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难熬,但为了能顺利逃到德国去,他只有忍耐了。
桌上电话闪烁著内线灯号,他暴躁的伸出手指一按,助理干练的声音传了过来。
“二少,德国柏林的古书修缮中心的电话。”
苏剑令一屁股坐回皮椅上,将双手往胸前一盘,不甚耐烦的说:“把电话转进来。”
“你好,我是菲尔克德教授,”一道低缓老迈的声音传来。
他压抑下满腔的烦躁,“教授你好,很高兴接到你的来电,明天团员们就要返回德国,非常谢谢教授这一次的鼎力相助。另外,关于柏林修缮中心即将派遣长驻专家来台的事宜,不晓得有什么可以为教授效劳的地方,我们一定会尽快为教授处理妥当。”
“苏先生,关于这件事情,我实在很抱歉,今天打这通电话就是要通知你,原本预定要派到台湾长驻的修缮人员,下个礼拜没有办法前往台湾了。”
不能来!那不就要开天窗了?
苏剑令整个人往前略倾了些许角度,“教授,冒昧请问,柏林方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是这样的,亚德琳最近身体不适,已经住院多日,尽管她个人意愿很高,但是医生认为她不适合远行,所以我看台湾之行她是没办法去了,由于柏林这边又临时找不到适当人选,我想是不是从目前停留台湾的修缮人员中挑选一名,接替亚德琳的工作?”菲尔克德教授很抱歉的说:“我知道事出突然,但是亚德琳的病情确实不乐观,只好恳请苏先生多包涵。”
要从目前在台湾的修缮人员中挑选一名,来接替亚德琳的工作?私心作祟的苏剑令萌生一个念头,忍不住就要欢呼起来。
“苏先生,有什么难处吗?你是否对他们担任长驻领导的能力有所质疑?”
他方才的委靡顿时烟消云散,“不,不是这样的,菲尔克德教授,我只是在想,如果由梅若颖来接替这个职缺,不晓得教授意思如何?”
“梅若颖啊!呵呵,她是个认真又心细的女孩,同时会说流利的德文跟中文,而且又是台湾人,的确是再适合也不过了,当初我有考虑过由她来担任长驻人员,但是她还有个父亲目前住在柏林,若要她长留在台湾,我想你得征询过她的意见再作决定。”
“这是当然,既然教授也认同她的能力,我会探询她的意愿再跟教授联系,另外也请教授转告亚德琳小姐,请她安心养病,代我向她问候致意。”
挂上电话后,苏剑令近日的苦恼顿时烟消云散,前一秒钟他还在为了修缮团即将归返德国而懊恼,这下柏林方面的人选出了岔,正好给他一个机会留下若颖。
他双手交握放置在桌面上,聚精会神的深思著,随即他咧开笑容,露出得逞的模样。
这厢,招待所的八角大厅里,梅若颖懊恼的窝坐在沙发上,包包里的东西全数被她倒在地上。
“惨了,我的护照真的不见了啦!”她担心得不知所措。
今天离开实验室后,大家心想就要返回德国了,一群人便起哄著要去采买一些纪念品,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逛到夜市。
人潮汹涌的夜市里除了逛街的人,还夹杂不少扒手,才逛了不到半小时,整团的伙伴们不是丢了钱包就是丢了手机,而梅若颖什么不丢竟然遗失了护照,这下好了,返国在即,她丢了护照根本上不了飞机。
“完了,那若颖怎么跟我们一块儿回德国,没有护照,她根本出不了境。”柯瑞娜甚是烦恼。
梅若颖今天老觉得不对劲,因为一早玉髓镯子就起了异象,灼烫的她得拼命冲水降温,让她整天过得心惊胆战,魂不守舍的等待著意外降临,然而一天下来,每一件事情都再平顺不过了,不意她才稍一松懈了防备,厄运就发作了。
“现在我该怎么办……”梅若颖愁眉苦脸的快哭出来了。
“若颖,你别急,我们可以找苏先生帮忙啊!”霍克冷静的说。
“对啊,苏先生应该有办法解决,快打电话给他。”
就当梅若颖要打电话求援之际,苏剑令顶著严肃凛然神色,抢先一步带著助理抵达招待所。
一走进八角大厅,他虽明显的感受到气氛不太对劲,不过他仍是保持静默,示意助理代表发言。
“咳咳,”助理清清喉咙,用著不甚轮转的德文开口,“正好,趁大家都在场,苏先生有事要跟大家报告商量,请大……”助理看看苏剑令,又看看团员们的脸色,慢半拍的察觉现场气氛有异,“嗯,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若颖的护照遗失了。”柯瑞娜代为回答。
“啥?!护照遗失了,明天就要登机,现在居然护照遗失?”助理倒抽一口气,忍不住瞪大眼睛直嚷嚷。
苏剑令冷著脸扬手制止永远学不会冷静的助理,上前对梅若颖问:“都找过了?确定真的遗失?”
