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走吧。」飞机不等人。苏以特权弄到了四张飞机票,其中一张不用多说,是刻意为朵娃留的,但见朵娃的模样,这张票似乎是多余的了。
亚瑟眼角瞥到门旁的黑影,唇角微松,苏见状,跟着往门口看了下,两人视线交会,她微微一笑,将其中一份机票留在床旁矮柜,与亚瑟交换一个眸光。
「阿水,我们走吧。」苏上前拍拍沉浸于惊忧的水倾染,三人一道离开,而门虚掩。
朵娃见他们出来,忙躲进自己家,待他们离开才又出来,见水泱奇的屋门虚掩,没有多想便推门而入。
她没来过水泱奇的地方,反倒是水泱奇常到她的地方,同样是开放设计的空间,水泱奇的屋子显得干净的多。
没有他的气息,没有水泱奇在此生活的感觉,仿佛水泱奇只是暂居于此,随时可能搬走。说来好笑,即使是邻居,她对水泱奇的认识却不深,而她却早被他看透……
她很明白自己是害怕水泱奇才选择避开他,可分开后的痛苦却是她前所未料的。
她坐在水泱奇的床上,看见他搁放于床旁矮柜上的相片,还有……机票。
一见机票,朵娃立刻舍下相片,她拿起机票,回到自己屋里捉了钥匙和钱包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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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上下的骨头像拆掉重组一般,筋肉像撕裂再缝起来,水泱奇只觉得自己除了脑袋之外,身上其余的部位都不属于自己。
他只记得好象失火、还有遮掩视线的浓烟,他不小心吸进几口,边咳边找出口,然后……然后……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只隐约记得自己想到假如就此葬身火场,他的死相会不会不堪入目?还是被烧成灰烬替自己省下了火葬的费用?他过世后,阿水的伤心是一定的;芥蓝也会哭个十天半个月;起耀可能会为了自己将来的左右手少掉一个而苦恼不已;韩行睿大概会暴跳如雷,因为他走得太突然,原本属于他的工作没有交代,不过还有芥蓝,芥蓝会将他的工作接续良好。
家里那堆亲戚就别谈了,他们哭也是哭他手上百分之五的股权没有指定给谁。
想来,他的死去,也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他也毌需多牵挂……
不,还有一个人……
朵娃!朵娃呵……她会不会伤心难过?还是因为少了个人纠缠她而松口气?他不甘心,因为他没有听到朵娃亲口拒绝,要是她能说一句:「我讨厌你,你离我远一点!」这类的话,他就能甘心离开。
「……奇……」微弱的呼唤穿透他迷离的意识。
是谁?是谁在叫他?!
「Unique的奇,独一无二的奇……」
啊……是朵娃……是朵娃……
水泱奇只觉得自己愈来愈重、愈来愈重,身体重到连呼吸都困难,他的胸腔只要一呼吸就痛得要命,该死的……身体……
「呃!」仿佛插上电源,水泱奇就在那一瞬间睁开眼睛,焦距涣散无法集中,呼吸轻浅频繁。
「奇!」朵娃的声音近在耳畔,水泱奇困难的眨眼,喘着气,吃力地转头望向声源。
她真的在!真的在身边!不是他做梦……
「Hi!朵娃……」他声音破碎的跟朵娃打招呼,喉咙跟胸口一样,一讲话就痛,可是不呼吸会死,而他不试图开口确认朵娃的存在,会心死。
「Hi个头!」朵娃抡紧床单,绿眸盛满泪水,闪着晶璨光亮,向来没有表情的扑克脸,竟扭曲不已。「你怎么这么不懂照顾自己!你知不知道你……你差点……差点就……」
泪扑簌簌地垂落,滴落至水泱奇插着针的手背上。
「我毁容了吗?」水泱奇慢慢的、一字一句的问。
「没有!你很希望毁容吗?」朵娃一听,一把火迅速在内心燃起,一边吼着回答,泪也跟着拋出眼眶。
水泱奇闻言,勉强牵动嘴角,「那就好……将来我还要……咳吓……用这张脸……骗小女生……咳咳咳咳……」说到最后,水泱奇自食恶果地招来一阵剧咳。
「你这个笨蛋!~@#%$……」朵娃气到全身发抖,边哭边骂,骂到最后,她捂住口鼻,泪眼婆娑,「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丢下我!
