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笑,你都不痛的吗?把手抬高,转过头去!」朵娃这才发现自己穿著浴衣,放开水泱奇,口吻不佳的骂着。
水泱奇依言转身,抬高双手,任由血流出浸染他的手臂与衣服,像个失去行为能力的小孩子。
「老天!你不会拿块布先压住伤口吗?!」换好衣服的朵娃转身又大叫,她随手拿了块布冲上去拉下他的手,将布塞到他手里,要他握住。
「朵娃……」水泱奇认出她拿出的布,叫着她的名。
她拿的是自己的内裤给他,而当事人竟然没发现。
「闭嘴!」朵娃翻箱倒柜找着钥匙,「你给我站在原地,只要管你手上的伤口就好了,这么大的一个人,还会把杯子弄碎,你几岁啊,以为自己还是小孩子吗?」
水泱奇的外表看起来与朵娃差不多大,但实则他大朵娃至少五岁。
「我三十好几了。」他是东方人,东方人看起来都比西方人幼齿。
「我管你几岁,你自我管理不做好,就是孩子一个!」朵娃找得满头大汗,终于在沙发的抱枕下找到钥匙,随后却又发现不见自己的钱包,于是又开始找钱包。
「也许。」水泱奇低不可闻的认同,他到现在还不能接受自己似乎、好象、也许动了真感情,可每见朵娃一分,他心头潜藏的情感就失控一寸。
如此的倾心……如此的……令人意乱情迷……
「找到了。」朵娃找妥钱包和钥匙,拉了他就想出门。
「朵娃,别急。」水泱奇反勾住她的手,在她怒极抬首时,俯首亲吻她。
她一呆,脑袋空白。
「早安吻。」水泱奇得逞后,心情安定了下来,「走吧。」
「哦。」朵娃双颊绯红,想起昨晚她喝醉时强吻水泱奇的画面。
噢,该死!为什么她清醒后不会忘记前一晚的荒唐行为呢?她多想挖个地洞,就此将自己埋起来算了!
她竟然……竟然死缠着水泱奇说那些不该说的话,又强吻他!她不知道自己喝醉时竟是色情狂一个!
「朵娃?」水泱奇唤回兀自懊悔的朵娃。
「嗯?」
「到一楼了。」水泱奇用手肘压着开启键,微偏头,笑道。
「哦。」朵娃拉下他的手肘,在电梯门合上之时挽着他出去。
朵娃避开水泱奇的视线,之后她对水泱奇的话语多半沉默以对,他感觉得到她的心房关了起来。
难道是因昨晚她酒后吐真言的缘故?他以为昨晚会是一个让他们更加亲近的契机,没想到他的自作聪明,让朵娃躲得更彻底。
水泱奇想问,不想将她推得离自己更远,却又想更加亲近她,这矛盾的情感纠结在胸隘间。
他……他根本不想要这么激烈的情感,那能够让人生、教人死的情感他根本不想碰,可他偏是沾惹上了,他只能接受。
然而朵娃不这么想,她只想逃开。
强摘的瓜不甜,假若真是如此,水泱奇也只能恨自己太有风度,让朵娃这个他动心的女人自指缝问逃开。
第八章
结果,水泱奇的双手被医生包得像木乃伊,他手上的伤口多为细小,有几个较大且深的口子里头都有碎片残留,因此医生特别要水泱奇注意接下来的复健,所幸没有伤到筋骨,否则水泱奇要当好一阵子的残废。
之后几天,朵娃掮负起照顾他的责任,开车接送他上下班,才发现他公司位于曼哈顿的精华地段,她将车子停在门口,绿眸不善的瞪着他。
「怎么了?」水泱奇小心地解开安全带的扣子,察觉朵娃恶狠狠的注视,遂问。
「你一定赚很多钱。」在这种地方工作的人,哪个不有钱?经手的钞票不是寻常人能想象的数目。
「怎么突然这么说?」水泱奇看下时钟,还未到进办公室的时间,若是太早进办公室,会给员工压力;太晚进办公室,会给员工瞧不起。
前些日子,投资部因为评估错误,使公司损失几十亿美金,那段日子他就天天早进办公室,给员工无形的压迫感,之后他们处理的方式还留了个尾巴,让水泱奇狠狠的发了顿脾气,那时啊……真的很过瘾。
「在这种地段工作的人没有三两三,也不敢上梁山,你应该住更好的地方不是吗?」朵娃只是陈述事实,她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跟她一样,放着自己赚的钱不用,而将之存起、投资、再投资,然后有一家小店面要支付损益平衡。
「在纽约的房子只是用来睡觉的,其余的功用不大,我一个人,住那样的屋子就够了。」他在台北的房子比纽约大一些,差别在于台北有辛芥蓝帮忙打理,纽约就只有钟点女佣了。
「我说什么你都有办法回我。」朵娃有些气恼,愈是同水泱奇相处,她就愈容易焦躁,这不只是因为那天喝醉酒的关系,更是因为……因为……她……
「我只是不希望你对颗不答话的石头说话而已。」水泱奇伸手替她理好微乱的发鬓。「而且你说的任何话我都愿意替你解答。」
「永远吗?」朵娃忍不住问,他的柔情能持续到何时?直到海枯石烂,直到天涯海角?
