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耀着平静无波的海面,闪闪发亮的水光似是有千条鱼浮在水面上,片片鳞光若隐若现、灿烂炫目。
一艘豪华的私人小型邮轮,速度缓慢得如一条慵懒的美人鱼,滑过片片鳞光,在看似平静的太平洋上行驶着。
行驶至公海后紧接着出了外海,下锚定船,任船在海面上荡啊荡,也开始了船上固定的活动。
这艘船上聚集的皆是现今的政商名流,他们在此豪赌,带着女人、情妇玩乐,是为另类的交际应酬。
这趟较为特别的是,多了一场船主人的订婚宴,所以,船上所聚集的名流比平常多。
狂欢了二天,正准备回航时,海面上出现了一艘私人快艇,朝他们乘风破浪而来。
那来势汹汹的私人快艇上虽没插着一根画着骷髅头的旗帜,却也让船员们深感不妙。
“船长,那艘快艇……怪怪的,我们要不要赶快回公海报警?”一个船员担忧的问道,其他船员则颇有同感的等着船长的指令。
船上都是有钱人,如果有人想当海盗来打劫,这并非不可能。
“光天化日之下,应该没这么大胆。”船长老神在在的回道,因为他当了十几年的船长,都没遇上海盗。
光天化日?船员们啼笑皆非的看着船长。
这广阔无边的大海就像是地狱的另一道入门,方便歹徒毁尸灭迹。若对方真是歹徒,除非真有龙王来相救,否则,就只有祈祷童话不是童话,能够幸运的遇上小美人鱼。
“船长,现在是光天化日没错,可四周无人、求救无门。”另一个船员说出大家的想法。
船长虽沉吟着,停留在海面上的蒙胧眼神,似乎对船员们的大惊小怪不以为意。
须臾间,快艇已迅速的接近,并在接近邮轮时关闭了马达,靠着余速在邮轮旁停下。
船上五个身形剽悍的男人手持着枪——就像电影上那种可以轰掉一整座大楼的枪——然后他们将勾绳抛上邮轮,并沿着勾绳俐落的上了邮轮。
船员们个个戒备,不等船长发号施令,他们便已开始发出求救讯号;来人的意图昭然若揭,这下看他们的船长还有何话说!
船上的人也随着五个歹徒的上船乱成一团,女人的尖叫声、哭喊声此起彼落,识时务的男人举起双手投降,不甘被威胁的男人则想办法抵抗。
枪声响起,在无边的大海上如雷一般震耳,紧接着船上便陷入短暂的沉默,而后又有不一样的枪声零星的响起,意谓着有人开枪反抗。
日,不知何时落入海平线,平静的海面上渐渐有了波涛;也总在枪声停歇后,尖叫声、哭喊声旋即接着响起……
被洗劫一空的小型邮轮,外表依旧光鲜亮丽的回到公海,船上的大亨、淑女们却是个个灰头土脸,连身上的名牌服饰都被剥得精光。
这些有钱的绅士们几近全裸的身上无不仅剩一条内裤、一双袜子,及脖子上的一条领带,十足的落魄。
娇艳的女人们更凄惨了,只能拿桌巾包裹着光裸的娇躯,那些歹徒连她们身上的性感内衣裤也剥得精光,说是要带回去送给情人。
那些歹徒除了抢劫,更是恃强戏弄人,不但要他们自己脱衣服,还得边脱边跳舞;此外,在他们交出身上的财物时,还得说:“我愿将我的财物供奉给诸位大爷,请大爷们笑纳。”
遇上此等丢人现眼的大事,让他们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敢报警。然而,有四个年轻气盛的年轻人因不甘如此被羞辱,他们伺机反抗却因此不慎落海。
他们是欧特汽车集团总裁欧尔奇、卫氏建设开发集团执行总裁卫子驹、先锋资讯传播集团负责人之子展飞翔,及雷风投资集团总经理风承旭。
这些不是大企业家的负责人,就是第二代接班人,全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这可怎么办才好?
唉!逞一时之勇要回面子却没了命,怎么算都划不来。难堪只是一时而已,回到陆地后还不是又是一条龙,何苦跟那些歹徒硬碰硬?现在,这几个年轻人恐怕全成了海龙王的乘龙快婿!
几个商场老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认定这难堪落魄的模样肯定会造成轰动,而被当成是茶余饭后的笑柄,加上聚赌是违法的;此外,还有更多人是瞒着老婆带情妇上船,思前想后之下……
还是不能报警,反正这船上都是有钱人,就自己找救难队寻人吧!
第1章(1)
澎湖 马公
天未破晓,许多渔船陆续进了港,近海渔帆的亮光点点,缀着宽广的海面显得拥挤异常。
码头上挤满了卸鱼货的船员和前来批发鱼货的鱼贩,船长也开始叫着价,洪亮的声音划破了黎明前的寂静。
梁仙儿骑着脚踏车来到码头,将脚踏车停好后,她边朝码头走去,边找寻着她的母亲。
每天清晨,母亲总会先来批鱼货,她就在家里煮好早餐,然后再来帮母亲把鱼货推回家,再到学校上课。
她是一位小学老师。
咦,怎么不见母亲的身影?
