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布纳心有不甘,他趋向前歹毒的咒骂,“哼,尽情享受等死的滋味吧,既然一身染满血腥,就别妄想在这座岛屿上找到和平。”
诅咒飘散在风中,机械运转,合金栅栏缓缓往下放,深夜处唯一的一点光火,即将离两人远去。
艾布纳话中带话的讽刺让莫逐日明白,绝不只有流放这么单纯,他们不愿手刃她与罗伊,于是用另一种方式置之死地。她往下看,越放越大的丛林漆黑一片,彷佛处处潜藏着危机,冷风不知从何处吹来,让她从脚底寒到心里。
她担忧的不全然只有自身的安危,还有、水夜。她不解,另立风魔为首领有何好处?这与地球和平解放机构除恶务尽的宗旨根本不合,掌握了永夜,就等于掌握了许多地下交易的机密,甚至于黑道情报的脉络网罗,究竟他们意欲为何?
“别再胡思乱想了,抓紧点,快落地了。”罗伊叮嘱着,发现之前她在合之屿遭受追杀留下的伤口未愈,直觉的,他紧拥住她,用他的肉身减缓晃动带给她的不舒服感。
莫逐日下意识凝望着罗伊,这张脸孔让她陌生,大多的时候,他总是可恶且无情的扬着一抹笑,极少露出忧虑或愤怒,唯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三年前那次,当她咒骂他懦弱胆小时,他狂暴的将她扔下断崖,而他忧虑的表情,却在此刻昏暗不定的月空下,让她窥见。
他屡屡用最邪恶的言词激怒她,却又不曾真正伤害过她,甚至出手维护她,这让他躲藏在她内心最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的身影越来越真实,虽然,只有在梦中,她才能坦承自己对他的在乎。
她不禁猜测,在他谜一般的笑容中—是否藏着深深的秘密,那些秘密是什么?她很想知道除去那些传说色彩之下的他——关于那双异色的眼眸、关于他为何痛恨被嘲骂软弱的故事。
“你不该这样看着我。”他修长的手指轻柔的抬高她的下巴,试图从她迷惘的眼神中捕捉住某些东西。
“为什么?”她轻轻的问,声似叹息。
她在他眼中看见了某些情绪,这是每一次他们视线交错时,他刻意压抑却总不经意流露的,时至今日,她才明白,那样的情绪名为欲望。
罗伊用一个吻说明了理由。
他含住她的唇瓣,像是品尝一道美味的甜点似的小心翼翼,直到她战栗的软倒在他胸怀,温柔瞬间转为激狂。
他情深款款的与她唇舌旖旎交缠,十指享受她滑顺发丝冰凉的触感,再也没有多余的人打扰,也没有所谓身分立场的阻碍。
她眼神的转变融化了他所有的理智,虽然他不了解是什么改变了她。
她的目光流露出一种柔软的液体,包裹住长久以来他孤绝于世的心。看着沐浴在月光下的她,恍若一朵圣洁的花朵,他只愿能有呵护她的资格,却不敢奢望真正拥有。
困住两人的牢笼开始剧烈的震动,莫逐日依附在罗伊怀中,嗅闻着他身上冷沁的味道,淡淡的龙舌兰香气迷醉了她的神经,他炽热的体温隔着衣衫熨烫了她纷乱的心,铁条似的臂膀强而有力的拥抱住她,给予她他所有的保护。
当一切再度恢复平静时,彷佛梦境沉淀成现实,罗伊顿时惊觉自己太过放肆的情绪,慑于那激越情感对于他控制力的影响,他倏地松开她起身。
一阵风吹过失去怀抱的身躯,莫逐日双臂环抱,冷意瞬间爬上背脊。没了他的温度,她的血液竟不能暖和自己。
罗伊沉默的推开解除了密码锁的牢门,背对着她,不带音调起伏的说:“快出来,这里并不安全。”
他的举止是如此的两极化,几乎让人误以为那是不同的两个人,但莫逐日却深刻的明白,长久以来,她为了阻挡他而筑起的那道摇摇欲坠的墙,已随着震撼的摇晃全部倾塌,再也无力重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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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弯如刀,冷冽的割碎云朵,于是天幕宛如即将倒塌般倾斜,淌下冰冷的泪。
下雨的深夜在繁树绿丛中乱窜,绝对是最不明智的行为,但是他们必须找到一处干燥的地方,否则根本无法生火。
莫逐日默默的跟在罗伊身后,她不知道他凭靠什么择道前进,满天都是阴沉沉的一片,连颗星星也没有,或许他根本是随便乱走,但他就在她身旁,光凭这点就让她内心有了难以言口喻的安定。
奇迹似的,他们找到了个洞穴。
