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焰震惊不已,身形不着痕迹地颤了下,眼中透露出激赏与惊艳的光芒,只是对此佳人他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似乎两人从上辈子就认识了。
那是张清艳绝俗的容颜,媚态勾人的双眼、红艳诱人的唇瓣、纤合宜的体态,冷焰在心中大大赞叹的同时,又不断有一股酸意冒出。
酸意?
是的,他自私地不愿这个叫如意的姑娘抛头露脸,而最令他不能忍受的是在青楼里卖笑。
冷焰的心中一阵抽痛,眼前这个女人让他的情绪失控。
他略略扯动嘴角,有所警觉的问:“如意姑娘何以知晓在下的名讳?”
唐如意理所当然的回答:“冷家堡在两湖地区可说是远近驰名,从一个乌合之众成为水陆商社,有谁不晓得这都是冷堡主的功劳。”
“如意姑娘说笑了。”冷焰心中立刻有了警戒,自己的底细竟被一个青楼女子摸得如此透彻。“我不过捡个现成的便宜,有何功劳可言。”
唐如意掩嘴嘲弄,举手投足间净是撩人的媚态。“过分的谦虚便是虚伪,你说是不?”
好利的嘴!
“那么姑娘又为何愿意与虚伪之人共处一室?”
他礼尚往来的将问题丢回去。
“身为青楼女子过的不就是生张熟魏的日子,只要有钱便是大爷,心中再怎么不愿意,还是得接客做生意。”
冷焰的妒意哽在喉中、充塞胸怀,口气中有些不悦,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何会如此。
“你可以另寻他途。”言语中有着劝解。
“敢问公子,如意能做何事?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女人为了钱而努力,还有其他的方法吗?”
“如意姑娘需要钱?”冷焰犀利地将她审视一遍,“不像!”
唐如意耐人寻味的一笑,“哪儿不像?”
喜鹊忙着送上小酒、小菜。暂时打断两人间的对话,剑拔弩张的气氛也缓和了下来。
望着喜鹊忙碌的身影,冷焰心中那股莫名的熟悉感让他厌恶。他不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但今晚先是一个如意姑娘让他侧目,后又是一个丫头让他注意,他对自己失望透了。
喜鹊也瞧见了冷焰的疑惑,“冷公子,我家小姐虽然秀色可餐,却比不上真实的酒饭来得满足,你可别看我家小姐看傻了才是。”
“喜鹊,别乱嚼舌根,快去做你的事。”唐如意脸一红,神色间藏着薄怒。
这份神情让冷焰的心中又是一动,他想起了多年前的唐门之女,她的丫环好像也叫喜鹊来着,难道两人之间有所关联?回去可要再调查清楚,唐门之女是否也叫如意。
喜鹊别具深意的又瞄了冷焰一眼,便依言退了下去。
唐如意若有所思的瞅着冷焰,依旧冷冰冰地畅言。
“来到了红绣楼,就别自命清高。”唐如意有所指,两人间的气氛波涛汹涌却心知肚明。
冷焰要是会轻易被她的言语所激,焉能带领冷家堡成为两湖间的一大帮派。他扯扯嘴角,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喝了一杯水酒了事。
“清香的玫瑰露?可见如意姑娘的巧思。”冷焰不知是褒奖亦或揶揄,“看来,也有人喜欢清高嘛!”
红唇一咬、眉头一拧,唐如意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她虽是红绣楼的花魁,但实际上她卖艺不卖身,有哪一个男人不将她视为高高在上的女皇,散尽金银珠宝只为讨她的欢心;然而今天却净受一个行走江湖的男人嘲讽,而这男人还是跟她拜过堂的夫婿!没想起她是谁已教她失望至极,现在又遭此侮辱,她怎咽得下这口气。
就在冷焰欲饮第二杯时,唐如意有着艳红指甲的柔荑越过满是酒菜的桌面,一举想要夺下冷焰的酒杯,去势又急又猛,看样子两人间必有激烈的争夺。
原以为必居于劣势的冷焰竟快一步将酒饮尽,不仅躲过唐如意的挑衅攻击,更加把劲将座位连人往后一挪,与她之间有了距离。
可恶的是,冷焰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他打开扇子,翩翩好风采的面对她,手指一弹,将酒杯送回了桌面,这让她气得七窍生烟。
冷焰的心中这时也起了巨大变化,他的不好情绪完全一扫而空,这个如意姑娘让他恢复了以往的沉稳及风趣。
呃,他该不会对如意姑娘有意思吧?
