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的春意全被黎飞的一通电话给浇熄了,礼明的声音冷得冻人。
“婚礼?戒指?你刚刚要提的就是这件事吗?”
李薇慌乱地猛摇头。
“我以为我已经给了你足够的时间去处理以前的事,没想到你竟然给对方更多承诺。”礼明大手不自主地紧握住她的手腕,他恨不得一把捏碎她。
礼明直起身子离开她,下床拾起掉落地上的睡衣,他的感觉是再一次被欺骗。
他再也不会心软了,也不会让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他要依照自己原定的计划——夺走她两年的时间,带走她的小孩,之后再毁掉黎家兄弟的事业,还有她自己开的公关公司。
两年的情债再加上三十万美元的利息,他认为这些似乎合情合理。
“我们的约定照旧,忘了我刚才说的蠢话吧。”礼明一边扣上睡衣扣,一边然对仍无力躺着的李薇说。“受孕期的时候,你自己来找我吧,我已经没有兴趣玩这种热身游戏了。”
盛怒下的礼明掉头离开,门砰地大声关上,震耳欲聋,李薇还听到他落锁的声音,看来他不想再听她的解释。
李薇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无声地流泪。
她也累了,他对她的误解不如他说的那么容易抹去。如果黎飞的一通电话就可以有这么大的影响,她岂不是要为自己以前的行为一一辩解。
破镜可以重圆,但还是看得到裂痕。
李薇端坐在会议室,听着同事的简报。公司正在召开每月一次的例行报告,她的心思却飘到老远。最近她每晚都准时下班,管家看她回来得勤,也间接受到鼓舞,每天更换不同菜色。这星期她吃到冰糖燕窝、佛跳墙、排翅大餐,几乎满汉全席都上了。
每到晚餐时刻,她都期待能听到礼明回家的声音,但是,都是她一个人。一整个星期,礼明早出晚归,不到半夜十二点后不回家。
李薇每晚瞪着那扇相通的门,一直要自己鼓起勇气走过去向他解释一切,或许,干脆什么都不要解释,反正上了床他就明了一切。
每次总是走到门前,手脚就发软。唉,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懦弱呢?
“李薇……”合伙人突然唤她,推了她一把。
李薇回过神来,发现公司上下二十多双眼睛直盯着她。公关公司一向是女性的天下,不是男性不杰出,奇怪的是,在这行业能够出线的就是女人。李薇每次应征新人总想要增添个男丁,但总是被卓越的女性硬比下去。
看到二十多双同情中带着怜悯的眼神,李薇不禁感慨女性的敏感与体贴,她虽然从未说过什么,但她们总好像可以了解到三、四分。
“李薇,刚刚小珍提到陆续有两家美商客户要提前与我们解除年度合约。”合伙人提醒她刚刚的议题。
李薇警觉地皱着眉头,木兰公关是目前这行业中最能吸引外商的公司,她们的表现也很称职,对方实在没有理由中断合约。
“对方有说什么理由吗?”
“他们都直说抱歉,而且都是美国总公司直接下令指示。”
这件事十分不寻常,通常聘请当地公关公司是属于子公司可以决定的权限,美国总公司不应该干预。
“巧的是,这两家公司的总公司都在加州。”
美国加州,不就是唐家最大的势力范围吗?
李薇一听,就知道是谁在背后指使。可恶的礼明,现在他又在玩什么把戏。
回到办公室,她第一件事就是拨电话给黎伟。如果礼明都开始插手她的事业,他肯定也不会放过黎家。
“黎伟,我是李薇,思丝企业现在如何?”
黎伟沉吟半晌,他原本不希望李薇知道,这是属于男人间的战争,不管是什么理由,如果对方直冲着他们而来,就是他的事。
“情况不是很乐观,前几天唐氏集团突然有大动作,又开始收购股票,我们已经采取反制行动了。”
“这么说是已经交战了。”
“是。”
“我知道了,黎伟,真的很对不起把你扯进来。”无端让黎伟涉入他们的纠葛,李薇满是歉意。
“李薇,这不关你的事。”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他完全是为了报复我才对你们下手。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会处理好这件事。”
“李薇,别做傻事,我们自己有应战能力。不然你也等黎飞回来和他商量,他明天就回来了。”
李薇一听黎伟要告诉黎飞,就更加惶恐。这件事已经够复杂了,黎飞若再插手,肯定会更乱。“黎伟,答应我,绝对不要告诉黎飞,这是我和唐礼明以前的恩怨,不要让他趟这浑水。”李薇不敢想象黎飞会有什么反应。
黎伟叹了口气。“我没办法给你这个承诺。他爱你,我们也当你是家人,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对抗唐家。李薇,听话,等黎飞回来。”
李薇心乱如麻地挂上电话,带着无法宣泄的怒气直奔唐氏集团,像一阵风疾穿冷冰的玄关,当接待小姐还愣着时,她早就冲到礼明办公室,又将门关上反锁入、以防礼明派人来捉她出去。
她今天要将所有的事搞清楚,到底礼明的复仇计划是什么,他到底要她付出多少代价才会满意。
礼明不动声色的坐在椅上,桌上电话响个不停。
他按下通话键,简单的交代几句,办公室内又是一片宁静。
他看得出李薇相当地愤怒,时间和他预估的差不多。她以前如果认为他是开玩笑的,现在也不敢这么想了。要打下思丝企业,虽然比他想象中还要难些,可能要花费更多的钱与时间,但他还做得到。至于她损失两个客户,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而已,他不会在这节骨眼就毁掉她的事业。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李薇的声音微微颤抖。
“你指的是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为什么要毁约,你不是说过要放过黎家吗?为什么言而无信。”李薇忍不住低声嘶吼。
“我不是言而无信,只是言出必行。”
“你撒谎。你答应过只要我合作,你不会伤害到黎家。”
“我是说过,但我们也都知道你还未履行协议,我们更不用提你在背地里根本没有合作的诚意。”
“我人已经搬到你家,也没有再和他们联系,你还要什么?”
