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平喘吁吁地扶着墙壁站起，立刻炮火全开大吼：「我跟我女朋友讲话，干你这路人什么事？！」
齐仲棠妪枢耳朵，「我又没耳背，请小声点。再说，这位小姐似乎中午就被你甩了不是吗？」他扬起嘴角，笑得阴险，「神猪就要有神猪的样子，咬你的菠萝苹果去，不要因为吃了别人的闭门羹，才想起前女友的好。」
方正平的气势瞬间弱了许多，连话也变得结结巴巴：「你……你不要乱说，我……我才没有这样咧！」
齐仲棠哪忍受得了，眼神立刻转为锐利，手指关节按得喀喀响，「你要我送你一程呢，还是自己走？」
方正平吞吞口水。这次复合不成，不代表他没有机会再来找她。茜薇这么好，一定不忍心看他可怜兮兮的模样。「茜薇，我下次再来找你。」
见方正平走远，齐仲棠又恢复平日吊儿郎当的模样。「小姐，对付神猪可千万不要心软，否则你是给自己找麻烦，知道吗？」
康茜薇虽然对方正平略有微词，但她还是认为眼前这男子的处理方式有些不妥。
「呃……这位先生……」
「敝姓齐，齐仲棠。」他咧出一口白牙。「小姐贵姓大名？」
她露出个甜美的笑。「康，康茜薇。」等等！现在不是自我介绍的时间吧？康茜薇想板起脸孔，却发现面对一张笑得灿烂的脸孔时那实在很困难。
伸手果然无法打笑脸人。她很无奈地叹口气，「齐先生，我很谢谢你帮我……呃……」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方才的情况。
他很好心地帮她找出形容词：「拯救你无辜的小嘴免被神猪吞掉的危险。」
康茜薇点点头，「嗯，拯救我无辜的小……」怪怪！她怎么老被这家伙牵着鼻子走？
她轻咳一下，「不过我还是想纠正一下，正平他不是神猪，他只是有点胖。」
有点胖？「我以为神猪都是用四只脚走路的。」
「什么？」他的声音太小，她没听清楚。
「没。茜薇，你自己要小心一点，可不要上了神猪的当。」
她有点诧异。他们不过才认识（他们这样算认识吗？）几分钟，他怎么喊她喊得好象他们已经是几十年的老友？
虽然弄不懂他的用意，但她还是礼貌地微笑道谢。「我想正平应该是有心想复合，所以我……」
「别傻了，你没注意到他的左脸肿得跟个山东馒头一样大吗？」莫名的火气突然冒起，他无暇细思，决定大发慈悲好好开导一下这位天真过头的小姑娘。
「看也知道，神猪应该是被别的女人赏了巴掌：从别人身上得不到便宜，所以才会想回来找你。这神猪也不想想自己的模样，怎么可能会有女人肯给他豆腐吃，除非那女人是个傻子－－呃，我不是说你是傻子喔。」
他急欲解释的模样很可爱，像个大孩子。康茜薇也不是会在意那些的人。「不过我还是谢谢你，帮我……呃……」她实在不想重复那句很伤人的话－－虽然她坏心地觉得贴切得很。
「拯救你可爱的小嘴下被神猪吞掉。」他别的不会，做坏人他稳拿第一。
「很高兴认识你。」齐仲棠对她挥挥手，「记得不要再理那只神猪了喔。」
康茜薇还是无法认同别人这么叫方正平。「他不是神猪，他只是……」
他用食指塞住耳朵，对她眨眨眼，「我什么也没听到。」
她隐忍着笑，决定不在这话题上打转。
「很开心认识你，茜薇。」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她身后的大楼，「你在这上班？」
她很老实地点头。
真好！这是二哥旗下的分公司。他在心底打起算盘，迅速得一如他以往帮他二哥动脑筋想公司方针一样。「我们会再见的。」
看着他俊挺的背影，康茜薇不以为意地微笑目送他离开。
「对?起，让你久等了！」桑妮气喘如牛地跑到她身旁。「你还好吧？」眼尖的她立刻发现好友的手肿得有些诡异。「你的手怎么肿得跟猪蹄膀一样？」
「没什么啦，别担心。」方才被那位先生叨念过一回，她可不想再被桑妮训一次呢！
桑妮却?打算放过她，「是不是方正平那只神猪？」见她点头，立刻大骂：
「那头神猪不好好咬他的菠萝橘子，干嘛一直死缠着你不放？」
咦？又是一句耳熟的话。康茜薇努力地回想刚刚的情况，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个明明是陌生人、却表现得很似熟稔的男人。
那位先生……那位先生说他叫什么来着？
第二章
齐仲棠再三勘查，确定他的死对头的确不在家后，迅速闪进门，看见大哥正悠闲地坐在沙发椅上翻阅当期的国文月刊。
齐伯槐露出个了然的笑。「嗨，失踪好久的小弟。放心吧，孟杨出门前说过他会加班到很晚。」
「那家伙神经质得很，搞不好他用水晶球算出我今天会偷溜回来，所以提早下班回来捕我也说不定。」齐仲棠「唰」地打开冰箱，捞出家庭号牛奶，仰头就灌。