可惜对面的佳人并不让冷焰多想,唐如意气得横眉竖目,无预警地飞身至冷焰面前接连出招,她看不惯冷焰一副轻松的模样,简直就是痞子一个。
这下可好玩了!
冷焰一个闪身,漂亮地躲过她疯狂的攻击,场面看起来失控却都在冷焰的掌握之中。
身为君药师首席弟子的他,完全恢复往日的风采与自信,兀自逗弄着满场飞的怒发红颜。
一个跑、一个追,冷焰还不时停下脚步等着她的下一步,狂妄自大的态度教她差点吐血。直到后来她气红了眼,不顾形象地出狠招,不断的追赶冷焰。
冷焰使出移形换影,轻松地说:“如意姑娘,每个当红的花魁都如你这样的高上高下吗?”
“你……”唐如意现下唯一可想的就是撕烂那张调笑的嘴。
偏偏冷焰就爱看她怒火沸腾的模样,看她抿着小嘴、气得说不出话来的俏脸,让他忆起了多年前擂台招亲的唐门之女。
“唉!生得沉鱼落雁的好模样,却枉费这般的好歌喉;性子实在太急了,称不上是女人中的女人。”
呼地又挥过一拳。
“原来你一向如此相待客人,真是别开生面。”
又扫过一腿。
冷焰只想逗弄着她玩,并不是真的存心轻薄,所以他用了摺扇扣住如意纤细小巧的玉足,频频称赞。
“啧啧,不像是习武的脚,如意姑娘,你有一双动人心弦的玉足呀!”
唐如意一顿,血液直往脑门冲,红通通的脸像是要滴出血来。她使劲一挣,又出招打散冷焰的绮想。
可恶呀!看家下毒本领不能使出来,以致被眼前的男人欺得团团转,这根本不是她的原意啊!
“呸!有种就好好的跟我打场架,别躲来躲去的跟个缩头乌龟一样。”她开始喘气了。
“呵呵,有何不可!”
才见他眉尖一挑,他如雪的白影几个转折下已欺到她面前,让她手足无措、气息滞碍,整个过程有如慢动作般的清晰呈现。
唐如意没想到冷焰这几年来的功力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现下她要躲也已来不及。
欺身而至的冷焰只是制住如意的双手,并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抱着她的腰俯看她愤怒的丽颜。
当两个人的目光相遇时,彼此都为对方震撼。冷焰放柔了自己的眸光,望进她如黑夜星空的瞳眸深处,想去窥探她深挚的情感。
唐如意在他的眼光中看到了忧郁,她怀疑那并不是为想念自己而起的,不然他为何不曾寻找过自己?又为何想不起自己?
或许是两人距离近了,也或许是气氛使然,冷焰降低下他的头,他的唇轻抚过她羽毛般的柔软双唇。唐如意屏住自己的呼吸,她想品尝他阳刚孤傲的唇舌,她不要短暂有如蜻蜓点水的吻,她的眼变得更黑、更亮,鼓励冷焰大胆的动作。
她的心期待这一次的深吻。
冷焰意犹未尽,像贪吃的小男孩般,将她的红唇整个吞没,他想深探那甜美的滋味,他要她的唇是属于自己的。
天呀!他开始嫉妒那些曾吻过这两片红唇的男人。
他的动作不再轻柔,如狂风般地横扫她的唇、她的眼、她的耳,滑过她雪白无瑕的颈项,留恋的吮咬爱抚,最后再次回到了唇间,享受那唇齿之间的芳香,享受两舌间甜蜜的纠缠。
血液不能控制的往下集中,冷焰痛苦的闷哼,紧紧拥住她柔软的身躯,让她感受自己的热情,他的手难以自制地抚上她浑圆挺立的双峰。
他需要她!
