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凡双手抱胸,两条长腿叉开。这是她一向摆出战斗的标准姿势。
“永远都不够。”他优雅的站直身子,一抹斯文的笑意爬上他好看的嘴角,浓浓的法国腔、慢条斯理的语调,与凌凡的快节奏作风全然不同。“你本人比萤幕上真实、有趣多了。”
他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不如为何,凌凡一点也不意外,仿佛她早就知道他会说中文。
“有趣?”凌凡挑起一边眉毛。噢,这一定是法国佬自以为是的“幽默”。
“你的表情,你的肢体语言,还有……让我看看你的眼睛。”说着,他竟然就摘掉她的眼镜,在凌凡来不及开骂,他已经捧起她的脸细瞧。
他、他、他……凌凡被他一连串动作呆住。失去镜片的阻隔,他那张“还不算难看”的脸,直接在她眼前放大……
浓眉下是一双非常深邃,深蓝如墨的眼眸,挺拔的鼻子下衬着希腊雕像般线条优美的唇……真想摸摸看,感觉那触感是否一如雕像的冷硬?凌凡差点就伸手了。他的眼睫毛像女人似的卷长浓密,在眼下投下一层厚厚的阴影,连蚂蚁都可以待在那上头乘凉了,她的脸甚至可以感受到那双睫毛的颤动……
心猛然一惊,凌凡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会受一个陌生人吸引。
该死!研究他眼珠子的颜色也罢了,居然还心跳加速!她见鬼的发什么痴!?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她大声喝叱一声,往旁跳开与他拉开距离。
“你的眼睛,”他手里仍握着她的眼镜,仍是那该死的慢条斯理的语调。“是你灵魂的中枢所在。”
灵魂?咻——砰!正中核心……他居然说出她曾经担心的字眼。
那男人还不知死活,他伸出漂亮修长的手指头按住她颤动的唇上。
“而你的唇……”他慢慢倾身向她,那张“还不算难看”的脸又再度在她眼前慢慢放大……然后,他的唇就这么贴上她的唇。
轰!凌凡瞬时有几秒钟的空白。
他……他……他该死的对她做了什么?她瞠目的瞪住那张充满贵族气息的脸,同样的,那双如大海般深沉的眸子也回视着她,瞳仁倒映出她的不可置信。
天,他在吻她……他竟敢吻她!是恼怒,是气愤,也是不知所措。
“啪!”凌凡扬手就甩了他一巴掌,他的脸偏向一边,发丝弄乱了一丝不苟的外表。
他缓缓转过头。眼眸深处见不着任何情绪,甚至,他的嘴角淡淡地扬起一个性感的弯度。
“你的唇……是适合亲吻的。”依旧是慢条斯理的态度。
“该死的你!”柔道黑带身手的她,恼羞成怒的抓住他的手臂,转身就是一个结结实实的过肩摔,就这么把一个堂堂七尺高的大男人拽在地上。“别以为台湾的女生都是这么好欺负!”学李小龙抹一下鼻子,丢下一句话,凌凡如旋风般卷走。
门被回弹的于波中,所有的人都楞住不动,无法相信眼前的经过。
终于,其中一个男人首先从这个撼清醒过来o
“天!”他慌乱的跑过去扶起地上那名狼狈的男人。“莫先生,你还好吧?”
“快,快叫医生呀!”
“快,冰块……”
“时间,所有的人都跟着手忙脚乱。
“呃,那个……请问一下,那位莫、莫先生是贵公司的……”甄平凡呆看这一切,他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
“啊。他是micacle的总裁。”
总裁!?甄平凡脸色惨白的接收到这个字眼。他的眼镜滑落鼻头,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可怜的男人,他的身后还有一阵冷风阴阴地扫过呢。
凌凡打了这名伟大的、尊贵的总裁大人?
甄平凡几乎可以看见可爱的钞票们正在对他说耳byebye。
“噢一天,我的天!我的老天爷……”他身体摊软了下来,整个人晕了过去。
而那名男人呢?
他举出手,打断所有人的动作。然后优雅的站起身,慢条斯理的掸掉西装上的灰尘,仿佛方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最后,他抬起眸,那海洋深邃的眸子有一抹笑。
“就是她了。”
第七章
伸展台上,高大俊美帅气的男特儿们展示着今年的男士冬装。
凌凡是万绿丛中的一抹红,不过她不是来当花瓶,而是以反串男性的角色方式来展现女人着男服的英姿。
在玛丹娜唱的“美国派”歌声中,凌凡穿着迷彩军装,配上同套大衣,穿着粗犷的马靴,一条美国国旗领巾缠在头上,英飒中带点不驯的野气。
跟她搭挡的是她的同门师弟乔,也是一身迷彩装的模样,表现出来的却是另一种孩子气的活力。
凌凡虽然熟练的走着台步,心思却飘到那天晚上她回去告诉室友自己被人袭吻的事……
“凌凡,”阿曼达盯住凌凡的脸。“那该不是你的初吻吧?”
