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名字取得响亮不代表它是正派营业,云端科技做的是盗版业,剽窃别人的智能财产权,拷贝的CD、电玩游戏比正版还优,几乎取代正常的销售管道。
而金融中心说来好听,其实它就是讨债公司还兼收保护费,里面的打手特多,谁要敢欠债不还就先狠扁一顿,再派「除草组」处理善后。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就这道理来命名。
至于买卖房地产更是上不了台面,说穿了即是土地掮客,哪里有廉价的地皮、房子先买下,借机炒热后再以高价转手卖出,不管交易物会不会出什么纰漏,愿打愿挨就得认了。
合法掩饰非法时来已久,本名洪茂生的茂叔是这三间公司名义上的负责人,所以由他引进的人没人敢说一句不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由着她去。
反正挂羊头卖狗肉,大家是什么底都清楚得很,用不着装模作样搞神秘,每个人都在烂泥巴里滚过,用十斤漂白水也洗不干净。
「哎呀!妳也别太笃定,茂老大年纪大了,能让妳再靠几年呢?谨言慎行总是好的。」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她还是希望能保留一股清流。
「说得也是,红姊妳真是个好人,这么关照小妹我。」话说多了反而会造成反效果。
傅青萝清澈如水的灵眸中闪过一丝利光,随即又像是不曾发生任何事地恢复清灵的笑意,让人打心眼里喜欢。
名叫聂红的红姊苦笑地说道:「好人是不会在这层楼工作的,我讨起债来的狠劲连男人都害怕。」
江湖是一条没有尽头的不归路,一旦踏入就回不了头,越陷越深。
「那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呢?我也在这一层楼上班耶!」傅青萝可爱地一笑,露出编贝似的两排白牙。
「妳是乌鸦群中的小白鸽,走错了路,妳应该在十楼当职员。」她是黑暗世界里的一道阳光,照亮每一处晦黯的人心。
「可是总务课排在十一楼,我也没办法要求人家迁就我。」她表现得很无奈,孤木难撑天。
虽然打着正派经营的名号,日进斗金赚钱如水滚滚而来,可大家心里都有数,这是一间从里黑到外的公司,门面好看是用来唬人的。
总务课只是一个挂名的职等,做的不是换灯泡、换名片等琐事,而是类似「总管」的工作,大大小小的事他们都得管,然后往上呈报再行裁定。
若说三十七楼是未经通传不得擅入的禁地,那么十一楼总务课的职员便是全大楼唯一有通行资格的特例,他们身上的密码卡可以直达最顶楼,游走在一到三十六楼间。
因为他们的地位仅次于传闻中的「蝴蝶」,拥有绝对的权力,看似卑微却运筹帷幄,暗地里掌控各角头的所有活动。
「妳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全大楼就数妳工作最轻松,爱来就来,不来也没关系,多得是年轻小伙子帮妳打卡。」叫人看了心里生酸。
人长得漂亮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得人缘,打进公司至今,还没见过她与人交恶,上下一团和气得让人以为这真是商誉卓越的企业体系。
「红姊是看到我嘻皮笑脸的一面,其实上面那个老是整得我一肚子气,想找人吐苦水都怕拖累别人。」她的意思是各有各的苦处,冷暖自知。
「是吗?」有那么难相处?
「妳说呢!」傅青萝打了一招太极任凭想象,说得多不如说得巧。
聂红神色谨慎地趋近问道:「上面那位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可不可以稍微透露一下……」
她话还没说完,身侧的女孩已大惊小怪地跳离她三步远。
「红姊,你想害死我呀!妳又不要不知道这种事不能挂在嘴上,要是被监视器扫到我准会没命的。」傅青萝指指前前后后共十八台针孔摄影机,表情非常惶恐。
「可是……」好奇心人皆有之,只闻风声不见其人,搔得她心口发痒。
「傅青萝,妳的事做完了吗?还有时间闲嗑牙!」
不悦的男声打断两人的交谈,口气稍冷得像看不惯她的「游手好闲」,想先把她拖进来海扁一顿再说。
「哎呀!红姊,不多聊了,我们课长要找人剥皮了,我得先去做拉皮手术。」把皮绷紧些。
傅青萝扬手一挥算是表达抱歉,然后做了个害怕的鬼脸抚着额头,一副准备送死的模样,要大家别为她的「死」伤心。
门一推,进入将近百坪的总务课,她笑脸一收倏地变得冷肃,门板阖上隔开两个世界,清如湖水的眸子顿时如大海暗藏深沟的闇黑。