梅若颖咬著唇,难过的点点头。
他发现,若颖只要遇到棘手不安的事情,就会自虐的咬唇,看来将来他得多花点心力改掉她的恶习。
“怎么回事?”
“刚刚我们一群人出去想买一点纪念品,可是在夜市遇到扒手,霍克跟柯瑞娜的钱包被扒走了,还有我的护照。”
苏剑令一脸冷静的思索著处理方法,他看看手表,“已经这么晚了,想要寻求协助管道也来不及,明天你要想顺利登机,看来是没办法了。”他凝重的看著她。
她闻言嘴一扁,除了懊恼,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苏先生,您不是有话要跟在场的团员沟通协商吗?”助理提醒他道。
“别难过,我会处理。”苏剑令点点头,“是这样的,原本预定下个礼拜亚德琳小姐会抵达台湾接续你们的工作,担任长期驻留代表,可是很不幸的,她因病不克前来,菲尔克德教授与我联系过,他希望由你们之中的一位留下来接替亚德琳的工作。”
“教授没有推荐人选吗?”霍克问。
“有,梅若颖小姐。”他将目光落向她,“但是我想若颖或许想回德国,又或许有人自愿接替,所以还是亲自前来跟大家面对面的协商确认。”
“可是就算梅小姐不愿意也没办法了,因为她遗失护照,这下势必会延迟回德国的时间。”助理插嘴道。
苏剑令看向梅若颖,“这回留在台湾,最快也要三至四个月才能回德国,你愿意吗?”
“可是爸爸……”她有点不放心爸爸一个人在德国。
“如果你是担心家人在德国无人照料,那么苏禾集团愿意安排家眷来台。”他对她浅浅一笑,试图安抚她慌了的心。
“真的吗?”她惊喜的问。
“当然。”
这半个月来,她透过电话跟父亲联系的时候,隐约可以感觉他对台湾的诸多想念,这下这番出乎意料之外的安排,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她正好能请父亲回家乡来看看。更别说,台湾这里还有她心爱的男人。她点点头,“我留下来吧,至少台北我比大家都熟悉,没有环境适应的问题。”
“谢谢你。”苏剑令目光传递著她才懂的感情。
稍后,离开招待所后,助理忍不住多嘴,“二少,亏我们刚刚在公司演练一堆,结果不管梅小姐答不答应担住长期驻留代表,她还不是得留下来。”
“那是因为扒手帮忙。”他失笑道。
“可是,还是算达成目的了啊!”
“所以要感谢扒手。”
感谢扒手?没想到老板宁可感谢扒手也不感谢他这个掏心掏肺的小助理,眼见邀不到功,他垮著一张脸,保持缄默。
不过台湾他们也不会再待多久的,现在就等一切安排妥当了……
第九章
身著高贵服饰的中年妇人,在苏禾集团总部大楼前下了车,随即趾高气扬的如入无人之境,守卫见了她,谁也没敢盘问,必恭必敬的恭送她上楼。
搭上专用电梯直达十八楼,鞋跟落地声俐落清脆的提醒众人她的到来,徐秘书火速迎上前来。
“夫人,您好,总经理不知道您今天会来,是不是请您先稍后,容我为夫人通报一声。”她试图绊住凛然不可侵犯的大夫人那长驱直入的脚步。
只见妆点仔细的阴侧面容隐隐一沉,睥睨的扫了她一眼,“徐秘书,你这是想拦我吗?”尾音掐高,十足的威胁。
“不是的夫人,因为总经理正在跟几位客户电话联系,我只是想通知总经理,关于夫人您的大驾光临。”她连忙解释。
荣慧冷哼一声,“免了,我不知道我来看我儿子,还得这样站在门外,等待你们这些人的层层上报,让开——”
她迳自伸手把徐秘书往旁边一推,抬高下颚,傲慢的迅速上前推开门。
“夫人、夫人——”徐秘书已阻挡不及。
门扉毫无预警的被打开,座位上的苏席瑞果然皱著眉从文件中抬起头,待看清是一脸为难的徐秘书和盛气凌人的母亲后,他捺下不满,“徐秘书,你先去忙吧,帮我送两杯咖啡进来。”
“是,总经理。”
傲慢的走进办公室,荣慧两眼仔细打量儿子,久久不发一语。
“妈,你来找我什么事?”
