然有了真实感。
晓浣凄苦地点头。「我们吵架,他决然地,就在我面前,头也不回的离去……他真的不要我了!研研,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晓浣。」她怜惜地将她揽进怀里。
「我是那么爱他,他却一次也没说过爱我……怀疑有什么错……我爱他呀,所有的作为,全是因为爱他……」她埋在车研研怀里,断断续续地低语,声音破碎凄楚。
车研研大概了解是怎么回事了。
「爱与不爱的问题,你们就为这个吵架?」这是情人间最常争执、抱怨的口角。可是口头上说爱又有什么用呢?嘴里说爱,手上挥拳,这样的爱听来残忍。
亲身谈过一场恋爱后,车研研有了深刻的体认。
「如果是这样,那不对的是妳。交往都已经超过十年了,怎么到今天妳还在问爱不爱的问题?难道他还不够关心妳、对妳好?」
「交往超过十年了,可是他一次也没说过爱我。」
「说了又怎么样?」车研研嚷道:「少哲他就说过爱我,说要一辈子在一起,结果呢?他在私研除皱抗氧护肤精华二代没告诉我,他有个妹妹我也不知道,天晓得他还瞒着我多少秘密!苏儒熹至少不曾骗妳,凡事都对妳坦白。」
晓浣苦苦笑了,神思恍惚地说:「对,他是不会说谎,他也不屑说谎。就是因为他不会说谎,所以我更惶然、更害怕不说爱正是因为他不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