蓓媚儿笑得很甜,不著痕迹地敲了柏纳一记闷棍,敲得他又是哑口无言。
「很惊讶吧,修士,我居然认得你。」她的手抚上柏纳俊美的脸,停在他的唇边吐息如兰地说。「你是不是在想,我又没见过你,怎麽会知道你的真实身分?」
柏纳的确是这麽想,但他并未说出来,性感的唇动也不敢动。
「呵呵,你错了,修士,我见过你。」蓓媚儿缓缓地低下头,丰满小巧的嘴唇几乎要和他的嘴唇相接触。「当你尚是见习骑士的时候,我就远远地看过你练习,所以我还记得你的模样。」
她呢喃,轻柔的呼吸透过灼人的气息将他拉回到往昔。穿越记忆的长廊,柏纳这才慢慢回想起那一段不为人知的年轻岁月。
当时他们彼此都是见习骑士,不同的是,他们分别在不同的地方受训。基於贵族间不成文的规定,自家人是不能训练自家人的。因此即使双方父亲本身就是骑士,他们仍必须前往不同的地方接受严格的训练。那时他被送来赛维柯堡受训,而蓓媚儿则是前往另一座城堡,两人失之交臂,他想不通她是怎麽看过他的。
一定是那个时候吧!
琥珀色的瞳孔扣上一双晶灿的碧眼,柏纳模糊地回想。
在赛维柯受训多年的某个早晨,耳边突然传来阵阵私语,说是赛维柯公爵的女儿回来度假。当时他不以为意,只是强烈地感受到有一双碧绿色的眼睛远远地打量著他,观看他受训的情形,等他回过头寻找绿眼的主人时,那道绿色的精光已然消失,只剩下那股挥之不去的感觉飘散在空中,至今他仍无法忘怀。
「那个人是你。」事隔多年,他终於找到视线的主人。
「是我。」蓓媚儿笑得很美,并且顺著他的身体,抓住他的肩膀溜下浴池,与他平视。「你长大了,变得好高,我都快追不上你了。」她倚著他的胸膛轻声呢喃,诱惑的语调蚀人骨髓。
柏纳却是快速把她推开。
「彼此彼此。」既然面纱已被揭露,他也不再坚持伪装。「长大的人不只是我,你不也变成一名无人可挡的女战士?」而且是正式的骑士。
「我好像闻到嫉妒的味道?」闻言,蓓媚儿将头撇向一边看他。「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你也会是一名很出色的骑士。」
他们都知道她说的「那件事」指的是哪件事,这是他心里的痛,也是麦克尼尔家族永远的耻辱。
犹如赛维柯家族,麦克尼尔家族世袭伯爵之位,和赛维柯家族并列巴斯康辛王国境内最具影响力的两个家族且世代交好。这两个家族一起辅佐当今的国王,缴纳可观的税赋,俨然是国王底下最有力的助手。
然而,多年前的一场政治丑闻却改变了这一切,迫使朝中势力重新洗牌。谁也没料到,一向忠心耿耿的道格.麦克尼尔伯爵--柏纳的父亲,竟会暗中勾结邻国的大臣,意欲夺位。这个消息传到国王的耳里,国王即刻大怒地派兵搜索麦克尼尔堡,并且很不幸的被他搜出证据,接连著抄家。
国王派出的重兵确实发挥了强力的作用,不但制伏了同样擅於征战的道格.麦克尼尔,连带地连他的一家大小也不放过。麦克尼尔堡里头住的几百人,就这样逃的逃、死的死。麦克尼尔家族全数惨遭歼灭,几乎没有人幸存。要不是远在赛维柯堡受训的帕纳事先得到风声连夜逃走,麦克尼尔家族果真要断了血脉。
只不过,现在的情形并没什麽两样,同样都是断血脉,只是方式不同。
收回朦胧的眼神,柏纳强迫自己忘掉过去那段日子,他是神职人员,万万不能忘了这一点。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柏纳试著让自己的语气淡然。「我现在的身分是一名修士。」他提醒自己,也提醒蓓媚儿,蓓媚儿却笑得好像他讲了什麽笑话般。
「我知道你现在是什麽身分,不必刻意提醒我。」她风情万种地抬高乳臂搭上他的肩,眨眼说道。
「只是……你真的确定那些事都过去了吗?」黑夜的魅影是不会轻易退散的。「我怎麽好像可以听见你的心在怒吼,挣扎著说:我忘不掉?」
他是忘不掉,任何一个和他有过相同悲惨境遇的人都不可能忘掉。然而遁入修道院多年,早已看透了人世的是是非非,现在的他只想遵守上帝指引的道路,彻底地斩断俗世的情缘。
「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选择不与她正面冲突,柏纳脸色平静地将她的双手由自己的肩膀上拨下,退到浴缸的边缘和她保持一段距离地看著她。
蓓媚儿只好耸耸肩,拨开湿漉的秀发回道:「玩游戏。」只是到目前为止,这个游戏没有她想像中有趣,不过她会再接再厉。
「游戏?」这个名词使柏纳的眼睛眯了起来。
「嗯,好玩的游戏。」她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露出被水打湿後的诱人曲线。
柏纳连忙将视线掉开,蓓媚儿眼尖地瞄到他突兀的动作,笑得好不开心。
「忍不住诱惑了吗,柏纳?」她瞅著他媚笑。「像你这麽英俊的男人居然会选择当修士,简直是暴殁天物。」
「住口!」他不容许任何人侮辱他的信仰。「我当修士是我个人的选择,修道院才是最适合我的地方。」
「错了,柏纳。」他或许骗得了自己,却骗不过她的眼睛。「你最适合的地方是战场,不是什麽无聊的修道院。」像他这麽优秀的骑士人才留在修道院,简直是浪费生命。
「我早已忘了如何战斗。」柏纳不自觉地握紧拳头。
「骗人!」蓓媚儿的双手不知道何时又抚上他的胸膛。「如果你真的忘了如何战斗,不可能还保持如此优异的体格,你一定每天都在修道院中拿著什麽武器操练,对不对?」
蓓媚儿笑得像逮著老鼠的猫一样可恶,且伸出温热的利爪,抓住他胸口上的伤痕。
霎时,柏纳无话可说,他胸口的伤痕正是被钉耙敲伤的後果,那是他拿来代替阔剑的武器。
他沉下眼看著蓓媚儿,非常遗憾他中计了,现在他该怎麽脱身?
