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甩干手上的水渍,用毛巾擦了擦,头也不回的问:“是谁打的?”
只见柯瑞娜笑得诡异,“还会有谁?当然是苏先生。”
她佯装镇定如常的走了过去,偏偏经过柯瑞娜身边时,柯瑞娜竟然揶揄的撞了她的肩膀一下,惹得她一阵尴尬,
“喂,什么事?”她压抑下内心的甜蜜,平静的问。
突然,方才梅若颖工作的房间传来一声巨响,整个实验室的人慌忙的往四面八方而逃。
目睹这一切的梅若颖一手抓著电话,一脸的惨白。天啊!她真不敢相信,万一她再晚个一分钟出来,是不是就会被倾倒的层架压住?
苏剑令从电话中听到巨响,紧张的问:“若颖,发生什么事了?若颖……”
她久久回不了神,瞠目结舌的看著眼前的混乱,又惶恐的看著手腕上的玉髓镯子,始终没办法回应他的问题。
“若颖,我马上过去,马上到,等我!”
苏剑令挂了电话,不顾助理的呼喊,撇下公事随即飞车赶往古书修缮实验室。
不到半个小时,他已经出现在梅若颖面前,把惊魂未定的她紧紧的揽在怀中,无视于身旁的众目睽睽。
“别怕,没事了。”安抚好她,他起身要去探看事发原由。
“别去——”梅若颖不安的拉住他的手。
“别怕,我只在门口看看,不要担心。”
他拉下她的手,步伐笔直的走向层架意外倒塌的工作室,固定于墙上崭新的层架启用至今也不过十来天,怎么会突然崩塌?他上前仔细查看著,双眉紧紧聚拢。
他目光如炬的蹲下身碰触地上四散的碎末,一边拿出手机拨著近来开始熟稔的号码,“喂,是我。”
“亲爱的老板,你去哪里了?董事长刚刚来基金会说要找你,可是我不知道你的下落……”助理对着电话激动陈情。
基于他的胁迫,向来严谨到只能称他为二少的助理,竟然脱口而出喊他亲爱的老板,他若不是吓疯吓傻了,要不就是吃错药了。
苏剑令摇摇头,忍下住调侃他,“伟大的助理,马上冷静下来,现在拿支笔写下我说的话,快点!”声音猛然一吓。
“是,是,二少……”助理一阵摸索,“二少请说。”
“联络当初负责实验室设计跟施工的包商,要他们马上过来探查实验室层架崩塌的原因。”
“好的,我马上联络,不过基本上他们得明天一早才会派遣专人前去……”
“停,什么明天一早?这件事攸关实验室里所有专家的安危,而且我刚刚是说马上还是明天一早?马上等于即刻,也就是Right now——”苏剑令口气平和,但话中的威严却是不言而喻。
“是、是,我会要他们马上过去。”
“另外——”他停顿思索半响。
许久,助理小心翼翼的问:“二少……另外还要怎样?”
“另外,你记得要找个时间去看心理医生,我的办公桌抽屉里有不少一流心埋医生的名片,你自己随便挑一个,只要说是我介绍的就可以打折,请医生协助你学会冷静,OK?,”
“二少……”被上司狠狠消遣一顿,助理满腹委屈,苏家的饭碗还真难捧。
交代妥所有事宜,苏剑令起身走了出来,朗声宣布,“基于安全考量,下午就自由活动吧!唯一的要求就是别靠近实验室。”
饱受惊吓的众人点点头,苏剑令一把拉起梅若颖,没有多说什么便大步离开。
“我们要去哪里?”
“别问,跟我走就对了。”回头对她魅力一笑,电得她怦然心动。
他总是这样,一马当先的走在前头,温暖的手始终握紧她,而她,除了追随,就是追随,因为害怕错过他的步伐。
第八章
事实上,他们什么地方也没去,没去庆祝下午的忙里偷闲,也没去四处溜达约会,仅仅是窝在苏剑令家中的长沙发里,肩并肩的听著音乐。
客厅里的音响播放著萧邦的钢琴夜曲,琴声铮镞悠扬,时而像雨滴晶莹,时而像窗上的水痕,直落心坎。
“我的母亲是小老婆。”苏剑令突然说,面容阴恻。
“啊?”梅若颖没听清楚。
“我说,我的母亲是小老婆,一个受尽宠爱却无权无势无背景的傻女人,像只被豢养的金丝雀。”他的语气讥讽而无奈。
“喔。”这回她听清楚了,可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没什么问题要问吗?疑问句小姐。”他睐去一眼。
她想了须臾,“你希望我问什么?”她抬头望著一脸烦躁的他。
许久——“什么都问,也什么都别问。”他闭上眼睛,扯出一抹怅凉的笑。
“剑令,你好矛盾。”梅若颖看著他,用一种认真的口吻说,手心覆盖在他眼上,“这样的人好可怜。”她抱住他的肩膀,希冀能够给他一点温暖。
能够明确的知道自己是一种幸福,一旦心里有了矛盾,就会被两种力量拉扯,胜负未明,拉扯就会继续,倘若弹性疲乏,那还称得上是一颗心吗?或者,该说那只是矛盾变种后的残骸尸骨。
“从来只有人羡慕我,没人说过我可怜的。”自负的口吻中夹杂一点自怜。
“因为他们没看到你的挣扎。”她捧住他的脸,摩挲著他的下颚,想像胡碴满布的感觉。
“那你看到了吗?”