太古的森林,老树在巨石上盘根错节,奇异的形成一个天然的洞穴,而满地落叶是现成的床铺,虽然并不深,但至少可以勉强挡风遮雨。
罗伊从湿透的西装外套中抽出预藏好的干燥枯枝,以让她惊讶的速度升起火,更让她惊讶的是,他围着火开始动手卸下沾满雨水的衣裤。
像是感应到她的目光,他面不改色的说:“不要光看我,你也是,不把淋湿的衣服脱下来烤火,非但会生病,明天也将无衣物可蔽体。”
话才刚讲完,他浑身上下只剩一条遮掩重要部位的内裤。
看见她困窘的别过脸,罗伊戏谑的扬眉,“你不动手,难道是等着我帮你服务吗?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喽。”
“不是!”莫逐日大叫,怒目瞪他,却意外的看见火光下的他一丝不挂,坚实而匀称的裸身。
优美的男性身躯线条有如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像,无任何赘处,每一块肌理紧绷结实的呈现力与美。他拆下腰腹间的绷带,伸展身躯舒缓筋骨—每一个举动都有着动物般的优雅。
那已经愈合的刀伤狰狞的在火焰另一端燃烧,她彷佛看见一个足以媲美战神的完美神只,浴火重生。
细微的轻笑声震动穴中宁静的空气,突然意识到罗伊正缓缓的走向她,而他的唇角带着一抹男性虚荣的微笑。
“你做什么?”她显现出就连面临存亡关头都没有的惊惶失措。
“你脸红了,不过,我不认为这点程度的热气,足以烘干你身上的衣服。”他将她因于石壁与赤裸的胸膛之间,说话时的气息吹拂过她的脸颊。
他似乎很习惯裸体,即使被她如此巨细靡遗的看遍了,也没有半点别扭,反而是她感觉口干舌燥、双颊滚烫,就连背抵冷沁的石壁也无法降下那燃烧的温度。
“拜托你……离我远点。”她嗫嚅,难以想像这虚弱胆怯的请求来自于她。
不带杀伤力与胁迫的原始吸引力唤起莫逐日的女性自觉。比起面对此刻他挑逗中带着淡淡温柔的举止,她倒觉得承受他残酷无情的强硬对待还容易些。
至少,三年前类似的场景,她可以咬牙切齿痛骂他,如今,失去对立与压迫,她反而无力抵抗任何关于情欲的触动。
罗伊噙着笑,手指滑过她柔嫩嫣红的脸颊,似乎很享受她对男女亲昵陌生的羞怯,“别担心,我只是要向你借个东西。”
他专汪的凝视着她,指梢缓慢的沿着她脸庞而下,彷佛是视察领土的地主般,慎重的梭巡所占有的丰美。
那双带着邪气的异色双眸迷惑了莫逐日,她恍惚的望着他,仰高螓首,无法压抑的轻喘,他的指尖像是有魔力,挑动着她每一寸神经,激起她阵阵酥麻。她伸手想阻止他,双手却被他空出来的五指捉个正着。
“别动,别乱动。”他喃喃低语,轻柔的贴着她的身子,虔诚的恍若膜拜圣地的教徒,他在她耳畔边呵着气,像是在说服她和自已似的,“别连触碰的资格都不给我,我要求的,也只有这么一点点。”
“罗伊……”她被他祈求般的口吻搅浑了思绪,挣扎着是否该拒绝。
罗伊心中也有着迷惘与挣扎,这浅尝即止的诱惑更能餍足他吗?有个冷笑的声音在他耳边嘲讽着,你不够资格的……这刮痛了他放纵理智失落的幻想与奢求,当他触及她颈肩处属于他的烙印时,他的心彷佛痉挛了。
痛苦啃噬他沉浸在黑暗许久,早已失去知觉的心,无情的将好不容易寻求到一丝光明的幽魂拉回地狱,他迅速的伸手从她腰际解下韧丝,往后退开,掷出一端旋至弯曲的树根缠绕住,另一端则绑在突起的石头上,悬上他的衬衫与外套,霎时成为一道屏障,阻隔了两人。
“动作快点,我可不想困在这该死的岛上,还要照顾发烧的病人。”他恢复冷静的声音漠然的说道,火光映出他躺下的身影,她不用想像也知道那是如何冷硬的曲线。
徐缓的褪下淋湿的衣服后,莫逐日在浅眠中度过两人独处的第一晚。
岛上的夜清冷寂静,没有大陆的燠热或寒冻,她发现,除了泥地树叶上乱窜的小虫所带来的困扰外,她的心是平静的。远离那些已经不太真实的血腥世界,罗伊辐射出的威胁感不再这么令她紧张,反而像是某种虚张声势的障碍,就如这道薄衣搭成的屏障,他试图阻挡自己偶尔失控的情绪。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更加止目定这项臆测,他反覆无常的举止,并非刻意戏弄伤害她,而是他禁止自己与她再有亲昵的接触。他只有在凝视她时,那只金眸会流露出深切的温柔与痛楚,当她努力分辨那些复杂的情感时,他却又躲开了。
他爱她吗?
佩魔与葛拉蒂丝都曾经在她面前清楚的控诉,但他却不曾提起。沉默停滞在时间的流失中,唇舌狡诈的他,竟吝于在两人共处时多语。
她爱他吗?
