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凌芝恩巴不得自己可以立刻飞奔到操场跟机车他们大拼一场球--机车,是学校篮球校队的队长外号。
只是,路才跑到一半,一声喘息的叫喊声却自身后断断续续地传来打断了她飞奔的脚步。
「大姐头,大姐头!」
凌芝恩蹙眉停下步伐,露出一副「妳最好有很好的理由叫住我的」表情。
「大姐头,不好了啦。」
「什么不好,妳男朋友被别人拐走了?」凌芝恩一手叉腰一手用食指转着篮球没好气道。
「不是啦,大姐头,四眼被人带去条子厕所了。」
四眼是他们班的乖乖女,平常除了K书还是K书,所以总带着大眼镜的她,便让人取了个「四眼」绰号。而条子厕所则是学校里一间专门被恶鬼帮霸住用来执行帮规的帮会大殿,而这恶鬼帮则是爱恩国中历史悠久的混混帮。所以寻常人是不会去那间条子厕所如厕的,会去的都是那群不良混混;要不,就是被「请」去执行帮规、动用私刑的倒霉学生。
「四眼?四眼怎么会跟他们扯上关系?」
「这我也不晓得呀,那群恶鬼一进门什么也不说拉着四眼就走了,大姐头,妳快去救四眼呀!」
凌芝恩并不混太妹帮,只不过她男人婆及大姐头的海派作风,让人不自觉地有麻烦就想到找她帮忙。
果然,凌芝恩闻言想都没想,随即,她把手上的篮球丢给一旁的男同学说:「你们先去篮球场跟机车他们会合,我待会就到。」
「大姐头,不行呀,妳怎么可以一个人去,我们陪妳一起去!」男生们义气地说着。
「不用了,你们去了只会碍事。」不待他们再反驳,凌芝恩立即拔腿朝条子厕所的方向奔去。
「月饼!妳跑这么快要上哪?」途中,施佳骏叫着如阵风旋过的凌芝恩。
「厕所!」她头也不回地回答。
「啊,吃坏肚子啦,跑这么快。」不过,她的便当都是在打完球后才吃的呀,怎么现在就拉肚子?
「施佳骏。」一声小小的呼唤响起,他视线收回那阵风的方向,回头对上一个红着脸的女同学。
「有事?」
「嗯,这……这给你。」女同学把一盒巧克力与一张卡片塞给他后,便羞怯地跑开了。
施佳骏望着巧克力与卡片几乎是想也不想地便放进口袋,脸上没有一丝特别的表情浮动,他平静的脸彷佛方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没办法,经验使然。因为他上了国中后,收到的礼物已经多到要把他家给淹没了,而他早已从国一刚开始的兴奋变成喜悦,然后再淡化到无谓了。
当初,那些情书与小礼物让他真正开心的原因是,他已不再是国小那个讨人厌、没人缘的爱哭小孩,现在的他,人缘好、功课好,受极师长同学的爱戴,他活出另一个自己了,所以,他现在已经不再需要示爱的情书与示好的小礼物来培养自己的自信了。
带着飞扬的神采与愉悦的脚步,施佳骏自若地继续迈开步伐。
「哇,好帅!」
「天哪,他真的好迷人……」
女同学的赞美之意、倾倒之心,随着他的步伐前进,在学校里形成一个奇怪的磁场队伍,一个接一个地蔓延开来,直到遍布学校的各个角落。
中午休息时间,今天负责放歌曲的日正放送着阿杜第一张专辑里的「天黑」。
风或停了,云要怎么飞?
你若走了,我要怎么睡?
心若破了,你要怎么赔?
莫非你只是贪玩的蝴蝶……
这样的歌词这样的旋律把学校渲染得处处春花绽放、春潮不断,属于懵懂青春的纯纯爱恋,就从这样的氛围里展开,并绵延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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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芝恩的飞毛腿总算赶在四眼被迫害前的一秒赶到--真的是一秒,因为那个握有刀片的魔爪已经挥向四眼的脸颊。
呼,真是他妈的千惊万险!还好被她赶上了。
「大姐头!」四眼一见她英勇来到,立即委屈得哭了出来。
「这没妳的事,妳最好别插手。」一旁脚站三七步,双手叉腰的太妹领头,他们称之「红发」的女生歪着脖子不悦地说着。
凌之恩不屑也憎恨地甩掉那个被她及时握在手掌的魔爪,嫌恶道:
「妳以为我有那个美国时间来理妳们这群疯女人?她是我们班的,我要带走她。」说话的同时,凌芝恩用蛮力拉开左右抓住四眼的两个小太妹,然后把四眼拉到她身后。
「妳以为妳是谁?可以命令我们,并自由来去这个条子厕所?」
「不信妳试试。」凌芝恩懒得多说废话,她早在来这里之前就做好干架的心理准备,虽然以一敌……数一数厕所里的人头……八!以一敌八的她,胜算几乎是零。不过,还能怎么办?谁教她从小就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八个字当饭吃。再说,反正她身上的皮早已被她磨成像铜墙铁壁一样,不若一般女生的水嫩嫩,对痛,她的忍耐度已经是调整到最大的接受指数了,她相信她可以应付她们的。只是,最好再加点运气,她在心里暗忖道。
「妳不要以为妳有他的撑腰,我就不敢动妳!」红发咬牙切齿道。
他的撑腰?他是谁?凌芝恩不懂她在说什么。紧握着四眼的手加了力道,她只
希望她用力的手劲能让四眼明白她下一步的动作。
「上!」红发狰狞地下了命令。
凌芝恩随即拉了四眼就要跑,只是,她们的人却快一步地堵住她们的出路,就在她在心里高呼不妙之际,突然,门口传来一声疾呼:
「不好了,老大!他来了!」
「什么?」红发与其它的姐妹一听到门口把风的警告,纷纷停下齐飞向凌芝恩的隆重招呼。
「老大,怎么办?」其中一个太妹问。
红发没有想太久,她随即做出了三十六计的决定!
