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称赞过欧意融什么?喔!说她身材比例很好。天啊!纺雾沮丧的望一望自己平板的身材,毫无曲线可言;至于那双腿,还真长得不像话咧。
拿什么跟欧意欧比呢?更重要的是,欧忆融比她年轻,才刚满十九岁。而她却转眼就要过二十四岁的生日了,照中式的算法,她其实已经二十五岁了。
唉呀!唉呀!她为什么要拿自己和欧意融比?真是无聊!
可是,纺雾就是忍不住想……
为什么他单单要赞美欧意融,而不赞美其他和他有瓜葛的女人?若非如此,也不能教纺雾想了又想,却又怎么想都是空中阁楼,凌空虚浮,让自己心慌。
再想,再多想一些,真要如同飞雪说的,发神经了……
“你又发神经了,不言不语,脸上的表情多得不像正常的你。”飞雪拽拽她的衣服,竟心有灵犀的轻声问她。
“想一个人。”纺雾张开眼睛,视而不见的对飞雪笑笑。
“男人还是女人?”
“你又来了!”纺雾大声埋怨。
“我怎么又来了?比方说我去日本几天,你难道都不想我这个朋友?而我是‘女的’总没错吧!”“诡辩!”
“是有诡辩的意思。”飞雪这次倒是老实承认,接着又问:“好,那你在想谁!”
“想一个人。”她对飞雪眨眨眼。“一个男人,一个我见都没有见过的男人,想他为什么会认识我?想他的绯闻怎么会那么多,想哪个未满二十的少女和他谈恋爱。”
“未满二十?”飞雪疑惑。
“我随口说的,你耳朵怎么那么尖?”纺雾困惑的问。
“少来,看来你又单恋上谁了。”
“我‘又’单恋上谁了?”纺雾扬高声音,故意重复她的话。
“认真生气了?”飞雪随手抓过刚才被纺雾搁在地板上的吉他,净净珠珠的弹了一阵,听不出是什么和弦,却弹得认真。弹了几分钟之后,才抬头看着纺雾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那是结婚该烦恼的事。谈恋爱嘛,这些暂时不存在,可是爱到某一个程度后,大家都会掉回现实。单恋就严重了,永远都在半空中飘浮。只有想是没有用的,要采取行动才行,爱一个人总要踏实一点才会有结果。我总觉得你对感情的期待,不切实际了一点。”
纺雾摇摇头:“我不是不切实际,我只是受不了别人的拒绝,如果被拒绝了,我一定会很伤心。”“被拒绝有那么可怕?”
纺雾用力点点头。
“还没开始,你怎么就先预设立场!也许对方反而很高兴你的表白呢。”
“那是安慰的话,我不相信我有这种好运气。”
“噢!!小姐。”飞雪苦恼的拍拍自己的额头:“你以为我和小日本是小日本来追我的吗?错、错,其实是我主动制造机会,让他知道我的存在,然后交往才从此开始。要向对方表白,我相信很少有人会直接走过去,然后就对人家说:‘喂,我很喜欢你,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难道你的想象力只发挥到这种程度!”
“不是啦!”纺雾否认,过几秒才慢吞吞的说:“我想……可能是我顾虑太多,还没开始就预设立场,想到最后,干脆放弃算了,也不知道要怎么改呢。”
“为什么要顾虑那么多?难道你一生只能爱一次?别傻了,远古以前办不到,现在更别提了,人口愈来愈多,能选择的机会也愈来愈多,不要幻想一见钟情的恋爱,多给自己机会。不受伤,怎么知道爱有多可贵或者多可怕?”飞雪拢了拢头发,笑着唱:“谁说一生只能爱一次?爱情总是需要受伤,不能坚持又何必解释?她的拒绝才是你的开始。懂吧?”
“不想懂。”
“算了,这种事只靠你自己想通,想不通我也是白说。但还有一句忠告,对爱情实际一点,就从身边的朋友开始也不错,你和纪豪不是就这样开始的吗?”
“但是我对他真的没什么感觉,你也知道当初我和他是怎么开始的。”
“但纪豪至少是你身边的朋友吧?你别去喜欢那些遥不可及的人,就是这样才说你不切实际。”“但是,你刚才不是说机会是人制造的?”纺雾苦恼的反驳。
“好,那我问你,你及也及不到的人如何去制造机会?”
“那也说不定。”
“嗳!嗳!不和你缠这些,再缠下去我自己先吐血,你还在空中飘浮、乐不思蜀哪!而且别学我说话,你听我讲习惯了,我却听不惯你讲的。”
“红楼梦版权是你家的?我记得你不姓曹。”
“我冠夫姓。”
“唉呀!满严重的惩罚,你什么时候移情别恋又爱上姓曹的?小日本绝不姓曹吧!”