她摇摇头,“你不让我看见。”
他习惯将她纳入羽翼,却不愿依靠她,浪荡不羁、轻佻狂放,他用这些故做的态度示人的,是以她看不见。
挣脱她的温柔,苏剑令从沙发上撑起身,随即静默的离开,走向一片夕阳斜映进来的窗户旁,双手一如往常的横抱在胸前,霞红金雾中的他缥缈得像神只。
“大哥跟我是同父异母兄弟,对于我母亲的出现,大妈深受打击且耿耿于怀,认为我和我母亲抢夺了她的爱情,也即将抢夺她儿子的继承权,其实我对爸爸的事业没有太多兴趣,对人生也没有太远大的抱负,况且我是那么敬重大哥。看到父母三角失衡的感情,我希望,这辈子我只爱上一个人,有一个平凡且平静的家庭。我曾经想要带著母亲离开,但是她不愿意,她竟然不愿意……”
他转过来望著她,身子半倚在窗上,“你说过我们一点都不门当户对,没错,像我们苏家这种吊诡阴恻的家庭,实在连所谓的门户都算不上。”他的口吻讥讽得几近自暴自弃。
怎么办?她是那么喜欢他,她没办法看著他陷入挣扎,她会心疼的,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能替他承受点什么。
“也许她是真的喜欢你的父亲。”梅若颖缓缓的走向他,发自内心疼惜他的抱住了他,“就像我也喜欢你一样。”
苏剑令捧住她的脸,用挣扎又深刻的目光注视著她白皙的脸庞,“别离开,我喜欢你,我在你身上找到我对家庭的想像,别带走我的想像。”
不等她有所回答,他便吻住她,狂狷得像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似的。
“我爱你,我爱你……”他埋首在她颈窝低喊。
感动让梅若颖乍然踮起脚尖双手攀紧他,情绪激动的回应著他的告白,“哪怕将来有一天你一无所有,你还有我。”
多甜的话语,让人几乎要融化了,在夕雾的斐泽下,他们抵挡不住一股深切渴望,用双手褪去衣衫,用指尖触碰,用掌心揉拧,叹息交杂在两人急促的呼吸中,头率忽缓匆急,浅重不一。
该是独属自己的私密被狠狠的摊开,在四目探索中彻底的贡献,脆弱被狠狠的挤压探索,身体被狠狠的撕裂充填,至爱的他狠狠的闯来,压抑不住的冲击,到最后仅剩她的轻啜、他的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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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繁华就要起步,婉拒了团员前往夜店狂欢的邀约,梅若颖喜欢在这样的时候,一个人逐一的扫看街边每一扇橱窗。在她的感觉里,每个橱窗里都编织一个梦,她想要一次捕捉许多美丽的梦境。
她和工作伙伴的阶段性任务快完成了,没多久后便得回德国,而在德国工作暂告一段落的亚德琳将来台湾接下实验室领导的棒子。回到德国后,她会把这些美丽的感受跟父亲分享,只是一想到她和苏剑令的距离就要拉远,她感到十分无奈。
他要她等待,他说他会给她一个真正惊喜的决定,要她有耐心,可是,想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她的心就不确定了起来。
才刚走出实验室,大门口等著两个陌生男女,一看见她走出来,随即迎上前来。
“梅小姐,总算让我们等到你了。”阙天笙兴奋的拦阻她的去路。
路灯下,眼前的男人有著一头银直发和一双银色眼眸,至于他身旁的女孩则是一头自然鬈发垂肩,发色偏棕,梅若颖不确定自己是否见过他们两人,毕竟来到台湾这段时间,有太多人来参观过实验室。
“我认识你们吗?”她困惑的问。
“你好,我的中文名字叫阙天笙。”他急切的自我介绍。
“我是米子芙。”她报上姓名后,随即往前一靠,不住打量著梅若颖,不时用鼻子嗅著她身上的气味。
除了苏剑令,她不爱有谁这样靠近她,梅若颖退了一大步,“对不起,请问你们有什么事?”
“我长话短说,梅小姐手上是不是有一架古董留声机?”阙天笙银色的眼眸直勾勾的望著她。
“留声机……”她呢喃著,心中思忖,他们怎么知道她有留声机?
“对啊,那架留声机有著紫铜雕花喇叭,喇叭管则是用黄铜打造的,底座是桃木色的!”
“不是,是柚木色啦!”阙天笙明明记得奶奶说过是柚木色,不是桃木色。
“哎呀,我就说我在拍卖会上见过,是桃木色啦!”