唐如意全身燥热,口中忍不住逸出一声低吟,双手攀上了他的颈,她要寻找遗失的记忆。
周遭杯盘狼藉,碎片断木就任它们躺在那儿,还有什么事会比两人间的浓情蜜意还来得重要。
好事总是多磨,又一阵杯盘碎裂声惊醒沉醉的两人,这才有些不自然的分开。
“这这这……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瞧着满地如浩劫般的惨况,再目睹两人间亲密的一幕,喜鹊不免有些气急败坏。“你还糊里糊涂与他亲……近……”
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说起较隐私的话总是扭扭捏捏。
唐如意恍惚的大眼尚未回过神来。
冷焰才要拱手讨好,马上被冲过来的喜鹊打断。她不客气地将唐如意拉至自己的身后,气鼓鼓地展开双手护卫自家小姐,那景象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好笑。
“冷公子,你逾矩了!”喜鹊不以为然的说,“小姐虽在这儿卖唱,并不代表你可以轻薄于她。”
“喜鹊,我们……”唐如意不知该说些什么。
冷焰却将话给接了过来:“我们是情不自禁,再说这红绣楼对于这种事不也习以为常了。”
闻言,唐如意俏脸霎时刷白,眼中再起恨意,她不相信之前的交心只不过是一场游戏。
“大胆,请你收起你的轻视,我家小姐是——”
“好了!喜鹊,我累了,帮我送冷公子出去吧!”声音是懒懒的毫无精神。
冷焰捕捉到如意受伤的神情,可能是幻觉吧!只是为何自己的心中有一丝疼痛,他想抹去她的伤啊!
喜鹊也不客气,拿起少了一只脚的椅子,将冷焰赶出门外。
冷焰被动地移步,不舍地频频回首,看着消失在帘后的身影,他突然有种感觉,如意的身影好孤独、好无助,与适才交手时判若两人。
“公子请吧!我就不送了。”喜鹊难得凶巴巴。
“喜鹊姑娘……”他欲言又止。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喜鹊不客气的逼近,“我家小姐岂容你这般的欺负,亏她多年来一直将你放在心中,喜鹊真是错看公子了。哼!不送!”
砰的一声,两扇门将冷焰关于门外。
他心中若有所悟,脸上染上淡淡的笑意,优闲地打开摺扇踱步出了红绣楼。
若依此,接下来的发展必将更为有趣。
第三章
有人大白天就上青楼妓院的吗?
有,他冷焰就是那第一人,也是最后一人。
一夜的无眠让他起了个大早,然而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匆忙来到红绣楼,问题是人家尚未开门营业。
对于过惯夜生活的人,要他早起,简直像要他的命般。这也难怪红绣楼保镖会惺忪着一双眼、呵欠连连的出现,颇不耐烦地倚在开启一半的大门上。“太早了吧!太阳都还没晒到屁股,你就来找姑娘?大爷你也未免太猴急了,去去去!”
“这位小哥,我只是来找一位姑娘,麻烦你了。”冷焰好脾气的请求,一点都不在意保镖的调侃。
闻言,保镖小哥的睡意全消,那不可一世的嘴脸,任何一个人都受不了。“找姑娘?哈,来妓院不找女人,难不成你要来找小猫、小狗?”
“小哥说笑了,我想找如意姑娘。”
“唷,你是啥东西,说找如意姑娘,人家就得立即来见你吗?也不照照镜子,快走啦!”
