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是朋友吧?”沈默了一会儿,卓曜顾左右而言他。
“是啊。”陈晞好快地回答。
她不记仇的,如果当朋友可以跟他保持联络,那么她宁愿是他的朋友。
“嗯。”她话里的肯定,让他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她并没有怨他,他很感激。“那没事了。”
“喔,好啊。”他想挂电话了,她好失望。但没关系,至少他们是朋友,至少他还记得她的电话。
“我以后可能会当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爸爸,但我不会忘记妳这个人。”这是他所能做的最大承诺。
“好,我知道了。”这是她这辈子听过最温柔也最残忍的话。
“那先这样了,Bye。”卓曜收线。
他将手机还给辛道薇,对她充满好奇的一张脸视若无睹。
他能给她什么?
未来他将与车子的极速同行,他时刻都有觉悟,也许一个不小心,随时都有可能意外身亡,他不会当谁的丈夫、谁的爸爸,那只是让她好过一点的话。
陈晞很难过。
她很难得会苦着一张脸,林萤聪费尽心力想哄她开心,但不论他说些什么,她仍然无动于衷。
好残忍的一句话。那表示他未来会娶个女性,但那绝不会是她;他未来会当父亲,但不会是她孩子的爸。
他把所有的话都讲得好明白,她再怎样沉溺于自己的幻想,也被他三两下轻易敲碎了。
她的未来会在哪里?有谁会在路的尽头等她?
耳边听着林萤聪说要带她去散散心,她没什么意见,坐上他的车,到了阳明山,随意打上临时停车灯,他们下车看夜景。
山下灯火点点如繁星,每个窗口都代表一个家庭,或是一个等待的人影,或是一个孤独的身形。
她望着望着,想起了卓曜,不知道他现在会是在底下的哪个窗口?
“妳知道吗?其实我一直满喜欢妳的。”趁着夜色算美,林萤聪终于勇敢说了出口。“要不要考虑跟我在一起?”
陈晞笑着打他肩膀。“你不要用这招来安慰我好不好?很烂耶。”
“我是说真的。”他扳过她的身子,很认真地说:“之前知道奇异的总经理常来找妳,我很急,好担心妳被骗,他很明显地就是在玩弄妳,刚才妳接的那通电话就是他打的?”
陈晞看着他,没说话。他其实长得也不差,人斯斯文文的,又会逗她笑,可是她在他旁边却感觉不到心动。
“像他那样的男人,一定不会缺女人的,妳死心吧。”
陈晞转开头,并不想听。
他不放弃,又说:“我会对妳很好很好,我会用心照顾妳、对待妳,不让妳受到伤害,妳相信我。”
是不是任何一个女人听到这种话都会心动?可是她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我不习惯。”
“没关系,我会给妳时间,妳慢慢习惯,一点也不急。”
她垂首,看见手指上的铁环,从卓曜给她那一刻起,她就没有拿下来过,这只是一个小小的钥匙圈,却证明她傻到了极点。
人家说,要让失恋痊愈的最快方法,就是再找一个人,她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
反正她那么平凡,就该谈个平凡而单纯的恋爱,有人爱她是不是应该要偷笑了?
她下意识地玩着戒指,没有响应他。
蓦地,林萤聪拉过她的手,仔细地打量她戴在手上的铁环--
“这是什么?好便宜的感觉。”看她宝贝成那样,这戒指一定有特别意义。
“没什么。”她想收回自己的手,可是下一秒,戒指就被他脱了下来。
“跟我在一起,我重新送一个更漂亮的戒指给妳。”他略带威胁地说:“这种东西就扔了吧。”他作势要往山下拋。
陈晞好急,伸手要抢,却构下着。
林萤聪摊开双手手掌,跟她闹着玩。“啊,不见了。”
她恼怒地瞪视他,眼眶开始蓄满泪。
那是卓曜给她的东西,他当时亲手帮她戴上的,就算她知道那只是一个钥匙圈,但又怎样?
世界上有无数个男人,可是卓曜只有一个;世界上有无数个戒指,可是这铁环只有一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都可以代替,可是喜欢一个人却没有办法。
她终于懂了,一件悲伤但却清楚的事实。
她只要卓曜,没有人可以取代。
她不是为了恋爱而恋爱,她是因为卓曜的出现才想恋爱的。
看她哭了,林萤聪发现这玩笑好象开得太大了,他从衣袖里变出那个铁环。“还妳,我只是想逗妳开心。”
她从他手中抢回戒指,安稳地套进自己的无名指上,然后她昂起首,像是陈述又像宣示--
“对不起,我不喜欢你。”她做了一个决定。“我有喜欢的人了。”
知道林萤聪会难过,但她没有多余的同情可以用在他身上,因为做了那个决定的她,下场可能即将跟他一样。
第七章
深秋过了,初冬来临。
这天开完早会,做了一点人事上的小变动,陈晞升上了组长。
经理鼓励地拍拍她的背,笑呵呵地说:“咸鱼都可以翻身,所以妳当然也可以当组长,恭喜恭喜。”
“谢谢。”陈晞哈哈笑。
在这公司待了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些苦劳吧?说起来她也算资深员工了,跟她同时进公司的,除了她之外,其它人早升组长了。哈哈,不管怎么说,终于可以加薪了,万岁!