礼明看到她濒临崩溃,心中更火,严厉地说:“你的记忆力还真差,我一再提醒过你,我要的是一个唐家小孩,告诉我你做到了吗?”
李薇一下子无话可说。
“我从来就没那么不通情理,要你在短时间内给我一个小孩。但是,你连最起码的诚意都没有,在私底下收了黎飞的戒指还在策划婚礼,根本没有计划要怀孕。这种情况下,我必须要确定一下我们的约定是否有效。”礼明的言词凌厉。面对没有筹码、无法反击的对手,他可以让对方连站的力气都没有,对付李薇他只用了三分力气。
面对礼明无情的攻击、李薇心中在淌血,但她却站得挺直,她必须如此。她肩上担负的是木兰公关十多位同仁的前途,还有黎氏兄弟及海儿的未来,她一定要坚强。
她深吸口气,抑制纂的激动,强装镇定。“我会遵守我们的约定,但我怎么知道你会信守承诺?”她必须确定黎家不会再遭到无妄之灾。
礼明诡谲地笑着说道:“这点你完全无法控制,我要不要守承诺,只有我能决定。”
“这完全不公平。”李薇严厉抗议。
“我从没说过这是公平的游戏,除非你想在一星期内看到黎家倒下,否则你最好让我满意。”礼明冷酷的声音,令她不寒而僳。
“也许,你愿意从现在开始——”礼明特意将尾音拉长。“我说过,唐家做生意习惯先收订金,算一算时间,其实也差不多了。”说完,他起身离开座椅,走向她。
“现在?”李薇愕然的注视他渐渐逼近,不由自主退后了一步。
礼明点点头,双手握在身后,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这里?”她不敢置信地问。
礼明再度肯定地点头。看到她为黎家伸张正义的模样,恨不得把她捉起来猛摇,摇掉她那牺牲奉献的情操。让她感觉到羞辱,会令他好过一点儿。
“现在是白天那。”
李薇望向窗外开始西沉的夕阳。
“正确的说法是黄昏。”礼明的眼神闪闪发亮,不是兴奋,而是残忍。
“这是办公室……”
“你刚刚已经关上门,我的房间隔音设备好得很。”
不待她再开口,祖明伸出双手,开始解开她的丝质衬衫钮扣,直到敞开到腰际。李薇仍是呆若木鸡的站着,礼明冷笑一声,一抽手将衬衫下摆拉出。
李薇紧咬下唇。“这完全是道德沦丧的行为。”
“为什么?是因为在办公室;还是因为是白天?”礼明对李薇的指控感到好笑。她衣衫不整地站在办公室内,态度却恍若女皇一般不可侵犯。
“都不是。而是你对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简直把我当成一个……一个……工具。”她强迫自己忽略他炽热的眼神在她的身上流转,也不去感触他轻如羽毛的触摸。
“这我不否认,你本来就是唐家的生产工具。”礼明大方地承认,两手伸到她的背后意欲解开胸衣扣。
“礼明,之前我提过,我真的没办法生下小孩之后又离开他。”眼见他真的打算在这里剥光她,李薇态度不再那么强硬,语气带着恳求。
听见她又拿这问题当挡箭牌,礼明的神色冷若严冬。“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反正小孩一定是唐家的,如果你想要回到黎飞身边,你就要放弃,如果你舍不得,你可以留下来,就这么简单的两条路。”他的手爱怜地抚触她脊背中间的凹穴,从颈部到腰际的优美曲线。
李薇打了个冷颤,刹那间,恍若回到唐家大厅那一幕,她觉得自己的力量微薄得很。
“礼明,真的不要这样对我,至少不要在这里,求求你。”李薇颤巍巍地说,她的眼泪已经快要夺眶而出,她无法忍受在办公室与他发生关系。
感觉她像个——
礼明闻言,双手停住。眼神定焦在她身后的一尊银色雕塑上,不忍见她的脆弱,更不愿让自己心软。
他何尝愿意这样对她呢?这些年来,复仇一直是他的目标。见到她之后,决心一寸寸地瓦解,若不是黎飞那通电话,他到现在还是一个傻子;傻乎乎地相信她会重新选择他。
她仍然是一个善于欺骗的女人。
可是,他仍然无法强占她——
他放开了手,转身背对她。李薇深深地吸气,打住满眶的泪水,她已经一个人坚强这么久了,不能在这时候敲碎好不容易筑起的城堡。她泪眼迷蒙地整理衣着,转身意欲离开。礼明的声音又传来。
“薇,时间差不多了。”
李薇沉默半晌,声音闷闷地传出。“我知道。”
说完,快步开门离开,好像背后有猛兽在追赶。
一抹夕阳馀晖斜照过来,礼明痛苦地闭上眼睛。
为什么复仇的滋味不如他想象的甜美呢?
