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响起,Joan得令后打开门进来,「副总裁,有位亚瑟?辛克里先生在外等候见您。」
「亚瑟?!」水泱奇意想不到会有远从台北来的友人到访。「快请他进来。」
「原谅我不请自来。」亚瑟身着一袭墨蓝西装,神态轻松自在的上前同水泱奇拥抱。「好久不见,buddy。」
「好久不见。」水泱奇交代Joan帮忙泡两杯咖啡进来,便同亚瑟移至办公室的沙发坐下。
亚瑟的笑容在见着水泱奇包着绷带的双手时逸去,「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捏碎杯子,结果碎片嵌进肉里。」水泱奇笑了笑,云淡风轻的说着。
此时Joan送上两杯咖啡,对亚瑟多看了几眼,亚瑟回以一个笑容,Joan竟满脸通红的离去。
「你的魅力还真大呵!」水泱奇调笑。
「别消遣我,我的心里只有苏一个。」亚瑟忙表明立场。「好端端的怎么会捏碎杯子?受到什么打击吗?」
水泱奇沉吟许久,才在亚瑟执起咖啡杯欲喝咖啡时道:「因为被雷打到,所以捏碎杯子。」
噗的一声,亚瑟被入口的咖啡呛到,引起一阵剧咳,他接过水泱奇递上的纸巾,咳到一个段落才说:「你一定是故意的!」
「如此震撼的消息,当然得配合某些因素才显得够震撼啊!」水泱奇虽是笑着,但眼眸深处满是沉黑的失落。
「那也不必挑这种时候呛死人啊!」亚瑟横他一眼,正容,「你刚说被雷打到是讲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否则我手上的伤口怎么来的?」水泱奇说着,还刻意晃晃两手,要亚瑟正视「证据」。
「那是哪种雷?」亚瑟不是不相信「证据」,而是质疑水泱奇如此不安的原由。
「你说呢?」水泱奇的笑脸快挂不住了。
在纽约没什么朋友的他,平常将心绪隐藏得极为辛苦,即使有辛济清、水倾染他们在,可平常各自忙于工作,也都各有家庭,他亦不便打扰。
「哦,原来你被月老的红线给勾到啦!」亚瑟喷笑出声,抡拳倾身打了下水泱奇的肩,「对方是谁啊?」
「你是外国人,能不能用西方常用的比喻?」水泱奇笑容逸去,紧绷的神色回异,「像被爱神的箭射到之类的……」
「少扯开话题,对方到底是谁?」亚瑟挥挥手,要水泱奇别装了。
「我邻居。」水泱奇颓然的说,「她很别扭又常常口是心非,而且自我防卫心很重……唉……」
一旁的亚瑟早不给面子的狂笑出声,水泱奇见状狠狠赏他一拳,「你笑什么!」
「连你也终于被雷打到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哈哈哈……」亚瑟此刻是以友人的身分嘲笑水泱奇。
「你怎么说的我好象罪有应得,活该得到报应一样。」水泱奇皱起眉头,很想打掉亚瑟的笑脸。「你是来纽约做什么?专程来嘲笑我的吗?」
「不是,我休年假,苏在纽约做事,所以我来找她。」说起未婚妻苏,亚瑟的脸上出现万丈光芒。
「休几天?」
「一个月。」
「靖江怎么那么好心放你这么长的年假?就算靖江肯,韩变态肯吗?」水泱奇口中的韩变态便是陷害他来收烂摊子的上司韩行睿。
「先别谈这个,你邻居怎样?」亚瑟被水泱奇带开的注意力再次转回。
「你怎么还记得啊!」水泱奇的用心白费了。
「做助理最重要的是记忆力,否则我怎可能在Lance手下存活那么多年?」Lance即是封靖江,水泱奇表妹辛芥蓝的男友,亚瑟的上司。「你就说吧,我会好好倾听的。」
「不好吧,我们又没熟到那个地步。」水泱奇目光游移,有夺门而出的冲动。
「至少我可以提供我的经验给你。」亚瑟一副「我就是答案」的模样。
「你别害我就好了,还提经验?」水泱奇深知亚瑟与自己是同一类人。
愈是少言、愈是鲜少表露情绪的人,愈是深沉,当然也有例外,然而水泱奇与亚瑟都属于心比海沉的那型。
即便如此,水泱奇仍需要亚瑟的建议,是以他深吸口气,全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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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二点,方与日本方面开完会的水泱奇步出办公大楼,此处商业大楼仍有不少是灯火通明的,凉风息息,这样的纽约与白日大不相同,自有另一番风情。
喇叭声打断水泱奇的冥想,他往声源看去,只见朵娃的车子缓驶到他身边。
「你怎么会来?」水泱奇弯身同车内的朵娃说话。
朵娃沉默半晌,才道:「我顺路。」
短短一句话,道出朵娃今日理出的结论。
「朵娃,你何时才能坦率的面对我呢?」水泱奇适才与日本人周旋,耗尽不少精力,面对朵娃,他怀疑自己还能攻坚多少次才会懂得放弃。
「我的个性就是如此。」朵娃看着水泱奇,手心冒汗,紧张万分。
然而愈是紧张,她的表情愈冷淡,出口的话语愈是简洁。
水泱奇微微一笑,叹息:「我该明白的。」
诚如亚瑟说的,爱她不是光宠她,而是得让她与他一同成长。可朵娃愿意吗?她肯定出来吗?