海枯石烂以现在的科技不是做下到,而这世界哪儿还有真的天涯海角?
水泱奇笑了笑,「我是个商人,你能不能让我永远如此对待,就得看你有没有那个价值了。我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因此我选择用行动表示。」
语毕,水泱奇又趁朵娃下注意时偷了个吻。
「这样的答案,你满意吗?」
「你根本满嘴蜜!」朵娃双颊绯红,克制不住慌然地抡拳捶他。
「是因为我的吻很甜吗?」水泱奇刻意曲解朵娃的话语,故作不解的追问。
「你去死!」朵娃推开他,背过身,双手互绞,咬着下唇,扬睫自照后镜看见自己此时的模样,她一惊,想维持表面的平和,却屡试不成。
她的表情……她天生的扑克脸,为何……为何会破裂……镜子里的人是她吗?
「朵娃,不要害怕改变,改变有时是好事。」水泱奇轻道,看见她备受打击的容颜,他的心就像被人打落无底深渊般。
「你又不是改变的人,当然觉得是好事。」朵娃冷扫他一眼,发动车子,下逐客令:「请你下车,我要赶通告。」
「朵娃。」水泱奇正经唤道。
不是付出都会有获得,这点水泱奇明白,即便如此,他仍希望能得到响应,正如他先前告诉朵娃的,他是个商人,看准付出就会获利,否则他不会浪费时间周旋,除非……除非那真是他最想要的东西,否则他情愿全身而退也不愿赔了夫人又折兵。
「下车!」朵娃口吻暴戾的命令。
水泱奇深吸口气,看着朵娃的侧颜,在心底问自己,她是否真值得他千冒被雷打到三度灼伤、无药可医的危险去接近。
问题没有答案。他需要时间思考与理解,朵娃为自己筑起的城墙太厚也太高,他爬到一半就体力全失,处于上下上、下不下的窘境。
朵娃充耳不闻,水泱奇只能叹道:「今天我会自己回去,谢谢你的照顾。」
说完,他打开车门离去。
朵娃在车门打开又合上的那一刻,压抑住想冲下车去跟水泱奇道歉的冲动,忍不住趴在方向盘上呜咽哭泣。
她不是有意的……她只是想保护自己,她不想再被伤害,不想要有这么亲密的距离,她只希望……
希望什么?
朵娃抬头,于镜内看见自己的脸,她不得不承认,那是一张渐渐有表情的容颜,即使改变不多,她仍是因水泱奇而改变了。
她害怕这样的自己,可是……她竟想不起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奇……水……泱……奇……」朵娃长指抚上照后镜,困难而模糊的发出水泱奇三个宇的读音。「水泱……奇……水……泱……奇……」
她能吗?能获得水泱奇永恒的专注吗?更甚者,她有那个价值吗?为什么水泱奇选择的是她?她有什么奸的?她自己都找不出来了,何以水泱奇找得出?
手机铃声响起,召回她游离的心思,她集中心神,将连有麦克风的耳机塞入耳,驶上车道,一边与打电话来的经纪人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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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三十分钟。」摄影师科特先生一声休息,像特赦令颁布般让全体工作人员呼出一口长气。
「朵娃、葛洛莉亚,你们两个今天配合得不错,一会儿继续加油。」
「是!」葛洛莉亚喜出望外,很是开心。
「嗯。」朵娃则显得心事重重,若有所思。
休息时间,经纪人罗斯出现,他将朵娃拉到一旁去窃窃私语。
「他们怎么找上门的?」罗斯忧心忡忡的问,虽然朵娃总是一张扑克脸,态度也称不上好,但与她相处多年,多少知道她是外冷内热的人,何况她工作配合度极高,即使出了名、有成就也一如往昔,比起很多恃宠而骄的模特儿好太多了。
「大概是找私家侦探吧!」所幸那个人上门之际有水泱奇代挡,之后他再也没来,可罗斯却截到一份寄到杂志社的投书,内容不言可喻。
想到水泱奇,朵娃心情沉重不已,一想到他,她的脑袋跟着混乱起来,无法思考。
「那里头写了什么?」
「还不是说你拋弃生母,拒绝供养她之类的。」这类的投书,上回罗斯已替朵娃处理过一次,那次是她那英国籍的父亲投的书。
她有段时间住在英国伦敦,走秀也以欧洲为主,后为避开父亲的纠缠,她才接受罗斯的建议回到美国长居,只是没想到,避了父亲来了母亲。
「罗斯,对不起。」朵娃心情沉重的道歉,她不知道一个人有了成就后,烦扰也接踵而来,天知道她当初只想求一顿温饱而已。
「你竟然会说对不起?」自尊心比天还高的朵娃会道歉?这倒是奇闻一椿。
「嗯?」朵娃见罗斯讶异的模样,有些不明所以,跟着回想适才自己说了什么,发觉她不过是因麻烦到罗斯而道歉,他有必要如此讶异吗?