齐伯槐来到他身旁，「这也不能怪孟杨，谁叫你一退伍后就躲得远远的，把公司全扔给他，他当然会气炸。」
齐仲棠不顾喝了满嘴一圈牛奶渍地嚷嚷：「拜托！打从十八岁以后，他一天盯我十八小时，也不想想我是在学学生，还有庞大功课压力要应付，根本就把我当作免费劳工一样虐待！」
齐伯槐推推眼镜，笑得一派斯文，吐出的话却充满调侃意味：「在学学生？以你跳级三年的好资质，硕、博士竟也让你花掉七年时间，你还好意思说有庞大功课压力？」
齐仲棠撇撇嘴，仍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大哥你没听过『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这句话吗？」
「所以你是高中跳级，不是小学跳级啊。」
见他提起，齐仲棠忍不住发牢骚：「还不都是因为你跟娘娘腔的关系，说什么小学教育很重要，硬是不肯给我跳级，害我窝在那群天真无邪的小朋友当中，说有多无聊就有多无聊。」他把玩空瓶子，继续抱怨：「要不是我聪明，当完兵立刻搞神秘跷头，我看我现在一定是家里第一个满头白发的有为青年。」
齐伯槐见他手中家庭号牛奶已成空瓶子，知道这头牛肚子饿了，转身翻开冰箱，寻找可以用微波炉热热即可食用的东西。
由于齐家长辈离世得早，亲戚又抱持自扫门前雪的心态，所以他们几个孩子只好自行学习厨艺。汗颜的是，身为长子的他以及家中唯一的小公主（或者说女魔头）变成另外两个齐家兄弟强烈建议（或者说威胁比较恰当点）绝对、千万不要打开瓦斯炉做任何有危害厨房安全的活动。
因此在齐家冰箱里找不到太多需要烹煮的肉类或菜类，大多是只需要微波便可的食物。
「是，是，都是我跟你二哥的错。不过这几年下来你把工作全扔给孟杨，现在他白发虽然冒出不少，但拳头可变得很大。」他将从便利商店买回来的便当放进微波炉，看着自家小弟倚在一尘不染的流理台、如丝绸滑顺的黑发如同主人个性般不羁地垂在眉眼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公司帮孟杨？」
齐仲棠仰起头，率性地把一颗蕃茄扔进嘴，口齿不清地道：「看看吧，等我玩够本再说。」随后四处瞧了瞧，「女魔头呢？」太久没回来，他都搞不清楚桑雨到底在总公司底下哪间分公司工作呢。
「桑雨今天要加班。」齐伯槐摇摇头，「一个是你二哥，一个是你小妹，你可不可以用正常一点的方式称呼他们？」
齐仲棠咧嘴一笑。「你不觉得我取得很贴切吗？」
哪里贴切了？齐伯槐不禁要叹息。「孟杨虽然不是健美先生，但也不算是文弱书生，风吹了就会倒；小妹虽然个性活泼点，但怎么也构不上女魔头这封号吧？」虽然孟杨喜欢吃红萝卜这点挺怪异的。
齐仲棠差点被呛到！他咳了几下，不可思议地瞪着眼前长他八岁的兄长。「个性活泼点？我看她根本就只差没有拿着狼牙棒到处破坏而已。」
齐伯槐失笑。「你还记恨小时候她拿跳绳追着你打的事？」
「我才不是会记恨的人咧！」真是睁眼说瞎话。
想起小时候尽管桑雨常追着仲棠打，而他则回敬毒舌，也没见他真的动手痛扁桑雨过。
不过桑雨小时候真的挺爱摔角游戏倒是真的。齐伯槐不自觉地抚上左额一道浅疤。这小妮子在对她疼爱有加的三位兄长身上，留下各式各样的战绩，其中最「卓越」的就属孟杨了。
「你在外头也晃了快一年，什么时候搬回来？」齐伯槐把热好的便当递给一脸不太甘愿的小弟。
「再说吧。」齐仲棠勉强吃下兄长的爱心便当，虽然实在不怎样，但勉强凑合也好。
「……真打算放你二哥一个人单打独斗？」齐伯槐继续软性劝说，「最近你二哥忙到快翻掉，我真担心他的身体还行不行。」
他停下秋风扫落叶的吃饭速度。「遇上什么难题了？」
齐伯槐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笑意盈然地望着他。
「不说算了。」反正他会想办法不被娘娘腔发现，回公司找蛛丝马迹，「顺便」查一下康茜薇的个人资料。
熟悉的跑车引擎声音从远方传来，齐仲棠跳得老高，立刻把便当丢下。「该死！就知道我跟娘娘腔天生相克，我先闪啦！」
「等等。」齐伯槐喊住打算百米冲剌的幺弟，将放在心底好久的疑惑提出来：
「你帮我想的昵称是什么？」
齐仲棠学他表情般诡异地「嘿嘿」笑两声。
齐伯槐挑着眉静候他的回答，丝毫不见焦燥。
他摸摸鼻子。他的道行还是比不上大哥，而且再不走，那家伙回来就走不掉了。
齐仲棠赶紧扔下「笑面虎」三个字，也不贪见大哥难得吃惊的表情，立刻从后门溜出去。
没一会儿，大门在一串钥匙碰撞声中打开。
齐孟杨左闻闻、西嗅嗅，很肯定地开口：「我闻到那家伙的味道。大哥，那家伙是不是偷跑回来过？」
