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款啊!」她轻喘一声,「好贵耶,妳买得下手?喔,我本来还在想,JNL除皱抗氧护肤精华既然是苏儒熹在代理的,看能不能算我便宜一点。」
「他根本下许我用。」
「天啊!我本来想说他会免费送给妳,那我就……小气的男人!」她撇撇嘴。
「不许妳这样说,」晓浣瞪起眼,辩解道:「儒熹才不小气,他对我可好了。」
「好到连自己代理的保养品都舍不得送?」
「儒熹说,我的皮肤状况很好,还不需要用到那样高文件的产品。」而且那款产品有问题,儒熹正在做撤换的准备,也下放心她用。
「妳说什么?苏儒熹准备撤换掉那款除皱抗氧护肤精华?」
好友讶叫,晓浣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说溜了嘴。
「不是啦。儒熹是说我的皮肤状况不用那样好的保养品。」
潘青微哼了声。「这不就好了!他下嫌妳,妳还担心什么?」
晓浣黯然地垂下头,低低的说:「我最近一直在重复一个恶梦,梦见自己变老了,满脸皱纹,而儒熹……儒熹转头就走,走得飞快,我怎么也追不上,而且任凭我怎么叫,他都不回头。」她声音渐呜咽,「我一次次重复作这种梦,我真的好怕!」
潘青微皱着眉头,大叫:「混帐!江晓浣,妳是白痴啊!别忘了,妳是T大有名的才女,JNL年轻漂亮的专柜小姐。妳还告诉过我,妳是靠实力考进JNL,可不是靠关系。妳一向很肯定自己,怎么今天妳把自己搞成这个样?看妳,为一段情弄得如此患得患失,变得一点都不像妳了!」
晓浣苦苦地笑。「我比妳更懊恼,更不想自己这个样子。可是……妳不懂。我这几天月经来了,儒熹天天做好了早餐送到床前给我吃,他还怕我太累,帮我拿假单。我却每晚发恶梦,醒来再面对他的柔情蜜意,这两极化的煎熬,我真的怕了。现在他对我愈好,我就愈怕,一天比一天怕!」
「唉。」潘青微受不了地叹气。
「而且我什么都不敢告诉儒熹,每天强颜欢笑……不是、他的温柔真的好甜,我连作梦都会笑:可是温柔的好梦过去了,恶梦再来,我就跟着笑了再哭,这样下去,不用多久,妳可能真要到精神病院看我了。」
「呸呸呸!什么话,」她没好气地,「跟妳说,妳太容易疑神疑鬼了,用情又太深,才会弄成这个样子。妳有没想过,先跟他分开一阵子,冷静冷静?」
「什么意思?」
「你们两个吃在一起、住在一起,连工作都在一起,实在黏得太紧,苏儒熹占掉妳生命里所有时间,让妳连思考未来都做不到。反正妳这两天月经来潮,也无法做爱做的事,要不要先搬到我那儿住两天,看不见他,说不定妳就会停止作恶梦了。」
「怎么可以!」晓浣大惊失色。「儒熹一天上班八小时,回到家还要忙公司的事,我得十点半才下班,又不能常常休周日。我们平常相处的时间已经好短,如果再藉这个理由分开,那相处的时间岂不是更少了!」
潘青微朝空翻白眼,
「那就结婚!」她突然说,「你们从高中开始交往,都已经超过十年,又同居,干脆就结婚好了。」
晓浣低下头。「儒熹又没有说,我是女孩子耶,难道要我主动开口?」
「妳可以暗示他啊!」潘青微嚷起来,「你们早就过了适婚年龄,而且,妳不早认定了他?」
晓浣把头摇了摇,不说话。
「又怎么了?妳连暗示他都不敢啊?」
「万一儒熹没这意思,那我多尴尬。」她咬咬唇,怯怯地说:「而且儒熹是JNL年轻的研发总监,我不能让人家笑他娶一个比他年龄大的老婆。」
「天啊!」潘青微叫出声来,「妳到现在还在忌讳这件事?!拜托!老少配就老少配,妳又不会比他大多少!」
「我比他大了三岁零两个月!」晓浣喊道:「事实就是,我比儒熹大了三岁零两个月!我永远会记得,我交了一个比自己年龄小的男孩!」跟着又突然弱了声音,幽幽道:「除非阿拉再现,给我一个愿望就好,让我明天一觉醒来,就比儒熹小三岁,否则我会永远背着这个十字架,一辈子不放。」
「可怕的是,妳只交过这样一个男朋友。」纯情到几乎绝种。潘青微偏一下头,提议:「妳何不去找研研谈谈,让她探探苏儒熹的口风?」
「这样好吗?」晓浣犹豫地皱起眉。
「有什么不好?」
「儒熹很聪明的,从一些枝微末节就能判断事情,万一研研说溜了嘴,露了馅,那……」
「天啊!」潘青微佩服地看着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了。
他们默默对坐,隔了好一会儿,晓浣重重吐一口气,振作一下精神。
「好了,谢谢妳,和妳谈过之后,我精神好多了。」
潘青微不可思议地看她。「好多了?」
「是啊。」她笑,笑靥如花。「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就是习惯庸人自扰。现在没事了,谢谢妳。」
「见鬼!」她诅咒一声,「没事了,妳把我当成垃圾桶啊?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全往我身上倒!拜托,小姐,妳可不可以不要那么情绪化?现在好了,妳没事,我却开始为妳担心,妳要害我晚上睡不着,小心我打电话骚扰妳的苏儒熹。」
晓浣笑开了。「谢谢妳,青微,妳真是一个好朋友。」
潘青微别扭地甩开她的手。「少来,恶心巴拉的。」
「呵……」她畅怀地笑着,东倒西歪地侧开头,一滴泪静静落到掌心。
半晌,潘青微用力甩甩头,惯性拨拨她挑染烫过的卷发。
「喂,晓浣,」她正经的说:「妳真该考虑考虑和苏儒熹结婚的事。交往都超过十年,妳也不年轻了;而且,这些年来,妳为他……实在也仁至义尽了,再怎么说,他也该为妳想想啊!」
结婚?晓浣苦笑在心。她不敢想!