眼见两人就要一言不和的吵起来,梅若颖紧张的搓搓手,“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去。
“梅小姐,别走,听我们说,我们没有恶意,听我们说嘛!”米子芙拉著阙天笙挡在她面前,摆明不放她走。
“是这样的,那架留声机是我的奶奶家族的所有物,抽屉里头还放有奶奶家族的传家宝——琉璃烛台,那是复活节晨祷仪式中很重要的一件圣器,失去它们,我奶奶感到很遗憾,我希望能够替奶奶找回留声机跟琉璃烛台。”
“可是里头根本没有琉璃烛台啊!”梅若颖脱口而出。
“你见过的对不对?!留声机果然就在你手上。”米子芙高兴的大叫,顶开阙天笙,抢先站在梅若颖面前,“把它借给我,我母亲是一个灵媒,耳濡目染下我对这东西很有感觉,留声机里躲著一个叫荷米丝的灵体,我想要研究她,拜托你把留声机借给我好不好?”
“不行,那是属于我们家族的东西,理所当然要归还给我们,怎么可以借你这怪力乱神的女人去做什么灵体研究!”阙天笙将这不切实际的神棍拎开。
“不管,梅小姐,借给我啦!我可是一路从爱尔兰追到台湾来,花了不少心力才打听到苏剑令先生的下落,偏偏又辗转得知说留声机被转送给人,害我又多浪费了好一阵宝贵时间,拜托,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款,借我啦!”
“呃……”这女孩也知道荷米丝?
“米子芙,那些线索都是我透过朋友找的,你少在这边吵了,我警告你,那是我们家族的东西,你休想霸占。”
当场两个人就吵了起来,梅若颖见机不可失,赶紧招了一辆计程车,趁著两人没留意,火速离开,至于她的橱窗散步,只好暂时被搁弃了。
回到招待所,她冲进房间,狠狠的甩上门,心惊胆战的猛喘气。
“怎么了?”
“啊!”倏的一惊,看清楚后随即才又放松,“荷米丝,我差点被你吓死。”
“怎么了?瞧你脸色发白,天要塌下来了吗?还是苏剑令又对你做了什么?”荷米丝不以为意的揶揄她。
荷米丝不知从什么细节知道她和苏剑令的亲密,梅若颖脸色霞红的睨她一眼,“才不是,是有麻烦找上门了。”
“什么麻烦?”悠哉乐天的荷米丝不认为现在还有什么事,会比那个玉髓手镯还叫人觉得头疼的。
“刚刚我离开实验室后,有一男一女找上我,一个说留声机是他家的东西,要我归还,另一个则吵著要我把留声机借给她,因为她说她要研究你。”
“啥,不会吧?”一定又是阙天笙跟米子芙那两个阴魂不散的家伙,“该死!”荷米丝一惊,赶忙躲回留声机里,只从嘲叭探出一颗头,“那你怎么说?”
“我当然推说不知道啊!你叮嘱过要我别跟其他人说我见过你的,我哪敢还胡乱说。”
“千万别答应,绝对要抵死否认,万一被那个可怕的人逮住了,不知道她会怎么对我呢!”荷米丝很担心。
许多打著旗帜说要研究灵体的学者都很变态,因为他们根本不是真的想要研究,而是把折磨他们这些灵体当做乐趣,想要看看他们有啥能耐,进而控制他们,总之她绝对不能落入他们两人手中。
“可是他们知道我每天都会到实验室,这可怎么办?”
“这几天你不可以落单,一定要跟其他人一起行动,让他们无从下手,过几天就是月圆了,我会努力找回自己的法力,然后用遗忘咒牵绊他们,不过在这之前,你一定得要帮我,若颖!”
“真的可以吗?”
“不行也得行,总之别再让他们有机会接近你。”
“喔,我知道了。”
荷米丝大口大口的喘气,当务之急是她得想办法恢复法力,然后对这两个意图不明的家伙施个遗忘咒,让他们暂时遗忘寻找留声机这件事。她于是回到留声机里,静心下来思考她的保命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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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过下班时间,苏剑令还被困在苏禾集团文教基金会他的私人办公室里。
赶鸭子上架的被迫参与基金会的执行运作,此际,他端坐在办公桌前,西装领带被他嫌弃的甩在一旁,衬衫扣子解开了几颗,他凝著双眉看著文件。
继上次从会议中落跑,接著又让团员们自由行动,还假公济私的带著女友去约会,他的不按脾理出牌、极恶名声,已经让严谨规矩的父亲非常恼火,是以现在父亲大人严格下令集团各大楼守卫,非到正常下班时间,任何一扇门绝对不轻易对他苏二少放行,连外出开会都还要有开会证明,害他好几天不能去找梅若颖。
“妈的,这是什么鬼规定,都已经什么时代了还有这种鸟禁足令,真是他妈的可恶——”终于坐不住的苏剑令暴躁的起身来回踅走,心情很是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