那是来自幽冥的颜色,深不可测又带着死亡阴影,她嫩白的十指往桌上一搁,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专注看向她,屏气以待。
「听说最近有条子在探我们的底,查清楚是哪一号人物了吗?」知己知彼才能掌握其弱点,出奇制胜。
「不是探我们的底,而是针对『蝴蝶』有计划地进行试探,对方好像是从台北来的高级警官。」他们只是小虾米,人家还放不在眼里。
「好像?!」这个答案不怎么令人满意。
「别用鄙视的眼神看我,妳才是那个拥有内线资料的人,这些天陪着他东查西查的可是令弟。」他们得到的都只是二手数据。
「我有好几天没碰到他了,港口有货进来,我以加班为由忙到凌晨三点才回家。」而他那时已睡了,套不出口风。
傅青萝此时的神情有如一只高傲的大黑蝶,以锋利的眼神注视着面前的男男女女,不若先前的嘻嘻哈哈。
「那妳就错过了一场好戏,这次来的人据说是警界有名的四枭之一,专为捕蝶而来。」这么看重那只蝶,他们真是与有荣焉。
「啧!怎么听起来像是幸灾乐祸,你那么希望『蝴蝶』被捉吗?」另一道取笑的女音故意闹场,戏外加戏好取悦自己。
「丁加恩,妳跟我有仇呀!干么扯我后腿?」他的确是有小小的看笑话心态,想看这只「蝴蝶」如何逃出枭爪。
「近日是无仇,但就是有些隙怨,我对你是越看越不顺眼,想削你几根头发当摆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拿他练刀法。
身材高挑的丁加恩留了一头短发,五官立体有点混血儿血统,但不知道是混哪里的,因为她母亲年轻时是酒家女,专做美国大兵的生意,所以她的眼珠子偏绿,不像东方人的深褐。
不过她倒没遗传到美国女人的大胸,三十二A的平胸叫人看了叹气,若不是她长了几分姿色,有着女人家的轮廓,否则猛一瞧她脖子以下还以为是个男孩子。
她和罗百里、汪恩婕、徐梦生等人都是总务课的职员,平时的工作就是混水摸鱼、插科打诨,正经事没干半件,全留给别人去做。
他们要做的事是在黑幕罩下以后,夜晚的缤纷充满玄奇,白天的「副业」纯粹是打发时间。
「有本事尽管来取,妳知道我的性向一向偏好小男生。」她对他来说太老了,而且不合胃口。
「是吗?你又蹂躏了几根小幼苗。」他迟早会有报应,得个爱滋死于溃烂。
罗百里帅气地甩甩发,斜睨她平坦的胸。「妳很安全用不着担心,我的兽性是有选择性的。」
她永远不会在他的猎艳名单上。
「的确是兽性,你从来就不要个人,连人家摸到我们的地盘上了还能置之不理,冷眼旁观地在一旁看戏。」行为令人不齿。
「妳哪只眼看见我置之不理了?我总要先观察观察情况再决定做何处理。」别说得他像冷血动物,只顾着自己的「娱乐」似的。
「两眼。你的观察期未免太长了,要等人家踩到我们的脚才肯有所动作吗?」乌龟散步都比他来得快。
大概要痛才会动,不然他只会装死。
「这要问问我们的女诸葛了,她没让我动我哪敢随便乱动,她负责的是上面那个人的喜怒哀乐。」他语带笑意地加以调侃。
罗百里口中的女诸葛就是外表大而化之的傅青萝,她与「蝴蝶」最亲近,简直是她的分身,两人想法相近得有如同一人。
「百里,你很不负责任喔!把麻烦往我身上一推就想了事。」天下没那么便宜的事。
「麻烦是『蝴蝶』惹来的,由妳承担也是应该的。」他意有所指地说道。「何况妳的『网民』是堂堂的傅大警官,不由妳出面,难道想捉我们当替死鬼吗?」
「蝴蝶效应」震幅太广了,蝶翼一捣十万八千里,连北台湾都受到影响,特别派员南下了解。
「别把青蒲扯进我们这摊浑水,他是真心想干好警察的工作,我不希望有人绊住他。」她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自己的家人。
一次的憾事已经够他们伤心了,父亲的死改变了她的一生,她由名列前茅的优等生,摇身一变走向黑暗世界,其中的苦难以道于外人知。
好人、坏人的分野很难界定,她让自己沉沦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保护挚爱的亲人,不再让他们有受害的恐惧。
「瞧!每次只要一谈到她的宝贝弟弟,她马上就严词厉色地给我们脸色看,好像我们非常不自爱地欺负可爱小动物。」虽然他的确很想染指青蒲小弟。
「我跟思婕、梦生都是爱护『弟弟』的人,而你就……」值得商榷。
一旁的汪恩婕、徐梦生皆了然于心地点点头,完全赞同她的未竟之语。
「你们这些讨厌的老鼠,专咬自家人的墙角,我的魔掌快不过『蝴蝶』的双翼……」他还没那么过份。
「百里--」隔墙有耳。
傅青萝的眼睛一瞟,正想喊冤的罗百里蓦然住口。
「『蝴蝶』的身份不宜外泄,你们想办法弄个人来鱼目混珠吧!」免得太闲老是斗嘴。
「我们想办法?!」那她干什么?