「别废话,告诉我游戏的内容。」他相信只有让她赢了这场游戏,她才可能放了他。
「这麽快就认输啦?可惜,我还以为你会撑得更久呢!」嘟起艳红的双唇,蓓媚儿的玩兴正旺。「我要玩的游戏其实很简单,就是看谁先改变谁。当初我就觉得你会是一名出色的战士,现在仍然这麽觉得。」
换句话说,她要唤回还没有进入修道院前的柏纳;那个野心勃勃、一心想成为骑士的冲动少年。
「我不可能参与你的游戏,我是个修士,只懂得发扬神的真理,不懂得战争。」柏纳拒绝沦为游戏下的牺牲品。
哟,这番话可真义正辞严。
「说得好,但是你不管修道院啦?」蓓媚儿笑盈盈地反问柏纳,碧绿色的眼睛散发出肃杀之气。
柏纳不懂,为何一个长相如天使的人、心肠竟这般狠毒,威胁的话能如此轻易便说出口。
「我答应留下来。」柏纳憋住怨气地说,为了修道院的兄弟们他只有暂时容忍。「但是别妄想我会败在你的诡计之下,我唯一能给你的只有上帝的真理。」其馀的什麽也不会给。
又是上帝,她差点忘了当初在修道院说好的条件。
「好啊,我们就来听听你口中的真理。」蓓媚儿退一步欣赏他阴骛的脸,不介意在游戏正式开始前先暖暖身。
「既然你那麽热中帮助我认识你的上帝,就立刻开始我们的课程吧!」做出决定後,蓓媚儿早他一步离开宽阔的浴池,拖著湿答答的绿色绒裙转身说道。
「洗完澡後到我的房间来,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认识你的神。」以及他!
她笑著离开浴室,有预感今晚一定会过得很有趣,至少不会像以前一样无聊。
第三章
「蓓媚儿大人,为什麽您要把那名修士带回来?」
宽阔的房间里,挂满丝制的布幔。这是一个位於赛维柯堡塔楼顶层的巨大房间,就和巴斯康辛境内的每一座城堡一样,领主的房间都是建在堡内的大塔楼上,赛维柯堡也不例外。
此刻正值就寝时间,堡内的灯火都已经吹熄得差不多了,只有这大塔楼的房间内依然灯火通明,反映出领主房里的主仆二人。
转动著一双明亮的绿眼,蓓媚儿若有所思地看著正帮她更衣的年轻男子,严格说起来他们并不能算是主仆关系,而是老师和学生。杰森是都尔堡送来她身边受训的见习骑士,追随她已有好多年了。
「你对我的举动有意见吗,杰森,否则你干麽苦著一张脸?」蓓媚儿露出一个不在乎的表情,举高手臂让杰森为她褪下湿答答的绒袍。服侍骑士是见习骑士最主要的工作之一,而杰森一向做得很好。
「我不敢有意见,蓓媚儿大人,我只是为您担心。」名叫杰森的骑士正是稍早对柏纳冷言冷语的少年,他边为她拭乾湿漉的头发边说道,语气中净是担忧。
「有什麽好担心的,不过是游戏。」蓓媚儿闷笑,亏他跟在她身边这麽久,居然还这麽杞人忧天。
「但是这个游戏可能会要了您的命,蓓媚儿大人。」杰森停下忙碌的手,皱眉看她。「他不是普通的修士,他是麦克尼尔家的人。」
「那又如何?」想起柏纳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她就想笑。「你真该看看他现在的样子,简直跟糟老头没两样。」满嘴仁义道德,烦死人了!