「朵娃……我还活着……」水泱奇觉得自己快溺毙在朵娃泪水聚成的海里。
「我怎么知道不是我在作梦?」朵娃伸出颤抖不已的手想要碰他,却顿在半空中不敢再前进。「也许我碰了你,你就会消失,我就会发现我在作梦,你根本还没醒……」
「朵娃……」水泱奇轻咳不已,想握住她的手,却发现现在的他光呼吸已用尽所有的气力,「朵娃……」
「嗯?」朵娃边擦眼泪边响应水泱奇。
「帮我一个忙……好吗?」朵娃以眼神询问,坐在床边的椅上,小手捉着床单,「把手……放在我的手上面……你可以不碰……但是尽量……靠近好吗?」
「嗯。」朵娃依言将手尽可能靠近他的手。
水泱奇出奇不意一个翻掌,轻握住朵娃的手,朵娃见状,讶异地扬睫凝望,落入他幽深的黑眸里。
「我……是真的……」水泱奇扯动嘴角,笑望。
朵娃泣不成声,双手握住他的手,紧紧不放。「你……你不要再……再吓我了……」
她不要再被吓一次,太可怕了,这种失去的感觉,比任何事都可怕,双手就算再用力也捉不住的恐怖感仍然残留不去,心头的空洞与痛楚交替凌迟,害怕与恐惧鞭笞着她。
「对不起……」他怎么也没想到,哭得最惨的反而是朵娃。
「不可以再离开我了……你走了就没人替我打蟑娜,也没有人吻我跟抱我了……」朵娃抽抽噎噎地倾诉内心深处的话语,那是她恢复正常之时绝对说不出口的。
「我不会离开你……」一直推开他的人,是她啊!「但是……我好困……」
「等……等等……你先别睡!」朵娃口吃的命令水泱奇不能睡。
刚刚她一直以为自己在作梦,所以没有叫护士,现在证实他是真的,她才猛然想起要叫护士,她仍在发颤的手按下叫唤铃,由于水泱奇的伤势仍处于观察阶段,因此他是被安置在ICU中,而那儿的病房有玻璃窗,护理站的护士透过窗户一看,马上Call医生,不一会儿,病房里来了满满的人,朵娃被挤到一旁去,但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水泱奇。
水泱奇即使疲惫,仍打起精神来回答医生的话,他的目光与朵娃的交缠,之中透露的情意悱恻,一生诉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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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朵娃赶到机场时,在那儿见着明显是在等候她的三人,她鼓起勇气开口向他们道明自己跟随的意愿后,得到他们一致的欢迎。
坐在飞机上,身旁的水倾染早已体力不支、心力交瘁的睡着,朵娃却睡不着,她满心只想着水泱奇,思考着他们相识至今的过程。
他们认识不长,可自从遇到他后,她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
他不是一个会掩饰自己弱点的男人,当然,也许是因为他们因老鼠而相识的缘故,正因如此,在朵娃眼里,他显得真实很多。
他很温柔体贴,这么一来,她反倒显得孩子气又任性许多,然而她却没有发觉这正是她对他敞开心胸的讯号,她从不知道原来自己很信任他,更不知道心老早就遗落在他身上,是以,当她有所觉时,她所做的仅是退却,因为--
她害怕。她的恐惧让她无法接受这个昭然若揭的事实,只想着过往被背叛的事实,惧怕尝试。
等到发生意外时,她才警觉水泱奇在心里早已生了根、发了芽,拔除不得。
恋爱就是当那个人出现时,你所有的行事原则全不管用。朵娃方才明白,她很久很久之前就已倾心于水泱奇。
到了医院,朵娃看见急救完毕被安置于ICU的水泱奇时,早已方寸大乱。
她再次恳求其它同行的人,让她看顾水泱奇,她想要第一个看他醒过来,她想要跟他说要他别离开她,她会努力坦率面对他,可是她需要时间,她相信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耗……
「朵娃……」被医生全身上下都搔扰递的水泱奇于医生一声脱离危险期,但为求保险仍留在ICU观察的命令下解脱。
「我在。」朵娃于医生护士团撤离后,走近病床,伸手握住他的手。「你不是累了?还不睡?」
「我想多看你几眼。」水泱奇心知他一醒,要面对的是接踵而来的繁多事务。
「以后……有的是时间看……」朵娃苍白的颊畔染上两朵红云,绿眸难掩眷恋地凝睇。
「以后是以后,现在是现在。」水泱奇虽不再轻咳,话语不再断续,但声音仍虚软无力。
「嗯。」朵娃点点头,坐下与他视线紧紧相缠,未久,她突然说:「我想吻你。」
水决奇微怔,后笑道:「有口臭。」
他不知道昏迷了几天,没有刷牙会呛人。
「你不能浪漫一点吗?」朵娃不耐烦的皱起眉头,瞪视。
「我本来就没有什么浪漫因子。」某一方面,水家的孩子们,都实际的可以。
「你到底要不要让我吻你。」朵娃被他说的兴致都快没了。
「我动弹不得,就算你要强暴我,我也没办法逃。」水泱奇心有所属,有余裕开玩笑。
「你想当众表演,还要看我配不配合呢!」朵娃瞟他一眼,倾身啄吻他干燥的唇。
「就这样?」水泱奇有些失望,他期待的是更深更火辣的吻。
「你不是说你没有刷牙?」朵娃杏眼圆睁,皱起眉。
「即使如此,我还是觉得不够。」
「你哦……」朵娃嗓音趋柔,这回四片贴合的唇瓣,有着深深的相系,他俩唇舌交缠,交换彼此的气息,好一会儿,朵娃才微喘地离开他的唇,纤长的指尖滑过他病白的脸庞,绿眸睇视黑眸。「我爱你。」
水泱奇闻言开展一个狂喜的笑容,即使将来不确定,此刻的欣悦是如此的真实,他不愿想太多,只愿依从内心那张狂嚣吼的话语:「我爱你。」
朵娃的笑容只有一秒,立刻恢复,比三秒胶还快,快到水泱奇以为自己眼花。
「朵娃?」
「嗯?」
「你不高兴吗?」
「没有啊,我很开心。」水泱奇难道没有看见她的眼睛都化成两颗蹦跳不已的红心吗?