马上回座位拨个电话给好朋友,报告好消息。
“缤颐,我升组长了。”
“很好啊,今天晚上我不加班了,帮妳庆祝一下。”好朋友果然是好朋友,不会让人失望。
“好啊,记得找艳羽一起来。”她们好久没聚一聚了。
“要去哪?Q Bar,还是去唱歌?”骆缤颐马上提议。
“晚上碰面再说吧,看那时心情如何。”
“叫万晃臣介绍几个帅哥让妳认识认识,也算是帮妳庆祝。”想当初她还没遇到万晃臣的时候,她们都替她着急,现在换她们帮陈晞急了。只是当事者怎么好象愈来愈迟钝了?
“不用啦。”陈晞笑了。“我又不缺,别替我担心。”
“怎么不替妳担心?上次艳羽跟我说,妳暗恋一个男人,说得好象妳快走火入魔了,我就在猜会不会是那个叫什么卓曜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没办法,就是觉得非要他不可。”
“妳就是这股傻劲,爱情本来就毫无道理,在妳身上还真是发挥得淋漓尽致。好啦,晚上再聊,我老板在盯我了。”
“晚上见。”
挂了电话,她身体往下滑,仰头靠在座椅上好一会儿。
很想跟卓曜分享此时的心情,已经一、两个礼拜没联络了,不知道他最近过得好不好?
人家说,不论开心或烦恼,会想告诉一个人,代表那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
他是她生存的力量,虽然他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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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上一次的事件后,卓曜决定不再任他爷爷摆布了。
一样都是保时捷,他宁愿把希望寄托在辛道薇身上,虽然他一直搞不懂她的意图。
她对他用起拖延战术,他只好和她当起了有名无实的男女朋友。
他常在怀疑,辛道薇和他在一起不像觉得好玩,反而像在赌气,但是在赌什么气?根本不干他的事,他才懒得理。
他总觉得自己被当傻瓜耍了,最近心情一直很差。
想找人说说话,可是又想不起来,有谁能了解他。
交往过的女人就已经忍受不了他的车经了,更何况是还没交往过的?
他坐在办公桌前,下意识地盯着Notebook的屏幕桌布。他一生都在追逐这辆车,它是他生存的意义。
可是在他终于快要得到它的此刻,怎么开始觉得有种寂寞感不停地加深?
他想到一个总是笑咪咪的女生,跟她在一起的感觉很轻松,他从来不需要刻意掩饰。
她不像其它女人那么难照顾,随便讲句话就可以逗她笑,她要的不多,好象在她的眼里,他就是她的全世界。
那种感觉就好象呼吸般的自然。
不过,他从没想过要跟她在一起,他这种男人,当朋友比当情人适合,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卓曜起身,为自己冲了杯即溶咖啡。
整个公司只有他一个人在加班,事实上他也无处可去,虽然他有女伴可以帮他发泄精力,但他现在疲惫的是心,没有人可以帮他。
站在落地窗前,透过玻璃,彷佛可以逐渐嗅到冬天的气息,天气的确有些凉了,人家说冬天最适合找个人相偎倚,但他就是没那个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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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三个好朋友决定去KTV,唱没多久,思美洛已经喝了好几瓶,每个女生脸上都有着微醺的表情。
后来,常艳羽的男朋友夏驰非来了,骆缤颐的男友万晃臣也来了,大家挤在一个包厢里,令人意外的是,气氛好得跟亲人一样。
常艳羽在男友面前满做作的,瞧她点了一首哀怨的歌,唱得好不动人,只差没有掉眼泪,结果是夏驰非被大家亏了。
“喂,你女朋友是深宫怨妇啊?拜托你理一理她好不好?”骆缤颐冷冷地说。
“很抱歉,我回去会严加管教的。”夏驰非一脸正经。
大家笑惨了。
麦克风转手到骆缤颐他们这一对,他们合唱了首“广岛之恋”,是男女对唱的国歌。
原本就满放不开的骆缤颐,又好象因为受众人瞩目,觉得压力太大,唱得荒腔走板,没有一个音是对的。
大家忍着笑,最后陈晞忍不住了,哗地爆出笑声,只差没倒在沙发上。
夏驰非笑着说:“喂,你女朋友把鬼哭狼嚎表现得挺极致的。”
万晃臣俏皮地说:“还好她除了唱歌,其它时候声音都很动听。”