最近韩剧当红,有部剧情写一对交往超过十年的男女,本来预定要结婚了,却因为男人公司里的主管介入,导致他们分手……晓浣本来不迷电视剧的,可是这部剧却深中她的心,它写得多像她和儒熹啊!尤其,他们之间还卡了一个女大男小的问题。
结婚,她是真的不敢想。只要儒熹不移情别恋,只要能永远维持现在这个样……她已经很满足了。
第二章
贝多芬的「给爱丽丝」奏起的时候,苏儒熹正把车转进熟悉的巷道。他在「给爱丽丝」固定的旋律里微微一笑。很多人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在车上放古典乐,可是他认为,经过一整天紧张、繁忙的工作后,听听轻柔畅然的古典乐,正是人生一大享受。
听到他这么说,晓浣肯定又要抗议了。她坚持,听音乐是休假、放松时做的事;忙碌的工作后,要的是一次热腾腾的热水澡。
想到晓浣,他不自觉加深了唇边的笑意,然后慢慢将车子倒进车库,抽空抬头一瞄,六楼的大灯没有开,只有微弱的光线。晓浣不在家?不可能。还是她这么早就睡了?应该也不可能呀……他边嘀咕边走出车库,迎头一阵风,让他拢紧身上的外套,护住刚买的消夜。
奇怪,冬天来了?他拉拉身上的毛衣,难怪晓浣坚持要他穿上毛衣才准出门。和晓浣从大学时代就开始交往,这些年来,食衣住行都由她打点,他反倒不在意季节的变化。
是啊!他和晓浣从大学起就交往,至今,应该有十年了吧?苏儒熹模糊地想。电梯停在六楼,他慢慢走出来,边掏钥匙边听门内动静;里头安安静静的,晓浣不会真的睡了吧?在夜里十点半?
门开了,客厅昏昏暗暗的,只有电视发出的微弱光芒。苏儒熹蹙眉,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
「晓浣?」他轻轻地唤,啪地打开电灯,室内大亮,果然如他所料,晓浣又窝在沙发里看爱情悲剧,泪爬了满脸。「晓浣。」
「啊!」她整个人跳起来,慌张地伸手盖住脸,再匆忙放下。「我……我去洗个脸!」她喊着街进浴室,遥控器从她膝头掉落,在地上滚了两圈。
苏儒熹皱眉看着,走上前把遥控器拾起,再转头盯着那部害晓浣掉泪的韩剧。
晓浣抓着毛巾出来,怯怯地绕过他,伸手把电视关掉。「儒熹……」
「妳又在看那部男人为权势背叛多年女友的韩剧,难道--」
「没有!」晓浣尖叫着打断他。「我没有在胡思乱想什么,我没有把剧中人物想成自己,我……儒熹,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看韩剧了,我向你保证,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她那好象被丢弃的小狗般、可怜兮兮的表情,让他眉头皱得更深。
「儒熹?」
他轻吐一口气,拉过她来,紧紧抱在怀里。
「我没生气。」
「真的?」晓浣怯怯地把头靠上来,小小翼翼的样子,好象他是玻璃,一碰就碎。
「晓浣,到底怎么回事?是我最近太忙,太忽略妳了吗?」他轻轻揉捏她细致的耳垂,摩挲她小小的脸蛋。「为什么妳会变得这般多愁善感、这般容易掉泪?」
「没有。你才老是喜欢胡思乱想。」晓浣一下抽开身子,对他展露明艳的笑,「我不过就看了感人的连续剧嘛,掉掉眼泪有什么,不要大惊小怪的,瞧!我现在不是没事了?」
「是这样吗?」可妳从来不爱看连续剧的,老嫌它太长,烦。
苏儒熹抓着她手,重新将她锁在怀里。他不再说什么,但晓浣就是能从他暖暖的怀抱里体会出他对她的深情……她暗暗吸鼻子,又有哭的冲动了。
「哎,」为避免自己哭出来,她佯装轻松地脱离他的怀抱。「我好象闻到味道,你又买我最喜欢吃的卤鸡脚回来当消夜了?」
「唔。」
「谢谢老公!」晓浣倾上前重吻他一下,然后轻巧地躲开他的毛手,将他一举推进浴室。「你先进去洗澡,我来把鸡脚再热一下。」
「我特别吩咐过老板,那些鸡脚够软了,妳来陪我洗澡嘛。」苏儒熹想抓她回来。
「不要,你都快三十岁了,自己洗。」
「我才二十六岁多一点……」他的抗议被关在浴室里。
晓浣把背抵着浴室门,软软坐倒在地。
对!儒熹才二十六岁多一点,快三十岁的人是她。老少配,她一辈子也摆脱不了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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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紧紧缩着身子,提高雪白的裤管,走过阴暗污秽的巷弄,小心地不去踩到任何空罐或脏东西,突地斜里窜出一只又小又黑,跑得飞快的老鼠,惊得她一下弹跳起来。
