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然从桶子里站起来,笨拙得想要爬出来,但一个重心不稳,连人带桶的跌在地上,她的额头往地上一敲,痛得她眼泪都流出来了。
原本被她的叫喊吓一跳的老鼠正要逃走,一听见砰的一声,好奇的停下来,转头看著急著爬出桶子的她。
它的眼睛晶亮,微侧著头的模样非常可爱。
可是赵立冬只觉得它可恶,抓起擀面棍,鼓足勇气,朝那只老鼠打下去。
老鼠吱的一声逃开,她一棍打在台子上,震得自己手一麻,差黠拿不稳。
“你别想跑,我今天一定要教训你,让你以后再也不敢来。”
老鼠似乎听得懂她的威胁,连忙转身跑。
她立刻追出去,马上听见赵春至在叫,“我的新披肩又来啦!快抓住它,冬冬,快帮我抓住它。”
她没好气的说:“我已经在抓了啦!”
但是灵活的老鼠岂是笨拙的赵立冬比得上的?
它甚至像在恶作剧似的领著她满屋乱跑,还不时停下来等追不上的她。
“可恶!这只臭老鼠在耍我。”
她怒火冲天的吼,决心要抓到它,而赵春至则在一旁加油。
接著老鼠飞快的溜上树,攀著树枝跳到隔壁,对爬树不陌生的赵立冬早已忘了隔壁是程默的地盘,立刻卷起衣袖,气急败坏的追上去。
她一路追著老鼠跑,一直到它进了一间屋子。
她狂挥擀面棍的结果,是打破了几只花瓶,为了追到老鼠,她又爬又钻的,当然也就无法维持桌椅的整齐。
至于那扇她不小心踢破的门,则是她为了逼躲在门后的老鼠出来,所造成的效果。
老鼠一溜烟的钻进内室,她也赶上去,黑暗中,她也不知道踩到什么,身体往前一滑,感觉肚子撞到什么,跟著她就倒栽葱的摔入一桶水里。
“啊!”她惨叫一声,冒出水面来,胡乱的抹著脸上的水,而那只老鼠则是攀在桶旁盯著她。
这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室内大放光芒,原来是一群惊讶的仆人点了灯进来察看。
“冬冬?”方巧儿诧异的说:“你怎么会在这?”
刚刚程少爷房里惊天动地的声音是她制造出来的吗?
赵立冬突然觉得背脊一阵发凉。糟了,她完全忘记了,这里可是死太监的地盘呀。
她怎么会气到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倏地,仆人们从两边让开,风亦然推著程默进来了。
他唇边带著一抹恶意的微笑,但眼里却明显的冒著火,“她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个好问题,我相信她有一番非常动听的说词。”
“没、没错,我有一个好理由,我是为了抓贼来的。”她朝大老鼠一指,“就是它!”
然后她眼睁睁的看著被她指控的对象,轻松的跳到程默腿上,舒服的接受他的抚弄。
“你如果要指控我的宠物是个贼的话,请你先离开我的洗澡水,或许那样会比较让人信服。”
他的宠物?!
赵立冬一副见鬼的模样。这个太监还真不是普通的特别,什么人会养老鼠当宠物呀?
“可是你的兔子呢!”
一说完,她就连忙捂住嘴巴,希望能把她刚才说的话吞下去。
“我的兔子?”他的尾音上扬,眼睛闪著一种奇怪的光芒,“原来你偷窥我很久了。”
前阵子他的确是治疗过一只兔子,昨天才将它放走而已。
“我……”她正想解释时,猛然想到他刚刚说的后半句话──洗澡水?
他刚刚是说洗澡水吗?
慢著、慢著,他说这是他的洗澡水!
“妈呀!我会得皮肤病。”
她七手八脚的想爬出来,但那么宽大的浴桶如果步骤不对的话,是没办法自己起来的。
很明显的,赵立冬并不知道她是该踩著突起的木阶出来,她只想赶快逃离这盆恐怖的洗澡水。
当她连人带桶摔倒时,人人都避开了溅出的水,除了程默之外。
她狼狈的趴在地上,所有人早就快一步的退到两边,只留下行动不便的程默。
他擦去脸上的水珠,却擦不去那凶恶的表情。
一字一句,像吐出刀子般的尖锐。
“你得要有很好的口才,才能说服我不计较。”
风亦然很高兴,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石头已经被踢开路面,眼前已是康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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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立冬忍不住哈哈大笑。
甚至抱著肚子、踢著脚,在镇上的犯人收容所里的稻草床上,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我偷看他洗澡?拜托,我还想多活几年。”
当她被逮到这里来的时候,说实在的,她有点担心,毕竟这并不是一个姑娘家该来的地方,但听到他对她的指控时,实在忍不住狂笑出声。
“冬冬,你不了解事情的严重性。”方巧儿有点忧虑的说:“别笑了。”
“可是很好笑,我干么不笑?”她笑著擦去眼泪,“我知道太监都有点不正常,不知道他更出乎意料的特别神经。好端端的,我干么偷看他洗澡?”