他只忙着宠朵娃,忘了自己生长的环境不是现在的朵娃能承受与适应,即使有情,仍是不够的,他不能爱她反而害她,即使察觉自己的心意,他能让朵娃一道卷进来吗?
朵娃一楞,听出水泱奇语问的疏离,低下头,掩去自己的难过。
水泱奇的情绪展现向来不很明显,他只是在适当的场合适当的表现他想让人看见的部分,他常常笑,但他的笑容绝对是真的,差别在于笑容里所隐含的意义。
她怀疑自己曾真正认识他,可他愿意带她去看他的亲友们,那时,她能感受到水泱奇的真心,然而她却只顾着捍卫自己失守的领上,忘却水泱奇付出的心意。
等到她明白时,水泱奇没有在原地等她。
朵娃沉默扬首,绿眸盈着水光,水泱奇一见,只能叹息,「朵娃,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也从来没有跟个陌生女子来往如此久却没有肉体上的关系。我很在意妳,放不开你,总觉得你像个磁铁将我吸附过去,原以为你像我表妹、堂妹那样,然而真的被阿济说中了,我被命运设计……」
「奇……」朵娃轻唤,「上车吧!」
「不,我说过今天我要自己回去的。」水泱奇拒绝上车,「朵娃,我生长的环境很复杂,不输给你。我喜欢你,你有没有同样的感觉是其次,重要的是,你跟我在一起后,能在我的地方生存吗?这不是种族文化的差异,更是环境的差别。我很想强行要你跟我在一起,可是那是行不通的……」
「别再说了!」朵娃不想再听下去,他的一句一字都像炮弹将她的城墙击溃,「你要就上车,不要我就回去休息了!」
「也好,时候不早了,你早点歇息吧,我后天要去圣荷西处理事情,你好好想想。」
没想到,事情说开了,非但没有走向康庄大道,反而更形惨烈。即使如此,水泱奇仍是想笑。
朵娃看他一眼,踩下油门,急冲而去。
留在原地的水泱奇吃了一大口烟雾,他轻咳几声,笑出声。
另一辆车子无息地接近,于他身边停下。
「上车吧!」是亚瑟,车上还有另一名女子,水泱奇没有见过她,但从他们两人之间的感觉来看,应该是他的未婚妻--苏。
「你看多久了?」水泱奇打开后车门上车。
「没有很久。从那位小姐车子停在你身边开始。」
水泱奇闻言,只是一笑。
第九章
「……以上是本地新闻。接下来播报全国新闻,今天上乍十时,加州圣荷西地区一住商混合的商业中心发生大火,火势延烧数百公尺,整个商业中心几乎全毁……」
电视播报的新闻让正倒水喝的朵娃凝神专注聆听。
「圣荷西……那不是……」朵娃想起前几天水泱奇曾经告诉她要到圣荷西处理事情。
「据闻,商业中心发生大火时,其出资公司UN的副总裁正于其中视查,曾陷入火海长达两个小时,后被消防员救出送医,伤势不明,另外此次火灾还造成商业中心损失高达五亿美元以及两名救火民众轻度灼伤,是近年来加州地区少见的大火。警方怀疑起火原因不单纯,正进行调查。下一则……」
「该死!多报一点啊!」UN不正是她载送水泱奇上下班的办公大楼吗?
她冲到电视机前面,找到选台器,换着一家又一家的新闻台,有的不是已经报过了就是没有多说,气得朵娃想摔电视。
「可恶!UN的副总裁,UN、UN、UN……冷静点,奇说不定只是跟他们的副总裁一道出差而已,刚刚新闻不是也报了吗?只有副总裁……只有副总裁受伤,所以……所以……奇应该没事,别自己吓自己……对,不要吓自己……」
门铃声大响,让慌乱心思的朵娃惊跳起身,她瞪着电视好半晌,才发现作响的不是自家门铃,而是隔壁。
隔壁引朵娃忙打开门,正好与两女一男的视线交接,其中那名女子她认识,是水泱奇的堂妹--水倾染。
「朵娃。」水倾染勉强微笑唤着,与水泱奇笑容有两分相似,让朵娃见了一股热意涌冲上眼眶。「原来你与泱奇住得如此近。」
「奇不在家。」朵娃来回看着他们,心头警铃大作。
「我们现在知道了。」水倾染脸色苍惶。
「奇怎么了?」朵娃轻问,她不知道为什么是水倾染与其它两名陌生人来水泱奇的住处,原本该在水倾染身边的丈夫和儿子都不在,而她的脸色为何看来如此悲伤?