“我早就爱上姓曹的,只是要嫁也嫁不到,所以只好实际一点,爱个活在现在的人。”
“是啊!我喜欢的也是活在现在的人,绝对不是古代的人,这点你大可以放心,再不切实际也没到那种程度。”
“那就好,但最好还是你及得到的人,别对我说是那个布莱德·彼特,布莱恩·亚当斯啊、休葛兰什么的,我会当场晕倒在这里。”
“现在及不到,不过……早晚就会及到的啦!何况我不认识,他还先认识我了哪!”纺雾半带得意半娇羞的说。
“盖仙!”飞雪撇撇嘴。“你继续卖关子,反正我绝不问你,问了你又直来一句:‘不说’,我才不自讨没趣。”
纺雾看飞雪表现出一副意态阑珊的样子,心中直直的挣扎起来。要不要说呢?其实她好想说出来,可是就飞雪说的,只是空中阁楼,说出来也没用,而且又有那么一点浮夸的意味。还是放在心里慢慢想,说不定过几天,就会把这些事忘记了,反正自己也不是个会把事情年年月月挂在心上想的人。还好够洒脱!纺雾自己在心中庆幸起来。
“我不是不想说,只是你知道我是个很容易‘变心’的人,说不定没三天我就忘记有这么一回事了,不如不要说,免得你以后拿这个当话题开我玩笑。”纺雾避重就轻的回答。
“江纺雾……”飞雪没好气的说:“我在你眼中是那么轻浮的人?什么时候我拿过你的情史来开玩笑?”
纺雾真想冲口而出说刚才就有,不过还是没说。她知道飞雪是无心,何况自己也并不真的那样介意,要说也说搪塞的话。今天两个人情绪都波动得厉害,再说下去,恐怕气氛会僵掉。
纺雾笑了笑,一骨碌从沙发上坐起来说:“我们去散步好不好?你看夜色这么清朗,城里难得看到,都在感情的事上打转好无聊,踏踏月色去,才不辜负你的雅兴,如何?”
飞雪半晌才回答:“月色很好,星星很亮,但空气很凉,披件外套吧,我去找找。”说着,穿着新买的拖鞋,趴踏趴踏的走进从傍晚进来却一直都不曾打开过那扇门。
纺雾好奇的站起身,想跟过去看看。
“别动!”飞雪转过头来吩咐:“我看看房里有什么不能让你这个纯纯小女孩看到的,等我检查过你再进来。”
“什么嘛!”纺雾小声的在嘴里嘟哝:“该看的都看过了,我只是不要而已,难道纯洁竟是一种耻辱?”
“喏。”飞雪递给纺雾一件长袖衬衫。
纺雾穿上,忍不住好奇的问:“你表哥的?”
飞雪不回答,却眯起眼睛打量她。
“看什么?嫉妒我的模特儿身材?”
“才怪!长那么高有什么用,浪费布料。”飞雪大咧咧的挥手,又说:“这衬衫你穿起来倒挺合身的,下摆和袖子长了一点,不过这样看起来你人却娇小了些。”
纺雾不等飞雪说完,就一迭声的嚷:“申飞雪,申申小姐,你不要再提我的身高了,什么浪费布料,你想要,一辈子还要不到咧,即使你怀孕十次也不行,而且我的身高也有点儿用,至少可以打篮球吧!”
“很对!很对!”飞雪捂着耳朵。“别再跺脚了,地层要下陷了,我可不想被活埋。”
“哎哟!”纺雾作了个无力样,直直的倒向沙发。“我但愿你和小日本的女儿以后长到一八○。”纺雾捂着嘴小声的说。
“啊?你说什么?”飞雪将脸凑到她的鼻尖前问她。
“我说……但愿你和小日本的……”纺雾眼珠子一转:“孩子,以后长到一八○公分。”说着忍不住吃吃笑了出来。
“笑什么!你这个人撒谎要打草稿,讲完还会笑,你骗谁?必是说我‘女儿’以后长到一八○对不对?”飞雪说完,歪了歪嘴巴。
“孩子也包括女儿。”纺雾辩解。
“好啊!果然让我猜对了,如果我女儿长到一八○,你得负责把你儿子养到一九○……”
纺雾赶紧问:“是公斤吗?”说完忍不住狂笑起来。
“很对!”飞雪忍不住边笑边打她:“你把你儿子当猪养,以后他长大我一定要告诉他,叫他恨你这没良心的妈!”
“哎呀!你看有萤火虫!”纺雾忽然叫出来。
“什么?!”飞雪停下手,抬起头四处张望。
趁着这空档,纺雾手脚敏捷的跳离沙发,止不住的笑个不停。“骗你的!”
“你没骗我,这种季节真的有萤火虫的,只是我想象不出它们会飞进屋子里来。”飞雪坐正身子拢了拢头发。“好啦!好月色都快要被你闹掉了,开了一下午的车也累了,如果你不介意,我可想睡了咧!”