“你呀,偷吃不懂得擦嘴巴。”方巧儿摇摇头,“有人看到你啦,而且风少爷也在窗户下发现一些面粉,再说你额头上这个大包,啧啧,你可真猛呀,连窗条都给你撞断了。”
铁证如山,诋赖也是没用的。
“我这个包是从酒桶里爬出来时摔的,”赵立冬开始觉得这件事不那么好笑了。
她可以想见,明天开始大家会怎么看她。
一个偷窥狂?老天爷呀!她干么要为自己没做的事背黑锅呀?
“我发誓我没有。”
方巧儿一耸肩,“可是你偏偏在大家抓偷窥狂的时候,出现在程少爷的浴桶里。”她压低声音,“你知道王大妈怎么说?她打赌你是迷恋程少爷,所以能泡到他的洗澡水也满足。”
“什么?”赵立冬放声尖叫,“我是不小心摔进去的。”
难怪刚刚王大妈神神秘秘的进来,对她挤眉弄眼的,临走还丢下一句,“他是太监,你知道的吧?”
“巧儿,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为了追那只偷吃糕饼的老鼠,才会跑到那里去。”
赵立冬著急的辩解著,希望她这个爱钱如命的好姊妹相信她。
“可是冬冬,它不是老鼠,大家都知道那是风少爷的宠物,它是一只雪貂。”方巧儿一脸同情的看著她,“而且大家都知道,貂这种动物是只吃肉的。”
言下之意很明白,她连编谎话都这么笨,如此的漏洞百出,当然大家要怀疑其中的内情了。
“可是……”赵立冬著急的说:“我说的是真的,你干么不相信我?”
她可以发誓,死太监的那只貂真的偷吃她的饼呀!
“我没有不相信你嘛。”方巧儿说道:“只是你得再想别的理由,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在程少爷房里。”
她的态度摆明了不相信她。
她拍拍她的肩膀,“还好,你还有时间在明天镇长公审你之前,想出个绝妙理由。”
因为合欢镇是个小地方,所以一切的是非都由镇长率领镇民来定夺。
如果判决的结果是有罪的话,他们就会将犯错者送到官府,由官府来决定犯人应得的惩罚。
赵立冬哭丧著脸,“我已经说真话了啦!”
天哪天哪,这些人是怎么搞的嘛!
他们从小看著她长大,难道还不了解,她赵立冬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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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审的结果,对赵立冬而言很悲惨。
镇民们一面倒的相信证据,否决了她的解释。
如果她没有办法在县太爷三旬一次的查访前取得程默的原谅的话,她就会因为蓄意破坏和诬陷程默的宠物为贼而伤害它等理由,被送到官府候审,也许还会坐牢。
“冬冬,你除了去求程少爷原谅你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春,都是你害的,你为什么不帮我作证,说我真的是去追那只臭老鼠?”她委屈不已的说。
“那怎么可以,那是作伪证欸。”赵春至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拍拍她说道:“你要了解我的苦衷嘛!大家都知道,一旦程少爷原谅你了,他就不能再拿同样的事情来告你。”
这是合欢镇的规矩。他这聪明的脑袋瓜子里装的可不全是美容秘诀,也是挺有料的。
赵立冬不解的眨眼,“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我在说那条光滑柔软,银光闪闪的披肩呀。”赵春至握著双手,贴著颊边,露出梦幻的笑容,“我可还没放弃喔。”
这下她了解他的意图了,“春,你真可恶!居然为了一条披肩就牺牲我的清白。”
“反正你总有一天会伤害他的宠物,所以求他原谅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他露出一个娇媚的表情,“你别辜负我的苦心,我好不容易才让风少爷答应把你弄进去,让你有机会求程少爷原谅你。”
说辛苦嘛,其实也挺容易的,他只不过给了风亦然一记热吻外加轻舔耳朵,他就轻得跟棉花一样,晕头转向的任他摆布了。
“我不要。我就不相信县太爷这么糊涂,我并不是没有机会证明清白的。”
哼!她就不信邪,就不信天下这么多人,会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他哀怨的说:“冬冬,我刀子已经磨利了,我真的很想要那条披肩,你不会希望我将刀子用在别的地方吧。”他叹一口气,“你知道,你会很难对赵家的列祖列宗交代的。”
“你好过分喔。”她倒吸一口冷气,气愤的说:“这是威胁,太卑鄙了。”
他眨著有如秋水的明眸,露出无辜的表情,泪雾在霎时间充满他的眼。
“你、你说我过分、说我卑鄙?”他柔嫩甜腻的声音微微发颤,似乎不敢相信这残忍的指控出自他亲爱的妹妹。
“没错。”她毅然的点头,“我是这么说的。”
他幽幽的站起来,脸上带著壮士般的激昂神情,一手拉开了裙带,“说再见吧。”
赵立冬一愣,“什么东西?”
