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发票?」一颗心还在公事上,凌扬连头也没抬,下意识回问。
「下午在百货公司败家的发票!」肥嫩手指勾了勾。
「玄关鞋柜上的竹篮,自己去找!」没问她要干啥,直觉回答。
「哦!」得到答案,她立刻奔出书房。
懒得去管她要干啥,凌扬径自处理公文,不久后,他突然觉得有些渴,起身想到厨房泡杯咖啡,却在经过客厅时看见她埋首在茶几前不知在写些什么,桌面上还散了十来张发票。
耸了耸肩,他懒得多问,径自泡咖啡去了。返回时,见她依然在抄抄写写,脸色显得有些惨澹;不过就算好奇她在抄写些什么,为何表情会难看成这样,他也没去打扰,直接进书房,直到不久后--
「羊咩咩,有没有印泥?」某颗糯米丸再一次冲进书房,只是这回肥嫩手心多抓了一张纸。
「要印泥干啥?」问归问,还是找出红色印泥给她。
「盖手印!」白他一眼,大拇指沾了些红色颜料,她脸色绿绿地在白纸黑字上盖下手印,随即好不悲凄地将纸张给他。
「啥啊?」接过一瞧,凌扬看到开头大大的「借据」两个字,马上就爆笑出来。
「你、你笑啥啊?我一定会还的!」被笑到老羞成怒,夏予彤羞愤大叫。这男人有啥资格笑啊?明明她觉得去五分埔就可以了,偏要拖她到百货公司,害她每加一张发票上的金额,脸就更绿一分。
「我等着!」揶揄讽笑,瞄了一眼借据上的金额,凌扬怀疑以她做一间、倒一间的工作经历,到底要努力多久才能存够上头的金额还他。
「你……你嘴坏!」知他话中未臻之意,夏予彤涨红了脸,羞恼地想来想去,找不到适当的骂人词句,最后还是只能用老话骂人。
「普通而已。」闲凉带讽的眼神故意瞄她,笑得很气人。
「反正我一定会还,懒得和你说了!」气呼呼的,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蓦地,他叫住人。
「干啥?」他又有啥风凉话要赠送的?
不理她谨慎戒备神色,凌扬径自从书桌抽屉内抽出一迭千元大钞塞给她。「喏!接下来几天我很忙,没时间照料妳,这些钱给妳『自生自灭』。」意思就是,当生活费啦!
「了解!」毫不客气收下,夏予彤算了算金额后,马上又在借据上添加数字。
见状,凌扬不禁斜睨调侃。「有病啊妳?这么爱欠人家钱?」他又没要她还,倒是她自己喜欢把自己搞得欠一屁股债。
「亲兄弟都得明算帐了,更何况我又不是你什么人,当然不能占你便宜!」慷慨激昂发表自己的做人原则,夏予彤手握千元大钞退出书房。
闻言,瞪着她离去的背影,莫名的,凌扬突然一阵心闷……
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不知为何,这话像魔咒般不断回荡在脑海里,让他无理由地发起火来,怒气冲冲地猛力拉开右下方的抽屉,然而在看到抽屉里厚厚一大迭皆是出于同一人、字迹由歪歪斜斜的稚气到中规中炬的娟秀,彷佛是成长纪录史的各式各样的借据时,他竟不由自主地勾起了笑……
她会还?十多年前的借据,她都还没来赎回去,现在欠下的,大概得冀望几十年后有没有可能了!
嗟!说什么不是他什么人,不能占他便宜?这种话亏那颗糯米丸好意思说出口!从小到大,她不知占了他多少便宜了!
飙火的心情逐渐好转,凌扬薄唇扬笑地将新借据轻轻放入抽屉,为「成长纪录史」添加新的一页。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接下来几日,夏予彤果真被「放羊吃草」,所幸她很具蟑螂特性,虽在台北人生地不熟,但有钱好办事,计程车一招,想上哪儿就到哪儿。每日顶着那张被「毁容」的圆脸到处晃,今日去看看电影展、明日去逛逛书局,肚子饿了就去喝个下午茶,自己一个人倒也安排得挺好。
这日,她难得起了个大清早,同时好心情地洗手做羹汤,一边熬煮地瓜粥,一边煎起蛋来。
不一会儿,她已经把粥和煎蛋端上桌,再从冰箱里拿出酱瓜,一切准备就绪,拉开椅子正想坐下来好好享用「心血结晶」时,却被打横窜来的一条人影给率先抢坐去。
「碗!」长臂往她一伸,凌扬顶着一头刚睡醒的乱发,好理所当然地要人伺候。
瞪着那只直伸到眼皮子底下的大掌,夏予彤假笑,「我有说有煮你的份吗?」
「没有也没关系!我帮忙吃妳的份,反正妳该减肥了!」瞄她圆滚滚的身材,凌扬虽刚睡醒,战斗力依然十足。
「狗嘴吐不出象牙,吃死你!」怒瞪一眼,忿忿把碗筷塞进他手里,夏予彤转到对面坐下,等他盛完粥后,才为自己舀了一碗,慢慢吃了起来。
「好久没吃到妳煮的地瓜粥了!」唉……还是她煮的对味呢!吃着热呼呼的稀粥,凌扬一脸怀念。
想当初,住在她家那几年,每天一大早都只能吃她煮的地瓜粥,那时他还抱怨不已,谁知回台北后,有各式各样的早餐供他享用,他却反而怀念起地瓜粥了。吃遍各清粥小菜的店家,却总是不对味,觉得没她弄的好吃,后来便几乎不吃了。
没注意到他怀念神色,夏予彤白眼警告。「不想吃就别吃,别给我抱怨!」实在不是她小心眼,而是对他以前日日批评的记忆太过深刻,是以马上升起防护罩。
他是在怀念,谁说是在抱怨了?这颗糯米丸是不是一大早就想找他吵架啊?