“哎哟!你们好恶心喔!”常艳羽一听,抓起整盒面纸扔过去,对万晃臣大叫起来。
陈晞笑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他们这两对真是绝配。
任性的常艳羽被夏驰非克得死死的,正经的骆缤颐在万晃臣面前才自然。她很替她两个好朋友高兴。
虽然她仍形单影只,可是有了他们作伴,生活一点也不无聊。
只是当她喝了一点酒,目光迷蒙地盯着KTV超大屏幕,拿着麦克风轻轻地唱起一首歌时,会突然觉得很寂寞--
“爱,想起来大哀伤。像今晚的天上,淡淡的半个月亮,我的爱,远在地平线以外,梦太短,遗憾又太长……”
万晃臣坐在骆缤颐身旁,叉起一块哈蜜瓜送进女友口中,夏驰非的手环着常艳羽的腰际,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逗得她哈哈笑。
陈晞坐在点歌计算机旁唱着,突然觉得冷气开得有点强,她这里的电灯好象被关掉了,虽然他们都对她很好,绝对不会冷落到她。
她一面唱、一面幻想着,如果这时卓曜可以坐在她身旁就好了,她的眼睛就不用到处乱瞟,怕看到太亲密的画面,她的视线一定只会定在他一个人身上。
如果他老了还是爱开快车,她一样会夸他的技术还是那么好,转弯还是那么赞。
他弹钢琴的时候,她会点盏灯倾听,喔,对了,别忘记要倒两杯三分满威士忌。
他说抽烟是为了不想活太久,她开始动了想抽烟的念头,他抽一根,她也抽一根,死了跟他一起走。
虽然她不怎么精明,但是他工作上的事,她会学着帮他分担。
她并不怕等到最后他注定不属于她。
反正她也只有一个人可以思念,也只想思念一个人,偶尔放纵一下幻想无所谓吧?
而且,现在这种情况,大家都有个人可以互相倚偎,她顶多用回忆来安慰一下自己,应该也不会很过分。
可是,怎么好象没人在听她唱?
陈晞拿着麦克风说:“为什么我突然有在陈奕迅‘K歌之王’MTV里面的感觉?”
“K歌之王”那首歌的音乐录像带满经典的,内容就是拍时下的KTV文化,明明大家是去唱歌的,但除了唱的那个人之外,其它人不是划拳,就是喝酒,要不然就是男男女女搞暧昧,都没在听别人唱。
这意思就是她被冷落了。
话一说完,马上有热烈掌声疯狂响起,安慰她。
陈晞笑嘻嘻地接受掌声,然后突然燃起了一个冲动,趁着酒意,她想打电话给一个人。
她拿了自己的手机,摇摇晃晃地走进化妆室,里面比较没那么吵。
头昏昏,可是为什么当她按进电话簿,找到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之后,脑袋却变得更清晰了?
看着那一排号码,她发愣了好久,她没主动打过电话给他,因为他没给过她足够的勇气和鼓励。
光是一个想念,可以构成打电话的理由吗?
可是除了想念,她也找不到半点可以听到他声音的理由。
手指按下通话键,她感觉到了酒气涌向脸庞,彷佛整张脸的温度都升高了,只有手指是冰凉的。
她好紧张,嘟嘟声像从好遥远的地方发出。
事实上,她跟他的距离也真的像在地球两端一样。
突然希望他有事正在忙,电话直接转语音信箱算了,她有打过就好,有打过就代表有问候了。
此时电话接通了。
“喂,你在干么?”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招先发制人,听说很好用。
“没干么,有事吗?”他的声音还是一样冷冷的,可是他正温柔地微笑着,只是她看不到。
卓曜站在落地窗前,接到了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他燃起一根烟,一手放在西装裤的口袋里,窗外霓虹异样的美丽,天边有银色的下弦月,漆黑的夜里看不见半颗星子,他难得有心情欣赏这些,平常的他不是这种人。
她在他心情低荡时打了电话给他,让他心头暖暖的。
“我会不会吵到你了?”感觉他接到电话好象不是挺开心,她有点后悔自己一时冲动。
“不会。”他再补了一句。“妳想打电话给我,随时都可以,我没在忙时都会接电话的。”
这是鼓励吗?她觉得好开心,原来朋友也有朋友的好处,虽然这种好处并不是她想要的。
“我今天升上组长了耶。”对,她终于知道了,原来她是想找一个胸口撒娇。
“你们公司该不会是快倒了吧?”卓曜呵呵笑。
“你每次都要笑我……”声音开始带点哭音了。
卓曜正色,认真地说:“恭喜妳,要加油。”
“谢谢。”这就是她想听的,她觉得好感动。
“妳那里在干么?听起来好吵。”
将烟捻熄在烟灰缸里,他起身走到音响旁,放进一片CD。那是小提琴协奏曲,很适合这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