星期日下午,李薇穿着一身轻便的居家服,待在起居室内,手中拿着一本商业杂志,脑中却思考着如何进行自己的计划。
前天见识到礼明的残酷后,她也明了他无意放掉黎家,他的复仇是全面的。为了避免黎家受伤,她必须再做一次努力。
她想趁礼明出门的时候,偷偷闯入他的书房,找找看是否有任何重要的资料可以协助黎家兄弟脱困,诸如他的资金来源、收购思丝企业股票的情况等。再来就是销毁他们的结婚证书,让他们的婚姻无效。礼明不是说过不想让自己的小孩成为私生子吗?如果无法证明他们的婚姻存在,他们可能还要再补一次婚礼,届时,再设法联系上礼明的美国女友,让她赶来阻止这件事。
李薇眼睛盯住杂志,看了两个多小时却没翻过一页。
现在已经下午了,礼明似乎仍无意出门,中餐直接送到他书房内。他在忙什么?忙着明天股市一开盘,继续围剿思丝企业吗?
李薇的心愈来愈急,她一定要获得足够的资讯并尽快通知黎伟。
好半晌,李薇听到书房开启的声音,她赶紧低下头,视线却不时瞄向门口,如果礼明要出门势必从这边经过。他高大的身影窜入门边时,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装做聚精会神状紧盯书上的一串文字。
她听到他的足音在门口停了下来。
这两天来,随着股市休市,思丝企业暂获缓刑,他也没有再进一步的威胁她,只是,那股无形的压力仍然存在。李薇虽然不大会算受孕期,但基本常识告诉她,应该就是这几天了。
他会命令她今晚过去吗?李薇的心跳都升窜到喉头了。
礼明不发一语地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李薇,她的侧影美得令人屏息。左侧的头发被她塞在耳后,右侧头发则大波浪的垂放,被阳光染成红金色,衬托她娇小可人的脸庞。
为什么她看起来就是不像善于攻心计的女人呢?礼明不只一次自问。
这笔运筹商场,识人是最基本的能力。一笔动辄上千万元的投资,他会因为合伙对象的面垦杯无法信任而取消,事后的推论常常证明他的判断正确。奇怪的是,这项天赋一碰到李薇就自动失能了。
真的是爱情让人盲目吗?如果是,那是不是表示他仍深爱着她,即使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欺瞒他。
看到她安静恬然地坐起居室内,像是一位等待丈夫回家的痴心女人,让他更加、心痛。他们的关系严重陷入胶着;她对黎飞的爱强得令他嫉妒,而她的挣扎与痛苦除了加深他的爱之外,完全无法抚平他的伤口。
也许,爱一个人就是要原谅她的背叛。
他的复仇将两人之间的爱恨缠绕得更复杂,现在理也理不清,他纵使想放手,也不知从何着手。
礼明轻叹一口气,转身离开。
李薇强迫自己端坐在长椅上,直到引擎声渐渐远离。
现在不到下午三点,这时候管家会小憩一会儿,她大约有半小时的时间。她蹑手蹑脚地溜到书房内,悄声地关上门。
礼明的书房对她而言是个禁地,她从未进来过。基于时差关系,他常在半夜时刻独自一人在里面处理美国的事业。她原本以为书房会如同唐氏集团办公室一样,摆设高科技的视讯设备,还有冷冰冰的效率与光可鉴人的明亮。
但是触目所及,则完全不同。
整个设计装潢以原木为主,两面高高落地的书架,摆满专业用书;从财务到行销市场分析。偌大的L型书桌,重视操作功能性与舒适度。右侧桌面上有电脑、影印机及传真机。面对门口的正向桌面则散落一叠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