这个答案早就呼之欲出,毋需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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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地求生的技能两个人都十分熟练,但这是一座资源匮乏的岛屿,初来乍到的细雨原来是稀奇,濒临干季,附近的溪流只有潺潺流水,别提鱼了,连发现几只蝌蚪都很不容易。
他们从较平缓的丘陵地与灌木丛中,找到一些能吃的植物、树果与小动物勉强里腹,确定了吃住无虞后,罗伊沿着河道勘查路线,决定往上探险,寻求至高点以俯瞰全岛。
他们爬得越高,坡度越陡,森林深处,只能射进一点阳光,地面覆满羊齿丛及掉落的树皮,岩石长满青苔,这让莫逐日想起在合之屿的森林追逐,然而,提醒她回忆的不单只有相似的场景。
不久,罗伊忽地停下脚步。
“怎么了?”她迟疑的问。
走向前,越过他的身躯,她看到了一具被啃咬得几乎失去人形的尸体。
“天!”倒退几步,她发出干哑的低呼,觉得早上吃下的软毛兔向正在胃底翻搅,昨夜把兔皮血淋淋剥下的她,无法不将眼前被撕去一层皮的人体与之连想。
罗伊扳过她的身体,将她的脸按在胸前,“别一直盯着看。”他淡淡的说,在看见她倏地刷白的脸色时,蓝眸闪过一丝担忧。
“太可怕了,怎么会……”她惊魂未定的呢喃,即使看不到,但那已经映入眼底的残酷景象,却不停的在脑海中停留。
已经习惯在人间炼狱翻滚的罗伊,初见这片血肉模糊时,也有瞬间的震惊。
他见识过太多惨死的境况,将敌人断手跺脚、用挖空内脏的尸体藏毒运钞,或是地雷、枪炮将人体炸成两半,这些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但眼前所见的,却比那更恐怖百倍。
酸臭味令人作呕,他远远的观察那具显然已经腐烂一阵子的尸块,白色的蛆蠕动穿梭,一根断指上所戴的戒指引起他的疑窦。
大掌捣住她的双眼,他低下头,轻声对她叮嘱,“别看,在这里等我。”
肮脏污秽的工作有他就够了,她的双手不需要沾惹不必要的血腥。
罗伊拾起一截枯枝翻搅尸体,撕裂肌骨的齿痕使他眉头深深的拧起,血迹干涸的泥沙中,他找到了一把匕首,略微擦拭后放进怀中。
最后,他将戒指从断指中挑起,仔细观察后,确定了死者的身分那个人从不将这只戒指离身,因为她相信它能为她带来财富。
“是耶娜妲。”扔下枯枝,罗伊十分止目定,没有再确认的必要。
他低沉的宣告让莫逐日浑身一震。
耶娜姐?!那个阴辣狠毒的中东女人?
她捣着嘴失声惊问:“怎么可能,这不是一座无人岛吗?”
罗伊冷笑,“依尸体腐烂的程度看来,死亡时间绝对超过一星期。所以,当我们踏上这座岛屿时,它的确是座无人岛。”
他返回她身旁,将她揽进怀里,冷厉的眼眸中有着最可怕的臆测,“或者,这里很快就可改名为死亡岛了。”
死亡岛……将万恶不赦的罪犯放逐于此地,再一一虐杀吗?原来,那些正义之士满口人权道德,最终还不是按着羊皮,干起野狼的勾当。
莫逐日垂下眼睫,彷佛死刑的囚犯,有着宿命的觉悟,“将我们流放到这里,他们真正的计画,还是杀了我们。”
“杀?那真是太客气的说法了。”罗伊冷哼,某地可能性的猜想让他拼凑出一个阴谋,“那一群虚伪的假道人士根本不想用一颗子弹或一把刀了断我们,因为他们有更有趣的方法。”
她打了个寒颤,光凭着那具尸体的惨况,就足以猜到所谓有趣的方法是指什么了。
罗伊有股非常不好的预感,他们攀爬了一整个下午,原本估计是傍晚可回到那座石穴,但此刻他已经不这么确定他们可安然返回。
这座森林并没有足以让肉食性动物生存的食物链,但为何他却从尸体的身上发现豹类的齿痕?如果这是有人故意豢养的呢?当饥饿的猛兽发现有入侵者接近它们食物的残渣时,会有什么反应?
“快点,我们得走了。”从未像此刻一般,他紧张得连呼吸都快停止了,但他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担忧无法万全的保护她。
罗伊紧拉住她的手,不由分说的往回头路走。
不光是他,风中吹送着不祥的气息,莫逐日全身的寒毛也惊疑的竖起,她频频回头,生怕有什么追赶而至。
然而,四周一些不属于他们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那低咆的吼声沉沉的回响,在这一片阴森森的绿林中,暗影幢幢,她什么也看不清。
第九章
野生的豹类喜欢单打独斗,不习惯群体行动。它们在锁定猎物后,会立刻施以袭击,没什么闲情逸致玩捉迷藏的游戏,但这些最基本的常识,在这座森林中都被推翻了,因为显然他们的对手是一批受过特殊训练的豹子。
杂杳的围剿步伐扰乱了他们逃跑的方向,失去一路往上攀爬时做的记号,没有任何辅助工具的他们只能凭直觉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