「走!」她飞快地领军离开厕所,却仍是在门口与他相遇。
他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那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神彷佛能看透她的一切,并且正以一种无言的警告望进她的心坎儿里。
「红发,我想妳是活得不耐烦了。」他身边的朋友说话了。
红发不安地垂下眼加快脚步,飞也似的逃命去,不敢再多望他一眼。
而他在见她离去后,便急着进厕所看她有没有被伤害到,结果,他急切的脚步与正要出来的她撞在一块。
「皮蛋!」凌芝恩在看清眼前的人后,眼亮地大叫。
而在她惊呼后,皮蛋身后的一群兄弟也忍不住地噗哧笑着,因为他们实在不能想象这个在学校恶名昭彰、横行无阻的老大,居然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名字。
「原来是你呀,我还道来了什么天外恶鬼,让红发一听到风声就落荒而逃。」就说嘛,还有什么人这么有本事,原来是这个恶名昭彰的臭皮蛋。
「我们老大是恶鬼没错呀。」因为他是爱恩国中的第三十六任恶鬼帮帮主嘛,他身边的兄弟光头说。
「他?哼,臭皮蛋连我的拳头都躲不过了。」凌芝恩不屑地朝他挥出一拳,古砚阜躲也没躲直接让她的拳头抡上来。
「啊!痛痛痛呀……」凌芝恩揪挤着脸拼力甩着自己的手。「喂,你的胸部装了铁板呀?」
「谁像妳这么无聊又白痴。」古砚阜的严峻瞬间被一脸轻松的笑意换上,双手抱胸的他就这么兴味地站在那,看她叫痛。
「你说谁无聊白痴?」
「除了妳还有谁?笨蛋!」
「喂,还骂人,你太久没被我扁了是不是?」这个臭皮蛋愈来愈不象话了。
「妳刚才扁过了。」他好心提醒她手上的痛来自何处。
「这……啊,算了,不跟你浪费时问了,四眼,我们走。」凌芝恩想到篮球场上还有人在等她,于是她转身就跑。
「嗳,大姐头等我啊。」四眼未料她突然一下就跑开,于是急忙地追上,她可不想跟全校有名的流氓头在一起,他比红发还恐怖千万倍。
「皮蛋,人都走了,你还瞧,小心眼睛脱窗呀。」光头故意调侃道。
「这两个字是你可以叫的吗?」难得出现的笑意顿失,古砚阜一个铁铮铮的拳头送上他那颗大光头。
「噢--对……对……不起嘛……老大。」痛啊。
「你还知道谁是老大!」白了他一眼,古砚阜脸色难看地举步离开。
但,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刚硬冷漠的线条下,他的心因为她跳得有多喜悦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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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学生们热爱的暑假来临,只不过,这个有如天堂般的日子却被老师公布的强制暑期辅导给褪去了狂喜的成份。
「真是没天理啊!暑假是我们的权利,他们凭什么剥夺?」凌芝恩不爽地双手交握在胸前,双脚还高跨在隔壁同学的桌上。短发造型、古铜皮肤色的她,乍看或远看下都会以为她是男生。
「不不不,能够暑期辅导,这可是莫大的福音啊。」坐在隔壁的同学阿熏歪着脸颊靠着合十的手掌,梦幻又陶醉地说着。
「福音?」凌芝恩一副见鬼了的表情。认识她两年了,她从来不知道她这个好朋友有这么爱读书上课。
「本来就是福音呀,妳想想,如果不用来学校,那就见不到施佳骏了。」除非天天上凌芝恩家报到,因为他每天都会上她家。
「神经,那个湿布丁有什么好见的?」
「喂,妳不要说这种让人想给妳盖布袋的话哦,妳能跟施佳骏做邻居是妳的福气,妳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阿熏气愤地提着食指猛戳凌芝恩的额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回只要她不屑地提到施佳骏,她就会像保护小鸡的母鸡一样,勇敢又强势地捍卫。
「什么福不福,那是妳好运,没被他给荼毒到,妳就不知道他有多么地惹人……」凌芝恩的话讲到一半就断了,因为她听众的注意力早已茫然地飘向窗外走廊缓缓走近的那一抹身影了。
不止是她,几乎全班女生的魂都被那抹身影给勾走了。
湿布丁!说人人到。
不过,说来真是奇怪,这湿布丁到底有哪里好?为什么全校女生都对他风靡成那样,还封他为学校的白马王子?