“唉!不要嘛!”纺雾撒娇的说。
飞雪瞅了瞅她。“如果你愿意把你的撒娇功夫用一点在男人身上,我保证你定有一卡车的男朋友。”
纺雾扁扁嘴,摇着头。“我才不要,而且男朋友只要一个就行了,才不必一卡车。一卡车里没一个真心的,不如统统不要,何况我又不实施‘养鱼政策’,而且也养不起。”
“一个就够了吗?”飞雪打趣的问。
“当然,你不也只有日本郎一个。”
“那不一样,我之前可也养了不少鱼的,只是他最适合我,所以到现在就养他一条罢了。”
“哦?养他一条罢了。”纺雾酸酸的重复飞雪的话。
“是只有他一个啦。”飞雪解释,又说:“如果你可以把儿子当猪养,我为啥不可以把小日本当鱼看?”说完,飞雪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你那张嘴,瞎说起来真让人受不了,我祈祷你以后找的男朋友是个正经、严肃又呆板的人,看你还会不会说笑话!”
“不要发狠了,你还难得看我发疯是不是?”纺雾说。
“你这样子我才担心,不知道你又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心事压着哪。”
“还不就是工作。最近接了个文案,搜索枯肠快一个月了,还想不出要写什么,或许我出去踏踏月色,搞不好灵感就会如泉涌。”纺雾快口说出来,为了堵住飞雪的怀疑。
“那我更不要和你出去,你就可以好好想。不过,只要附近走走,不然往前面人多的地方去,别走到断崖旁边,也不要逛进树林,知不知道?”飞雪叮咛。
“好啦,我知道。”纺雾点点头。
推开门,纺雾借着月光看看手表,九点半不到,但是四周却不见人影。
还是只有一递、一递的蝉声在夜空中呜响。纺雾拉紧衣服,竟觉有一点点冷。
迈开脚步,她走进溶溶的月色中。“灵感如泉涌?”她笑着摇摇头……她骗谁呢?
第三章
纺雾觉得好闷,嗡嗡响的冷气声令她的头隐隐作痛。他没来,他的座位空着,所以,没人批评她带来的东西好不好。
她若有所失,也若有所待。
“休息二十分钟。”
不知道是谁讲的?但她如释重负,却又矜持的等着,没有第一个走出门。
而今,她站在这个僻静的角落,没事找事的望着大楼中庭的喷泉,只是找个眼光留驻的地方,脑子却空白一片。她习于不思不考来逃避恐惧和压力,这还是最近才养成的习惯。缩头乌龟,纺雾内心不自觉浮起这句话。
不是临时凑合的,都是绞尽心血的字句,纺雾原本期待能得到徐士哲的赞赏,不过,事与愿违。“哈!”纺雾故作调皮的朝下吐一口气,整个上半身往楼下探,却蓦然有人拉住她衣摆。
纺雾吓了一跳,几乎往前栽下去。
“哎呀!”
两声几乎同时脱口而出的惊呼,惹来楼下人群往上探看。
纺雾风风火火的转过身,狠狠的问那个拉她的人:“想谋杀人……”话到半途,却硬生生的停下来。
是……欧意融。
真要命!纺雾在心里骂了一句,脸上却装得不动声色。眼中的欧意融看来比实际年龄老成,脸上的妆化得很浓,仔细描过的眉毛,是时下欧美明星流行的眉型,滥泼的口红,短上衣、短裤子,及厚厚的高跟面包鞋,拔过的眉毛痕上虽覆着一层精细的蜜粉,但站这么近,一样看得到眉痕。
“干嘛这样子看人?”欧意融问她。
“因为我是同性恋。”纺雾没好气的挑高眉毛回道。
“真可惜我不爱女人,还有,下次别吓人了。”欧意融噘着嘴。
“我没有跳楼自杀的意愿,是你先吓到我的。”纺雾更没好气。
“我怎么知道?我一上来就看见你身体往前探,一副准备跳楼自杀的样子,我想也没想就去抓你,怎么知道原来个子愈高的人,胆子愈小,只会虚张声势。”
“对。”纺雾头也不回的走掉,不想再回去那个无趣的会议室,也不想见到那个她不愿意见到的欧意融。
倒霉、倒霉……在心里反复千百次。
她骑着机车在路上乱逛,不想回去,却又找不到停留的地方。纺雾觉得好疲倦,也觉得胸口闷得难受。
可恶的嫉妒心和单相思病、可恶的脑子、可恶的自己、可恶的热天气、可恶的塞车、可恶的台北、可恶的……一连串的可恶从纺雾的脑子冒出来,直到想不出其它可恶的理由为止。
她挑路肩走,预备把中山北路一路走到底,或许走到累为止可以整整走七次,就像那首古老的台语歌。
纺雾从来搞不清中山北路为什么有这么多婚纱店,这么多家店在同一条路上竞争是如何生存的?谁说高离婚率使得不婚男女的人数节节上升?果真如此,这些婚纱店怎么还可以存活下去,并且一家接一家的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