就算不见人也该听得见她叫价的声音吧?母亲可是有名的会叫价,也是有名的势利。
事实上她也不得不势利,丈夫及儿子全在一次海难中丧生,只剩下个女儿和她相依为命;她若不势利,如何供应女儿到大学毕业?
因此,她连女儿的终身大事都势利。要追她女儿得先经过她的审核,审核通过了,她才会给对方一点点机会接近她女儿。
女儿是她唯一的倚靠了,加上女儿长得是天生丽质,少见的美丽,她便有意加强女儿的条件,让女儿嫁个有钱人,那她后半辈子不但不愁吃穿,也不用担心女儿会嫁个讨海人,走上她的命运。
说也奇怪,她这个女儿长得既不像她也不像爸爸,不过她并没“讨客兄”给丈夫戴绿帽子,生的时候,她更是亲眼看着女儿从她的肚子里出来,然后从产婆手里接了过来。
所以,她确定这个女儿是他们梁家货真价实的骨肉。
也许是歹竹出好笋,也许是仙女借她的肚子投胎转世,于是,她的丈夫给女儿取名叫仙儿。
而仙儿的名字用在她身上还真是名副其实,她除了有仙儿般的容貌,还有仙儿般的心肠,对母亲更是百依百顺。
咦,那里怎么挤了一群人?一定是有人捕到稀奇的东西,大家才会围观,母亲也肯定在里头。梁仙儿心想。
想着,她已往人群走去。
“现在开始出价,你们说这个值多少钱?”
喊价的人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确定了梁仙儿的想法,因为母亲不会错过这样的喊价场面。
怪的是,居然没有人叫价的声音?莫非那稀奇的东西不值钱?要不就是太稀奇了,让人不知怎么出价!
走到人群圈外,梁仙儿挤不进去,自然是看不到那个稀奇的东西,她一会儿踮高脚尖,一会儿弯身。
不过,终究还是看不到。
“怎么没人出价?这个很好用的,不吵不闹,随便你用!”喊价的人见没人出价,便说出东西的优点游说着大家。
“头仔,你没先喊个价,叫大家怎么出价?又不曾喊过这种东西。”人群中有人说道。
“这样。”喊价的人比了个只有鱼贩看得懂的手势。
“太贵了!”众人唏嘘一声。
“贵?这样哪会贵?这有多好用你们甘知?不用报给政府知道,不用付工钱,给他三餐吃就好,菲律宾的都没这么好用。”
哇!什么东西这么好用?听愣了梁仙儿,也激起了她的好奇心,她索性不怕被吃豆腐,几声借过,硬是挤到母亲的身边。
梁仙儿一挤进来,众人将目光转到她身上片刻,才又重新专注在被喊价的物品上。
因为她实在太抢眼了,就算天天看也不腻,就如天上的仙子。
怪了,没看到东西啊!
“妈,在喊什么东西啊?”
“喊人啊。”水来婶回了女儿一句,把她往身边拉,唯恐给一群粗手粗脚的男人吃了女儿的嫩豆腐。
“喊人?”梁仙儿现在才注意到喊价的人身后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的脸让喊价的人的身影给遮住了。
“头仔,便宜一点。”人群中开始有人杀价。
“这是底价。我跟你们说,这个人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一定是个憨仔。像这种憨仔最好使唤了,不会应嘴应舌的。”喊价的人继续说着商品的优点,并无意降价。
“这若有人找,只怕会有麻烦,到时反倒偷鸡不着蚀把米。”有人讲出缺点来反驳优点。
“不会啦,这个一定是个大陆偷渡客,偷渡时不知怎样跌落海里,家里的人等不到人,只会当作死了,可以用一辈子,安啦!”