「噢!该死的,为什么一定要选这种地方……噢!」她停在一栋铁门前,颤抖地掏钥匙,摸索着开门,微弱的灯光照亮她娇小的身躯,来人竟是车研研!只见她一举抢入,劈头就开骂:
「你到底在搞什么?!选这种又脏又乱又有股怪味道的地方,怎么可能研究出好菌种!还有,你不是日本人吗?怎么在台湾也有房子,还在这种九弯十八拐的小巷里。」
「嘘,妳小声一点,会吵到菌种的。」角落里传出吵哑的男声,低柔阴沉,配合着室内的低温,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菌也会分辨人说话大声小声?」她讶异地嚷,不自觉拢拢衣襟。
「当然会。菌种必须在低温、潮湿的环境中成长,一点点波动、声音都会影响到它们,因为人在激动的时候,体温会跟着升高,而菌类是最敏感的小东西。」
「好了好了。」听他说话,全身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这房子是你的吧?你不是日本人吗?怎么在台湾还有房子?」
「这里是我的老家。」他低柔地说,手里抓着一只冒出阵阵绿色烟雾的试管。
「这一带原本是眷村,人口密集,违章建筑多了,结果引发火灾,警察管制,我无家可归,才会辗转到日本。」
她皱眉,同情地看他。「你的父母呢?」
「死了。都死在那场大火里了。」
「天啊!」她轻呼一声,娇弱的身躯倚进他怀里。「我都不知道,你怎么都没告诉我?这些年你一定不好过。」
「都过去了,伤心的往事我不想再提。」
「对不起,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
「唔。」他轻哼声,抓着她身子,粗鲁地吻她。
她心悦诚服地接受他激烈的拥吻。当初会看上这个日本来的研究员,就是爱上他有时轻柔、有时凶暴的做爱方式。
半晌,他们气喘不休地分开彼此。
「少哲,」她犹豫地轻喃:「你另外研制新品的举动,并没有向总公司报备过,对不对?」
「妳为什么这样问?妳是不是在怀疑什么?」他不悦地沉下脸。
「不是。我怎么可能怀疑你。」她匆匆说:「我只是害怕。你也清楚,公司方面有多忌讳以个人名义私制新品的事,如果……」
评少哲猛地一甩手。「够了!我当然是得到公司的充分授权,妳要不相信,我把授权书找来给妳看。不过,既然我们无法彼此信任,那就没有再相处下去的必要。」
「少哲!」她又急又慌又乱,忙冲向前,紧抱住他作势欲走的身子,语带哽咽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不信任你,是我不好,我说错话了,原谅我,求你原谅我!」
「欸。」他呼出一口气。「妳们女人真是奇怪,就爱疑神疑鬼的。」
「对不起!以后不会、绝对不会了!」她忙不迭地保证。
「唔。」他轻哼,手指配合地揉抓她丰满的乳房,一手抬高她下颚,激情地吻上她。
「少哲,」一吻毕,她喘过气,疑问:「既然这个地方带给你如此不快的回忆,干么还回来呢?你要做研究,到我哪里也可以。」对这种阴湿、污秽的地方,她就是觉得恶心。
「不行。」许少哲一口拒绝。「培育菌种必须在安静,潮湿的地方,这里经过大火肆虐后,已经没什么人烟,加上地处僻静,正是做研究的好地方。」
她犹豫地咬咬唇。「说到你的研究,我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
「怎么了吗?」
「你在日本的化装品过敏事件是不是闹得很严重?」
他回过头来看她。「还好吧,过敏是少数,不算太严重,这我之前不是告诉过妳了?怎么,妳又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现在不是我听到什么消息,而是苏儒熹。」她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他?」许少哲瞇一下眼睛。「怎么了吗?」
「他和总公司的人不知是怎么谈的,昨天居然临时召开会议,要研发部的人准备下一款产品,取代除皱抗氧护肤精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