沸点很低的某恶霸满心不爽,立刻横去一记怒瞪,正想找她好好「沟通」之际;忽地,他像发现什么似的,大掌猛然一探,牢牢捏住她圆润下巴转来转去,严苛的审视目光像在市场挑水果似的。
「干、干啥啦?」打掉魔爪,夏予彤直搓着被他捏红的下巴。可恶!这男人会不会控制力道的轻重啊?很痛耶!
「妳总算从猪头回复成糯米丸了!」看着她脸上的肿胀瘀血已消褪,只剩额头缝了十来针的伤口还需要抹药复元,凌扬不由得满意点头,只是由他嘴巴出来的话还是难听到会气坏人。
「从你嘴里就吐不出一句人话吗?」嗔怒横瞪,夏予彤不介意他说她是糯米丸,但说是猪头就太过分了。也不想想,她是在他的地盘上摔得鼻青脸肿,竟然还好意思笑她。
「我句句是人话,除非听话的不是人。」所以才听不懂他说的是人话。
闻言,夏予彤气结。「羊咩咩,你嘴巴这么坏,一定没女人能在你方圆十公尺内出没!」气都被气死了!
「哦~~」怪里怪气地拖着老长的音调,他反将一军。「认识这么久,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妳男扮女装!」这颗糯米丸不就坐在他前方一公尺远吗?那肯定不是女人了!
「……」沉默良久,夏予彤终于发难。「你今天很闲?」
「还好!公司还有事要处理。」慢条斯理喝粥。
「那你怎么不快滚去公司,干嘛还留在这儿故意气我?」吃饱太闲啊?
喝掉碗中最后一口粥,确定锅内已经清洁溜溜后,凌扬这才有些不舍的放下碗筷,笑露出一排闪亮亮的白牙。「人生苦短,总得找些乐子嘛!」
「乐子?」瞇起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夏予彤怒火攻心,眸底闪烁凶光。「我是你的乐子?」
不知危险将至,某人毫无防备点头。
「很好!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乐子!」话落,眨眼间越过餐桌,就在凌扬还来不及反应之下,肥手已经抓住他,猛力一个过肩摔,凄厉惨叫伴随着重物落地声同时降临人间。
「夏、予、彤!」一阵天旋地转过后,痛楚难当的惊天怒吼在厨房内咆哮起来。
唉……一大清早,就见一名身强体壮、身材高大的男人被一个圆圆肥肥的女人给撂倒在地、老半天爬不起来的悲惨戏码在某间豪宅内活生生上演,真是……惨不忍睹!
第三章
「……手骨虽没断,不过X光照片上显示有裂伤,所以还是得打上石膏保护,至于头部则有轻微的脑震荡现象,需要住院观察个几天,这些天最好不要乱动,静心修养……」
医院单人病房内,身为医生、同时也是某恶霸大学时期的「情敌」--李靖庭端正俊秀的脸庞绽露斯文浅笑,语调温和地对某个心虚的「加害人」谈论病情,并吩咐所有该注意的事项。
而加害人--夏予彤则满脸愧疚地直点头应是,只差没拿纸笔记下重点。
「凌扬,多年不见,没想到今天我们会在医院碰头,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哪!」尽完医生该尽的义务后,李靖庭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兴味的眼神不断在凌扬和夏予彤身上来来回回打量,颇为好奇这两人的关系。
「李大医师,你吠够了没?若吠够了就滚吧!身为病人的我很需要休息!」心情烂到极点,凌扬拒绝给「故人」任何叙旧时间,一张阳刚俊脸臭到不行,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闻言,李靖庭早听说眼前这坏脾气的恶霸向来我行我素,只顾自己的脾性,是以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确实是该休息!你好好保重,我明天会再来巡房。」话落,向一脸尴尬的夏予彤微微颔首示意,随即步出病房。
一见他离开,凌扬马上呛声,「我要转院!立刻给我办转院!」若早知道主治医生是那个姓李的,打死他,他也不要来这家医院。哼!谁晓得姓李的会不会藉行医之便,暗中动手脚来整他,毕竟他们两人有一没莫名其妙的「恩怨情仇」。
「神经!这家医院好好的,干嘛要转院?」嗔声骂人,夏予彤白眼瞪他。「受伤就乖乖养伤,别无理取闹!」
「我受伤是谁造成的?妳说啊!说啊!」她不提,凌扬还没那么火,可一提及,怒气就全往上冲。
「嘿嘿……」一阵干笑,夏予彤心虚得不敢接腔,眼光四处乱飘,不敢对上他控诉的眼神。
见状,凌扬气到无力,打着石膏的手臂隐隐泛疼,一颗头则不时像有大卡车在撞击,两痛夹杀之下,他实在身心俱疲,没体力找她算帐,累得忍不住阖起眼……
「羊咩咩……」久等不到他下一波的炮轰,夏予彤不由得愧疚轻唤。
「……」
「对不起啦……」见他依旧闭眼不理,她急忙认错道歉。糟!羊咩咩都不理她,难不成真的生气了?