“不可以吗?”凌凡反弹的跳了起来。“哼,我,你们外国佬最没节操了,动不动就当街拥吻,肉麻当有趣,乱恶心一把的。搞清楚,身体是个人的私有产物耶,怎么可以说抱就抱,说亲就亲呢?”
阿曼达满脸不以为然。“只是被吻了一下就大惊小怪,又不是八股时代的女人。喜欢就享受,讨厌就当作被狗咬了一日,干嘛那么在意……”
她就是在意,而且在意得要死!
愈想愈火大,结果,当晚她和阿曼达吵了一架。
该死的男人!凌凡又是一声低咒。
都是他的错,因为他,害她跟阿曼达的关系变僵,她已经一个礼拜没跟阿曼达说话了。结果,心里最不好受的人还是她。
现在回忆起来,其实那个吻也不是那么令人作恶。该怎么说呢?或许她是难堪于自己对那个男人的反应,因为,她一点也不讨厌这个吻。
她还记得他身上淡淡的麝香味,还有,他有一双迷人的蓝眸,如雕刻般的脸部线条。最是适合面部素描的模特儿;还有还有,他的唇一点也不似那些希腊雕像般冰冷,真不可思议,明明看起来如此坚硬的唇竟是如此的柔软……
为什么他被她甩了一巴掌后,还能那样笑呢?仿佛他……甘之如饴
该死!她是如此的惊愕,如此的气愤,又是如此的感到屈辱,可她仍然记得住他每一个神情、每一个动作。而阿曼达的话,只是更加深了这些影像。
音乐换上了吴侬软语的法国香颂,凌凡换了一套三件式的西服。
黑色的西装,使她原本就修长的身材显得更加纤细笔挺。她的头发抹上油往后梳,露出光滑的额头,几缕发丝不听话的掉落下来,加上冷峻的神情,为她添了一分邪美狂狷之美。
走上伸展台,强烈的灯光迎面袭来,闪光灯此起彼落,换来摄影师惊艳的取镜与观赞美的眼光。
以往,这些钦慕的眼光会给凌凡带来莫名的骄傲与虚荣,在在让她感受到自己的特别。然而,那个男人,那个吻,却破坏了这一切,让她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原来,她也会被一个男人吸引,就像其他平凡的女人。
天,她怎么受得了这样平庸的自己!思及此,凌凡的脸霎时变得苍白。觉得她所熟悉的世界已经开始崩塌。心仿佛被重重地敲了一下,她的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顿住,后头的乔一时煞车不及,直直撞上她。
“噢!我漂亮可爱的下巴。”他很没气概的哀哀叫。“你干嘛突然停下来啊?”
不!她该是洒脱的、豪放的、特立独行的,她是这样的脾气、这样的任性、这样的不妥协,她——是特别的。
“凌凡,你怎么了?”乔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没有人可以改变她!没有人!凌凡背脊一挺,昂首阔步走向台前。
乔亦步亦趋的跟上去。
转身,停步,凌凡脱下西装外套,单手勾在肩上,另一只手插在裤袋,目光炯炯的盯着前方,摆出一个连男人都逊色的帅劲姿势。
乔挨着凌凡也摆出一个姿势,小声的在她耳边说:“喂,你的脸好白,你是不是病啦?”
凌凡没理会他,继续表演。
在回身准备走回后台时时,乔又不知死活的问:
“看你神情阴晴不定的,是不是你的大姨妈来了?”
这回,凌凡再也忍不住了,她神色一变,抓住乔的领带将他拖至身前,完全忘了他们还在表演中。她眯起一双眼,怒意压在齿缝:
“妈的,你很吵,你知不知道啊?”
“我……”乔满脸错愕。
凌凡瞪着乔那张英俊的脸孔,视线被他的唇吸引,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脑际。
她很想知道别人的吻跟那个男人的吻有什么不一样。
也许,她就不曾一直在意他。
见凌凡像个好色女一直盯着他的唇,乔不由紧张起来。
“你……你……你想干什么?”他颤巍巍的问。
“我想亲你。”
“亲?”乔的眼珠子快掉下来了。他像看外星人似的看了凌凡许久,终于下了一个结论:“凌凡,你真的病了。”这种天外飞来的艳福固然好,但对象实在不对。他跟凌凡太熟了,吻她就好像吻自己的兄弟一样,感觉好变态喔。
“闭嘴!”凌凡拧着眉,带了一点赌注的气魄,低下脸轻触乔的唇。
喝——全场一阵抽气声。怎么?这是服装秀的另一场安排吗?