「开心为什么不笑呢?」水泱奇微笑,宠爱不已地望着她。
「开心为什么一定要笑?」朵娃敛眉,眉宇间略带忧愁。
对哦,水泱奇还没有看过她笑的模样。
「我又不是没看过你笑。」水泱奇见朵娃忧心忡忡的模样,觉得好笑。
「那不一样。」朵娃知道他指的是何时,但那只是小case?
「好吧。」水泱奇也不勉强。
他现在因伤初醒,没有体力与她周旋,但是一旦他复原后,大家走着瞧。
「奇?」朵娃不安的叫着,握着他手的力道加重。
「朵娃,我没有生气,你不需要如此患得患失,只要做你自己就行了。」说到底,水泱奇还是舍不得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遇上你之后,我就再也不是我自己了。」朵娃柔柔地回望。
「这是好是坏?」水泱奇笑容微僵,低问。
「到目前为止,都是好的。」朵娃低首亲吻他僵硬的唇角。
「以后我不敢保证都是好的。」水泱奇不会说什么我爱你直到永生永世的话语,因为他只能确保这一世。
「我知道。」朵娃也不会将未来想得太美好,他们之间仍有看不见的鸿沟,跨过一个,还有下一个等着。
「那你是否仍愿意?」
「废话。」朵娃以脸颊磨蹭他的,吮吻他的耳垂,「睡吧,你需要睡眠。」
「你会一直在?」水泱奇突然觉得这一切美好到像作梦,而他已经很久没有作梦。
「会。」朵娃的手心抚过他的脸颊,许诺。
水泱奇这才放心入睡。
第十章
「果然是祸害遗臭千年。」亚瑟吐出纯正的国语,见到水泱奇意识清醒的模样,不由得安心打趣道。
「你都还没死,我哪舍得死。」水泱奇同亚瑟握手,两人交换笑容。
在场所有人全都笑开了,只有朵娃不明所以的巡视着众人的笑脸。
水泱奇注意到朵娃茫然的眼神,会意到适才他们说的全是国语,因而忙道:「我们说英语吧,朵娃听不懂。」
此话一出,其它人全恍然大悟,开始以英语交谈。
「不用为了我而刻意改变呀。」这样一来,朵娃反倒不好意思。
「不会。」水泱奇含笑以对。
「对了,朵娃有没有兴趣学中文?很好玩哦!」辛起耀见两人中间冒出无数玫瑰色的心,看不下去,忙出言打破他们之间若无旁人的凝视。
「好啊。」朵娃认真的点头,她不想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也想多了解水泱奇的世界。
水泱奇是新加坡华人,是UN的副总裁,精通多种语言,怕老鼠成性,个性表面沉稳温和,实则心机深沉似海,太小看他会被吃到连骨头也不剩。
说到识人不明,朵娃真不知道水泱奇这么严重,像她前两天不过是稍微画了妆、将鬈发烫直,一进病房,水泱奇竟然问她是不是走错病房,害她后来只要一进病房都会先表明身分。
这是朵娃这几天与水泱奇朝夕相处的「经验谈」。
「那我教妳!」辛起耀跃跃欲试的自告奋勇,灵活的眼里闪着算计的光芒。
朵娃才要点头,水泱奇即握紧她的手,抢在她说话之前说:「要学也该由我来敦。」
「舅,你现在受伤,该好好静养,这种劳心劳力的事,由你外甥我来代劳即可。」
「别想。」水泱奇微微一笑,吐出拒语。
「小耀,你又来了。」拿花瓶去装水插花的水倾染回来,一听见儿子开始耍心机,不由得出口训示,她将花瓶安置好后,回身走到儿子身边,摸摸他的头,柔声道:「你还记得答应过妈咪什么?」
辛起耀皱起眉头,不甘不愿的让母亲弄乱头发,然后在她的注视之下开口:「记得……」
「好,乖。」
「妈咪,你别在别人面前这样对我啦!」辛起耀绯红着脸,少了奸狡,多了童稚。
「这里哪有别人?」水倾染好笑的拍拍儿子的背,放过他。
「小耀,这里都是自己人,你也别别扭了,呵?」水泱奇窃笑地落井下石,深知辛起耀的古灵精怪只有他父母治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