齐伯槐笑眯了眼，完全不顾手足之情地回答：「是的。」
「大哥，你的嘴角在抽搐。」意外闪过齐孟杨的眼眸。「发生了什么事？」他很少见到大哥有这等反应。那小子是说了什么刺激大哥的话吗？
齐伯槐没有回答，「仲棠最近会回公司，你想逮他，动作要快点。」他僵硬地回到房间，决定认真研究一下自己的笑容，是否真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喔。」齐孟杨聪明地不再过问，但一抹笑溜出唇畔。
那傻小子八成说了什么气到大哥的话吧？他在心底想。会是什么话呢？逮到那小子后，一定要逼他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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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雨的空气中多了份清新，满天桥红色斑斓的云彩。来来往往的人，脸上有着松懈后的疲惫，步伐不比早晨赶上班时的急促。
倦鸟归巢的黄昏里，齐仲棠根据公司的人事资料，按图索骥来到康茜薇住处的路口附近。
真是难找的地方。齐仲棠撇撇嘴，双手背后，步伐稳健地来到手中地址所在的大楼下。
抬头一望，红色鲜明的「租」字大摇大摆地进入齐仲棠眼帘。
真巧！跟茜薇同层楼有房子要出租。齐仲棠抿起今天第一个浅笑。他默念几次，把对方租赁电话记下，准备用最短的时间跟对方签下租契。
事情出乎他意料的容易，如果去除找了整个下午让他心情一度濒临发火边缘外，齐仲棠开始觉得肚子有些饿了起来。
决定去吃顿美味好犒赏自己的齐仲棠，一个转身，险些撞翻身后急得跟火车头般的人。
「对不起！」他眼明手快地扶住满脸惊惶的人。「嗨，茜薇。」就说嘛，他齐三太少亲自出马，连老天也站在他这边。瞧，猎物不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康茜薇瞪大眼，呆了好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真巧。」苍白的小脸慢慢恢复血色。
见她抚抚胸口、呼吸急促的模样，齐仲棠挑起眉，「你好象刚跑完百米冲刺。是被神猪追着跑吗？」
康茜薇这才想起自己为什么不要命似地奔跑。她没有丝毫防备，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原因：「不是这样的。方才我下楼，听见后面巷子里好象有猫咪在叫。我走过去，发现巷子角落果然有只小猫，样子像有两、三个月大，似乎是跟母猫走散了。我想到家里还有点白饭，想趁着小猫还在的时候，能够先帮它填饱肚子，好让它有体力去找妈妈。」
齐仲棠看着想立刻上楼、却不愿为了抢时间而跟他打马虎眼的康茜薇，一抹温柔跃上心头。
双亲早亡让他提早看透人情冷暖。而生长在这喧闹的城市，他早遗忘与陌生人之间该如何敞开心灵，如何交换微笑。
齐仲棠发现，康茜薇没有这个城市人惯有的冷漠面具，对于任何人，甚至连小动物，她都依然保持稚童般的热情与爱心。
不知怎么地，齐仲棠觉得内心某个地方热了起来。
「你放心吧，我会帮你看住小猫的。」话才说完，齐仲棠自己比康茜薇还要诧异。咦？他、他、他说了什么？
「真的吗？真是太谢谢你了！」没想到这位先生这么好心，康茜薇开心地红了小脸，双眼晶亮地看着齐仲棠，「你往后面的巷子走，就会看到小猫了。小心，不要吓到它喔，我一会就会下来。」
「呃……」齐仲棠想拦下康茜薇，双手却不听使唤地勒住自己的喉咙。
电梯很快地把康茜薇往楼上送，齐仲棠也只能叹口气，搔搔脑袋地往大楼后面走去。
怪了，他哪根筋不对劲了？齐仲棠在心头嘀咕。从小他就没什么动物缘，小狗看到他除了乱吠没第二种反应，就连动物园的犀牛看到他，也没给过他好脸色。现在可好了，他干嘛答应帮她看住小猫？搞不好那只猫一见到他就立刻逃走，他要怎么跟她交代？
纵使骂过自己愚蠢不下千回，齐仲棠还是放轻了脚步，慢慢地走住发出细微哀鸣的地方。
声音乍然止住，也是齐仲棠看见那团小东西的时候。
瘦小的身子，毛色却像是方才天空那抹橘般讨人喜欢；黄橙橙的大眼充斥着恐惧，白色的胡须颤颤地抖动。
齐仲棠在距离猫咪一公尺前打住步伐，缓缓地压低裹着西装的高大身躯，「呃……好乖，不要动。」
真是别脚的安抚，齐仲棠啐一口，脑门一阵热辣。如果是女人，他还比较知道该怎么做。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