“跟我的那里说再见吧,你再也见不到他了。”话一说完,他的裙子飘然落地。
见鬼了,什么她再也看不见他的那里了?真是胡说八道,她从来也没看见过呀,难道……
她连忙双手遮脸,尖叫著,“好啦好啦,我去,我明天就去,不不,我马上就去。”
赵春至嫣然一笑,将裙子穿好,温柔的说:“要不要喝茶,我帮你泡。”
赵立冬苦著一张脸,咳声叹气的。
她呀,这辈子是注定被她哥哥吃死死的,翻不了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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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服侍我?分文不取,以表示她的歉意?”
程默冷淡的声音从书籍后面飘来,他那鹰般锐利的眼光,迅速的扫了一脸怒意的赵立冬,然后又将脸埋回书里,“不必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放心,我想你会长命百岁的。”她按捺不住的接下去,硬生生的吞下你是祸害嘛这五个字。
他头都不抬,“有你在旁边细心照料著,我想很难。”
赵立冬很气,可是想到赵家的香火,她咬咬牙,忍了。
赵春至,你欠我的可多了!
但其实她肯答应,也不全是出自于他的威胁。
她自己也想挖掘证据,来还自己清白。
虽然所有人都不相信,但她真的就没有偷看程默洗澡。
如果不是他联合仆人诬赖她,就是有人存心陷她入罪。
以镇民纯朴和善的天性来看,前一个可能不高,因为他们虽然爱钱,但是还有良知,那……就是后一个了。
基于美人的托付,风亦然当然不能不出声,“程默,就看在她这么诚心的份上,给她一个机会弥补她的过错吧。”
“她不急著说话,你倒很热心呀。”
程默眼也没抬,依然不疾不缓的说著话,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
风亦然赶紧用手时撞撞赵立冬,要她机灵点,赶紧说几句场面话给程默爽。
她忍著想骂人的冲动,结结巴巴的说:“那个……我是真心想要赔罪,请你给我一个、一个机会。”
她咬牙切齿的说完,气愤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是吗?”又是不痛不痒的一句。
她握著拳,“请你给我机会,让我为你服务,任何时间,只要用得到我的地方,都任你差这。”
程默阖上书,终于抬头看她,“听得出来是不情不愿,不过我不计较。既然你愿意分文不取,也不怕辛劳的替我服务,那就依你吧。”
唉呀呀,真是气死人呀!她一毛不拿的来当他的奴才,不但要求他答应,竟还得让他先损一顿。
他那种垂怜于她,才施舍她这个机会的嘴脸,让她恨得牙痒痒的。
“那就太好了。”风亦然拍手,高兴的说:“我有事先走了。”
他要马上去告诉赵春至这个好消息,她一定会很开心的谢谢他。
一想到她那又香又甜的双唇,他魂都要飞了。
看著他手舞足蹈的跑走,程默嗤了一声,“真是个单纯的家伙。”
一看就知道他现在心里想干么!
“你以为别人都像你那么复杂吗?”
想到风亦然急著去讨赏,赵立冬不禁微微脸红。应该还没人告诉他,他以为的美女其实是男的吧?
“说我复杂?”
他眉毛一挑,赵立冬还以为他又要生气,吐出难听刻薄的话来,谁知道他却是一笑。
“你今天倒挺客气的,我原以为你要说我难搞又讨人厌。”
赵立冬老实的点头,“我心里是这么想的,既然你知道,那也不用说出来。”
他看著她,深深的黑眸居然令她心跳。
他那白皙到近乎透明的无瑕肌肤,在阳光的映照下,发出一种独特的光芒,使他太阳穴下的青色血管更加明显。
大家说得没错,他的确是个非常俊帅的男人,如果换上女装,应该跟哥哥不相上下。
她承认,他那结合著女性美和男人味的矛盾美感,使他比哥哥还要吸引人。
她忍不住想,如果她亲吻他,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倏地,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心想自己一定是病了才会那样想。
罪过呀,太罪过了!
“如果你看够了,就可以开始考虑做事。”
他的语气中带著揶揄,但并没有怒气。
许多人常常会这样看他,但是呆到像泥像的,她倒是第一个。
赵立冬感到丢脸的把眼光移开,“我、我不知道要从什么开始。”
还好他不知道她刚刚闪过什么念头,要是他知道了,她恐怕没脸活在人世间了。
“就从照顾出家人开始吧。”程默微笑著说,那些尖锐的刺藏得非常完美。
她反问:“出家人?”
她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欸。
对了,是他在跟兔子说话的时候,他说那饼是出家人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
“就是被你诬指为小偷的老鼠。”他的黑眸满是笑意,“事实上,他是一只雪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