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塔悠望着眼前这两只狗儿似缠斗一起的身影,错愕之余,眨动的眼眸里也莫名地泛起薄雾。
印象中,禾熙似乎不曾和她这么玩闹过。
大概是因为姊姊的身分吧?她总是唠叨,像个老妈子似的对他啰唆。从小到大禾熙依赖她和她相依为命,却从来没有像对待童光宇这样的跟她嘻笑玩闹。闪动的眸光转而望向那抹朗飒的身影,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柔情悄悄浮现在她的脸庞。
这个神奇的男人呵!
他真的都没有改变,不论是那个穿着T恤牛仔裤在苗栗卖春联的小鱼,还是眼前这个穿着名牌西装的道熹代理总裁。童光宇就是童光宇,想必禾熙也一定是感受到这一点,所以对待他的态度从来都没有改变。
反倒是她自己……是她先围起一道墙,刻意区隔出跟童光宇之间的界限。
笑闹中的童光宇感觉到她的凝视,缓缓转头望向她。
看见她眼眸中淡淡闪烁的薄雾,他的笑容敛了敛,复又大剌刺地笑开,“要不要一起坐?”
“是啊,姊姊,我们还可以挤出一个空位给你哦!”
“还挤啊?应该是你这家伙起来吧?大人坐着,小孩子到旁边站!”
“才不要,臭鱼哥你别推我啦……”
“推你又怎么样?我没踹你就很宽宏大量了。”
童光宇说话的当口,竟不预警地伸出大手扣住夏塔悠的手腕,将站在沙发前的她一把拖了过来。
“啊——”重心不稳的她尖叫一声,整个人跌进他宽阔的怀抱里。
“哈哈,小鱼哥,你把我姊吓了一大跳!”
夏塔悠烧红俏脸嗔他一眼,“你干么啊?”
她挣扎着想起身,却被童光宇箍在臂弯里紧紧囚困。“别站在那儿看着我们,我要你成为笑闹的一份子。”
这个讨厌的男人!夏塔悠吸了吸鼻子,感觉眼眶的湿意更加明显了。
“为什么小鱼哥只抱姊姊?我也要!”
“喂,不要吧,臭小子,滚开……我的怀里只躺女人,不收男人跟小孩啊!”
“哇,禾熙,别闹了。你压到我了啦!好重啊,你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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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我会帮您转告代理总裁,告诉他森楠国际的姜先生有事找他。”
挂断电话,安洁飞快地在记事本上记录下来以免忘记。
“咦,怎么是你在接听童先生的电话?夏塔悠人呢?”
安洁没好气的睇了同事一眼,“刚刚跟童先生还有她弟弟一起出去了啊!”
“出去?现在是上班时间耶!”
“我听童先生说,好像要带夏塔悠她弟弟出去吃冰淇淋。”
“有没有搞错啊?这算什么,全家出游吗?”
“谁知道?我看啊,夏塔悠肯定是想利用她弟弟来拉近跟童先生之间的距离。”安洁放下手中的笔,撕下那张便条纸起身走到总裁办公桌前将它压在纸镇下,接着回头继续跟同事八卦去。
森楠国际,台湾首屈一指的贸易公司。
没有人想到,一场可怕的风暴即将因为他们掀起。
第八章
“早点睡吧,明天不准再跷课了。”
小房间里,夏塔悠仔细的替弟弟盖上薄被,温柔拨开他额头上的发丝,这才起身离开床边。
“姊?”
“嗯?”正想关灯的她转身看他。
夏禾熙那张露在棉被外头的脸庞依旧写着难以言喻的兴奋和欣喜,“姊,你叫小鱼哥以后常来好下好?”
夏塔悠抿着微笑凝视他,“你喜欢他?”
“不只是我,你自己也很喜欢他啊!”
盈盈美眸转往一旁,“我哪有?”
假仙!“有啊,你今天下午都用那种很温柔、很恶心的眼神在看他,难道你自己都不知道吗?”
“你别胡说。”
“我才没有胡说咧!是我亲眼看到的,下午我们在吃巧克力圣代的时候,小鱼哥不是跟我抢着吃吗?你坐在我们对面一直笑,后来他遗把挖到的冰淇淋喂进你的嘴巴里,你那个时候的表情——”
“你好了啦,快睡觉!”