“小哥——”
“走啦、走啦……”尾音尚未落下,便已倏然止住。
冷焰使足内力一拍,这位保镖小哥便定在原地不动不语,唯一能动的便是那双贼兮兮的眼睛,着急地转动着想请求冷焰开恩。
冷焰视而不见,独自冲进内院中,来到昨晚与如意饮酒吟唱的小楼,用力的拍着房门。
“如意姑娘,冷焰求见。”
只是房内无人搭理,却将其他房间的莺莺燕燕吵了起来,个个衣衫不整还大咧咧地打着呵欠。
崔妈妈扭动着身子,勉强提起精神处理这司空见惯的事,心中不禁咒骂看门的保镖,等会儿定赏他一顿苦头吃吃。
“这位大爷,您要找姑娘就得晚上再来。”崔妈妈又是鞠躬、又是哈腰,“咦,您不是昨晚找咱们如意姑娘的那位大爷?”
冷焰心不在焉地点头,算是承认,“如意姑娘不住这儿?”
崔妈妈拢拢头发干笑,“如意姑娘怎会住我们红绣楼,她能来我们这儿唱唱小曲、陪陪客人,已是我们红绣楼莫大的光荣,我怎敢让她屈就在这小庙,她是个色艺双全的花魁,花魁哟!花魁的意思就是——”
冷焰揉着额角,头疼地打断她的话。“说重点。”
“是是是。”崔妈妈知来者并不好惹,马上改口:“如意姑娘晚上才会来,至于她接不接客,得要看她的心情。”
冷焰心中大叹一口气,也就是说今后如意姑娘要是不想见他,他就甭想再见佳人一面了。
如意姑娘就有如在空气中消失一般,无任何的消息。
心中那份失落感让他痛彻心扉,他不解为何一个青楼女子会让他念念不忘,或许是她那如唐门之女的脾气吸引了他。导致往后的两、三个月中,他不时的往红绣楼跑,帮中的弟兄无不议论纷纷。
就在他要放弃之际——
这天,一早他就被厨娘陈嫂踢出门,要他去办点“正经事”,所谓的正经事就是到城东市集买些豆腐回来,晚上的菜单中开出了麻婆豆腐,厨房的豆腐都用完了,只好派人出去采购!
问题是他可是冷家堡的堡主,没必要做采购的事吧!
陈嫂的说辞是:“冷炽与玲珑不在,煞三爷也失去踪迹,你这个堡主倒可好,成天往红绣楼钻,既然你有这种闲工夫,去帮陈嫂我买两斤豆腐回来。唉,亏你还是个堡主。”
不错嘛,陈嫂倒还知道他是冷家堡的堡主,却好胆量叫他做买豆腐的差事?算了,瞧陈嫂圆滚滚的身材、慈蔼的面貌,又有谁能拒绝她的要求呢?
于是他心不甘情不愿的跑了一趟市集,内心有如天人交战,想他堂堂七尺之躯的大男人,焉能做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应运用雄才大略为百姓造福才是。
因此坚挺的背微微瑟缩一下,打开摺扇挺不自在的在市集里东张西望,衷心盼望赶快买完东西就走人,最好是别遇上熟人。
“这位大爷想买些什么呢?交由我市集钱老就搞定了。”钱老搓搓手,这条被他盯上的大鱼,焉能让他逃走?“嘿嘿,只要收点工本费,价格还是挺公道的。”
冷焰有如遇着救星般,有点慌乱的点头称是,“我只要买两斤的豆腐,不知钱老可否代劳?”声音中带着迟疑。
原来只是个小买卖!
钱老暗中翻个白眼,一定又是慕名而来想见豆腐西施。他瞧眼前之人颇有气势,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猜想是桩大买卖,才来兜揽生意的,没想到还是看走了眼,此人就跟一般市井小民一样的肤浅。
“噢,只要买豆腐是吧!”钱老嘟嘟囔囔的调侃道:“还好只有一个豆腐西施,再多几个,咱们这市集跟红绣楼也没啥两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