「今天的天气很适合兜风,我下楼散散心。」当是替「蝴蝶」跑跑腿。
「妳再过份一点没关系,我们绝对不会怪妳玩忽职守的。」
今天的气候确实不错,风大浪高。只不过一双双瞇超的眼比刀还利,准备排出刀山剑海让她闯。
「那各位辛苦了,我会记得买点心回来的。」好平平他们的不满。
很无赖的行为,傅青萝手一摆堂而皇之地走出去,当没瞧见一张张难看至极的睑,马尾甩呀甩的十分愉快,不复刚才的严肃。
一出总务课的大门,她又是笑容满面的邻家女孩,单纯开朗有点小心机,活泼热情热爱生命,像朵向阳的美丽花儿,随时迎接风雨的挑战。
「还看,人都走远了,你望眼欲穿也盼不到她的回头。」他要再万年老龟不把心底的话说出口,心爱的人儿结婚时他肯定当伴郎。
欲哭无泪呀!
徐梦生含笑地摇摇头,眼底有着迷恋的深情。「最美丽的爱是放在心里,我知道她不属于我。」
他爱她用自己的方式,不造成她的负担。
「真受不了你,我这辈子最怕你这种笨得要死的痴情汉,爱火如炽却拚命洗冷水澡降温。」这点他从不委屈自己,适时的情欲宣泄才是健康的人生观。
罗百里是标准的享乐主义者,今朝有酒今朝醉,异于常人的性向让他在同志圈大受欢迎,虽不至于夜夜笙歌但也相去不远,三天两头老换身边的伴侣。
不过显赫的家世让他无法坦诚自己喜欢男人的事实,一日拖过一日地伪装自己,加入黑道组织成为家族中叛逃的黑羊。
世人对同性恋的歧视比原子弹爆炸还要严重,总认为他们有病,极力矫正其错误的心态,不给他们爱人与被爱的机会。
「别谈我了,你们心里可有好的『蝴蝶』人选?」把焦点模糊掉才能确定「蝴蝶」的安危。
蝴蝶--
大家的心底浮起一个人名,一只缺席的花蝴蝶,拿她来补位再适当不过了,反正她未举手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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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蒲,你在这里做什么,专程来找我吗?」
朗朗晴空,青色上天,才刚踏出「云端大楼」的傅青萝瞇起眼仰望天空,正打算让人牵出她改装过的红魔鬼机车,好畅快地舆风竞速一番。
谁知眼角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因伸懒腰而举高的双手停了一秒,随即轻轻地放开。
「云端」成立至今已有六年整,她也在此「工作」了相当时日,她的家人很少到上班的地方找她,甚至也不曾打过电话给她。
所以乍见其弟的身影傅青萝很意外,满脸不解地走向站在消防栓旁的踯躅男孩,以为他遇上难解的问题需要她提供意见。
可是在看见他身后的男人时,她明亮的双眸闪了闪,笑容倏地变淡,清明的眼中多了一丝评估和审视,目光深幽。
「没有啦!路过而已,我正在查一件大案子,没时间和妳多聊。」傅青蒲行色匆匆地想先走一步,有些不安地瞟了马路一眼。
「等等,什么叫没有时间多聊?你没有看过那则再忙也要跟你喝杯咖啡的广告吗?」伸手一捞,傅青萝不让弟弟轻易从眼前溜走。
「哎呀!妳别拉我衣领,很难看耶!」多少也给他留点面子。
「再难看也不会有我整整三天没见你一面难看,你知不知道我会想你?」而且她担心他在外的行动会不会遭逢意外。
虽然她已对外放话不许道上兄弟伤他一分一毫,且以「蝴蝶」的名义禁止他们在他的辖区内犯下重大刑案,以免流弹误伤到他。
可是百密终有一疏,不管她再怎么小心翼翼以防万一,他身上还是留下不少英勇的战绩,在追捕罪犯的过程中招来大大小小的伤口。
说不心疼是骗人的,但这是他坚持要走的路,身为大姊的她除了支持外没有二话,因为他选择当警察的理由,是为了保护像父亲一样深受恶徒凌辱的人,不愿同样的憾事发生在其它人身上。
「我不是故意不见妳,而是每次都刚好错过了,妳别当我是小孩子老揉我的头。」他个头都比她高了。
「怎么?揉揉都不成呀!你不给我揉是不是交了新的女朋友?」上一个分了将近半年,也该是有动静的时候。
傅青萝看着高她一个头的弟弟,举止照样亲昵地揉乱他的发,丝毫不在乎外人异样的眼光。
她太容易操心自己的家人,总觉得给他们的还不够多,需要她努力再努力,确保他们一生无虑,否则她永远也无法安心。
但她从没想过自己的语气和行为有多暧昧,让人很自然地将姊弟俩联想成一对情侣,打情骂俏增进感情浓度。
「我才不会背着妳乱交女朋友,我是有原则的人。」只要家人不同意的对象他就不会与之交往,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