「……」
「我不是故意的,原谅我……」
「……」依然沉凝不应。
「你、你真的生气了吗?」有些心慌,忍不住出手摇晃他。
「糯米丸,妳再摇我,我就真的跟妳翻脸!」蓦地,两眼暴瞠怒瞪,凌扬简直想杀人地咆哮大吼。
妈的!她是故意的是不是?他一颗头现在正处于像被人「千锤百炼」那般,随便一个晃动都会痛到想呕吐,她还摇得这么起劲,真和他有仇啊?
飞快缩回手,夏予彤想到刚刚医生交代没事不要乱动,免得引起头疼的注意事项,一张圆脸立刻满布内疚。「对……对不起啦……」呜……她不是故意要「落井下石」的,千万别记她仇啊!
火红着眼横瞪许久,最后,某恶霸只能悲壮狂吼,「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让我认识妳?」他顺遂无比的恶霸生涯,一碰上这颗糯米丸就遭殃,她肯定是他命中的灾星!
尴尬干笑,夏予彤吶吶不敢接腔,深怕又引来他另一波悲嚎。
「自暴自弃」地哀嚎了个够,最后,他终于口水分泌不足,睨眼横人。「口渴。」
「来!请用!」飞快倒来一杯开水,必恭必敬奉上。
「太冷!」喝了一口,嫌弃。
「抱歉!抱歉!我马上改进!」立即换上一杯热腾腾开水供奉大爷。
「太烫了,想烫死我吗?」被烫到嘴皮,开口又吼。
「你要不要再过分一点?」连被嫌弃两次,夏予彤开始想翻脸。
「我若可以自己来,也不用麻烦妳!妳以为我这样是谁害的?」冷笑提醒。
「……」一阵沉默,看着他躺在病床上的悲惨样,愧疚感再次油然而生。夏予彤认栽,再次去倒来一杯半冷不热的开水给他,同时忍不住喃喃埋怨,「说实在的,把你摔伤虽然是我的错,但你怎么会变得这么弱?」随便一摔就手骨迸裂、脑袋震荡。
「弱?」凌扬简直不敢相信她竟然厚颜无耻的想把责任怪到他身上。「糯米丸,妳才应该检讨自己像只酷斯拉,下手不知轻重!」
「我和爸爸交手都是这样的……」实在不懂同样的力道,用在他身上怎会出现这么「惨烈」的结果?
「妳把我和妳爸比?人类和黑熊是可以相提并论的吗?再说,你们父女俩是在道场内比画,危险性没那么高;而我呢?我家地板可是大理石铺成的,摔上去没当场脑袋开花就算好运……哦!该死!」情绪太过激动,下意识想翻身坐起,随即一阵晕眩剧痛,让凌扬不由得呻吟诅咒。
「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错,可以了吧?你不要那么激动嘛!」急声安抚,夏予彤连忙把他扶下躺好。
再次低咒一声,他恨极了。「糯米丸,等我伤好,妳给我记住。」
「记住就记住,你又不是能打得过……」忍不住嘀嘀咕咕,却在惊觉他直射来的两道噬人火焰后,马上识时务地噤声干笑,再次低头求饶。「羊咩咩,对不起啦!我是一时失手,你要怎样才愿意原谅我?」
「要我原谅?」冷笑。
呃……为何觉得他笑得好阴残呢?
莫名窜起一股寒意,夏予彤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很孬的点头了。
「很好!」露出满意表情,他阴恻恻笑了。「我伤好前,认命当奴隶吧!」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好!这个企画案没问题了,就照这样去执行……糯米丸,妳搞什么?我说我要喝咖啡,妳拿来的是什么,啊?」
摆满鲜花水果的病房内,原本讨论公事的谈话声中,猛地爆出一串不满怒吼,震得凌氏一干把重要会议移到病房来开的各部门经理纷纷露出同情眼色,朝那个近两日被某恶霸操得很凶的「糯米丸」投去。
唉……可怜的女人!也不知是哪儿去得罪他们的恶霸总裁了,这两天被奴役的好凄惨啊!
嗯……总裁受伤住院的原因,一直是公司众人私下热烈讨论的谜团,莫非和她有关,所以才一直被找麻烦?究竟,她和他们素来以吓跑无数名媛淑女闻名社交圈的恶霸总裁是啥关系?真令人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