“怎么,没事不能来看我的儿子吗?”她眼睛一眯,十足的阴冷,“我再不来,儿子都要阵前倒戈了,只怕我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冷冽的端坐在沙发上,她浑身散发难以亲近的疏离感。
“妈,你到底在说什么?”苏席瑞捺著性子走过来,隔著桌子,也在沙发上坐下。
叩叩敲门声,徐秘书端著咖啡走进来,打断了母子俩的对话,待她退出,荣慧用十分恼火的目光瞪著儿子。
“瞧瞧你干了什么好事,原本我还想在国外舒舒服服的度个假,偏偏就有叫人生气的消息传到我耳朵来,叫我想要安心度假都难。”她手掌沉沉的往桌上一拍。
“又是谁跟你嚼舌根了?”知道母亲嗜甜,他在母亲的咖啡中加了糖。
“你不用管是谁,我问你,你到底在想什么?我处心积虑的要安排你接班,费力尽心的帮你阻挡那个女人和那个野种的魔爪伸向你,为什么你就偏偏要去讨好那个苏剑令,还极力拉拢他回来,你是忘了我所遭受的折磨,还是活得不耐烦了?”她震怒的大声喝斥,胸膛剧烈起伏,好像随时要发出更大的怒吼。
苏席瑞没有反驳争辩,只是抿著唇,任母亲发泄。
“你是我的儿子,你绝对要稳稳的继承苏禾集团所有事业,不管任何事业部门都不能放弃,我要让那个狐狸精连一点渣仔都分不到。”
“妈,剑令也是爸的儿子,你又何必这样。”
“呸,狐狸精生的小孩凭什么跟我的儿子平起平坐?席瑞,你给我精明一点,为了那个什么古书修缮实验室,苏禾集团投注了多少金钱,那些都是肉包子打狗,拿不回什么收益的,偏偏现在你爸爸鬼迷心窍,竟然还想要继续挹注资金,准备积极筹画壮大那个可笑的苏禾集团文教基金会,说是要进军文化圈,呵呵,可笑。你知道吗?那个无底洞说不准又要花我们一大把金钱……”
苏席瑞无奈的聆听,默默的看著母亲。
这就是他的母亲,在感情上跌了一跤,变成利欲薰心的母亲,习惯掌控一切的她,当有一天发现她再也掌控不了自己的丈夫时,便把目标转到儿子身上,
“可是这些都不算什么,最叫我生气的是你,你什么人不找,竟然安排苏剑令入工那个基金会,还当起什么执行长!”
“妈,我一个人也分身乏术。”
“但也不能是苏剑令。”她偏执怨恨的说。
“我觉得剑令很适合。”
“混帐——”手掌一击,桌上的咖啡洒出了大半,“我听到消息说,你爸爸现在打算将基金会交给他,还说要无资金限度的帮助他,你别小看那个基金会,只要严韵那个狐狸精在你爸爸耳边躲嘀咕几句,将来那个古书修缮中心将会掌控集团最充裕的资金,你等著看好了。”口气越说越愤恨不平。
“不会的,妈,你别听舅舅他们危言耸听。”
“再怎么危言耸听,他们还是你的舅舅,也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那是因为他们想从我们身上取得好处。”苏席瑞板起脸孔,极度不快的说。
“席瑞,住口,我不许你这样说。”荣慧努力的调整激昂的情绪,许久,她总算控制住,赶忙漾出一张笑脸,“席瑞,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找个人照顾你,我听说,古书修缮团里有个叫梅若颖的台湾女孩挺不错的,现在更是实验室里长驻台湾的修缮代表,这样具有专业的女孩跟你很相配。”
“妈,剑令很喜欢她。”他希望打消母亲的念头。
只见她闻言后脸色一凛,“就只许他喜欢?他倒是挺聪明的,马上找一个有力的人选,天知道他这么做是不是想要彻底把持实验室!总之我不管,我要你去追求她,马上娶她入门。”
“妈——”
“席瑞,为了妈妈,为了你自己,你一定要娶这个女孩,虽然枱面上她没有实质的帮助,但是私底下,你可以藉此讨好你爸爸,又可以藉她的能力掌控干涉基金会的事务,就算将来苏剑令他们母子想要对基金会有所动作,我们都不用怕,你一定要这么做。”荣慧不给儿子反驳的机会,继续咄咄逼人的道:“如果你还认我是妈,如果你不想看我死得不明不白,你就听妈的话,不要想敷衍我,因为我会找人盯著你是不是真的去执行。”
说完,她抓起皮包,头也不回的离开。
来也旋风,去也旋风,这就是他的母亲,一个自虐也虐人的母亲。
苏席瑞摇头叹息,说不出是怜悯还是无力,而怜悯的是母亲还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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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上雪纺洋装,脸上薄施脂粉,梅若颖步履轻快的定向招待所的八角大厅,睑上有著雀跃。
方才荷米丝还口气酸酸的揶揄她,说她一要见情人就眉开眼笑的。
是啊,同行的团员都回德国了,只剩下她一个人,除了荷米丝偶尔会现身,现在在台湾,就数苏剑令跟她最为亲密,比家人还要亲密。
“剑令,我准备好了。”她朝著大厅里的背影嫣然笑说。
须臾,那人缓缓转过身来,她骤然一怔,笑容僵在嘴边,困惑的看著他,“苏……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