「他发生意外,我丈夫与儿子已先行过去探望,而我则来整理他的衣物。」原订两天一夜的行程,水泱奇并没有带太多换洗衣物。
朵娃呼吸一窒,眼前一黑,忙强自镇定的问:「是那起商业中心起火的意外吗?」
水倾染闻言只牵动唇角,反问:「你看见新闻了?」
方得到消息的她,脑袋一片混乱,来到水泱奇的住处竟忘了他不在而直按着门铃,希望有人应门。
朵娃点头,「可是……他说……电视说……是副总裁……受伤的是副总裁……奇他……」
「他是UN的副总裁……」水倾染呜咽一声,逸去话尾,另一女子扶住她的肩,低声安慰着,而唯一的男子则四下张望,翻开门前的脚垫,没有找到什么东西,之后才在门框上方摸到钥匙,他将钥匙插入孔内,打开门。
「进去吧。」男子轻道,蓝眸若有所思地迎上朵娃一瞬间空白的容颜,没有多说什么。
只待水倾染与另一名女子进去后,才走向朵娃。
「朵娃?莫克小姐?」亚瑟轻问,想再一次确定,毕竟那时见到她,她坐于车内,没有下车。
「嗯?」朵娃漫应一声,满脑子想的都是UN的副总裁是水泱奇,而UN的副总裁受伤了,那便等同于水泱奇受伤……
水泱奇受伤……他受伤了……主播说伤势未明,那是……那是代表什么意思?
朵娃脑袋闹烘烘的一片,那吵闹纷杂的声音阻隔了她与外界的联系,她呼吸窒碍,鼻酸不已。
「莫克小姐可愿与我们一道前往圣荷西?」亚瑟察言观色,说出朵娃内心最深切的渴望,顿了顿才又道:「如果你很关心泱奇的话。」
「他现在情况如何?」朵娃深吸口气,试图在这一团混乱中理出个头绪来。
亚瑟垂敛蓝眸,嘴角抿直,沉吟了会儿才道:「在火场中两个小时,受伤是难免的。」
「什么意思?」朵娃心一缩,缓慢的痛楚蔓延至全身,她膝盖一软,几乎撑不住自己。
「意思是受伤难免,但伤势如何,我们现在也无法得知。」亚瑟微微一笑,很是满意朵娃的反应。
「亚瑟。」那不知名的女子探出头来,「你来。」
「好。」亚瑟给未婚妻苏一个笑容,再转身朝朵娃颔首,「抱歉,我得去忙了,你考虑看看。」
朵娃无言的看着亚瑟消失在眼前,死瞪着已然无人站立的地板。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她好好考虑看看!她没惹事又不冲动,为什么要她考虑?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她选择?
朵娃一股怨气无处发泄,抬脚往墙上踹去。
水泱奇是这样,要她思考,结果她花了好几天在想,却连个蛋也想不出来!结果在她最混乱的时候,该死的惧鼠男竟然出意外!她还来不及为他欺瞒自己身分的事情生气,就得为他的生死担忧!
为什么没有人要她不用想,只要顺着路走下去就好,不用思考下一个十字路口要往哪儿去?每个人都想从她这里拿走什么,父亲母亲想要她的钱,水泱奇要的更过分,他想要她的心……
她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颗心……然而,她还没有决定是否交心前,他就……就……
一声低呜逸出,朵娃忙捂住嘴巴,然而眼泪却关不住的猛掉。
她后悔了……呜呜呜……万一水泱奇有个三长两短,谁来替她打蟑螂?谁任她乱骂还笑容依旧?谁……有谁能读出她扑克脸下的千般心丝?
如果……如果……少了水泱奇……
朵娃瘫软滑坐在地,感觉地板成了一个大黑洞,而她被这个大黑洞吸进去,成了永远孤独的一个人……那个地方没有水泱奇……没有他……
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朵娃睁大无神绿眸,全身颤抖着,那……没有水泱奇在身边的滋味,她已经尝够了……
「他平常穿些什么?」亚瑟的声音传来。
「就穿上衣跟裤子啊!」水倾染略带哭意的声音跟着传来。
「会不会送洗了?」苏也问道。
发生什么事?朵娃背贴于间隔的墙,倾听门内的对话。
「这小子,衣柜根本没有衣服,我们怎么收拾啊?」亚瑟皱眉盯着空空如也的衣柜,连件贴身衣物也没有。
水泱奇的屋子是开放式的设计,没有明确的隔问,客厅、厨房、卧室共同存在一个偌大的空间里,而房与厅之间竖立着雾面玻璃以示区隔,其它诸如书柜、衣柜,皆采隐藏设计。
「也许像苏所说的,送洗了。」水倾染瞄见水泱奇搁在床旁矮柜上的相框,拿起细瞧,发现那是他们离开新加坡留学时拍的相片,那时他们都还小。「我很担心他的情况,我们到圣荷西再替他买衣服好了。」
「也好。」亚瑟见水倾染红着眼眶,强打精神的模样,不由得比对起朵娃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