夏塔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赶紧关灯离开。经过浴室的时候,她站在门口瞅看洗手台上镜子里自己的身影。
眉眼弯弯、嘴角含笑,一副幸福恬静的模样……老天!她懊恼地低吟一声,将脸埋进掌心里。
镜子里的那个女人,分明就是恋爱中的模样啊!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原本坐在客厅的童光宇放下啤酒罐走了过来,低沉询问的嗓音中透着一股神奇的安定力量自夏塔悠的头顶缓缓飘落。她慢慢仰起螓首迎上那一双邃黑的瞳眸。
童光宇瞅着她显而易见的慌乱和脆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大掌情不自禁地抚上她的脸庞,略显粗糙的拇指极其温柔地在那丝缎般的触感下来回游移,带着一种足以蛊惑人心的无言宠溺。
夏塔悠以为自己能抗拒,却发现她的身体其实比自己想像的更加诚实。
她像是着了魔似的朝他跨前一步,仰起的俏脸更是不自禁地往他温热的掌心蹭去。童光宇微眯着双眼难以抵抗她此刻的温顺和贴近,伸手轻轻扣住她纤细的颈脖,缓缓俯首欺近她嫣红的唇。
当他的嘴唇轻轻刷过她的,夏塔悠悄悄战栗,而他则是喟出满足轻叹。
唇办的轻浅触碰已经无法让他餍足,下一秒只见他一把扣住纤细的腰肢,将她搂进怀里,意欲加深这一记吻……
却被她给别开了头,将脸埋在他的胸口逃避。
“为什么?”
低沉磁性的嗓音依旧透着温柔,深深慑动夏塔悠的心。
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动了心、颤了情!可是……“我们会把事情弄得太复杂。”
“你是说上司跟秘书的关系?”
“那也是一部分。”
童光宇收了收臂膀,笑了笑。“我不在意啊!老板跟身边的秘书勾搭上已经是几千年来的老套戏码了,我们跟着凑热闹也不算标新立异吧?”
“不,你不懂……”夏塔悠知道自己该退开他的怀抱了。
童光宇的臂弯太温暖,不仅让人眷恋还会叫人着迷!可是她怎么可以呢?有太多关于自己的事她没有告诉他,一开始是觉得没必要,因为根本不想和他有太深的接触。
而现在,则是不晓得该从何说起?
“到底是什么事?”童光宇忍不住蹙眉追问。
夏塔悠沉默了几秒,一双小手忽然握起拳头撑在他的胸口上,藉此拉开彼此的距离。“已经很晚了。”
他当然感觉得出她刹那间的退拒,朗飒的眉宇皱得更深。“如果我给你一些时间,你会给我一个答案吗?”
她飞快望了他一眼,复又转头回避他的视线。“回去的时候开车小心。”纤细的身影自他怀里退了开来,率先走进客厅来到大门边。
送客意味明显。
他睇着她规避的双眼,缓缓来到她面前。
“记得别开快车。”
他没有说话,只是无预警地伸手取下她鼻梁上的古板镜框。
她倏地仰头凝视他,他淡淡噙起性感嘴唇。“其实你的近视并不深,根本不到需要戴眼镜的地步不是吗?”
她冷着脸色,伸手想要取回。
他举高闪开,“你是不是在躲避什么?不想让某些人认出你的样子吗?”
“没有!”像是惊觉自己语气太过激动,夏塔悠吸了吸气平缓情绪,“你想太多了,眼镜还我好吗?”
“还有,你保护禾熙的态度也明显的超越一般姊姊会有的反应。”
“那是因为他年纪小的关系!我保护他有什么不对?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胡乱猜测——”
“你的激动只会让我觉得自己的推测距离事实应该相去不远。”
童光宇这句话立刻让她住了口,咬住下唇不再说话。
“瞧你,反应总是这么老实。”
慵懒地摇着头笑睨她的所有情绪转变,童光宇随手将眼镜放在旁边的柜子上,原本噙嘴淡笑的他突然强横地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无视怀中可人儿的频频挣扎,他蓦地俯低脸精准封吻她的唇。
夏塔悠颤了颤,想退开,却反被他囚困得更加丰实。不若方才那一记浅吻的温柔缝踡,此刻的他夹带了霸气和强势,辗转吮吻间仿佛还掺杂着一丝强自压抑的怒气。
相濡以沫的私密亲吻太销魂,而他的怀抱太诱人、体温太炽热,夏塔悠忍不住轻轻嘤咛,对于他的攻陷毫无抵御的能力。
“我会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的。”
瘫靠在他臂弯里的她缓缓睁开迷离双眸,他低沉而坚定的声音一字一句敲进她混沌的脑海里。
然而真正叫她心慌不安的,是他邃墨如星芒的凌厉眼眸。
“不论是你亲口告诉我,抑或是靠我自己的力量查出来,我一定会将所有事情弄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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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握着那一张来电留言的Memo纸,童光宇按下内线电话,“安洁,进来。”
“好的,代理总裁。”
没多久,安洁恭敬地走进总裁办公室。
“森楠国际是什么时候打电话来的?”
“是昨天下午,在您和夏秘书及她弟弟离开之后。”
“这位姜先生还有其他留言吗?”
“没有了,他只是要我转告您,他曾经来电和您联系。”
“嗯,你出去吧。”
缓缓靠回牛皮椅背,童光宇看似漫不经心的视线落在纸条上的那个名字——森楠国际。据他所知,它的全名应该是森楠国际运输公司,而这个姓姜的男人应该就是它的总经理姜祺。
只是为什么姜祺会突然主动和他联络呢?