他真有那么好吗?不过话说回来,他好像真的变了,从丑小鸭变成美天鹅了。
还记得从一年级入校开始,他还不是那么会跟人谈笑,常常他就是扬着一张斯文白净的脸,害羞地看着他的书、听着别人说话,而渐渐地,在一年级下半学期,他突然笑容多了起来,然后白净的脸上多了点精神;接着升二年级后,他整个人就脱胎换骨地总飞扬着他的神采奕奕,就像现在这样。
而她这才知道,原来不只女大会十八变,男大更是会八十变。
咦,这么推敲来,他好像真的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湿布丁了。望着那个似乎是走向她来的施佳骏,凌芝恩明朗的眼瞳划过一抹疑惑。
继而,就在这时,她的耳边又引起了一阵骚动--
「哇,他也来了!怎么两个同时出现了?」
顺着惊呼的叹息,凌芝恩转动黑眼珠移向另一个骚动来源,结果,映入她视线的人影又勾起了她另一个不解。
臭皮蛋!
爱恩高中有著名的两匹骏马,一个是白马王子施佳骏,一个是黑马王子古砚阜,很不幸地,这两匹外人眼中了不起的翩翩骏马,却是她从小就厌恶的死小孩。
搞什么,现在女生的审美观与喜好到底都是以什么做标准的?湿布丁那种文弱书生可以捧来当宝,臭皮蛋那种恶质流氓头可以尊他为神祇?
疯了,全是一群疯女人!
凌芝恩的思维还在混乱的不解里,原本盯着古砚阜的视线也因为脱绪而失焦中,所以当学校里著名的两匹黑白马都走到她身边时,她仍然无所觉。
最后还是阿熏私下狠狠地掐她一下,她才猛然觉醒。
「啊!」她一痛,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哪个不要命的敢掐……咦,你们两个在这干嘛?」他们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的?
「月饼,待会放学一起去吃冰。」施佳骏温和地说着,脸上扬着浅浅的笑。
「吃冰?」两个男生身系众女生的爱戴,不约而同从不同的方向走来找她,然后就只为了找她吃冰,呃……这排场会不会太大了点?
「咦,奇怪,你们俩什么时候交情这么好了?还一起吃冰哩,你们不是死敌吗?」虽然她知道他们俩打上国中后,就不像国小那样针锋相对,但,从仇人变成朋友,这变化未免也太神奇了吧?
「他有妳这个大姐头罩着,谁敢与他为敌?」古砚阜调侃道。
「哦,你终于想通啦?很好很好,浪子回头三年不晚。」凌芝恩一副长者姿态地拍着古砚阜的肩,以示鼓励与支持。
「神经!妳到底吃不吃冰?」
「吃呀,为什么不吃?反正有人请客嘛。」意思是,看他们俩谁要付钱。
「好,那我们下课后来接妳。」
「不用了,直接在校门口等我,有你们来接,周围的空气会变得稀薄。」就像现在!「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可以滚了。」接着,她像赶烦人的苍蝇一样地推他们出教室,彷佛他们多留一刻,她就会发病暴毙。
于是两匹马又在众女生的爱戴中远去了。
「噢!老天,妳到底上辈子积什么德、烧什么好香,为什么这两匹迷人的马会跟妳这么好?」阿熏妒嫉又崇拜地闪着满眼星星望着她。
来不及等凌芝恩回答什么,接下来不断从四处飞来的礼物搞得她没空也没心思回答,因为又有一群女生拿了一堆包装精美的礼物来请她代转给那两匹马了。
望着瞬间堆满自己桌面与抽屉的小礼物,凌芝恩再次怀疑到底是她们这群女生眼睛都瞎了,还是她真的不正常?她是真的找不出那两匹马到底哪里迷人啊……
「唉,幸好妳是男人婆,不然,妳绝对死无葬生之地。」阿熏坐在她旁边,只手撑颔道。
「嘿嘿,不只呢,也因为我是施佳骏的代理人,所以,妳们谁想搭上他的都得来好好巴结我。」凌芝恩得意着。
「嘿嘿,那大姐头,明天我请妳吃早餐行不行呀?」
「当然行呀,只不过就这么点小意思,恐怕连白马王子的一根头发都碰不着呀。」
「那不然妳想怎样?」
「看妳的诚意喽。」话落,凌芝恩「啵」一声,打开方才学妹送的冰汽水开始猛灌了起来。她最爱享受强烈的气体街上脑门的感觉,那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就是--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