众人皆陷入沉思,表示头仔的话有道理。
“头仔,便宜一点。”有人有意思要买了。
“没法度,已经很便宜了。”他坚持不降价。
“真的没法度?”有人不相信,再一次确定道。
“真的没法度。”头仔还是坚持不降价
须臾,因为他无意降价,走了一半的人。
“你们真的不识货,这个这么勇,竟然还出价。”喊价的人朝着离去的人的背影说道,顺手拍拍男人宽厚的肩膀,发出结实的声响。
梁仙儿见母亲没有要走的迹象,她也跟着定在原地,好奇的、仔细的打量着那个被拍卖的男人。
此时天边乍现一道曙光,让她得以清楚的看见那个男人的脸。
隐约中,但见他浓眉勾鼻、五官立体,长得是人模人样,再往下端详,他的身材高大又健壮;整体看来,他不像是个憨仔,尤其是他的穿着。
他身上的白衬衫和深色长裤虽是污点斑斑,但合身的剪裁则让人感觉那衣服是订做的。
一个大陆偷渡客不可能会订做衣服!除非是来台湾观光的。
“妈,他不像大陆偷渡客,你想要买他吗?”其实,她并不反对母亲雇用个男人,家里也确实需要一个男人,很多粗重的工作她们母女俩根本做不来;但不是用买的,那是犯法的。
“如果够便宜,就把他买下来。”水来婶在女儿耳边小声回道,唯恐让喊价的人听了去。
“妈,那是犯法的。”梁仙儿提醒着。
“没有人会管这个。”水来婶回道。
“水来婶,你家没有查甫人,这个买回去正好可以帮你举重,你和你女儿就不用再做得那么甘苦。”见人群渐渐离去,喊价的人赶紧把握住机会游说着无意离去、又最有理由买这个男人的水来婶。
“头仔,我是看有呷意啦,啊你也知道我们母女没什么钱,你出价那么贵,我们怎么买得起。”
买不起还不走,这就是水来婶聪明的地方,她知道东西喊不出去,最终会被贱价拍卖掉。
这时,人群已全部散去,因为天亮了,要准备做生意了,既然不想买也毋需留下来看热闹,就只剩水来婶和梁仙儿留在那里。
头仔见势不可为,总不能留着自己用,他家又不缺男人,只好无奈的开口道:“好啦!给你出价啦!”
水来婶不客气的比了个她觉得能倒赚的手势。
头仔一看,“水来婶,这是人耶,你当作在买鸡喔!”
“头仔,啊这人又不是你养大的,是被你捞到的耶!卖得出去就好,没必要留着吃白饭,罔罔赚啦!”
头仔也知道水来婶是有名的会出价,而她会这么有名,自然是她懂得看情势,让卖方不得不无奈的被她大杀特杀。
“水来婶,再多添一点。”赚多少算多少,头仔心里思忖着。
水来婶又比了个手势。
“水来婶,你添的数字连买枝仔冰都不够!”
“头仔,再多就没办法了,我是拿钱在冒险,除非用不满意你愿意让我退货。”又没有保固期。
退货?头仔无话可说了。
“好,卖你啦!”
第1章(2)
“妈,你真的要把他买下来?”这其实是多问的,因为梁仙儿根本无法改变母亲的决定,任何事都一样,她从小就对母亲百依百顺惯了。
“仙儿,你先把他带回家去洗澡吃饭,下午就开始工作。”梁仙儿果然改变不了水来婶的决定。
“妈,你也让人家休息一天。”梁仙儿看他始终微低着头,好像很累的样子,仙儿般的心肠让她试着说服母亲。
“休息一天?我是买他来做工作的,怎么可以让他休息那么久!快把他带回去,你哥哥的房间给他睡,顺便拿你哥哥的衣服让他穿。”
“好啦。”梁仙儿无奈的靠近那男人,拉起他的手臂,“我现在带你回家洗个澡换衣服,以后你就住我家好不好?”
男人是随着她的拉动起了身,可是也不知道他好不好,他没有反抗的让梁仙儿轻轻拉着走。
梁仙儿牵着脚踏车,拉起男人的手放在车把手上,怕他跟丢了,也怕他会跑掉。
顺着那双没长茧的大手往上看他一眼,她可以肯定他从没做过苦力,这使得她再一次怀疑起他真正的身分。
真不知妈妈买下他到底对不对?而贩卖人口本来就是不对。
她将视线从他算得上俊逸的脸上移开,尽量自然的开口问:“嗨,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什么名字?”他重复着梁仙儿的话,眼睛看着前方无助的闪着。“我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你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别人都是怎么叫你的?”梁仙儿继续问着。
他忽然停下脚步,注视着梁仙儿,他的眼珠子虽然黑又亮,眼底却是茫然的,而紧紧蹙起的浓眉让他的茫然更显得无措。
他的脑筋极力的运转着,可惜脑子里偏偏空无一物,找不到任何的记忆,他愈想就愈像个迷路的小孩般旁徨无助。
他按着抽痛的头在原地转了一圈,锁紧浓眉,状极痛苦的说:“我不知道。”
看他如此痛苦,梁仙儿急忙说:“不知道没关系,那你是从哪里来的?你家住哪里?”
“从哪里来的?”他继续按着头,抬眼看着梁仙儿,这次他很快的说:“我从海里来的,有船把我从海里救了起来。”
这就是他脑子里唯一的记忆。
“那你是怎么掉下海的?”见他还能叙述自己被救的经过,梁仙儿只得无视他头疼的痛苦紧接着问道。
“我不知道。”他摇摇头。
怎么会不知道?
“是有人推你下海吗?还是躲警察掉下海的?”偷渡客最常遭遇这两种情况,如果是,那他就真的是大陆偷渡客。
他茫然的注视着她一会儿,“我真的不知道。”
又是不知道?可他眉目间的神情根本就不像是个憨仔,还有他头痛的样子,难道是……丧失记忆?
梁仙儿惊想着这个可能性,立即开口问:“你会不会是丧失记忆?”
“丧失记忆?”他茫然的神情闪过一丝恍悟,“也许是,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