无疑的,凌凡的举措掀起了这场服装秀的高潮,炒热了整个气氛,闪光灯闪个不停,摄影师忙着捕捉各种角度。
躁动中,凌凡是在场唯一意识清醒的一个。
恶心是她唯一的感觉。怎么会这样呢?平平都是男人的唇,为什么感觉差那么多?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又加重一下唇上的压力。可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她的脸垮了下来。离开乔的唇,凌凡的浓眉皱成一团,怏怏不乐。
乔倒像是受尽邪肆大少凌辱的丫鬟,一脸委屈。呜呜呜,他的处男之吻就这么毁在一个看起来比男孩还要帅气的女孩手上,他不甘心啊!他要去找个安静的角落,舔舐少男受创的心灵。
凌凡呆立在原地,心中有说不出的失落。蓦然,一阵莫名的战栗窜过背脊。
有人在看她!她倏然转身,在众多闪光灯与乌鸦鸦的人群中寻找。
是你吗?是你吗?凌凡目光灼灼的在每个人脸上搜寻。
“是你在看我吗?”她无声的问着。不知为什么,凌凡就是知道那个男人正在某个角落窥看着。
台前一台摄影机定定拍摄着凌凡,镜头对着她的神情作特写。捕捉了她脸上的慌乱,她的脸立即传送到每个电子媒体。
“你在哪里?”她向远处的观众席探去。
“我在这里。”一个声音蓦地传来。
凌凡眸一转,立即迎上一双蓝色眼睛。
他就站在门口一处角落,远远地离开人群,定定地凝看她,就似那日的情景。
摄影机随着凌凡的眼光探去,找到了他,也将他摄进了镜头。
她在明,他在暗,她在台上,他在台下,他们纠缠着彼此的视线。
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凌凡的心立时定了下来。她冷冷地盯着他,慢慢地,她嘴角勾起一个挑衅的笑意。她缓缓地提起手,作出举枪的姿势,定定地对准他,寒星点缀的眸进出挑战的光芒:
我,凌凡,正式向你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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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最后一堂课,凌凡背着画具、打着呵欠走出教室。
“凌凡!”一名女生追出来。“教授说期末要交作业,你可别忘了喔。”
凌凡摆摆手,表示知道了。
真呕!凌凡回想刚刚在课堂画的人体素描,不禁皱眉。
当初选西画组,就是贪“人体素描”这堂课可以正大光明的看男体。结果,刚刚那堂课,她因为昨晚熬夜工作,早上又在恶梦中惊醒,根本睡眠不足。结果,男模特儿衣衫未解,她已经就着墙呼呼睡去,白白浪费了一场活色生香的裸男秀。
可恶,刚刚那些女同学是怎么说那名特儿的,什么“金城武的面孔,布莱特彼德的身材”,哎哎,想来真教人扼腕。
就在凌凡唉声叹气时,背包里的手机响了。她掏出来看看来电号码。
是甄平凡,肯定是冲着她吻了乔那件事来的,媒体这几天可炒翻了天。
真受不了,这种享有什么好写的!凌凡烦躁的关机,图个耳根清净,又瞥见垃圾桶在旁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随手就把它丢进垃圾桶。反正这是厂商送的,之于她又没损失,也不管这手机是市场上最热门的机型。
慢慢地的走到校门口,只见门口挤了一群女生,叽叽喳喳得像一窝小麻雀。
“让一让,让一让!”凌凡好奇的挤到前头。
是他!那个偷她吻的贼。
校门口的木棉树下站着一名男人。暮色中,晚风习习,一朵朵白色的棉絮如雪花般缤落,在男人四周飞舞,浪漫得像爱情电影的一景。
不知怎么,凌凡脑子里闪过一个似曾相识的情景,心头竟一阵闷痛。
见鬼了,为什么她会有这种感觉?甩甩头,她想甩开这个莫名的情绪。
“哇!好美的画面。”旁边传来女孩的赞叹,一双眼睛都成了心型。
凌凡瞪了那名花痴女一眼。其实,她心里也是同样的感受,差点就要架起画架临摹这一幕了。可惜,这画面的人该换一换。想着。她又狠狠地瞪了木棉树下那个男人一眼,不意,他也正朝着她看来。
男人掀唇一笑,举步走到她面前站定。“凌凡。”他轻喊她的名。
“喂,不要用那种我好像跟你很熟的语气喊我。”凌凡皱眉。
他喊她名字的声音像丝绸一样,教她的心浮起一种异样的情绪。
听了她的话,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莫名其妙!凌凡眼又是一瞪。
“你来做什么?”两把莫名的火焰映在眼底,她像个刺猬,随时螯人。
“我收到你的挑战。”静沉沉的眸子定定地锁住她的视线。“所以,我来了。”
当他说完这句话时,一辆黑色的豪华座车悄然无声的滑到他们身旁,穿制服的司机走下车来到他面前恭敬的说:“莫先生!”
那个男人无视她眼中的怒火,他打开后座车门,对她做出邀请的动作。
“我们谈谈,嗯?”他说。
我们谈谈,嗯?该死,他那口气好像认定她不会拒绝他。“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凌凡扬头走开,可走了几步,心里突然觉得很不甘心。凭什么是她走?这里可是她的地盘哩,她这样岂不是示弱?做错事的是他耶。他还欠她一个道歉呢!
脚跟一旋,她又回他面前,抱胸,三七步,睨眼,很流气的姿态。
“喂,上次的过肩摔没吓着你,你还想再来一次吗?”她嘲弄的说。
“莫尼斯。”
“啊?”什么跟什么?
“莫尼斯,我的名字。”他掀唇一笑。
“我才不在乎你是阿猫还是阿狗哩。”他的笑着实惹恼凌凡。“在我眼中,你是个混蛋!”她愤愤地说。