「即使如此,他还是姓麦克尼尔,如果蓓媚儿大人不健忘的话,应当还记得他的家人是怎麽死的。」
是被陷害死的,是被杀死的,就惨死在她的计谋下。
蓓媚儿眯起眼睛,天使般的脸庞倏然变色,沉默了好半晌,才缓缓地吐气说:「你跟著我几年了,杰森?我好像不记得了。」
蓓媚儿上一秒还在瞪杰森,下一秒钟又恢复回原来美丽的样子对著他微笑,但杰森知道他说错话了,连忙将头低下,继续他的梳理工作。
「从您十五岁调至安东尼堡受训起,至今已有七年。」他连忙为蓓媚儿褪下连身内衣,且递上一张巨大的白色羊毛毯给她暖身。
「七年……」蓓媚儿接下羊毛毯,将头歪向一边思考。「七年的时间满长的,长到可以知道很多事,你不这麽认为吗?」
杰森闻言微颤,他知道她是在警告他别多管闲事,但他就是忍不住。
「小的只是提醒您游戏别玩过头了,没有别的意思。」危险的游戏人人爱玩,但玩多了一定毙命,他不希望为她送葬。
听完了他的解释,蓓媚儿点头,不认为事情有他说的这麽严重。柏纳确实是麦克尼尔家族的成员没错,但他是老伯爵的第三个儿子,从十二岁起就出外受训,对自家的事了解并不多,她敢打赌,搞不好他熟识赛维柯堡的程度都比麦克尼尔堡多呢,这是所有见习骑士的缺点,就连她自己,也是在这几年来才慢慢对赛维柯堡有所接触。
所以说,她一点都不担心。年轻又耿直的柏纳,绝对料想不到陷害他们家族的人竟是与他家交好的赛维柯伯爵,而在这桩阴谋的背後,又是她在操纵。当时她才十六岁,任谁都想不到,一个十六岁女孩会有这样的心机。
想到这里,蓓媚儿耸耸肩。这本来就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手段不够明快能埋怨谁?只能说父亲把她教得太好喽,难有其他解释。
「我自己的游戏我自己会掌握,你只要乖乖闭嘴就行。」勾起一个美丽的笑容,蓓媚儿要杰森别再罗唆,杰森只好沉下一张脸,小心翼翼地为她更衣,不再多言。
房内的烛火继续无言地燃烧,直到一道急促的敲门声打散这短暂的沈默为止。
「我的游戏来了。」淡淡地扬起嘴角,蓓媚儿的绿眼中浮是兴奋,看得杰森更加忧愁。
「进来吧!」
杰森尚未能传达他忧郁的眼神,巨大的木门即被推开,走进梳洗乾净的柏纳,且用一双惊讶的眼睛,看著杰森摆在蓓媚儿身上的手。
他沉默,不晓得如何面对眼前这个情况。他知道这个男孩是蓓媚儿的贴身随从,但贴身到深夜待在她的房间,而且触摸她也太离谱了吧,更甚者,那男孩还用一种恶毒的眼光看他,他们之间究竟是什麽关系?
柏纳纳闷,琥珀色的瞳孔在烛火的辉映下透露些许痕迹,一样逃不过蓓媚儿的眼睛。
「你可以下去了,杰森,今晚用不到你。」蓓媚儿媚笑如花地对杰森下令,他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收手。
「我先走了。」杰森做了个举手礼後离去,关上门之前还不忘瞥柏纳一眼,无声地警告他不得乱来。
「那男孩迷恋你。」门板关上後,柏纳隔著一段距离平静地道出事实。
蓓媚儿没反应,既不承认也不反驳,只是带著一抹美丽的微笑紧紧地瞅著他,目光之灼烈,教人忍不住颤抖。
她很美,美得就像天使一样,或许更像一朵带刺的蔷薇,在火光的照耀下泛出红绿交错的光泽,一如她窈窕诱人的身躯。
「我从不知道,随从还能进主人的房间。」一般见习骑士被称为随从或扈从,大多睡在自己的小房间内,很少跟正式骑士混在一块儿。
「嫉妒吗,柏纳?」他看似平静的问话却缓缓勾起蓓媚儿的嘴角。「我可以认为,是因为你也在迷恋我,所以才会那麽在意杰森?」显然她很享受男人为她争风吃醋的感觉。
「别弄错了,公爵大人。」原来那见习骑士的名字叫杰森。「我之所以在这儿的原因是因为你叫我来,我是来讲道的。」
讲道?这个男人果然无聊,她得想办法让他更快乐些。
「好吧,我们就开始来讲道……柏纳。」她撩起裙摆跳上床,整个人趴在床沿,暴露出深刻的乳沟,碧绿色的眼睛闪闪烁烁引诱著他。
「我坚持公爵大人一定得称呼我为'柏纳兄弟',否则我会不知道大人是在叫我。」柏纳极有技巧地闪过她暖昧的语调和她明显的乳沟,他怀疑这女人根本没有羞耻观念。
「是吗?」她懒洋洋地允许他脱逃。「那我还是称你为修士吧,听到「兄弟」这两个字,我会有一股想杀人的冲动,我们都不希望你因而惨死,你说对吧,修士?」
蓓媚儿说得漫不经心,帕纳突然想起她还有个双胞胎弟弟,颇为她弟弟担心。
「随公爵大人的意思。」柏纳不卑不亢地回道,没忘记他身负的任务,他是来讲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