「朵娃,你长大了。」将她从俄罗斯的小伸展台挖掘到现今各家名牌争相竞邀的顶尖模特儿,罗斯一路看着她成长,也明白她刻意的隔绝与周遭的距离。
「呃?」朵娃一楞,不明白罗斯为何突然这样说。
「你没发现你比较有表情了吗?」罗斯微笑,拍拍她的脸颊。「这事我会处理的,你安心工作吧!」
「罗斯,如果他们的目的是钱,我可以给。」朵娃只希望有平静的生活。
「你这样只是姑息他们,给钱又如何?你有那么多钱可以填这个无底洞吗?你还有几年可以上伸展台?」
朵娃无言。
「不过你会这么想,代表你比较像人了。」
「罗斯!」朵娃低叫,难道她以前不是人吗?
「应该是说,你逐渐有喜怒哀乐了,以前你凶狠的像黑道大姊。」罗斯伸手拥抱比他高上十公分的朵娃。「不论是谁让你这样,你都得好好把握。」
「罗斯,你也变了,以前你很少说这种话。」朵娃唇角微松,绿眸满是笑意。
「因为我恋爱了呀!」罗斯笑容满面,「好了,不跟你多说了,这事交给我,我会办妥的,去工作吧!」
他拍拍朵娃的肩,把她还给造型师,却留了一堆问号给朵娃。
「罗斯。」朵娃拉住罗斯。
「怎么了?」
「恋爱是怎么回事?」朵娃迷惘的问。
「恋爱啊……」罗斯反手拍拍她的手,想着想着,他笑了,「就是当那个人出现后,你所有的行事准则都无用之时,那就是恋爱了。」
朵娃将这话收进心底细细沉吟思酿,如果恋爱这回事像问题集般有解答,也许朵娃就能翻找解答本找答案。
无奈的是,很多事情常常在发觉后,才惊觉自己错过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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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泱奇皱起眉头,目光于文件与例行演示文稿的经理人之间游移,偌大的办公室没有声响,经理人们被水泱奇看得冷汗狂冒,但无一人敢伸手擦去。
「这是怎么回事?」以为经过了一个世纪的漫长折磨,终于在水泱奇肯开尊口之时解除。
经理人们互相观看,无一人敢说话。
水泱奇抬起缠着刺目白色绷带的手,略过前额,「Alvin,你说。」
「是。」被点名的Alvin面有难色的与其它两位经理人打过照面后道:「那是我们公司在圣荷西投资兴建的一座商业中心,已启用近一个月。」
「所以?」水泱奇要的不是介绍,而是这呈上来的东西来源为何。
「可是一个星期前,商家们纷纷收到这些黑函,要他们退出我们商业中心,否则将会有意想不到的后果发生。」
「因此?」水泱奇对于这个属于上任副总裁留下的烂摊子已有大略认识,除了监理仍在行进的project,以及收服手下,他目前做的是收拾烂摊子。
「因此,由于事态看似严重,加州的管理处选择上呈。」
「事态看似严重?我记得我说过,无论多琐细的事,只要事关business,都必须在第一时间让我掌握情况,但是黑函的事发生多久后你们才让我知道?为何管理处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处理?遇到事情只会上呈总公司,试问要管理分处有何用?」水泱奇凌厉锐目看着他们,口气平稳无责备之意,却让经理人们听得满头大汗,一个个全都低头无语。
「Gene?你说,我们现在该如何解决这件事?」
「副总裁,我……」
「Fergug,你说。」Gene一迟疑,水泱奇立刻跳过他,点下一个。
「副总裁,依我个人的看法,我希望副总裁亲自跑一趟,前去安抚住户与商户,给子他们承诺,说明我们绝对会揪出发散黑函的人士,藉以安定人心。」Fergug于前车之鉴,一被点到名立刻说出自己的看法。
「其它人的意见如何?」水泱奇再询问。
其它几位纷纷同意Fergug的看法,毕竟得要有个分量够的人物出面,已然失序的场面方有可能压下。
「Joan。」水泱奇叫着一旁当会议记录的秘书。
「是,副总裁,您的行程近三日内皆已排定,对象分别是……」
「就安排三日后到加州去,知会加州管理处,要他们这三天整理好所有的来龙去脉,我踏上加州的上地一小时内要知晓所有的事。」
「是。」
「Fergug,就由你随同我过去,这三天详读资料。」
「是。」
「散会。」水泱奇环视众人,终道出这句赦免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