就在他恩忖的当口,内线电话突然响起,“童先生,总执行长在二线电话,说有事情要告诉您。”
“知道了。”他拿起话筒按键接听,“外公,找我干么?”
童至磊精神奕奕的声音自话筒另一头响起,“当然是有事才找你,难不成我会打电话找你闲嗑牙吗?”
“外公,一直以来,你打电话来的唯一目的就只是找我哈拉打屁。”
“嗟,少跟我要嘴皮子!我问你,森楠国际那个姓姜的小子跟你联络了没有?”
童光宇微微坐直身,“是你要他打电话给我的?”
“是这样啦,我跟姜祺的爷爷前几天在老人联谊俱乐部认识,聊啊聊的就觉得咱们两家人应该可以合作一下。你也知道,姓姜的那一家都是搞运输的,而咱们则是搞贸易出身,运输跟贸易本来就密不可分。老姜已经答应我了,如果我们道熹愿意把运输的通路交由他们来负责,森楠国际就同意以最优惠的价格长期包揽咱们海内外的生意。”
“哦!”
“别看我老了整天只知道混吃等死,你外公我啊,在联谊的时候,还不忘兼顾道熹集团的利益呢!”
呵,“我看是那一天跟你们联谊的老太婆水准太差,让你们这些色老头提不起兴致的关系吧?”
哎呀,真不愧是他外孙,一语道中!“没用的东西,就知道想些有的没的来否定别人的用心。总之,我对于跟森楠国际合作抱持着很大的兴趣,你给我好好看着吧!”
“有没有合作的可能,还要经过我的评估才行。”
唷,看样子这家伙越来越有总裁的架式喽!“对了,你那个贴身的夏秘书呢?刚刚接电话的人怎么不是她?是不是她终于辞职不干啦?”
童至磊语气中的幸灾乐祸让童光宇有些不爽,“我让塔悠出去办点事情,她等一下就回来。没事了吧?外公再见。”
“你给我等等!”死孩子,就是巴不得赶快挂掉电话。现在是怎样?跟老人家讲电话会有病毒传染吗?他妈的有够不孝!“我跟老姜已经替你们联络好了,下午那个姜祺会去办公室找你,记得给我认真谈合作的事情。”
“外公,你……”
转头瞪着断讯的电话,童光宇没好气的放下话筒。
道熹集团现在的运输通路根本没问题,就算要跟森楠国际谈合作,也得等他先查过目前的情况后再说啊!老人家就是这样,该急的不急,不该急的却像屁股被火烧似的扑扑跳。
姜祺下午就会到……童光宇啧了一声,拿起电话按下夏塔悠的行动电话号码——那支行动电话还是他自个花钱去办的,然后硬塞给她。
“塔悠,你手边的事情先停下,马上帮我把道熹集团现行的运输通路相关资料准备给我。对,包括支出成本、消费比例,这些我通通要,尽快!”
结束通话,他郁闷的叹了口气,悠闲的下午茶时间泡汤了。
如果说自己这个代理总裁当得很苦命,那么他大部分的悲情也是拜外公所赐!啧,就会给他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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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次!”
一声不敢置信似的尖叫倏地在总裁办公室响起。
童光宇困惑地看着夏塔悠蓦然苍白的脸,“你怎么了?”
“别管我怎么了!你刚刚说什么?道熹集团要评估和森楠国际运输公司合作的事情?难道说姜祺……姜祺会来吗?!”
他敏锐地眯起凌眼,“你认识他?”
夏塔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知道她是没听见还是故意回避不答,只见脸色益发刷白的她突然转过身,“对不起,我要辞职!”
童光宇眼明手快的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重心不稳的她几乎是整个人跌坐在他的身上,和他一起分享那张尊贵的牛皮椅。
“话没说清楚就想走?”
湿热的气息亲匿吹吐在夏塔悠的耳边,然而此时此刻的她,已经慌乱得无暇再去思考两入之间极度不合宜的亲密贴近,她只想立刻离开。“童光宇,你放手!我要辞职,我要去找禾熙——”
“找禾熙做什么?再带他走?就像当初你们仓皇离开苗栗那样?”
夏塔悠僵住了,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如此聪明。
“原来你当时在躲的人就是姜祺?他是你什么人,债主?你欠他钱?”
童光宇凌厉的视线始终没有从她苍白的脸上移开,感觉到怀里她的挣扎,钢铁般坚硬的臂膀立刻将她箍得更紧。
“你欠他多少钱?给我一个数字,我替你解决。”
“你……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敢对我做这种承诺?”
他伸出修长指尖轻轻刮过她的脸,“我会知道我想要知道的事情,但是在此之前必须先将你跟禾熙的问题解决掉。到时候,我有很多时间慢慢去了解。”
不晓得为什么,望着眼前这一张英姿飒爽的俊脸,他眉宇间那股坚若磐石的沉稳气势,竟让她有种落泪的冲动。
“不是钱,我们跟姜祺之间的问题和钱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